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侍郎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时动了点贪念,结果却要招致这样的祸患。
早知如此……
然而世上并无后悔药,他即便是悔到断肠也是无济于事。
而容潋将他脸上的情绪变化都看在眼里,指尖摩挲着指骨上的扳指,乌黑的眸子微动,淡淡的讽意划过。
他张口:“赵侍郎可有话说?”
礼部侍郎闻言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陛下说了什么,连忙用力磕了几个头。
额头抵在青砖上,他声音嘶哑:“陛下,微臣冤枉啊!臣食君之禄,自当做忠君之事,岂敢做这大逆不道之事!”
脸上悲戚难忍,看起来很难相信自己的儿子居然污蔑自己。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道:“犬子既出此言,自然也该拿出证据,臣今日那怕是搭上身上这身官服,也要与他当中对峙!”
这一句话说的是掷地有声,不知情的还真的以为是冤枉了他。
礼部侍郎的儿子听到这话脸色一白,明显是没有预料到这一茬,在为官之道上,他根本不是他父亲的对手。
喉结滚动了半晌,他最终嗫喏道:“臣……臣并没有证据,只是家父……于自己私下提过……”
他说到这里并不再说话了,方才涌起的热血冲动此时都凉了下来。
他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没有证据,光凭他的一面之词又能去改变什么呢?
四肢随着他逐渐清醒的大脑都渐渐地软了下来。
礼部侍郎见状,眼神掠过一丝得意,庆幸自己做事一向缜密,不然今日就要栽在自己这个连毛都没有长齐的儿子身上了。
谁料他还没有得意完,就听到上首的皇帝突然开口了。
“没有证据。”容潋的声音清冽如冰,望着他们的目光犹如实质,压得礼部侍郎竟是连腰杆都挺不直了。
一瞬间,礼部侍郎都觉得陛下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方才那声嘶力竭为自己辩驳的气势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容潋见他如此,大抵也明白他那儿子恐怕也说的是真的。
不过有没有证据这个时候也并不重要了。
他道:“赵侍郎,你执掌礼部,管科举大事,却出了这样的流言,即便此事为虚,可天下学子心中已存疑虑。”
容潋话说到这里,却是并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将指骨上的扳指拿了下来。
“赵侍郎,你这礼部侍郎的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
殿内寂静可闻,众人是大气也不敢喘,并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陛下的霉头。
礼部侍郎也被容潋这话吓到了,心中已然明白了陛下的意思,不过他并不甘心,眸光下意识游向了站在身前的瑾王。
希望他能看在自己鞠躬尽瘁的份儿上,尽力保全自己。
谁料瑾王却是看也没看自己,冷漠不近人情的模样让他陡然幻视方才的自己。
他心一凉,却是不能再说什么。
他还有儿子,还有家人,如若像自己的儿子一般,那么瑾王是不会叫自己好过的。
他必须活着。
礼部侍郎心冷如铁,他此时是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缓缓叩首。
砰的一声响了起来,仿佛敲在了众人的心尖上。
“罪臣谢主隆恩。”
瑾王亲眼看着自己经营多年的苦心被陛下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就拔的一干二净,心中自然是恨极了。
但是他很清楚皇帝的秉性。
当今圣上乾纲独断,没有任何人能让陛下回心转意。
他若是出声,才是毁了自己多年的心血。
万一陛下起了什么兴趣再去探究一番,那可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瑾王道:“既然赵侍郎之事已完,陛下还是回到此人身上吧。”
