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截胡封神,改写六道成圣!》 第一章 重生洪荒 混沌之中,死寂如墨。 一缕微光在无尽黑暗中闪烁,仿佛宇宙初生时的第一道光芒。 苏玄缓缓睁开双眼,入目的景象让他心神震撼。 眼前不再是那个熟悉的世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虚无。 远方传来轰隆巨响,天地正在分离,混沌初开的伟力席卷整个空间。 “这是……什么地方?” 苏玄试图移动身体,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血肉之躯。 透明的灵魂体飘浮在虚空中,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加班,996,猝死,然后……重生。 不对,准确地说是魂穿。 穿越到了洪荒世界,而且正好赶上盘古开天的关键时刻。 轰隆隆! 巨斧劈开混沌的声音震耳欲聋,一股股开天之气从远方席卷而来。 这些气息蕴含着开天辟地的至高伟力,普通生灵沾染一丝就会魂飞魄散。 但苏玄的灵魂体却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开天之气。 每一缕气息融入体内,他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本质在发生蜕变。 灵魂体逐渐凝实,开始散发出先天生灵特有的道韵。 “我这是要成为先天生灵了?” 苏玄心中狂喜,先天生灵在洪荒世界的地位超然,天生就拥有强大的跟脚和无上的潜力。 正在这时,一道漆黑的气息从天地间飘来。 这是天地间第一缕阴气,纯净无比,却又蕴含着死亡的奥义。 阴气刚一接触到苏玄的灵魂体,立刻就与他融为一体。 瞬间,苏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阴气改造着他的本质,让他的灵魂体开始向着更高层次进化。 同时,一股神秘的牵引力出现,将他拖向洪荒大地的最深处。 九幽之地。 那是洪荒世界的最底层,也是阴气最浓郁的地方。 普通生灵进入其中必死无疑,但对于融合了第一缕阴气的苏玄来说,那里就是最适合的道场。 时间流逝,苏玄的灵魂体在九幽之地不断蜕变。 阴气环绕,死气沉沉的环境中,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但每一次苏醒,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实力在飞速提升。 直到某一天,一道金光突然出现在识海深处。 【神级签到系统激活成功!】 【检测到宿主正在九幽之地化形,是否进行首次签到?】 苏玄心神一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金手指。 “签到!”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先天至宝——引魂幡!】 轰! 一面漆黑的古幡出现在他身旁,正是先天至宝引魂幡。 这件宝物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仿佛能够勾魂夺魄,号令天下亡灵。 “这就是金手指吗?” 苏玄心中激动不已,有了签到系统,他在洪荒世界的起点就已经超越了无数生灵。 随后,他的化形也进入了最后阶段。 灵魂体开始凝聚血肉,骨骼、经脉、血液一一生成。 强大的先天灵气汇聚而来,为他塑造着完美的肉身。 当一切尘埃落定时,一个英俊的青年出现在九幽深处。 他身形修长,面容俊美,双眸中闪烁着深邃的黑芒。 身上的气息深不可测,仿佛与整个九幽之地融为一体。 “终于化形成功了。” 苏玄活动着新生的身体,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 先天生灵的肉身果然非同凡响,即便是刚刚化形,实力就已经达到了金仙境界。 而更让他兴奋的是,引魂幡作为伴生灵宝,与他的联系极为紧密。 这件先天至宝将是他在洪荒世界立足的最大依仗。 “既然重活一世,那就要活出精彩。” 苏玄握紧引魂幡,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洪荒世界强者如云,圣人高高在上,但他有系统在身,未来未必不能与那些顶尖存在争锋。 而且,引魂幡的能力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洪荒之中,强者陨落是常有的事。 如果他能够利用引魂幡收服那些陨落的大能,那将是何等的威势? 苏玄知道,洪荒的大戏才刚刚开始。 凶兽乱世、龙汉初劫、魔道之争、巫妖大战、封神量劫……无数强者将在这些量劫中陨落。 而他,将成为那个受益者 苏玄在九幽之地日复一日的修炼着,每日签到成了他唯一的消遣。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顶级功法——神魔太阴诀。】 “来得好,正好弥补我功法的空缺,今后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如今他才刚刚金仙修为,洪荒世界,修为分为:地仙、天仙、真仙,玄仙,太乙玄仙、金仙,太乙金仙、大罗金仙、准圣、圣人! 想要在之后的洪荒大地上自保,怎么也得大罗金仙的境界才行。 有了神魔太阴诀相助,他的修为突飞猛进,不久后,便到了金初期仙巅峰境界! 苏玄浑身舒畅! 但他深知,金仙境界在之后的洪荒大地,也只是米粒般的存在,根本无足轻重,还需继续修炼! …… 但每日坚持签到,也让他知道了签到的奖励五花八门。 除了功法灵宝和天地灵药,还有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例如不知名的牛角,甚至还有不知道哪个鸟窝掏出来的蛋! 鸟蛋被他直接敲开吞了,就当补充营养。 某日。 他照常准备签到,但忽然感觉冥冥中有巨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签到成功,获得九幽地脉一条,可产生精纯灵气、阴气、煞气。】 苏玄顿时面露惊喜。 怪不得这几天签到获得的无关紧要的东西,原来是有大家伙在等着他! 签到完成后,一座完整的地脉地下深处逐渐显化。 九幽之地,原本灵气相对贫绝,但是有了这条地脉之后,在这里修炼,势必能助他更上一层楼! 就在他沉浸在喜悦中时,身上的引魂幡突然震动。 苏玄察觉到一只魂魄正被引魂幡吸引而来,缓缓靠近九幽之地。 招魂幡可是先天至宝,能被它吸引来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苏玄一番探查后才发现,这竟然是洪荒大陆的第一只鬼魂——鬼母! 其根脚和气运,远非同类可比! 第二章 先天灵宝,幽影刺 九幽之地本就阴煞之气弥漫,如今又多了一条地脉,更是成了修炼鬼道的洞天福地。 那引魂幡作为先天至宝,更是犹如大海中的灯塔,吸引着无数鬼物。 不多时,一道飘忽不定的身影,被幡上散发的幽光牵引着,跌跌撞撞地闯入了九幽深处。 那身影通体漆黑,周身鬼气森森,面目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猩红的眼眸,透着无尽的迷茫。 这便是洪荒天地间诞生的第一只鬼物,鬼母。 她本是混沌魔神残躯所化,天生便有聚拢阴魂、统御鬼魅的跟脚,气运非凡。 诞生之际,便是玄仙修为。 若给她足够的时间成长,未来未必不能成为一方鬼道巨擘。 可惜,她遇到了苏玄。 鬼母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引魂幡,那里散发着对她而言致命的吸引力,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归宿。 她嘶吼一声,化作一道黑风,直扑引魂幡而来,想要将其吞噬。 苏玄端坐原地,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不知死活。” 他心念微动,插在地上的引魂幡骤然黑光大盛。 一道道玄奥的符文自幡面亮起,化作无数条漆黑的虚幻锁链,如灵蛇出洞,瞬间便将鬼母所化的黑风层层缠绕,捆了个结结实实。 “呜——” 鬼母发出凄厉的惨叫,黑风被锁链勒得不断收缩,冒出阵阵青烟。 她体内的怨气、煞气,在引魂幡面前如同冰雪遇骄阳,根本不堪一击。 她疯狂挣扎,却发现越是挣扎,那锁链便勒得越紧,甚至开始抽取她的本源鬼气。 苏玄这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落在被困的鬼母身上。 鬼母浑身剧震,那双猩红的眼眸中,疯狂之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恐。 “臣服,或者湮灭。” 苏玄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天道敕令,直接烙印在她的魂魄深处。 引魂幡的锁链微微松开,但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压制,却让鬼母不敢有丝毫异动。 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的一个念头,便能让她魂飞魄散,彻底从这方天地间抹去。 