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呼海啸般的狂喜声浪里,潜藏着最致命的杀机。
人群的欢腾恰好成了最好的掩护。就在一名农妇激动得将怀里的孩子高高抛起时,她身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突然发生了小范围的骚乱。
“抓小偷!我的钱袋!”一声尖叫划破了喜庆的气氛。
紧接着,几名壮汉像是被推搡着,不受控制地撞向维持秩序的王府护卫,瞬间将那一片区域搅得人仰马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吸引了过去。
就是现在!
数道黑影,如离弦之箭,从人群中不同的位置同时暴起。他们动作迅捷如狸猫,脚尖在混乱人群的肩头、头顶上轻点,竟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其目标,赫然是田埂边那堆积如山的土豆和红薯!
他们是赵景曜麾下最精锐的探子,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自认这般声东击西的雷霆一击,足以在任何人反应过来之前,抢走几袋神种样本,而后远遁千里。
然而,就在为首那人即将触碰到一个硕大红薯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眼前的景象,让他亡魂皆冒。
那些原本挤在神种周围,满脸憨厚,或激动得手舞足蹈,或虔诚跪地叩拜的“农夫”,脸上的表情在同一刹那凝固了。那质朴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狼一般的冰冷与漠然。
“唰!”
数十名身着粗布麻衣的“农夫”,动作整齐划一,从腰间、从裤腿、甚至从挑水的扁担中,抽出了寒光闪闪的制式短刃。他们没有呼喊,没有警告,只是用一种看待死物的眼神,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将所有扑来的黑影,死死地封锁在了这片小小的区域内。
一张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于此刻悄然收紧。
“不好!中计了!”探子头目心头一沉,厉声喝道,“撤!”
可是,哪里还有退路?他们惊骇地发现,身后、两侧,那些刚才还在看热闹的“百姓”,此刻都变成了手持利刃的煞神。他们被包围了,像一群闯入屠宰场的羊,陷入了瓮中捉鳖的绝境。
“杀出去!”探子头目彻底疯狂了。他知道,任务失败,被生擒的下场比死更可怕。他双目赤红,不退反进,将全身功力运至巅峰,如一头猎豹,舍弃了神种,直扑高台之上那个安然端坐的身影。
擒贼先擒王!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高台上的朱平安,面对这致命的扑杀,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探子头目的身影快如闪电,眼看就要冲上高台。
突然,他面前人影一晃,仿佛有两座铁塔平地而起,挡住了他所有的去路。左边那个,手持一对乌黑的双铁戟,面容凶悍,煞气冲天;右边那个,手握一把厚背大刀,虎背熊腰,眼神憨直中透着一股蛮横。
正是典韦与许褚。
“滚开!”探子头目怒吼一声,手中钢刀挽起一团刀花,劈向左侧的典韦,试图以巧破力。
典韦咧嘴一笑,那笑容比恶鬼还狰狞。他不闪不避,甚至连步法都没动,只是简单地将手中的双铁戟一横,迎着刀锋就架了上去。
“铛——咔嚓!”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后,紧接着便是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在探子头目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那柄百炼精钢的长刀,如同脆弱的瓦片,被典韦的双铁戟硬生生砸成了两段!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顺着刀柄倒卷而回,震得他虎口崩裂,鲜血狂喷。
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倒飞出数丈之远,将几名同伴撞得人仰马翻,落地后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雾,再也爬不起来。
一招!仅仅一招!
其余的探子见头目惨败,彻底吓破了胆,转身想跑。
许褚挠了挠头,似乎觉得有些无聊,他闷哼一声,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他的动作看起来笨重,速度却快得惊人。只见他蒲扇般的大手一伸,抓住一名探子的后领,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轻轻松松地提了起来,随手一扔,便与其他被锦衣卫制服的同伴摔作一团。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十数息。
当最后一名鸿煊探子被许褚扔进俘虏堆里时,那些被骚乱惊吓到的百姓们才刚刚反应过来。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爆发出比刚才丰收时更加热烈的欢呼。
“王爷威武!”
“杀了这些狗娘养的贼人!”
“王爷威武!瑞王千岁!”
欢呼声中,夹杂着愤怒的咆哮。百姓们看向那些被俘探子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朱平安缓缓放下茶杯,站起身,走下高台。陆柄立刻上前,躬身道:“主公,全部生擒,无一漏网。”
“带上来。”朱平安的声音很平静。
所有被俘的鸿煊探子,被锦衣卫粗暴地押到了高台前,一字排开,强按着跪倒在地。
朱平安没有立刻审问,而是面向所有百姓,朗声道:“乡亲们,都看清楚了!跪在地上的这些人,不是什么蟊贼,他们是来自我们邻国——鸿煊王朝的间谍!”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他们千里迢迢潜入我们景云,目的只有一个!”朱平安指向旁边堆成小山的土豆和红薯,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感染力,“就是想偷走本王带给你们的活命粮!他们想让我们景云的百姓,继续挨饿,继续受穷,继续在灾荒年里卖儿卖女,易子而食!”
一番话,如同一瓢滚油,浇入了烈火之中。
所有百姓的眼睛都红了!
这神种,是瑞王爷赐予他们的希望,是他们孩子未来的口粮,是他们能挺直腰杆活下去的根本!谁敢动它,谁就是景云三十万百姓不共戴天的死敌!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狗日的鸿煊贼子!”
民意如沸,同仇敌忾之心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朱平安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股更加纯粹、更加磅礴的信仰之力,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体内。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他走到那名被典韦重创的探子头目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头目咳着血,抬起头,眼中没有求饶,只有一种任务失败后的死寂和怨毒。他死死盯着朱平安,忽然用一种生硬的、带着鸿煊口音的泰昌语说道:“你……你很不错。但是没用的……”
他忽然切换回了鸿煊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朱平安的耳中:“瑞王,三殿下的‘天网’已经张开,你……逃不掉的……”
话音刚落,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猛地一咬牙!
“不好!”陆柄脸色一变,想要上前阻止,却已然来不及。
一丝黑血,从那探子头目的嘴角溢出,他身体一僵,头颅无力地垂下,瞬间气绝身亡。
竟是早已在牙中藏了剧毒。
其余几名被俘的探子,见头目已死,竟也纷纷效仿,想要咬破毒囊。许褚眼疾手快,一巴掌一个,直接将他们的下巴卸了下来,这才阻止了他们的集体自尽。
现场再次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那名头目临死前阴冷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
朱平安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轻轻一蹙。
“天网?”
他咀嚼着这个词,心中升起一丝警惕。这不仅仅是一个名号,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来自远方宿敌的,冰冷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