众人这才想起已经被遗忘许久的天璇。
看着战战兢兢的天璇,他们心中竟也胆寒了起来,不过是几炷香之内,就葬送了一个三品大员。
容潋有些累,索性便让大伴去问剩下那些人。
帝王没再开口,可是他眨眼间杀生予夺的模样深深地印在了这些还没见过如此世面的勋贵子弟心上。
他们恐惧而又敬畏地望着陛下,哆哆嗦嗦地将实情如实交代了。
帝王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们相互推脱攀咬又涕泗横流的样子,在他们说完后。
他才掀起眼,窗外的冷风吹了进来,衬得容潋愈发得冷厉。
容潋眼神冰冷:“皆按律处置。”
冷漠得如同天上神祇,不讲一点情面。
被吓软的勋贵子弟跪在一旁竟是连谢恩都不会了。
“那你呢?悯之。”
容潋并不在意这些人,他将目光缓缓地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英国公世子兴许是被吓到了,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陛下是在唤自己,苍白的嘴唇颤了颤,不知该说什么。
而英国公则是一副恨铁不成钢却又担心的模样,落到容潋的眼中却是有几分搞笑。
英国公世子虽然不慎聪明,但好歹在老英国公的教导下也不至于全无对策。
过了一会儿,他才磕了个头道:“陛下,臣并非故意冒犯天威。”
他眨了眨眼,又继续道:“臣只是偶然听到市井流言,担心有人坏我景朝选才公平,于是吩咐臣的侍从去打探几番。”
说到这里,英国公世子抬起头瑟缩地瞥了一眼容潋,又道:“却不料正巧遇上陛下身边的亲卫……”
或许是觉得自己这番说辞简直是无懈可击,他这个时候到没有之前那么慌张了。
英国公见状连忙为自己的儿子找补:“陛下,犬子一向老实本分,断然不会做出那大逆不道的事情,还请您看在小儿一片忠君之心,请您明鉴。”
不过他这话音刚落,杨御史突然走出来道:“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英国公看见这个油盐不进的老东西忽然出来了,心陡然乱了一瞬,不明白他怎么这个时候跳出来了。
容潋并未理会英国公父子的话,反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杨御史。
“说吧。”
语气倒是出乎意料的温和。
被晾在一旁的两人有些尴尬地注视着眼前场景,内心渐渐涌上了一阵恐慌。
杨御史则道:“前些时候是英国公府家的老国公七十大寿,微臣受邀参宴。”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英国公,“国公爷,敢问是否?”
英国公不明白这事儿怎么突然扯到自己父亲过寿身上了,但是面对御史的诘问,还是硬着头皮道:“确有此事。”
他都说自己受邀参宴了,难不成自己还能否认吗?
“那好。”杨御史听到英国公承认了,素来冷峻的脸上竟然也掀起一个淡淡的笑。
看得在场人一阵惊悚。
只有英国公被他那个笑容弄得浑身发毛。
杨御史道:“国公府的宴席不错,微臣多饮了些酒,只是臣年纪有些大了不胜酒力,于是便出去散了散心。”
他说到这里,英国公的眼皮一跳。
他心中快速盘算对方究竟想表达什么。
而杨御史很快就揭开了这个谜底。
“国公府景致不错,臣一时贪看,不知不觉就迷了路,这时臣想要寻人回去,却不料看见很有意思的一幕。”
杨御史说到这里,诡异地停顿了片刻。
像是故意折磨英国公的,而英国公也不负所他望,真的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看。
容潋盯着他二人,眼神闪过一丝笑意。
杨御史老了老了,坏心眼却是一点不少。
故意磨蹭了一会儿,等的英国公脸色都快要变了的时候,杨御史这才姗姗开口。
“微臣撞见了国公府幕僚争执的场景。”
英国公立马反应过来这人恐怕是认出祝云初的身份了,一时间大感棘手,眼神也止不住的瞟向瑾王。
瑾王可以放弃自己的拥趸,却不能放弃自己的盟友,不然英国公反扑起来那才是会让自己功亏一篑。
不过杨御史可不等他们想出办法,“微臣原本那是国公爷的家事,自己不便参与,索性就准备离开。”
“但是离开的时候,微臣却看到了那两个幕僚的脸,其中一人正与此人足有八成像!”