最终,鬼母还是缓缓低头选择臣服。 苏玄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鬼母根脚不俗,稍加培养,日后倒是个不错的帮手,至少打理这九幽之地,或是处理一些杂事,都用得上。 他挥了挥手,引魂幡的锁链尽数收回幡内。 “此地阴气浓郁,你便在此好生修炼。” 说罢,他便不再理会,自顾自地闭上双眼,继续参悟神魔太阴诀。 鬼母敬畏地看了苏玄一眼,随后找了个角落,默默地开始吸收九幽之地的阴气修炼起来。 …… 岁月悠悠,不知凡几。 苏玄的日常极为规律,每日除了修炼,便是签到。 这一日,系统久违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韵味。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九幽莲子一枚!】 苏玄心中一动,一枚通体漆黑,却又隐隐散发着莹润宝光的莲子,出现在他掌心。 莲子表面,有九个天然形成的孔窍,丝丝缕缕的先天阴气与造化生机在其中流转不休,玄妙非常。 九幽莲子,乃是九幽地脉的精华与天地初开的一缕造化之气结合所生,蕴含着磅礴的能量与一丝九幽本源法则。 “好东西。” 苏玄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莲子吞入腹中。 轰! 莲子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无法形容的洪流,瞬间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 磅礴的法力如同决堤的江河,在他的体内疯狂奔涌,冲击着下一个小境界的壁垒。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狂暴的能量终于渐渐平息,尽数被他吸收炼化。 苏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整个人的气息比之前强大了何止十倍。 金仙中期! 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圆融如意的法力,苏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这九幽莲子,直接让他的修为连破两境,从金仙初期一举踏入了金仙中期。 而此时的洪荒大地,正是凶兽的天下。 无数混沌魔神的怨气与煞气结合,诞生了无数没有灵智,只知杀戮的凶兽。 它们横行霸道,毁山断流,吞噬生灵,搞得整个洪荒乌烟瘴气,生灵涂炭。 更有兽皇神逆这等绝世猛人,聚拢了无尽凶兽,凶威赫赫,难有敌手。 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先天生灵们,此刻大多都在各自的道场闭关苦修,谁也不敢轻易露头。 只有修为上去了,才能在未来可能出现的机缘中分一杯羹,否则出去就是给凶兽送菜。 “洪荒水深,我这小身板,还是继续苟着吧。”苏玄摇了摇头,打消了出去逛逛的念头。 神逆?那可是能跟罗睺、鸿钧掰手腕的狠角色。 自己现在过去,怕不是一爪子就没了。 修炼,必须抓紧一切时间修炼! …… 又是数百年光景一晃而过。 苏玄继续他枯燥而充实的签到修炼生活。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先天灵宝——幽影刺。】 一柄三寸长的漆黑短刺出现在他手中,此宝无形无影,专破护体元光,是件阴人暗杀的利器。 苏玄掂了掂,撇了撇嘴。 对他而言,这玩意儿有点鸡肋。 他手握先天至宝引魂幡,哪里用得上这个,更何况也不是他的风格。 他目光一转,看向了不远处的鬼母。 这些时日,鬼母托了九幽地脉的福,又加上苏玄偶尔指点一二,修为也是一日千里,如今赫然已经有了玄仙后期的修为。 “这个,你拿着。” 苏玄随手一抛,那幽影刺便化作一道流光,落在了鬼母面前。 鬼母先是一愣,随即感受到幽影刺上散发出的灵宝气息,顿时呼吸都急促了。 先天灵宝! 主人竟然随手就赏赐了一件先天灵宝给她? 这可是无数生灵梦寐以求的宝物!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归属感涌上心头。 “多谢主人赏赐!” 鬼母双手颤抖地捧起幽影刺,恭恭敬敬地对着苏玄叩首,声音中充满了真诚的感激与臣服。 至此,她心中最后一丝不甘与犹疑,也彻底烟消云散。 跟着这样的主人,何愁没有未来? 第三章 四兽臣服 光阴流转,洪荒不记年。 苏玄的日子一如既往,深居简出,除了吐纳修炼,便是每日在系统签到。 他就像一块顽石,任凭洪荒岁月冲刷,自岿然不动。 这一日,系统提示音如约而至。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太阴真水一滴!】 苏玄神色一动,伸出手,一滴玄黑色的水珠静静悬浮于掌心。 这水珠看似寻常,却有着丝丝缕缕的太阴法则之力萦绕其上,沉重无比,连周围的空间都泛起轻微的涟漪。 太阴真水,乃是太阴星本源凝聚的精华,与太阳真火齐名,是洪荒世界一等一的天地灵物,珍贵至极。 “好东西。” 苏玄没有丝毫迟疑,张口将这滴太阴真水吞入腹中。 刹那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极寒之力在他体内轰然炸开。 那并非是冰冻万物的寒冷,而是一种源自大道本源的至阴之力,仿佛要将他的神魂都冻结、归于死寂。 神魔太阴诀自行运转,疯狂炼化着这股力量。 金仙中期的壁垒,几乎没有造成任何阻碍,便被一冲而破。 金仙后期! 感受着体内圆融无碍、浩瀚如海的法力,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他功行圆满,准备巩固修为之时,心头却猛地一跳。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九幽的层层阻隔,望向了无垠的洪荒大地。 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血煞之气,混杂着无尽的怨念与凶戾,如狼烟般直冲云霄,染红了天际。那股气息是如此的狂暴,以至于连身处九幽之地的他,都能清晰地感知到。 …… 洪荒中部,一座神山之下。 此时这里早已化作一片焦土,山河崩裂,大地满目疮痍。 “吼!” 四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响彻云霄。 穷奇、饕餮、梼杌、混沌,这四头秉承天地戾气而生的绝世凶兽,正浑身浴血,与几位气息强大的先天生灵搏杀。 这几位先天生灵,皆是跟脚不凡之辈,手持灵宝,神通道法层出不穷。 但四大凶兽悍不畏死,肉身强横无匹,神通更是诡异霸道。 穷奇振翅间,风刃裂空;饕餮巨口一张,仿佛能吞噬天地;梼杌横冲直撞,万法不侵;混沌无形无相,令人防不胜防。 大战持续了数十日,最终,在几位先天生灵付出惨重代价后,凶威滔天的四大凶兽,终是寡不敌众,庞大的身躯接连倒下,神魂俱灭,只余下最本源的一点真灵,裹挟着滔天的怨气与煞气,在天地间飘荡。 就在这点真灵即将消散之际,一股来自幽冥深处的神秘牵引力,精准地捕捉到了它们。 九幽之地,引魂幡无风自动,幡面上的幽光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苏玄看着那四道被引魂幡强行从洪荒大地上拖拽而来,充满了暴虐与不甘的凶兽真灵,嘴角微微上扬。 “来得正好。” 这可是上好的打手材料。 四道真灵刚一进入九幽,便发了狂。 它们虽已身死,但凶性不改,咆哮着化作四股黑气,想要挣脱引魂幡的束缚,甚至反过来要吞噬这件先天至宝。 “不知死活。” 苏玄轻哼一声,心念一动。 引魂幡黑光暴涨,四条粗壮如龙的符文锁链激射而出,瞬间便将四股黑气捆了个结结实实。 “嗷——” 凄厉的惨嚎声在九幽回荡。 这四头凶兽生前何等威风,哪受过这等屈辱。 它们疯狂挣扎,却徒劳无功。 “入我麾下,可得长存。否则,今日便是尔等彻底消散之日。” 穷奇等凶兽真灵剧烈颤动,它们能感觉到,眼前这人说的是实话。 那面黑幡,天生就是它们的克星。 最终,在魂飞魄散的威胁下,四头桀骜不驯的凶兽,还是选择了低头。 苏玄满意地一挥手,收了锁链,四兽依旧有些躁动不安,眼神中透着不服。 苏玄瞥了它们一眼,转头看向一旁恭敬侍立的鬼母。 “鬼母,这四个新来的不懂规矩,你教教它们。” 鬼母一怔,随即领会了主人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她早就看这四个家伙不顺眼了,一来就鬼吼鬼叫,搅得九幽不安宁。 “遵命,主人。” 鬼母对着苏玄盈盈一拜,然后转身,看向那四兽,原本温顺的气息瞬间变得阴冷而威严。 在九幽之地修炼了这么久,早已今非昔比。 说罢,她身形一晃,化作无数鬼影,将四大凶兽团团围住。 一时间,九幽深处鬼哭狼嚎,间或夹杂着鬼母清脆的训斥声。 苏玄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便不再理会,有鬼母在,这四个刺头翻不起浪花。 他再次闭上双眼,继续他的签到大业。 又是百年过去。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极品先天灵宝——十二品九幽莲台!】 苏玄豁然睁眼,面前一尊通体漆黑,由最纯粹的九幽本源之力凝聚而成的莲台缓缓浮现。 莲台共十二品,每一片莲叶上都烙印着玄奥的九幽大道符文。一股清心静气,辅助悟道的气息弥漫开来。 “好宝贝!” 苏玄大喜,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至宝。 他当即盘膝坐上莲台。 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涌遍全身,直入神魂深处。 原本有些晦涩的神魔太阴诀,此刻竟变得清晰无比,对于九幽大道的种种感悟,更是如泉涌般浮上心头。 时间在悟道中飞速流逝。 苏玄整个人与九幽莲台仿佛融为了一体,他的气息也变得愈发深邃、幽远,仿佛他就是这九幽的主宰。 终于,在某一个瞬间,他浑身一震。 一股无形的道韵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席卷了整个九幽之地。 九幽大道,小成! 这一刻,正在角落里被鬼母“调教”得服服帖帖的四大凶兽,以及鬼母自己,同时浑身剧震,自神魂本源深处涌起一股无法抗拒的敬畏与臣服。 在这股道韵面前,他们这些鬼物、凶灵,就像是遇到了天生的帝王,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穷奇和饕餮它们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解脱,以及……认命。 算了,不挣扎了。 反正都死了,跟着这位深不可测的主人,说不定真能像那女鬼说的,换个活法,焕发第二春呢。 想到这里,四头凶兽与鬼母齐齐朝着苏玄的方向,发自内心地深深叩首。 第四章 收押神逆 盘坐于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苏玄心神空明,整个人沉浸在一种玄之又玄的悟道状态中。 金仙后期的法力在他体内周天运转,圆融无碍,逐渐抵达巅峰。 只差临门一脚,便可窥见太乙金仙之秘。 然而,这一步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若天涯。大道之坎,非外力可强求,需得机缘与感悟。 苏玄倒也不急,心如止水。他在这九幽之地,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一日,沉寂许久的系统提示音,终于在他识海中响起。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先天灵根——阴风木!】 苏玄豁然睁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先天灵根! 即便是放眼整个洪荒,这也是足以让大能之辈争得头破血流的至宝。 一株约莫七尺高,通体漆黑如墨,枝干却又带着一丝温润玉质的树干,静静悬浮半空。 枝叶轻轻摇曳间,有丝丝缕缕精纯至极的阴气溢散而出,同时,一股奇异的道韵随风而生,能助生灵清心明性,更易亲近大道。 “阴风木……”苏玄喃喃自语,眼中满是喜色。 这简直是为他和这九幽之地量身定做的宝物。 “有了此物,我在九幽修行,当真是如虎添翼。” 苏玄嘴角微扬,再不迟疑。 他屈指一弹,阴风木便化作一道流光,稳稳地落在了九幽地脉的核心之处。 轰! 阴风木落地生根,仿佛游鱼入海,疯狂地汲取着九幽地脉的本源之力。 浓郁的先天阴气与清圣的悟道道韵,以阴风木为中心,如涟漪般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苏玄所在的这片核心区域。 苏玄心念一动,再次盘坐于九幽莲台之上。 刹那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之感涌上心头。 阴风木的道韵与九幽莲台的气息交融,仿佛化作了一只无形的大手,为他拨开了笼罩在金仙境界前方的层层迷雾。 神魔太阴诀自行运转,无数关于九幽大道、太阴法则的感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 之前许多晦涩难明之处,此刻豁然开朗。 他的气息开始节节攀升,原本坚不可摧的金仙巅峰壁垒,此刻竟如同薄纸一般,出现了丝丝裂纹。 水到渠成,便是此刻。 苏玄心中无悲无喜,彻底沉入道境。 不知过了多久,他体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仿佛某种枷锁被彻底打破。 一股远超金仙的浩瀚威压,以他为中心,轰然席卷了整个九幽之地! 太乙金仙,成! 然而,苏玄这边的突破异象尚未平息,一股更为恐怖、更为凶煞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洪荒大地之上蔓延而来。 那股气息,充满了无尽的暴虐、杀戮、毁灭与不甘,仿佛是亿万生灵的怨念与诅咒凝聚而成。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虚空,望向洪荒。 只见洪荒大地上空,血云翻滚,煞气冲霄,天道都在哀鸣。 “这是……神逆?”苏玄心中一动。 能造成如此恐怖异象的,除了那位与龙凤麒麟三族族长惊天大战的兽皇神逆,再无他人。 看来,那场决定洪荒霸主归属的旷世之战,已经有了结果。 果然,下一刻,他身旁的引魂幡开始剧烈地嗡鸣震颤,幡面上的幽光前所未有的炽盛,仿佛饿了亿万年的凶兽,闻到了世间最美味的血食。 一股强大到极致的牵引力,自幡上爆发,撕裂虚空,精准地锁定了一道从洪荒大地上陨落,却又强横到极点的魂魄。 “吼——!” 一声充满无尽愤怒与怨毒的咆哮,自虚空通道中传来。 那声音中蕴含的凶威,让鬼母和四大凶兽的神魂都为之冻结。 穷奇、饕餮它们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个声音,它们太熟悉了! 是皇!是兽皇神逆! 它们的……老大哥! 只见一道漆黑如墨,凝实得如同实体的魂影,被引魂幡硬生生地从虚空通道中拖拽而出。 这魂影虽是魂魄之体,但其散发的暴虐气息,比之生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周身燃烧着黑色的毁灭之炎,一双眸子猩红如血,充满了要将天地万物都撕碎的疯狂。 “是谁!胆敢拘本皇魂魄!” 神逆的魂魄刚一落入九幽,便咆哮着,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莲台之上的苏玄,以及他身旁的引魂幡。 他先是一愣,随即暴怒。 区区一个太乙金仙初期,也配执掌这等至宝? “蝼蚁!此地与这宝幡,本皇看上了!滚,或者死!”神逆的意志化作狂暴的音浪,冲击着苏玄的神魂。 即便只是魂魄,能发挥的实力不足三成,那恐怖的威压也犹如排山倒海一般。 若是寻常太乙金仙,怕是当场就要被这股意志震得魂飞魄散。 但苏玄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甚至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喧宾夺主? 在这九幽之地,在他的引魂幡面前,还想当主人? “聒噪。” 苏玄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心念一动。 嗡! 引魂幡黑光大盛,幡面上亿万符文流转,化作一道遮天蔽日的黑色天幕,瞬间朝着神逆的魂魄笼罩而去。 “找死!”神逆怒吼,魂体爆发出滔天凶威,一拳轰出,仿佛要将这九幽都打穿。 然而,他的力量刚一接触到引魂幡的黑光,便如同泥牛入海,被消弭于无形。 那黑光仿佛是他天生的克星,让他引以为傲的凶煞之力,没有丝毫用武之地。 “不!这不可能!”神逆惊怒交加。 他还想挣扎,但苏玄已经懒得与他废话。 引魂幡轻轻一卷。 “啊——!” 在一声极度不甘与愤怒的咆哮声中,不可一世的兽皇神逆,连浪花都没翻起几朵,便被干脆利落地收入了引魂幡之内。 “竖子!等本皇出去,必将你碎尸万段!” 听着幡内传来的怒骂,苏玄充耳不闻,只是淡淡道:“不服?那就先在里面关个几万年,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说罢,他彻底封禁了引魂幡,世界终于清静了。 一旁,穷奇、饕餮、梼杌、混沌四兽,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四个巨大的脑袋凑在一起,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连它们那位凶威盖世,打得龙凤麒麟三族差点灭族的老大哥,到了这位主人的手里,都跟抓小鸡崽子一样,说关就关了? 果然……还是鬼母大姐说得对。 得听话,好好干,才有前途。 第五章 四煞宝刀,幽冥黄泉 岁月在九幽之地仿佛失去了意义,苏玄在莲台上一坐,便是千百年的光阴悄然流逝。 他的太乙金仙初期境界早已稳固,法力在神魔太阴诀的运转下,愈发精纯凝练,向着太乙金仙中期稳步迈进。 这一日,沉寂已久的系统之音,再度于识海响起。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先天灵宝——四煞宝刀!】 苏玄睁开双眼,面前虚空微漾,四柄造型各异,却都散发着滔天凶煞之气的宝刀,静静悬浮。 第一柄刀,刀身狭长,血色纹路遍布,杀气凛然,名曰“戮神”。 第二柄刀,刀刃宽厚,黑气缠绕,霸道绝伦,名曰“屠灵”。 第三柄刀,刀口布满锯齿,怨气冲霄,诡谲异常,名曰“绝魂”。 第四柄刀,刀体无锋,却沉重如山,蕴含毁灭真意,名曰“灭魄”。 四柄刀皆是先天灵宝品阶,乃是采集天地间最为纯粹的杀、绝、陷、灭四种煞气,历经无尽岁月祭炼而成。 