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煊探子的血,尚未在农场的土地上完全干涸,但恐惧与愤怒早已被冲天的喜悦所取代。
朱平安一言九鼎,下令当晚便在景昌县的中心广场上,举办一场史无前例的“万民宴”。
夜幕降临,广场上燃起数十堆巨大的篝火,将半个夜空映得通红。一口口大锅架在火上,里面炖煮着切块的土豆和肉,香气霸道地钻进每一个人的鼻孔里。更多的土豆和红薯,则被直接埋进滚烫的草木灰中,用最原始的方式进行烤制。
没有官老爷的繁文缛节,没有士绅的虚伪客套。百姓们自带碗筷,排着长长的队伍,脸上洋溢着的是最质朴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来,老乡,给您盛满咯!”负责分发食物的王府亲卫,此刻也成了热情的伙夫。
热气腾腾的烤红薯被掰开,露出金黄色的瓤,那股子焦甜的气息,让排队的人群忍不住直吞口水。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娃,顾不得烫,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吃得满脸都是,惹得周围一阵善意的哄笑。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捧着一碗炖得软烂的土豆,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他用颤抖的手舀起一勺送进嘴里,那绵密温润的口感让他浑身一颤,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能吃饱了……能吃饱了啊……”
这简单的三个字,比任何华丽的颂词都更能触动人心。
朱平安坐在高台之上,没有动筷,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幅人间烟火气十足的画卷。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系统面板上,那代表信仰值的数字,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稳定速度,持续不断地向上攀升。百姓们每一口满足的吞咽,每一个幸福的笑容,都化作了最纯粹的力量,汇入他的身体。
这场万民宴,不仅征服了景云百姓的味蕾,更彻底征服了他们的心。
宴会持续到深夜才渐渐散去,但瑞王府的书房内,却灯火通明。
核心的文武官员齐聚一堂,每个人的脸上都还带着一丝兴奋的余韵。
“主公!”徐光启激动得面色潮红,他手持一份报告,声音都有些颤抖,“臣经过精密测算,土豆与红薯的产量,远超预期!只要能全面推广,不出三年,不,或许只需两年!我景云之地,将再无饥馑之忧,人人皆可温饱!”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精神一振。
然而,一直沉默不语的萧何,却在这时站了出来,他并未被这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他向朱平安躬身一礼,递上了一份更为厚重的竹简。
“主公,徐公所言不虚,神种确是天赐之物。但臣连夜核算过,要将这天赐之物,真正变成百姓碗里的粮食,我们还面临着一个最根本的难题。”
朱平安目光扫过,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萧何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中响起,清晰而沉重:“生产力。我们的生产力,跟不上神种的脚步。”
他指向竹简上的数据:“其一,畜力不足。要大规模开垦荒地,推广种植,耕牛是关键。然景云全境,登记在册的耕牛不足三千头,且多为世家大户所有,小农分摊下来,十户难得一牛。”
“其二,人力有限。以工代赈虽解了燃眉之急,但终非长久之计。百姓要耕种自己的田地,能抽调出的机动人力,远低于我们的预期。”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萧何加重了语气,“农具落后!我泰昌沿用至今的直辕犁,笨重且深耕能力差,一人一牛,一日最多耕地两亩,且耗费巨大体力。若要推广神种,这点效率,无异于杯水车薪!”
萧何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火热的心头。他们这才意识到,有了种子,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朱平安眉头紧锁,他下意识地沉入心神,打开了系统商城。
琳琅满目的商品中,【农具技术】一栏闪闪发光。
【曲辕犁制造全套图纸(可节省畜力三分之一,提高耕作效率一倍)】。
【多功能播种耧车图纸(集开沟、播种、覆土于一体)】。
看着这些足以改变时代的神器,再看看自己面板上,因万民宴而堪堪回升到两万出头的信仰值,朱平安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信仰值,还是不够用!
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系统是无与伦比的助力,是点石成金的催化剂,但它不能,也不该是他全部的依赖。一个真正的王者,不能总想着从天上掉馅饼,更要学会如何让脚下的土地,自己长出粮食。
华夏五千年的历史,难道离了系统,先辈们就不会创造奇迹了吗?
不!智慧,永远根植于人民之中!
一念及此,朱平安豁然开朗。他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那是一种掌控自己命运的自信。
“萧何,你的远虑很对。”他将竹简放下,声音沉稳而有力,“既然我们买不起锄头,那我们就自己造!造出比他们更好的锄头!”
他环视众人,朗声宣布:“我决定,在景云学堂之内,增设一个全新的部门,就叫‘农机阁’!由徐光启先生兼任阁主,专门负责改良、研发一切有助于农业生产的新式器械!”
徐光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这是学者遇到了可以倾注毕生心血的课题时的狂喜。
“不止如此!”朱平安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景云的土地上,“传我‘瑞王令’!从即日起,面向景云全境,无论是工匠、农夫,还是学堂里的学生,任何人,只要能献上可以提高生产效率的发明,或对现有农具提出行之有效的改良方案,一经‘农机阁’采纳,不仅赏银百两,更可破格录用为‘农机阁’官员,享朝廷俸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要用这道王令,将深埋于民间的智慧火种,彻底点燃!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整个景云都为之震动。一个泥腿子、一个铁匠,竟然有机会当官?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一时间,无数人都开始琢磨起了自家的锄头和镰刀。
几天后,就在朱平安批阅文书时,景云学堂的一名老师,气喘吁吁地跑来求见。
“王爷!王爷!”那老师擦着额头的汗,神情既激动又有些为难。
“何事如此慌张?”
“王爷,格物科有个叫‘莫非’的学生,是个木匠的儿子,平日里闷葫芦一个,锯木头比说话还利索。他……他看了您的悬赏令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刚刚拿着一个古怪的犁头模型冲了出来,说是……说是能比现在的犁省一半的力气!”
朱平安来了兴趣:“哦?那模型何在?”
老师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模型就在外面,只是……那东西七扭八歪,不合常理。学生请了几个经验最丰富的老工匠去看,都说那是异想天开,胡闹!根本不合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可那孩子犟得很,谁说都不听,非要请王爷您亲自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