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精神一振,厅内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贾诩捻着稀疏的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殿下,财政核查处虽撤,但查抄上来的白银,不日便要送往前线。这笔巨款,必然涉及军粮、军械、军饷的发放与调拨。”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这可是一块天大的肥肉,户部要经手,兵部要审核,沿途州府要配合。这其中,便是我们新的猎场,也是新的战场。”
萧何眼神一亮,立刻明白了贾诩的意思。
“文和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从这批物资的调拨入手?”
贾诩点头:“正是。这笔钱粮数额巨大,经手之人众多,只要有心,便不难从中发现新的线索,甚至……抓住某些人的痛脚。”
果不其然,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户部尚书孙康年 焦头烂额,因为二皇子朱承煊和四皇子朱承岳的人,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般,开始疯狂地往户部各个关键位置安插亲信,都想在这场盛宴中分一杯羹。
太子朱承泽则凭借其母族王家在户部盘根错节的势力,对这笔款项的支配权志在必得,早已授意户部右侍郎周霆珏
一时间,小小的户部衙门,成了各方势力角逐的新焦点。
朱平安对此洞若观火,他转向萧何。
“萧先生,你在财政一道上,有无人能及的敏锐。此事,便交由你暗中进行。”
朱平安手指轻敲桌面,“本王要你,调阅户部此次所有关于前线军需采购的备案、账册,尤其是粮食、药材、兵器这三项,务必查得滴水不漏。”
萧何起身拱手:“殿下放心,臣必竭尽所能。”
就在萧何领命的第二日午后,府门外通报,四皇子朱承岳登门拜访。
朱平安眉毛微挑,心中冷笑。这只狐狸,鼻子倒是灵敏。
他吩咐下人将朱承岳请至偏厅。
朱承岳一进门,便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几步抢到朱平安面前,握住他的手。
“六弟!为兄听闻你受了委屈,特来探望!父皇也真是,你立下如此大功,怎能如此轻易便收了你的权柄?这不是让忠臣寒心吗!”
他语气激动,仿佛真心替朱平安抱不平。
朱平安适时地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轻轻挣开他的手,叹了口气。
“四哥言重了。父皇自有父皇的考量,做儿臣的,听从便是。”
他这副模样,像极了一个刚刚失势、心灰意冷的皇子。
朱承岳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嘴上却依旧愤愤不平。
“六弟你就是太老实!这次你办案,可是把某些人得罪狠了。如今失了核查处这柄利器,日后行事,怕是会束手束脚啊!”
他话里有话,试探着朱平安的反应。
朱平安端起茶杯,遮掩住眼中的冷意,声音带着几分萧索。
“唉,经此一事,小弟也算是看明白了。这朝堂之上,不是有功就能得到赏识的。日后,还是安分守己,在府中读读书,修身养性便好。”
他将一个失意皇子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朱承岳闻言,心中大定。看来这朱平安,也不过如此,稍遇挫折便锐气尽失,不足为虑了。
他又假惺惺地安慰了几句,言语间不乏拉拢之意,暗示朱平安若有难处,尽可向他开口。
朱平安只是唯唯诺诺地应着,始终表现得意志消沉。
两人上演了一场“兄友弟恭”的戏码,直到朱承岳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
送走朱承岳,朱平安脸上的颓废之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贾诩从屏风后走出,嘴角含笑。
“殿下这番示弱,怕是让四皇子更加轻视了。”
朱平安冷哼一声:“他越是轻视,本王行事才越方便。”
他看向贾诩:“文和先生,依你之见,这几位皇子中,谁最可能先在这批军需上动手脚?”
贾诩沉吟片刻:“太子根基深厚,行事相对稳妥。二皇子急功近利,手段粗暴。三皇子已成惊弓之鸟,不足为虑。至于四皇子……”
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此人心思深沉,最擅长借力打力,坐收渔利。若说谁最可能利用这次机会搞事,老夫倒觉得,他与二皇子,皆有可能。”
接下来的几日,萧何几乎是住在了户部的档案库中,每日黄昏才带着满身尘土和几卷挑选出来的卷宗回到皇子府。
这日,萧何捧着一叠卷宗,神色异常凝重地找到朱平安。
“殿下,臣在军粮采购一项中,发现了一处极大的疑点!”
朱平安精神一振:“讲。”
萧何将其中一份卷宗摊开在朱平安面前,指着上面的一条记录。
“殿下请看,这一批价值百万两白银的军粮,账面上记录的是顶级‘御贡米’,由京城最大的粮商‘金源粮行’承办。但臣仔细核查了交割文书和仓库记录,发现这批粮食实际存放的地点,并非惯常存放新米的官仓,而是以囤积陈年旧米闻名的‘南仓’!”
“南仓?”朱平安眉头紧锁。
“正是!”萧何语气肯定,“而且,臣还查到,‘金源粮行’的东家,与二皇子府上的一名管事,往来密切。”
贾诩闻言,眼中寒光一闪。
“好一招瞒天过海,偷梁换柱!若这批‘御贡米’真是陈年旧米,一旦运往前线,士卒食之,轻则怨声载道,军心不稳,重则引发疫病,不战自溃!”
他踱了几步,继续分析:“这手笔,当真是狠毒至极。其一,百万两白银的差价,足以让人铤而走险。其二,若前线因军粮出事,户部负责采买的官员,尤其是太子一系的人,难辞其咎,必定要掉脑袋。其三,领兵在外的将领,也会因此背上一个治军不严、漠视士卒死活的罪名,轻则撤职,重则问斩!”
贾诩冷笑一声:“如此一来,便是真正的一石三鸟之计!既贪了钱财,又打击了太子,还能削弱边疆将领的兵权。高明!实在是高明!”
厅内众人听得心惊肉跳,无不感到一阵寒意。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贪腐了,这是在挖泰昌王朝的根基,动摇国本!
朱平安脸色铁青。
一直沉默的狄仁杰,此刻缓缓抚着颌下短须,目光锐利。
“此事看似处处指向太子,以太子为目标。但依老夫看,手法过于直接,反而像是刻意为之,引人注目。”
他转向侍立一旁的李元芳。
“元芳,此事非同小可。你即刻带人,去会一会京城那几家最大的粮商,尤其是这个‘金源粮行’。倒要看看,这批所谓的‘御贡米’,究竟是谁家的‘陈年旧货’,又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李元芳抱拳领命,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