单论一件,威力便已不俗,四刀齐出,更能布下一座“四煞凶绝阵”,和诛仙四剑及诛仙剑阵有异曲同工之妙。 虽不及诛仙剑阵那般玄奥无穷,包罗万象,但论起纯粹的杀伐与凶性,却也足以让大罗金仙之下的任何生灵为之色变。 “好刀,倒是够凶。” 苏玄端详片刻,微微颔首。 这四柄刀煞气太重,与他修行的九幽大道、太阴法则并不契合。 但对某些家伙而言,这简直是量身定做的神兵利器。 他心念一动,声音淡淡传遍九幽:“穷奇,饕餮,梼杌,混沌,速来见我。” 角落里,正趴在地上假寐的四大凶兽一个激灵,瞬间化作四道黑风,连滚带爬地冲到了苏玄面前,巨大的脑袋低垂着,态度恭敬至极。 “主人,有何吩咐?”穷奇率先开口,声音里满是谄媚。 苏玄没有废话,屈指一弹。 铮! 四道流光破空而去,精准地悬停在四大凶兽的面前。 那扑面而来的恐怖煞气,与它们自身的凶戾之气同出一源,甚至犹有过之。 四兽的魂体本能地一阵颤栗,既是畏惧,更是源自本能的渴望与亲近。 “此四刀,名曰‘四煞’,今日便赐予尔等。”苏玄的声音平静无波,“好生祭炼,莫要坠了宝刀的威名。” 话音刚落,四大凶兽彻底呆住了。 它们……它们听到了什么? 主人竟然将这等一看就凶威滔天的至宝,赏赐给了它们? 穷奇最先反应过来,巨大的翅膀激动得疯狂扇动,卷起阵阵阴风,它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悬在面前的“戮神刀”,那血脉相连般的触感,让它差点舒服得呻吟出声。 “主人!这……这真是给我们的?”饕餮的大嘴张得能塞下一座山,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眼睛死死盯着那柄“屠灵刀”。 梼杌和混沌也是一般无二的模样,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巨大的眼珠子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苏玄瞥了它们一眼,没再说话,算是默认。 “谢主人天恩!” 四兽齐齐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巨大的魂体轰然拜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这一次,再无半分被迫,全是发自神魂深处的感激与臣服。 什么兽皇神逆,什么往日威风,在这一刻全被它们抛到了九霄云外。 跟着这位主人,才是天底下最正确的决定! 不仅能保住小命,还能重塑鬼体,现在连趁手的兵器都给配上了! 这是何等待遇?简直是它们当年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四兽得了宝刀,如获至宝,当即各自抓着自己的刀,跑到一旁爱不释手地抚摸起来,那亲热劲儿,比亲爹还亲。 …… 光阴荏苒,又是数千年。 苏玄的修为在阴风木与九幽莲台的辅助下,已然触摸到了太乙金仙中期的门槛。 这一日,签到之音再次响起。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幽冥黄泉!】 苏玄心神一震,只见一股散发着幽深、亘古气息的泉水,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泉中似乎有亿万魂影沉浮,散发着精纯至极的轮回与寂灭道韵。 幽冥黄泉,不仅能洗涤神魂,增长修为,更能帮助生灵感悟黄泉大道与轮回法则。 最妙的是,它还能滋养一切阴属性的天地灵根。 “好宝贝!” 苏玄大喜过望,这简直是为他的九幽道场量身打造的另一块核心拼图。 他心念一动,引动九幽地脉之力,在阴风木的旁边开辟出一方小小的泉眼。 随后,他将那道幽冥黄泉的本源打入其中。 轰! 泉眼之中,黄泉之水汩汩涌出,瞬间形成了一汪数尺见方的小潭。 一股比阴风木更为玄奥,更为古老的气息,瞬间扩散开来。 阴风木的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欢快的沙沙声,根须疯狂地朝着黄泉潭水的方向延伸,汲取着那股独特的滋养之力。 几乎在黄泉出现的一瞬间,鬼母与四大凶兽便同时被惊动了。 那股气息,对他们这些鬼体、凶魂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们循着气息,小心翼翼地来到核心区域,当看到那汪散发着玄奥道韵的黄泉时,全都露出了痴迷之色。 “主人……”鬼母轻声开口,眼中满是渴望。 苏玄睁开眼,看着他们几个垂涎欲滴的模样,淡然道:“此乃幽冥黄泉,可助修行,尔等皆可取一瓢饮之。” “谢主人!” 五位属下大喜过望。 饕餮第一个按捺不住,凑上前去,张开大嘴便是一通牛饮。 “嗝——” 泉水入口,并非甘甜,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紧接着便化作一股磅礴精纯的法力洪流,冲刷着它的神魂与鬼体。 饕餮舒服得打了个饱嗝,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念头都通透了许多,修为瓶颈竟有了松动的迹象。 四兽的修为,如今都是金仙前中期左右。 畅饮过后,他站起身,目光扫过鬼母与四兽,声音沉凝了几分。 “如今洪荒煞气渐消,想来不久之后,便会有新的大能出世。天地间,危险无处不在,今日的道友,或许便是明日的死敌。” 他的声音在九幽回荡,让刚刚还在欣喜于修为大增的鬼母与四兽,瞬间冷静下来。 “尔等需谨记,唯有实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好生修炼,莫要懈怠,未来,这洪荒天地,还会有诸多劫数等着我们。” 第六章 幽冥黄土,镜花水月 光阴荏苒,又是数千年。 苏玄的修为在阴风木与九幽莲台的辅助下,早已触摸到太乙金仙中期的门槛,法力日渐圆融,只差一个契机便能水到渠成。 这一日,他正在幽冥黄泉边上闭目静坐,体内神魔太阴诀运转到了一个极致,九幽地脉的本源之力与黄泉的轮回道韵齐齐涌入他体内。 轰! 一股比之前更为深邃浩瀚的气息自他身上轰然爆发,席卷了整个九幽之地。 莲台下的鬼母与远处正在用法力磨合四煞宝刀的四大凶兽,皆是心头一凛,神魂深处传来一阵敬畏的悸动。 它们能清晰地感觉到,主人的威压又上了一个台阶,变得更加高不可攀,仿佛他就是这九幽的意志,一念便可定夺它们的生死。 苏玄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黑芒流转,深不见底。 太乙金仙中期,成了。 感受着体内愈发磅礴精纯的法力,以及对九幽大道更为透彻的感悟,他心中波澜不惊。 一切,不过是水到渠成。 恰在此时,系统的声音如约而至。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幽冥黄土!】 苏玄心念一动,面前的虚空中,一捧散发着极致死寂与轮回气息的黑色泥土缓缓浮现。 这土看似普通,却蕴含着一丝九幽本源大道的真意,每一粒土都沉重无比,仿佛承载着一个世界的寂灭。 幽冥黄土,乃是混沌未开,九幽之地诞生之初的一缕本源土精,珍贵无比。 其最大的用处,便是改造土地,使其化为最顶级的阴属灵地,能够滋养一切阴性、鬼道的灵根与生灵。 “来得正是时候。” 苏玄看着自己的道场,虽有阴风木与幽冥黄泉,但大部分地方依旧是贫瘠的死地,了无生机。 他站起身,大袖一挥,那捧幽冥黄土瞬间化作亿万尘埃,如一场黑色的细雨,洋洋洒洒地飘向整个九幽核心区域。 黑色的尘埃落地即融,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灰败死寂的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一种深邃如墨的颜色,仿佛最肥沃的黑油。 丝丝缕缕精纯至极的阴气、鬼气从黑土中蒸腾而起,比先前浓郁了何止十倍。 一时间,整个九幽核心区数万里方圆,尽数被改造成了最顶级的阴属洞天! 阴风木的枝叶疯狂摇曳,发出欢快至极的沙沙声,根须扎得更深,汲取着新土壤中磅礴的养分。 幽冥黄泉的泉水也似乎更加清冽,轮回道韵愈发清晰。 “吼……” 远处,四大凶兽感受着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个目瞪口呆。 饕餮忍不住用爪子刨了一块黑土,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那精纯的阴气让它舒服得打了个哆嗦,它下意识地张开大嘴,似乎想尝尝味道。 “啪!” 一旁的穷奇一翅膀把它扇了个趔趄。 “蠢货!这是主人的道场,你敢乱啃?” 饕餮委屈地缩了缩脖子,嘟囔道:“我就是闻闻……” 鬼母更是激动得魂体微颤,她能感觉到,在这片新的土地上修炼,她的速度至少能再快上三成! 苏玄看着眼前的景象,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下,他的九幽道场才算有了真正的根基。 只是……放眼望去,数万里的顶级灵地,却只孤零零地长着一棵阴风木,未免显得有些寒酸。 “再多些灵根就好了。”他心中暗道。 也不知道如今的洪荒,又变成了什么模样。 按时间推算,神逆身死,凶兽之劫已然落幕,天地间的煞气该消散得差不多了。 想来,龙、凤、麒麟三族,也该逐渐登上历史舞台,开始称霸洪荒了吧。 他摇了摇头,收回思绪,继续盘膝而坐,巩固修为。 岁月无声,又是千载。 当签到之音再次响起时,苏玄的心神被彻底吸引。