年年一语未发,两人只是埋头走着,想着快点走出这个令人遍体生寒的宫阙。
却不曾想被意料之外的人拦住。
“二位留步……”
两人缓缓转身,正是在朝堂上进言的右相王朔。
可是……他不是被周王叫走了吗?
谈完了事情之后执意追上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那双纯黑涣散的双瞳让年年不由得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却撞上了背后的人。
——是为他们引路的太监。
他竟是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冒了出来。
两个修士竟是都没有察觉一点声息。
他丹田处没有灵团,并非修士,却能两次三番的隐匿气息接近修士。
年年强迫着自己转过身看着王朔,拱手见礼道:“王相。”
王朔受着她的礼节却不叫她起身一旁的盛惜时亦是拱手见礼阴沉着一张脸,和朝堂上判若两人。
只听他说道:“我一直很期待与你再次相见……”
话音落下,他的眼瞳慢慢地回缩,脸色也恢复了刚刚的红润。
“二位还没有离开吗?”
王朔一双眼睛将年年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末了冷哼一声,那精心打理的胡须也随之轻轻一颤。
“您就是盛家的那位长公子吧,我从我那没出息的儿子那里听过您的消息。”
他似乎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分给年年。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王朔不可能不清楚是谁主张惩治恶人先告状的王楷。
他甚至竭尽声力的控诉着他们二人,发下血誓要报复他们,的确,王楷也是这么做的。
王朔向着盛惜时的方向走去,与他对视,随后笑着将他衣服上的褶皱拉平铺展开。
“您终究有一天要回来的,天地宽广,不改拘于泥潭同野犬同行。”
他将手搭在盛惜时肩膀上,十分亲昵的样子。
盛惜时却一改往日的和煦,捏起他的手毫不客气的甩开,冷冷地看着王朔眼中瞬间划过的惊讶,他的心中陌生地涌上一股快意。
王朔在他面前乖顺的收起獠牙,不过是因为他知道那个秘密,他要他知道,有关于他的一切,他都再清楚不过。
这个老狐狸企图驯服他。
就像驯服他那个在今天之前素未蒙面的父亲一样。
可是王朔并不清楚,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坐在马车上泪如雨下,浑身发冷的孩子。
那个孩子可以为了获得目光,可以压抑自己的欲望满足所有人的期待。
他曾经以为掌门赏识的眼光,同门的恭维赞美,是他能抓住的,不被抛弃的唯一绳索。
即使这根绳索让他变得难以呼吸,让他痛苦、辗转难眠,拒绝的话语如噎在喉。
越是被‘爱’,被期待,这份如影随形的焦虑就像潮水一般要将他吞噬,使他溺亡。
这是他自己建造的高塔,这座由期待、欣赏、赞美构成的高塔之上,不知何时起他站在这琼台边眺望,直到坏的念头找上他。
——跳下去。
——毁了一切。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双手,月似的白,一声一声的说给他听。
“我来。”
这双手的主人,拥有一双冷茶色的眼睛,他无知无觉的牵了上去。
至今想起那天就觉得好像是梦。
那个人,这一次,真的来拯救自己了。
王朔可以将他贬的一文不值,唯独不能抹黑年年。
被驳了面子的老狐狸一双眼睛转了转,看着他,笑了笑,看着盛惜时退开和他拉开距离。
“多谢王老关心,后辈受教了,自然不会与野犬携行,那我便与师妹先行离开了。”
玉面郎君反唇相讥也看起来文质彬彬,那双琉璃眼睛直面着王朔黑洞洞的眼瞳没有半分惧意。
盛惜时拉过年年,绕开堵在他们身后的太监,跨出宫门,只听身后冷笑着说道:
“如果你还有心的话,不如回去看看盛府后院的那个女人,这么一数,有多少年了?”
眼见着被驳了面子,便狠狠地抓住了盛惜时的弱点狠狠地刺了下去。
如同鬼魅一般暗语,我知道你的一切,你深埋的秘密,你暗红色的罪孽。
年年只能更加用力的握紧了盛惜时牵住自己的那只手。
树木抽出青绿,宫中花朵盛放,今日的天气也好,阳光遍地,万里晴空。
他们向前一直走,越是远离宫殿,凉意也慢慢散去。
两人越走越慢,直到回到那条人声鼎沸的大街。
周围越是吵闹,两人的心却更加安定,他们几乎能听得到对方的心跳。
“这位小郎君,要给小娘子买一盏莲灯吗?”
