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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村庄大彩电

作者:王望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任世和知道,仅靠这点死工资,日子永远只能在温饱线上挣扎。好在老家有门炸绿豆丸子的手艺,是祖上传下的,小时候逢年过节常围着灶台看长辈忙活,那滋味至今难忘。


    下班后,他一头扎进出租屋那狭小昏暗的厨房。


    屋里油烟缭绕,劣质食用油的青烟呛得人直咳嗽,可任世和顾不上这些,眼神专注得近乎虔诚。


    锅里油温渐升,他熟练地将和好的绿豆面糊一勺勺舀进滚烫油里,瞬间,油花四溅,噼里啪啦似欢快鼓点。


    丸子在锅里翻滚、膨胀,渐渐泛起诱人的金黄,油香混着绿豆的清香弥漫开来,冲淡了几分生活的苦涩。


    弟弟年轻力壮,风风火火赶来,看着满盆油亮丸子,眼睛放光:“哥,就凭这手艺,指定能在菜市场杀出条血路!”


    任世和笑着塞给他几个刚出锅的丸子:“趁热尝尝,明儿去市场可得把好秤,别亏了主顾。”


    次日傍晚,世平忙完了拉板车送预制板到工地的任务,然后蹬着那辆破旧二八杠,驮着两大竹筐丸子奔菜市场。


    任世和在工厂里心神不宁,午休铃一响,就火急火燎跑去公用电话亭,手指颤抖着和弟弟联系。


    等待回电时,他心跳如雷,仿佛一场命运豪赌正开盘。


    “哥!卖疯了!城里人就好这口!”弟弟兴奋叫嚷,声音大得震耳。那一刻,任世和眼睛湿润,所有疲惫、焦虑瞬间消散。


    下班后,他怀揣厚厚一叠钞票,生平第一次阔气走进商场童装区,手指抚过一件件蓬松柔软的羽绒服,想象着孩子们穿上后的惊喜模样,嘴角不自觉上扬,满心都是苦尽甘来的畅快,盘算着往后日子,定要像这丸子生意,越过越滚烫、红火。


    黄昏像块陈旧的黄布,沉甸甸地耷拉在山坳口,把小小的郭任庄捂进它昏沉的怀抱。


    平日里,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已被暮色撵进屋里,悄无声息,唯有偶尔几声犬吠,在空荡荡的村路上回荡。


    但今儿不同,村小队长徐德恨一路吆喝着,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身后几个壮小伙抬着个大纸箱子,稳稳地进了村小学操场中央的——临时腾出来做放映室的地儿。


    “彩电来咯!大家伙儿往后晚上有乐子啦!”那嗓子扯得山响,瞬间,原本静谧的村子像炸开了锅,男女老少纷纷从自家门里涌了出来,趿拉着鞋,满脸新奇。


    操场上人头攒动,灯光昏黄却掩不住众人眼里的灼灼光亮。几个后生七手八脚摆弄着,不多时,那黑亮屏幕“哗”地一下亮了,色彩斑斓的光影瞬间填满了整个屋子,人群爆发出一阵压低的惊呼。


    孩子们兴奋得满屋子乱窜,大人们也咧着嘴,眼角皱纹里都漾着新奇劲儿。


    这时,人群里让出一条窄道,浩楠的奶奶被搀扶着缓缓走来。她身形佝偻,像棵被岁月压弯的老树,一头银发稀疏凌乱,脸上皱纹堆叠,仿若写满山村往昔的沧桑故事。她脚步虚浮,却努力睁着那双浑浊眼眸,紧紧盯着彩电,嘴里喃喃:“哎哟,活了大半辈子,还能瞅见这新鲜玩意儿……”


    大伙赶忙给奶奶在前排安置了个凳子,她坐下时手微微颤抖,身旁媳妇忙递来个暖手炉。


    画面里正演着热闹戏曲,花脸唱腔咿咿呀呀地飘出,奶奶看得目不转睛,嘴角时不时微微上扬,露出仅剩几颗门牙,沉浸其中。


    可没一会儿,她就轻咳起来,胸脯急促起伏,浩川赶紧轻拍她后背顺气。


    缓过劲儿后,奶奶摆摆手,示意接着看,目光仍贪恋地黏在屏幕上,似要把这新奇光影都刻进余生不多的记忆里,哪怕病痛丝丝缕缕缠上身,也舍不得挪开眼,就想在这难得热闹里,多攥住几分人间烟火,多陪陪一村老小共享此刻欢愉。