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神通——镜花水月!】 苏玄心中一动,一股玄奥的信息洪流涌入他的元神。 镜花水月,此神通并非杀伐之术,却比许多杀伐大术更为珍贵。 它可以凭借任意一汪水面为镜,映照出洪荒天地间的景象,只要法力足够,念之所至,皆可观测。 “好!好一个镜花水月!” 苏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一直深居九幽,对外界的认知,除了推演天机,便只能靠着庞大的神念进行模糊的探查,效率低下且极易被其他大能察觉。 有了这门神通,他便如同在九幽开了一扇能窥探整个洪荒的天窗,随时都能掌握外界的动向,运筹帷幄,趋吉避凶! 他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当即来到幽冥黄泉边。 还有比这蕴含轮回道韵的黄泉之水,更适合的“镜面”吗? 他掐动法诀,指尖一点。 “嗡——” 平静的黄泉水面,忽然泛起一圈圈涟漪,水面之上,光影扭曲变幻,最后缓缓凝聚成一幅清晰无比的画面。 画面之中,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苍茫大地。 天空之上,一头神骏非凡的五彩凤凰振翅高飞,其身后,是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飞禽,有青鸾、有鸿鹄、有大鹏……万鸟随行,朝拜凤皇,景象壮观至极。 苏玄心念一转,镜中的画面随之变幻。 来到了一片浩瀚无垠的东海之上,只见一头体型不知几万丈的祖龙,正在浪涛中翻滚嬉戏,搅动起万丈狂澜。在他周围,无数虾兵蟹将,各类水族,尽皆臣服,整个四海,俨然成了龙族的天下。 画面再转,来到洪荒中部的神山之上。 一头威严神圣的麒麟,脚踏祥云,周身功德之气缭绕,它每走一步,地上便有灵草生发。在其身后,虎、豹、狮、象等无数走兽跟随着,俯首帖耳,恭敬无比。 洪荒之上,飞禽以凤凰为尊,水族以神龙为首,走兽以麒麟为王。 三族势力遍布洪荒的每一个角落,彼此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似乎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天地间呈现出一种罕见的祥和与平静。 苏玄看着镜中的景象,眼神却愈发深邃。 他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当三族的势力扩张到极致,当小小的洪荒再也容不下三位霸主的野心时,那场席卷天地,打得天塌地陷,大陆都被一分为五的旷世大战,也就不远了。 第七章 太阴真火,夺魂摄魄 悠悠万载,如白驹过隙。 苏玄的九幽道场,早已不是当初那副荒芜景象。 自得了幽冥黄土,他便开始了自己朴实无华的签到种地生活。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阴魂果树苗!】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九转还魂草种子一包!】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黄泉幽兰三株!】 …… 万年下来,签到获得的灵根、材料,五花八门,虽无惊天动地的至宝,却也让这数万里的九幽核心地带,变得生机盎然。 黑色的幽冥黄土之上,一株株造型诡异、阴气缭绕的灵根茁壮成长。 有的树上结满了婴儿拳头大小、哭丧着脸的果实,那是阴魂果,鬼物食之可壮大魂体。 有的地上长着九片叶子,形态各异的灵草,那是九转还魂草,是炼制疗伤圣药的主材。 更有黄泉边上,一朵朵深紫色的兰花静静绽放,花香能安魂静心。 整个道场不再单调,反而有了一种别样的繁盛。 角落里,四大凶兽正围着一株刚结出果实的阴魂果树,馋得直流口水。 饕餮的大脑袋凑过去,伸出舌头就想舔一下那哭丧脸的果子。 “啪!” 穷奇一翅膀毫不留情地扇在它脸上,斥道:“蠢货!忘了主人的规矩了?这些都是道场的根基,嘴再馋也得忍着!” 饕餮委屈地捂着脸,瓮声瓮气地嘟囔:“我就闻闻味儿,不吃……” 混沌和梼杌在一旁看着,魂体都忍不住缩了缩。 想当初它们也动过歪心思,结果被鬼母吊起来用小皮鞭抽了一顿,那滋味,至今想起来神魂都打颤。 自那以后,它们对这道场里的一草一木,都敬畏有加。 苏玄对这一切洞若观火,却并未理会。 有鬼母管着,这四个家伙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他的心神,早已沉浸在修行之中。 太乙金仙中期的修为,在日复一日的苦修中,愈发深厚,距离后期,似乎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这一日,当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厚重感。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太阴真火一缕!】 苏玄心神剧震,豁然睁眼。 只见他的面前,一朵豆大的火苗静静悬浮。 这火苗并非寻常的赤色或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到极致的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它不发光,不产热,甚至连周围的虚空都没有丝毫扭曲,只是静静地燃烧着,却散发出一股令神魂都为之冻结的至阴至寒之意。 太阴真火! 与太阳真火齐名,乃是天地间阴寒之力的极致显化,专克神魂鬼魅。 此火珍贵无比,一缕便足以让大罗金仙都为之眼红。 “总算来了个大家伙。” 苏玄心头泛起一丝喜悦,再不迟疑,张口一吸,便将那朵漆黑的火苗吞入腹中。 “嘶——” 没有灼烧的痛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要将元神都彻底冻结、归于永恒死寂的恐怖寒意。 神魔太阴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他的法力化作一个巨大的磨盘,开始艰难地炼化这缕太阴真火。 随着炼化进程,太阴真火中蕴含的至高太阴法则,一丝丝地融入他的元神与法力之中。 他对于九幽大道、太阴之道的感悟,如开了闸的洪水,一泻千里。 不知过了多久,盘坐于莲台之上的苏玄,体内传来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轰! 那层阻碍他许久的太乙金仙后期瓶颈,应声而碎! 一股比之前浩瀚了数倍不止的气息,自他身上轰然爆发,却又被他完美地收束在体内,没有外泄分毫。 太乙金仙后期,成了! 苏玄感受着体内圆融贯通,仿佛能掌控一方天地生灭的磅礴法力,淡淡一笑。 他心念一动,来到幽冥黄泉边上,再次施展出镜花水月。 平静的黄泉水面泛起涟漪,光影汇聚,洪荒大地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出来。 画面中,早已没了当初的祥和。 东海之滨,一头巨鲸掀起万丈波涛,却被数头从天而降的青鸾用利爪撕成碎片,血染碧波。 中部神山,一支麒麟族的队伍,在迁徙途中遭到大批龙族强者的伏击,大地崩裂,血流成河,祥瑞之兽的悲鸣响彻云霄。 南明火山附近,无数走兽与鳞甲水族联军,正疯狂地攻击着凤凰一族的栖息地,五彩的凤血与各色的兽血混杂在一起,将天空都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摩擦,早已升级成了全面的战争。 小规模的冲突,已经演变成了族群与族群之间的血腥搏杀。 伤亡,每时每刻都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增加着。 苏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古井无波。 他知道,这还只是开始。随着仇恨的加深,三族高层终将下场,届时,大罗金仙都将如草芥般陨落。 无数强大的元神、真灵将在天地间飘荡。 而这,正是他的机会。 “引魂幡虽然能被动牵引,但若是有更主动的手段,收获必然会更大。” 他心中思忖着,继续闭目修行,巩固修为。 岁月流转,又是数百年。 他沉浸在修炼中,磨砺着自身大道。 当签到之音再度响起时,苏玄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满意的弧度。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神通——夺魂摄魄!】 一股玄奥的信息洪流涌入元神。 夺魂摄魄,此神通极为霸道,可在对敌之时,强行抽取对方的一缕神魂,使其元神受损,精力大泄,战力锐减。 若是对方实力远逊于自己,甚至可以直接将其三魂七魄尽数抽出,当场格杀! “好神通!” 苏玄眼中精光一闪。 这神通,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平日对敌,可以出其不意地削弱对手。 而到了量劫之中,配合引魂幡使用,更是妙用无穷。 看到哪个大能快不行了,先用引魂幡远远锁定,再悄悄给他来一下“夺魂摄魄”,加速他的死亡进程,然后引魂幡顺势一收…… 完美。 苏玄在心中将整个流程过了一遍,愈发觉得此计可行。 他站起身,望向洪荒的方向,目光深邃。 