他指着跪在身侧的天璇掷地有声。
英国公没想到一时不察竟然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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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了祝云初的脸,心中是悔恨万分。
在场的大臣哗然,实在是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能牵扯进当今的国公爷。
突然,瑾王笑了下,笑声在唏簇的说话声中分外明显。
杨御史和容潋都看向了他。
容潋支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瑾王道:“不知皇叔想到何事竟是如此愉悦?”
瑾王收敛了笑容,“陛下,臣记得御史大人似乎和国公爷有些龃龉。”
他的目光徘徊在杨御史和英国公之间,很是意味深长地道:“那么御史大人的八成恐怕有些水分吧?”
一旁的英国公见杨御史不说话,以为他是心虚了,顿时生出几分得意。
杨御史一向是一个唾沫一个钉,何时叫人如此质疑,当时脸色就变得铁青。
他冷道:“殿下,微臣从不打诳语,更不会因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去编造莫须有的事情,在场众臣这么些年自当心中有数。”
这句话他说的比之前那句话更加用力。
而瑾王听罢,只是笑笑并不说话,“对,大家心中有数就好。”
这让杨御史觉得自己方才那一席话如同没说一般,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脸色更加难看了。
而同杨御史相交多年的人自然是不会怀疑他的人品,但是同他积怨已久的大臣虽然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但是仇恨却让他下意识否认了这些。
只是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谁知道呢?”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
容潋蹙眉。
一旁的大伴立刻高声道:“放肆!朝堂之上焉能藐视君上!”
众臣没想到陛下动了真火,慌急慌忙地跪下来。
“请陛下恕罪。”
方才那些声音迅速消失得一干二净。
杨御史自然知道陛下的用意,他也清楚会有人反驳自己,不过他自己也做好了准备。
他突然跪了下来,神情无比悲怆,打得瑾王有些措手不及。
杨御史重重磕了一个头,声音之大令众人侧目。
“陛下!”
杨御史声音极亮,一向清明的双眼此时无比赤红,攥着朝笏手指泛白,殿上群臣的质疑犹言在耳。
“臣这一生修身立命,鞠躬尽瘁,上敬君主,下孝父母,作为臣子无愧于天地。”
他话音哽咽,令群臣呆愣原地。
很是不相信一向如石头冷硬的杨御史居然有哽咽的时候。
“而今瑾王殿下和同僚怀疑臣,那臣只有一死来证明臣所言非虚。”
话音刚落,杨御史猛地转身,袍角带起一阵疾风。
未等旁人反应,便朝着那根雕龙缠云的盘龙柱直直撞去。
还不等容潋的亲卫阻拦,沉闷的咚声震得殿内死寂,柱身龙鳞上瞬间染开一片刺目的血红。
杨御史歪斜着身子滑落在地,染血的嘴角却仍死死抿着,昭示这个人无比刚强的性格。
看着杨御史撞柱惨烈场面,大殿内已是一片死寂,方才还不屑的大臣瞪大了眼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到站在前排的朝臣后知后觉地倒抽一口冷气,手中笏板啪嗒落地,紧接着就像是解开了什么封印似的。
惊呼声才炸开,有人下意识往前扑了半步,又僵在原地,望着柱下蔓延的血迹,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他们谁都不曾料到,平日虽刚正却不逾矩的杨御史,竟会因瑾王一句质疑,便用性命来证明自己所言皆是真话。
龙椅上的容潋猛地起身,玄色的衣袍拂过,冠冕上的琉璃珠发出了凌乱的声响。
他素来平和的面容此刻铁青无比,嘴唇更是抿得紧紧地,强迫自己挤出一句:“传太医!”
字字咬得极重,显然是动了大怒。
众臣又跪了下来。
而站在殿中的瑾王,眼中的漫不经心早已褪去。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目光死死盯着地上人事不知的杨御史。
这个老匹夫,居然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一旁的英国公更是被吓傻了,眼底满是茫然。
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寻常对峙,怎么就演变成了这般以死明志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