原本再自然不过的牵手转瞬之间却让盛惜时有几分面红耳赤地将手放开。
盛惜时刚想开口解释,只见年年眼睛亮亮的看着灯。
【系统,你说,灯会应该很美吧,如果能创造一点点快乐也好,这样有关于镐京的记忆也不算全都坏了,你确定他的压力值没有变化吗?】
年年回忆握着的手,他的手好像牵得更紧了。
【没有,盛惜时的压力值非常稳定。】
系统看着一旁面红耳赤的盛惜时,心道,宿主,你抬头看一眼,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在盛惜时眼中,年年没有出声解释,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接受了‘小娘子’的称呼。
宿主净干一些撩人之事,却在情事上迟钝他人半分,常常一本正经的撩动少年心意却无知无觉。
“年年,买好了。”
盛惜时双手捧着那朵纸花,那花瓣透着艳艳的粉,却不及师兄耳尖红晕半分。
小商贩也不是没有眼色之人,看了看两人,轻笑一声走了,末了还轻快地留下一句,祝两位百年好合。
年年这才反应过来,只顾着点头将纸花接了过来,支吾地不知要说点什么。
“这莲灯做的真好看……”
如同在看什么珍奇似的,年年盯着河灯灼灼的看着。
“点燃了,会更好看。”
盛惜时笑着说道,他的思绪好像飘回了曾经。
“春时,清明夜里,河边便会格外热闹,河面都是莲灯,如同漫天星河一般,风吹过,花瓣便会像雨一般落下,刚下过雨河边便会有些泥泞,常常将人走的深一脚浅一脚,母亲便会牢牢牵住我的手……”
说道这里,他便停下了,唇边的笑看起来带上了一丝凄苦。
他是爱他的母亲的,可是越是爱,越是珍惜这段借来的母爱,愧疚就越大。
从一开就是谎言的爱,他比谁都清楚,这是一面碎裂的镜子将两个人映照得斑驳扭曲,他们哭诉的爱啊,再也没有办法让彼此感受到幸福了。
他们无法再彼此拥抱,无法再一起用饭,念书,玩笑,做一对平常母子。
这份爱的拥有者,理应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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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只是幸福的窃贼,卑劣的享受着一切。
他回忆越是幸福,他越是痛苦。
“师兄,我们去见她一面吧。”
年年看着盛惜时的侧脸,突然站定道。
这正是年年决意带盛惜时来镐京的一个原因,这是盛惜时的心魔,他必须面对,也必须解开。
“……”
盛惜时什么都可以答应年年,可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他犹豫了。
他不由得嗤笑着自己的软弱不堪。
她什么都知道,那双冷茶色的眼睛看着自己,仿佛洞明一切。
“我会和你一起去的,如果你想的话。”
“好。”
看着那双眼睛,告诉他,她一直在,他不由得对这样不争气的自己感到厌烦。
原本面对年年时嘴笨就算了,甚至连自己的心魔都没有勇气面对。
他的心跳却在这样的自厌中暗自滋长,想起年年曾说:
‘我答应了你的,不会离开,直到身消道殒,地狱无间也同你共赴。’
他拼命的告诉自己,年年这些话是对盛师兄说的,不沾染什么爱欲,她不爱他,在她眼中,他们之间只有情谊吧。
可是,他这颗卑劣轻浮的心,轻率的心动,擅自的漂浮,在他心中,年年泰然自若的安抚胜过了这世间所有情话。
年年听了他的话之后眼中不自觉的浮上了两抹喜色。
“如果能解开师兄的心结,这镐京也不算白来。”
盛惜时脚步顿了顿,又像没事一般走了起来。
【原来镐京任务师妹执意会来,是因为我……可是若不是我,师妹也无需被王朔设局,被周王用赏金要挟。】
年年的耳畔忽而传来盛惜时低沉的哀切,极静极轻,她看着他低垂的双眼,纤长浓密的眼睫落下了一片阴影。
他走动的时候没有显露出一点情绪,将自己的所有坏情绪都收了起来,只是轻颤的眼睫和琥珀色的眼眸才能抓出一点点尾巴。
“那家酒楼很是好吃,今天师兄请客。”
盛惜时又露出那个招牌式的笑容。
‘你每次都用这样的笑容掩盖悲伤吗?’
“如果不是我,也许王朔就不会跳出来横插一脚了,命令他的幕后之人是魔道圣王,他今天附身在了王朔身上恣意妄为地打招呼。”
“他记住我了,他是循着我的气味到这里来的。”
就像是猎手敲打着他的猎物,捉弄着猎物内心,让他们变得殚精竭虑,在被猎杀之前就变得奄奄一息。
盛惜时却猛然摇了摇头。
“和师妹有何干系,魔道圣王心术不正,应由众仙家共同讨伐之,师妹切勿苛责自己。”
“师兄说的有道理,所以,师兄,无论是王朔还是周王,他们设局也好、要挟也罢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眨了眨眼睛,眸中涌出两分惊讶。
“……真是。”
他于春风中轻笑,眸色醉人,美人一笑潋滟胜春光,饶是年年也看呆了一瞬。
良久,年年轻咳两声,才定下心来抬眼看着眼前的散发着温馨光华的酒楼,上面用极近潇洒的字体写着桃花源三字。
酒楼已经早早的挂上了灯笼,食客们早早就到了,大堂早已经坐满,他们便加了一点碎银定了二楼包厢。
年年快走了几步挽着盛惜时,与他双眸对视片刻,两人言笑着进了厢房,反手便在门上贴了符咒,才开口说道:“有人在跟踪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