风暴,就要来了。 第八章 三族争霸 光阴在九幽之地如同一场无声的细雨,悄然流淌。 苏玄端坐于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继续着他枯燥却充实的修行。 洪荒之中,风起云涌,三族争霸已初现端倪。 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只需要每日签到,稳步提升,静待花开。 又是数千年弹指而过。 这一日,当苏玄从深层次的入定中醒来,系统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极阴冰魄!】 苏玄心念一动,一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剔透,宛如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不规则晶体,静静地悬浮在他面前。 无数细碎的雪花状符文在其中生灭流转,散发出一种源自大道本源的至阴至寒的气息。 周围的虚空,都因这股寒气而被冻结出肉眼可见的霜白褶皱。 极阴冰魄,乃是混沌阴气之精粹,与太阴真水同源而生,却更为凝练,是淬炼元神、提升法力的无上至宝。 其珍贵程度,即便放在整个洪荒,也足以让大罗金仙级别的存在为之眼红。 “好东西。” 苏玄的眼底掠过一抹喜色。他如今已是太乙金仙中期,正需要这等宝物来助他冲破桎梏。 他不再犹豫,张口一吸,那块极阴冰魄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口中。 轰! 一股无法言喻的极寒之力,瞬间在他的紫府元神中炸开。 那并非单纯的低温,而是一种能冻结思维,寂灭万念的大道寒意。苏玄的元神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神魔太阴诀自行疯狂运转,识海之中,一轮漆黑的太阴星虚影显化,垂下道道本源之力,开始缓缓炼化这股霸道绝伦的寒意。 极阴冰魄的力量,被一丝丝地抽离、炼化,转化为最精纯的法力,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滋养着他的每一寸血肉与经脉。 他原本已是深邃如海的法力,此刻更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变得愈发凝练、磅礴。 不知过了多久,苏玄体内传来一声清越的道鸣,像是打破了某种无形的壁障。 他周身的气息陡然一收,所有的威压与异象尽数敛去,整个人看上去与之前并无二致,但那双眼眸开阖之间,却仿佛能映照诸天,洞穿轮回。 太乙金仙巅峰! 成了! 感受着体内那股圆融无碍、仿佛随时都能引动天地法则的恐怖力量,苏玄心中一片平静。 然而,就在他功行圆满,准备稳固境界的刹那,一直安静悬浮在他身旁的引魂幡,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嗡嗡嗡——! 一股强大到极致的牵引之力自幡上爆发,瞬间撕裂虚空,朝着洪荒大地的某个方向,投下了一道无形的钩锁。 下一刻,九幽深处的空间被强行撕开一道裂缝。 与以往的阴魂不同,这次从裂缝中透出的,并非是怨气与死气,而是一片璀璨夺目的五彩霞光,以及一声充满了高傲、愤怒与不甘的凤鸣! “唳——!” 那凤鸣清越激昂,即便已是亡魂状态,依旧带着一股焚天煮海的炽烈与神圣。 只见一道身披五彩羽衣,面容绝美,气质高贵却又带着几分狼狈的女子魂影,被引魂幡的黑光死死缠绕着,硬生生地从空间裂缝中拖拽而出。 她魂体之上,太乙金仙级别的强大气息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来,那股威压,甚至让不远处的穷奇、饕餮之流都感到一阵神魂刺痛,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一位太乙金仙大能的亡魂! 苏玄眉头微微一挑,但让他真正感到意外的,并非是这亡魂的修为。 而是她的来历。 凤族! 而且看其魂体上那股精纯的五德之气,显然是凤族中血脉极为高贵的嫡系。 “三族之间的争斗,竟然已经激烈到这个地步了吗?”苏玄心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不久前才通过“镜花水月”观察洪荒,那时三族虽有摩擦,但大体还算克制。 这才过去多久?连太乙金仙级别的核心族人,都开始陨落了? 看来,量劫的脚步,比他想象中还要快。 那只被称为“彩凤”的凤族大能,显然也发现了自己的处境。 她看着眼前的九幽绝地,以及那散发着天生克制气息的引魂幡,绝美的脸庞上满是惊怒。 她没有丝毫犹豫,魂体瞬间燃起熊熊的涅槃之火,化作一道五彩流光,便要强行挣脱束缚,逃离此地。 凤族天生便有涅槃神通,即便身死,魂魄亦有重生的可能。 她绝不能留在这个污秽之地! “还想走?” 苏玄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 在他这九幽之地,在他的引魂幡面前,还想上演涅槃重生的戏码? 他甚至都懒得动手,只是心念一动。 “镇。” 一个字,言出法随。 引魂幡黑光暴涨,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的黑色大网,任凭那涅槃之火如何炽烈,都无法将其烧穿分毫。 黑光轻轻一卷,便将那道五彩流光彻底包裹,所有的挣扎与凤鸣都戛然而止。 彩凤的魂体被死死地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屈辱与骇然。 苏玄瞥了一眼这桀骜不驯的凤凰亡魂,随手一挥,将其丢到了鬼母和四大凶兽的面前。 “鬼母,教教她九幽的规矩。” “是,主人!” 饕餮四兽在一旁狐假虎威:“听见没?再敢咋咋呼呼的,信不信我一口把你给吞了?虽然是魂儿,但嚼起来应该也挺有劲道的!” 彩凤何曾受过这等侮辱,被这四个长相丑陋、气息凶戾的家伙围着,气得魂体都在发抖,高傲的眼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但引魂幡的威压如同亿万座神山压在她的神魂之上,让她连一丝反抗的力量都提不起来。 鬼母莲步轻移,来到她面前,看着她那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只是淡淡一笑。 “妹妹不必如此,洪荒的危险你也清楚,何不留在此地安稳修炼?”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有朝一日,主人亦可带领我等重返洪荒。” 彩凤犹豫良久,她不傻,三族之间终有一场决战,像她这样的角色,说不定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留在这里,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第九章 大罗道果 岁月流转,洪荒之中的杀伐之声,仿佛从未停歇。 三族争霸愈演愈烈,大罗金仙亦如雨点般陨落,天地间弥漫的煞气与怨念,几乎要凝为实质。 而这一切,都成了九幽之地苏玄修行的最佳养料。 在极阴冰魄、太阴真火以及无数天材地宝的堆砌下,苏玄的修行之路一马平川。 这一日,他盘坐于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体内法力奔腾如浩瀚星海,神魔太阴诀运转到了极致。 他周身的空间开始扭曲,无数九幽本源法则与太阴大道符文显化而出,如百川归海,尽数涌入他的体内。 那道困扰了无数修士的太乙金仙与大罗金仙之间的天堑,在他的面前,却仿佛只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咔嚓! 一声源自神魂深处的清脆道鸣,响彻整个九幽。 苏玄的身体轻轻一震,一股圆融无碍、包罗万象的恐怖气息,自他身上轰然爆发,却又在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 他睁开双眼,眼眸中不再是简单的黑白分明,而是仿佛有两方宇宙在其中生灭演化,道韵天成。 举手投足之间,都与这方天地的大道法则隐隐共鸣。 大罗金仙,成了。 感受着体内那股言出法随,仿佛能撬动天地本源的浩瀚伟力,苏玄的心境古井无波,却又有一丝发自内心的满足。 从今日起,他才算是在这洪荒之中,真正有了一丝立足的资本。 然而,就在他功行圆满,细细体悟大罗之境的玄妙时,一直安静悬浮于身旁的引魂幡,忽然传递来一道全新的信息洪流。 这并非是法宝认主后的基本讯息,而是在他晋升大罗金仙,对大道法则的理解更上一层楼后,才得以解锁的、引魂幡更深层次的用法。 “原来如此……”苏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引魂幡不仅能拘魂、镇魂,更可以收纳无主孤魂,将其炼化为一种名为“魂锁”的法器,用以提升引魂幡的威能。 炼化的亡魂越多,魂锁越强,引魂幡的威力也就越大。 理论上,此宝的成长,没有上限。 苏玄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穿透九幽的阻隔,望向了那片战火纷飞的洪荒大地。 此刻的洪荒,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刚刚死去、怨念冲天的强大亡魂。 