    暮色如浓稠的墨汁,缓缓浸染了这座静谧的小山村。村东头那间原本用作存放农具的仓库,此刻却透着暖黄的光晕,成了全村人瞩目的焦点。


    徐德恨的大儿子,小常,身形高挑却带着几分年轻人的腼腆,眉毛很浓,正站在操场旁存放大彩电的门口,目光专注地盯着屋内那台宝贝疙瘩——小队里新买的大彩电。


    那彩电在昏黄灯光下,外壳闪着锃亮的光,两根天线笔直地竖着,像两个神气的卫兵,仿佛只要它一发声,整个村子的夜晚就被点亮了。


    村民们陆陆续续赶来,手里攥着自家的小板凳,有说有笑,脚步急切又带着些新奇的雀跃。小常忙不迭地迎上去,帮着大爷大妈们安置座位,嘴里念叨着:“慢点慢点,都有位置。”


    安置好众人,他转身快步走到彩电前,郑重其事地按下开关,那一瞬间,屏幕“滋滋”闪了几下,随后斑斓的画面伴着轻微电流声跳了出来。


    孩子们瞬间围拢到最前面,席地而坐,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屏幕上播放的武打片,看到大侠飞檐走壁、拳风霍霍,忍不住拍手叫好,嘴里还模仿着招式,相互比划。小常笑着呵斥:“别闹别闹,安静看。”目光却满是宠溺。


    大人们坐在后排,一边纳着鞋底、抽着旱烟,一边跟着剧情时而蹙眉,时而哄笑。


    二婶子拍着大腿嚷:“哎呀妈呀,这坏人可太坏咧!”


    旁边三大爷磕磕烟袋锅,眯着眼应和:“别急,肯定能遭报应。”小常站在一旁,不时微调着天线,确保画面清晰,偶尔也被剧情勾了魂,忘了手头动作。


    夜渐深,仓库里热气腾腾,人声嘈杂,烟雾缭绕。窗外,繁星点点,洒在这片沉浸于新奇娱乐的山村土地上。


    小常望着满屋子聚精会神的乡亲,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满是自豪,仿佛守护的不是一台彩电,而是全村人夜晚最璀璨的梦,在那个年代的质朴时光里,熠熠生辉,温暖悠长。


    日头刚往西斜了些,残阳如血,给小村的土坯房都勾勒出一道道长长的暗影。


    那年腊月的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郭任庄,村口老槐树上的冰棱子折射着细碎的光。当拖拉机载着那台18寸熊猫牌彩电进村时,吱呀作响的车厢板上结着层薄霜,却盖不住村民们眼里跳动的火苗。


    “这得多少钱啊!“王婶攥着袖口凑上前,粗布围裙上还沾着和面的面粉。拖拉机斗里,彩电被红绸布裹得严实,角上系着的铜铃铛随着颠簸轻轻摇晃,惊得路边啄食的麻雀扑棱棱乱飞。人群里突然炸开锅,有人踮脚张望,有人扒着车帮想凑近,鞋底在结冰的土路上打滑。


    当晚,郭二叔家的院子被围得水泄不通。


    八仙桌中央的铁皮柜擦得锃亮,柜门缝隙里透出暖黄的光。


    孩子们扒着窗户,哈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霜花;老人们蹲在墙根,旱烟袋锅子磕在砖头上咚咚响。


    “开啦!“随着吱呀一声,柜门缓缓推开,彩电屏幕像块黑镜子,映出几十张仰起的脸。


    雪花落在房檐上,电视里突然响起《西游记》的片头曲。人群先是猛地屏住呼吸,紧接着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


    张大爷的烟袋掉在地上都没察觉,嘴里喃喃着:“这孙猴子的金箍棒,咋能变得恁长?“


    小孙子浩楠趴在爷爷背上,眼睛瞪得溜圆,盯着屏幕里腾云驾雾的画面,连棉袄扣子开了都浑然不觉。


    “听说城里纺织厂都没几台彩电!“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李婶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光映着她皱巴巴的脸:“郭二叔怕是把家底都掏光了。“


    角落里几个年轻后生交头接耳,有人摸着口袋里磨得发亮的工分本,盘算着得攒多少年才能买得起这稀罕物件。


    夜深了,雪花愈发密集。


    郭二叔家的灯光在雪幕里晕成暖黄的光斑,电视里唐僧师徒还在取经路上跋涉。


    散场的村民裹紧棉袄往家走,踩雪声咯吱作响。


    有人回头望着那扇亮着的窗户,突然觉得这黑沉沉的冬夜,似乎比往常多了点不一样的盼头。


    村东头学校操场前,原本每晚准点聚起看彩色电视的热闹场子,此刻鸦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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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声,只剩徐德恨的儿子小常,像根木桩似地戳在那儿,面色惨白如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空荡荡的木架子,那上头本该稳稳立着全村人的宝贝——那台彩色电视机,如今只剩几根凌乱耷拉着的电线,仿若嘲讽的藤蔓。


