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鸡岭上空,天机如一池被投入石子的静水,泛起圈圈涟漪,细微却又清晰地传入孔宣的元神。
他自入定中豁然睁眼,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闪过一丝锐利。
身为天地间第一只孔雀,又是准圣大能,他对天机的感应远超寻常仙神。
这股波动,不似天地杀劫那般煌煌大势,反而带着一股阴冷、刻意的算计,矛头隐隐指向自己。
“有趣。”孔宣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自龙汉量劫之后,洪荒之中,敢将算盘打到他孔宣头上的人,已经不多了。
就在此时,他心头又是一动,一缕若有若无的剑鸣之音,自遥远的东海方向传来,穿越无尽虚空,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
这剑鸣,锋锐、刚直,带着一股宁折不弯的傲气,正是他师尊通天教主的无上剑意。
示警!
虽无一言一语,但那剑意中蕴含的警示与一丝被触怒的杀伐之气,已将态度表露无遗。
孔宣缓缓起身,周身五色神光流转,将整座总兵府都映照得一片绚烂。
他本就心高气傲,如今得知竟真有宵小在背后算计自己,甚至惊动了远在碧游宫的师尊,心中的那份不屑,已然化作了冰冷的杀意。
他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有这般大的胆子。
孔宣并未声张,只是不动声色地传下将令,金鸡岭的防御法阵在顷刻间被催动到了极致。
原本便雄奇险峻的关隘,此刻更是被一层无形的禁制笼罩,煞气冲霄。
寻常仙人莫说闯入,便是靠近百里之内,都要被那股铁血军煞与阵法之力绞得神魂不稳。
做完这一切,他身形一晃,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金鸡岭的最高处,准圣神念如水银泻地,瞬间覆盖了方圆万里。
山川、河流、草木、生灵……一切都在他神念的扫视下一览无余。
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些“蝼蚁”。
在金鸡岭周遭的密林与山坳之中,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们修为不高,大多是些地仙、天仙境界的散修,甚至还有几个身着阐教服饰,却连仙人都算不上的低阶弟子。
这些人一个个贼眉鼠眼,藏头露尾,正用着粗劣的法器,窥探着金鸡岭的虚实。
孔宣看着这些连给他提鞋都不配的货色,凤眸中的冷意更甚。
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手笔,显然不是冲着攻城略地来的,更像是在探路,在为某个更大的图谋做着前期准备。
“阐教……”孔宣轻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是更深的不屑。
看来,是元始天尊座下的那些个“福德真仙”,又在打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了。
他没有打草惊蛇,只是将这些人的位置一一记下,随后身形一晃,重归总兵府。
既然鱼饵已经撒下,他便安坐钓台,静候那背后的大鱼,自己送上门来。
……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端着一杯温热的黄泉花茶,看着水镜中那金鸡岭上空流转的五色神光,与那自东海碧游宫一闪而逝的冲天剑意,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这步闲棋,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通天教主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上几分。
那位三清之中性子最是护短的圣人,在得知自家最顶尖的弟子之一将要被人以大欺小,强行度去西方当坐骑时,其怒火可想而知。
这股怒火,如今虽只是化作一道示警的剑意,但那颗复仇的种子,已然种下。
日后,待封神量劫真正开启,阐教与西方教的嘴脸彻底暴露,这颗种子便会生根发芽,长成足以颠覆整个棋局的参天大树。
届时,截教与他这地道,便有了天然的合作基础。而孔宣的命运,也在这小小的变数中,走向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风,快起了。”
苏玄轻呷一口茶,目光自金鸡岭移开,落在了另一处。
那里,一支旌旗残破,军容不整,士气低落到了极点的大军,正如同一条脱水的死蛇,慢吞吞地在官道上蠕动。
正是那奉命东征的西岐大军。
大军中军,姜子牙骑在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之上,面容枯槁,眼神晦暗,那件崭新的相父官袍穿在他身上,非但没有半分威严,反而像是一件借来的戏服,充满了讽刺。
这些时日,他过得比在朝歌城外修鹿台还要憋屈。
那个被他寄予厚望的“明主”姬发,自从得了“祥瑞”,又拜了武吉为太师之后,整个人便彻底飘了。
军中大事,一概不与他商议,每日只与武吉在帅帐之中,研究那凤鸣楼的图纸,商讨着如何才能修得更奢华,更能彰显他“天命之主”的威仪。
而那武吉,更是将“狐假虎威”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他仗着姬发的信任,在军中大肆安插亲信,排挤异己,巧立名目,克扣粮饷。搞得整个大军乌烟瘴气,怨声载道。
姜子牙几次三番试图进谏,想提出一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策略。
可姬发早已被武吉那套“兵贵神速,直捣黄龙,一战定乾坤”的鬼话蛊惑,满脑子都是攻破朝歌,登基称帝的美梦,哪里还听得进半句逆耳忠言。
几次下来,姜子牙的威信在军中一落千丈,几乎被彻底架空。
他如今,名为三军统帅,实则不过是一个领路的向导,一个被推到前台,用来应付阐教的傀儡。
他甚至有种预感,此行,怕不是什么建功立业,而是九死一生。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自这位天命的封神之人口中发出,充满了无尽的憋屈与无奈。
他抬头,望向远处那座在夕阳下若隐若现的雄关,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了。
西岐大军在金鸡岭下安营扎寨,与那雄关遥遥对峙,气氛肃杀。
然而,这份肃杀,却丝毫影响不到远在西岐城内的武吉太师。
此刻的太师府,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武吉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一边享受着舞姬的殷勤侍奉,一边审阅着各地送来的“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