龙、凤、麒麟三族,加上依附于他们的无数种族,每日陨落的生灵何止千万。 六道轮回未出,这些亡魂在天地间游荡不了多久,便会彻底消散,化为最原始的天地能量。 “与其白白浪费,不如都来为我的引魂幡做些贡献。” 苏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这个新用法,简直是为眼下的量劫量身定做。 他盘膝坐定,心念一动。 “来!” 一个字,仿佛蕴含着天地间至高的敕令。 引魂幡黑光暴涨,瞬间化作一道无形的巨大漩涡,以九幽为中心,朝着整个洪荒大地笼罩而去。 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洪荒各处战场之上,那些刚刚脱离肉身,尚在迷茫与怨毒中挣扎的亡魂,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鳞甲之属,都仿佛听到了来自血脉与神魂最深处的召唤。 它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嘶吼,齐齐调转方向,化作一道道流光,如万川归海,朝着九幽之地的方向疯狂涌来。 东海之滨,刚刚被凤族高手撕碎的龙族大能魂魄。 南明火山,被走兽联军围攻致死的凤凰真灵。 中部神山,悲鸣倒下的麒麟亡魂。 …… 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魂魄洪流,划破天际,景象壮观而又诡异。 角落里,正在打盹的饕餮四兽被这动静惊醒,看着那遮天蔽日、朝着这边涌来的魂魄大军,四个巨大的脑袋凑在一起,吓得魂体都在发抖。 “我的娘诶!主人这是捅了哪个鬼窝了?”饕餮的大嘴张得老大,声音都在打颤。 穷奇一翅膀扇在它脑袋上,低声喝道:“闭嘴!没看出来是主人的手笔吗?安分点!” 可它自己扇动的翅膀,也暴露了内心的不安。 鬼母则是满脸敬畏与狂热地看着苏玄的背影,主人的手段,已然通天彻地。 苏玄对这一切恍若未闻,神色平静地催动着引魂幡。 数十万亡魂洪流,刚一靠近九幽,便被引魂幡尽数吞没,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幡面之上,亿万符文疯狂流转,黑色的九幽真火熊熊燃起,开始炼化这些亡魂。 凄厉的惨叫与不甘的咆哮自幡内传出,却又迅速湮灭。 片刻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引魂幡上的气息,比之前强横了何止十倍,幡面上多出了数十万道密密麻麻、闪烁着幽光的玄奥符文,正是那“魂锁”。 苏玄能感觉到,此刻的引魂幡,轻轻一晃,便足以轻易拘来大罗金仙的魂魄。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欲收起法宝,继续稳固修为。 可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如同混沌中劈开的一道闪电,轰然在他的识海中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六道轮回!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被自己忽略了许久的关键问题。 如今的洪荒,只有生,没有死。 或者说,没有处理“死”的机制。 生灵死后,魂魄飘散,最终归于天地,这是一种极大的浪费,更不符合天地循环的至理。 按照后世的神话,要等到巫妖量劫后期,祖巫后土悲悯苍生,才会以身化轮回,补全天地秩序,从而获得那份无上功德。 可……为什么非要等后土呢? 苏玄的呼吸微微一滞,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处的九幽之地。 这里是天生的阴冥之所,是轮回建立的最佳地点。 他又内视自身,修的是九幽大道,炼的是阴极法则,与轮回之道天然契合。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引魂幡上。 这简直是完美的轮回至宝! 后土化轮回,尚且需要设立枉死城,分派鬼差,创造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去各地拘魂,费时费力。 而他呢? 他只需一个念头,引魂幡便可将洪荒万千亡魂尽数拘来,效率高了何止万倍? 一个大胆到极致,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不可抑制地生根、发芽,疯狂滋长。 效仿后土? 不! 是截胡后土! 将这份立下六道轮回,补全洪荒天地秩序的泼天功德,这桩足以成圣的旷世机缘,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 第十章 黄泉果树 九幽的岁月,无声无息,却又在悄然间改变着一切。 苏玄端坐莲台,心神沉浸于对大道的参悟之中。 如今的洪荒,三族争霸愈演愈烈,大罗陨落也时有发生,天地间煞气与怨气交织,因果错乱。 这看似是量劫,是凶险,但在苏玄眼中,却也是一场盛大的机缘。 人道未立,六道不全,轮回不显,这便是天道最大的缺憾。 而他身处的这片九幽,便是未来地府轮回的核心。 他要做的,便是静静积蓄力量,待时机成熟,以无上修为,立下六道轮回,成就地道。 此事,非准圣不可为。 道阻且长,唯有苦修。 嗡—— 悬于一旁的引魂幡再次震颤起来,幡面幽光闪烁,主动撕开一道虚空裂缝。 这已是近万年来的常态。 每隔一段时间,引魂幡便会循着天地间的因果,将一些新死的、魂魄强大的亡魂拘来。 这一次,又是数道流光被黑色的引魂幡之力强行拖拽而出。 为首的两道魂影,气息磅礴,赫然是两位刚刚在战场上陨落的太乙金仙。 一个龙族,一个麒麟族,死前显然还在殊死搏杀,此刻成了亡魂,依旧怒目相向,煞气腾腾。 其后,还有十几位金仙级别的亡魂,皆是三族中的精锐。 “又是两个太乙……” 苏玄神念扫过,随手一挥。 那两位太乙金仙和十几位金仙的亡魂,便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挪移到了道场的一处角落,与之前的彩凤等人待在一起。 鬼母会意,立刻上前,开始给这些“新人”讲解九幽的规矩。 至于剩下的一些修为较弱,或是真灵残破的亡魂,尽数吸入幡内。 幡中传来阵阵凄厉的嘶嚎,但很快便归于沉寂。 片刻后,化为数条由精纯魂力炼制而成,布满玄奥符文的黑色锁链。 苏玄的目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引魂幡的深处。 那里面,还关着一个大家伙。 “吼!竖子!有种放本皇出去!待本皇重塑真身,必将你这九幽之地搅得天翻地覆!” 兽皇神逆的咆哮依旧中气十足,充满了不甘与暴虐。 被关了这么久,他非但没有半分屈服,反而愈发凶戾。 苏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对着引魂幡屈指一弹。 “铛!”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幡内空间回荡,神逆的魂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大锤狠狠敲了一下,咆哮声戛然而止。 “吵什么?”苏玄淡淡开口,”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说话。” 说罢,他便彻底屏蔽了神逆的感知。 岁月悠悠,不知几何。 他的日在依旧在修炼和签到中度过。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先天灵根——黄泉果树!】 苏玄心神一振,眼中终于露出了浓厚的喜色。 黄泉果树,乃是先天灵根,结出的黄泉果,不仅能大幅提升修为,其内蕴含的九幽道韵,更能帮助修士参悟九幽大道,妙用无穷。 “好宝贝!” 苏玄起身,来到幽冥黄泉之畔,在那片被幽冥黄土改造过的肥沃土地上,亲手将黄泉果树栽下。 几乎在树根接触到幽冥黄土的瞬间,黄泉果树便像是活了过来。 它疯狂地汲取着土壤中的养分与黄泉水中精纯的轮回道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 不过短短数个时辰,这株果树便树冠如盖,枝繁叶茂,每一片叶子都仿佛是黄玉雕琢,流光溢彩。 而在那繁茂的枝叶间,一颗颗散发着诱人清香的果实挂满枝头,果皮晶莹剔透,可以看到其内流淌着液态的道韵精华。 随着果树成熟,整个九幽核心之地的阴气与九幽本源之气,浓度再次暴涨,变得几乎肉眼可见,如云似雾,在地面上缓缓流淌。 这等异象,立刻惊动了道场内的所有生灵。 鬼母、四大凶兽,以及那群被苏玄留下的金仙、太乙金仙亡魂,全都循着香气,不由自主地围了过来。 他们看着那株神异非凡的果树,以及上面挂满的累累硕果,一个个眼中都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渴望与震撼。 “咕咚。” 饕餮看着那些果子,喉头滚动,巨大的口水几乎要从嘴角流下来,形成一条小溪。 “好香……感觉吃上一口,我立马就能突破!” 穷奇也是双眼放光,但它还算有点理智,一翅膀拍在饕餮的后脑勺上,低声斥道:“蠢货,主人的东西,别乱动心思!” 就连那只曾经高傲无比的彩凤,此刻也乖巧地站在鬼母身后,美眸中异彩连连。 经过鬼母这段时间的“悉心教导”,她早已没了当初的桀骜不驯。 在这里,她不仅保全了真灵,更是在这浓郁的阴气滋养下,魂体愈发凝实,修为不降反升,对苏玄的敬畏早已深入骨髓。 