    “这……这咋就没了呢?”小常颤抖的声音打破死寂,惊飞了旁边老槐树上几只麻雀。


    他慌慌张张地在房间里四处翻找,把旧箩筐、农具堆搅得一片狼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直往下掉,混合着尘土,在脸上冲出几道泥印。


    消息像一阵旋风,眨眼间传遍村子。村民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先是惊愕地瞪大眼,随即炸开了锅。


    “昨晚还看着呢,今个咋说没就没了?”


    “小常啊,你可是天天守着,咋能让人摸了去?”质疑声此起彼伏,像一把把尖锐小刀,戳得小常浑身哆嗦。


    徐德恨匆匆赶来,脸阴沉得能拧出水,他瞪着那空架子,腮帮子咬得鼓起,猛地转身揪住小常衣领:“你个兔崽子,说!咋回事?”小常“哇”地一声哭出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爸,我真不知道啊,今早上一来就没了,门也没撬,肯定是遭贼了,指定是外村流窜来的!”


    村里辈分最高的四爷,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目光从老花镜后射出,凉凉地说:“外村贼咋就单盯上咱这电视?小常啊,你平日里花销可不小,别是动了歪心思,偷偷卖咯换钱啦。”


    这话像颗重磅**,人群瞬间哗然,几个婶子开始交头接耳,眼神里满是猜忌。


    徐德恨额上青筋暴跳,拽着小常就往村外头走:“走,去派出所报案,让警察查查,真要是你干的,老子亲手把你送进去!”小常一路踉跄着,哭咧咧地辩解,可那声音被呼呼风声扯碎,消散在众人怀疑的目光里。


    派出所里,**皱着眉记录,时不时抬眼打量满脸泪痕的小常。小村这头,村民们散了后还聚在村头小卖部议论纷纷,那台彩电的影像在大伙心头晃悠,有人叹气,有人咒骂,猜疑的阴霾沉甸甸地压在村子上空,把往日因电视聚起的热乎气儿冲得一干二净,只剩人心惶惶,等着真相大白那一天,或是等着信任彻底崩塌的结局。


    夜浓得化不开,派出所那盏孤灯在风里晃悠,把审讯室的窗棂影子摇得张牙舞爪。小队队长的儿子小常,瑟缩在审讯椅上,双手紧扣桌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脸色惨白如纸,冷汗顺着鬓角簌簌滚落,在旧夹克肩头洇出深色水渍。


    对面,**目光如炬,声音冷硬:“再给你次机会,说实话,电视到底咋丢的?”


    小常身子猛地一抖,嘴唇嗫嚅,眼神闪躲游移,片刻后,似下定莫大决心,崩溃般号啕:“是……是我和我爸,我俩干的!”


    与此同时,徐德恨家灯火通明,桌上堆满烟酒礼品,徐德恨正满脸堆笑给城里一个远亲陪着小心,那远亲皱着眉,不耐烦地摆手:“你这事难办呐!派出所现在盯得紧,哪能说捞就捞。”


    徐德恨急得直跺脚,额上青筋暴突,声音带着哭腔:“大兄弟,你可得想法子,小常那孩子娇惯了些,指定是被人忽悠,一时糊涂,可不能让他后半辈子就毁喽!”


    言辞恳切,只差跪地哀求。


    审讯室里,小常竹筒倒豆子般交代。原来,队里买电视后,小常看着每晚聚来的人群,心里打起歪算盘,觉着这物件奇货可居。跟队他爸徐德恨一提,起初徐德恨还怒目圆睁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可日子久了,望着别家新起的砖房、添置的物件,终究是动了贪念。


    案发那晚,父子俩趁着夜色,轻手轻脚摸进存放彩电的房间,徐德恨在外望风,小常哆哆嗦嗦开锁,抬电视时手一滑,差点砸了脚,那闷响惊得两人心跳骤停,冷汗瞬间湿透衣衫。


    成功得手后,徐德恨叮嘱小常这几日定要装出焦急模样,还煞有介事地去报案,演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本以为能瞒天过海,哪成想这么快就被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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