苏玄看着他们一个个垂涎欲滴的模样,不由失笑。 他缓步走到树下,随手摘下几枚黄泉果。 果实入手温润,沉甸甸的,蕴含着磅礴的能量。 “鬼母,四凶。” 苏玄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生灵耳中。 鬼母与四大凶兽闻言,神情一肃,立刻上前恭敬行礼:“主人。” “尔等追随我时日不短,亦有苦劳。”苏玄屈指一弹,五枚黄泉果化作五道流光,精准地飞到他们面前,“此乃黄泉果,可助修行,今日便赐予尔等,好生炼化,莫要懈怠。” 鬼母双手颤抖地接过果实,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精纯道韵与磅礴法力,激动得魂体都在发光,她深深一拜:“谢主人天恩!” 四大凶兽更是欣喜若狂,捧着果子咧着大嘴直笑,连声道谢。 苏玄的目光又落在了彩凤以及那两位新来的龙族、麒麟族太乙金仙身上。 “尔等既入我九幽,过往恩怨便一笔勾销。安心修炼,日后或有重见天日之时。” 说着,他又摘下三枚果子,分别赐予了他们。 那三位太乙金仙亡魂,本以为自己只是阶下囚,没想到竟也能得到这等机缘,一时间惊喜交加。 对苏玄的手段与胸襟,更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敬服。 “多谢主人!” 一时间,道场内谢声四起。 苏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各自散去修炼。 看着自己的班底日益壮大,九幽道场也愈发繁盛,他心中一片宁静。 这方小小的九幽,便是他在这个波澜壮阔的洪荒世界中,安身立命的根基。 第十一章 九幽盛景 自迈入太罗金仙之境,他便一直在巩固修为。 此境非比寻常,每前进一步,都需海量的法力与对大道更深层次的感悟。 而这黄泉果树,无疑是雪中送炭。 一颗颗果实下肚,化作最精纯的九幽本源之力,推动着他向太罗金仙初期的圆满境界稳步迈进。 这段时日,苏玄的签到变得有些波澜不惊。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后天灵果——阴煞杏千枚。】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下品后天灵宝——缚魂索。】 …… 尽是些寻常之物,对如今的他而言,已无大用。 苏玄随手便将这些东西丢入道场角落的仓库,交由鬼母自行分配,用以赏赐有功或修炼勤勉的亡魂。 随着三族大战愈发惨烈,引魂幡几乎每日都会自行震动,从洪荒战场上拘来一批又一批新的亡魂。 如今的九幽之地,早已不是当初那般冷清。 核心道场之外,数以万计的亡魂汇聚,其中不乏金仙,甚至有十几位太乙金仙级别的强者。 龙族、凤族、麒麟族的亡魂皆在其中,泾渭分明,却又在某种无形的气场下,不敢有丝毫造次。 这些亡魂,初来乍到时,无一不是带着生前的骄傲与死后的怨戾。 有不信邪的龙族金仙,仗着魂体强横,试图冲击道场结界,结果被混沌一口吞了半边身子。 又被梼杌一顿乱棒打得魂光黯淡,最后被鬼母用缚魂索吊在阴风木上示众,哀嚎了数百年,才被放了下来,从此老实得像只鹌鹑。 也有凤族太乙,自恃高贵,不屑与“粗鄙”的凶兽为伍。 结果被穷奇变着法子戏耍,搅得她神魂不宁,最终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久而久之,所有新来的亡魂都明白了此地的规矩。 在这里,没有种族之分,没有过往恩怨,只有一条铁律——主人的话,就是天。 苏玄将这些日益壮大的亡魂势力,干脆利落地划分开来。 鬼母统御所有鬼修与魂魄相对完整的亡魂,负责日常管理与教化。 四大凶兽则各自带领一支由凶兽亡魂和部分好勇斗狠的异兽亡魂组成的队伍,负责道场外围的警戒与“镇压不服”的体力活。 如此一来,整个九幽之地井然有序,竟有了一丝未来地府秩序的雏形。 这一日,苏玄如常从修炼中醒来,心中默念。 “签到。” 然而,这一次系统的提示音,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宏大与厚重,仿佛大道之音,直接在他元神深处轰然炸响!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大道至宝——忘川河本源!】 苏玄万年不变的淡然心境,在这一刻,掀起了滔天巨浪! 忘川河! 这可不是什么寻常的灵宝,而是未来地府六道轮回体系中,不可或缺的核心组成部分! 生灵阳寿已尽,皆需过此河,方可进入轮回。 河上有一座奈何桥,桥头有孟婆,凡过桥者,需饮孟婆汤,忘却前世今生,洗去一身尘缘,再入轮回。 而孟婆汤的基底,便是这忘川河水! 此河,乃是分割阴阳,隔绝过往的法则之河,玄妙无比。 “好!好宝贝!” 苏玄压抑住内心的狂喜,霍然起身。 有了此河,他建立六道轮回的构想,便有了最坚实的一块基石! 他不再犹豫,一步踏出道场,立于九幽之地的苍穹之上。 他摊开手掌,一缕散发着无尽轮回与遗忘道韵的血黄色水流,在他掌心缓缓盘旋。 这便是忘川河的本源。 “今日,当有忘川,横贯九幽!” 苏玄声如天宪,言出法随。 他朝着脚下苍茫死寂的九幽大地,轻轻一指。 那道忘川河本源瞬间落下,融入大地。 轰隆隆——! 整个九幽之地,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九幽的尽头开始,朝着另一个尽头疯狂蔓延、撕裂! 紧接着,血黄色的河水自沟壑中凭空涌出,掀起滔天巨浪,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那河水之中,仿佛有亿万魂影在沉浮哀嚎,有无数毒虫蛇蟒在翻滚嘶鸣。一股隔绝一切、遗忘一切的恐怖大道气息,瞬间席卷了整个九幽。 仅仅数个呼吸之间,一条宽不知几许,蜿蜒不知几万里的滔滔大河,便已然成型。 它如同一道永恒的伤疤,将广袤的九幽大地一分为二,河水奔腾不息,卷起千堆“血浪”,散发出的阴寒之气与遗忘道韵,让整个九幽的阴气浓度,再次暴涨了数倍不止! 原本只是如云似雾的阴气,此刻竟变得粘稠如水,在地面上缓缓流淌。 这般改天换地般的恐怖景象,瞬间惊动了九幽所有的生灵。 道场之内,鬼母、四大凶兽、彩凤、龙族麒麟族的太乙金仙…… 所有亡魂,全都冲了出来,呆呆地望着那条凭空出现的血色大河,以及立于苍穹之上,衣袂飘飘,宛如创世神魔般的苏玄。 他们的神魂在颤栗,思维在这一刻几乎陷入了停滞。 这是何等伟力? 一念之间,造化出一条横贯天地的神河?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强大”二字的认知极限! 饕餮张着大嘴,口水流了一地都毫无察觉,巨大的眼珠子里只剩下震撼与茫然。 它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无比,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穷奇巨大的翅膀僵在半空,一动不动,那双凶戾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敬畏”的情绪。 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彩凤,此刻也低下了她高傲的头颅,美眸中异彩连连,心中再无半分杂念,只剩下最纯粹的仰望与臣服。 之前,他们或许还觉得,苏玄的强大,只是因为法力高深,法宝厉害。 可今天这一幕,却让他们彻底明白。 这位主人所掌握的,远比他们想象的恐怖! 一时间,所有亡魂的心思都活跃了起来。 震撼过后,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狂热与希望。 鬼母与四大统领先前所言,他们或许还半信半疑。 但现在,他们信了! 彻底信了! 拥有这等通天彻地手段的主人,说将来能带领他们重返洪洪,又岂会是虚言? 或许……他们真的跟对了一位未来的无上巨擘! 一想到这里,所有的亡魂眼中都燃起了炙热的火焰,齐齐朝着苍穹之上的那道身影,发自神魂深处,恭敬无比地深深一拜。 第十二章 收服烛龙 九幽之地的时光,仿佛被凝固在了永恒的沉寂之中。 苏玄在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心神合一,对大道的参悟已至一个全新的天地。 修炼,签到。 日复一日,枯燥,却也最是大道至简。 这一日,当苏玄再次从修行中睁眼,系统的声音如期而至。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幽冥鬼火!】 话音落下,一朵幽绿色的火苗,凭空出现在苏玄的掌心之上。 这火苗不过豆丁大小,火光摇曳间,隐约有亿万鬼影在其中沉浮、哀嚎。 那是源自九幽最深处的本源之火,专烧神魂,专克元神。 “幽冥鬼火……” 苏玄眼底闪过一抹亮色。此火本就产自九幽,与他所修的大道,与他自身,都有着天然的契合。 他不再犹豫,张口一吸,便将这朵幽绿色的火苗吞入腹中。 火苗入体,没有想象中的灼痛或极寒,反而化作一股精纯无比的九幽本源之力,与他体内的法力完美交融。 神魔太阴诀自行运转,他原本就已经雄浑到极致的法力,像是被投入了一味催化剂,开始了新一轮的暴涨。 之前炼化的太阴真火、极阴冰魄之力,此刻在这幽冥鬼火的调和下,愈发圆融,彻底化作了他道基的一部分。 他对于九幽大道的理解,也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深。 轰! 体内那层通往大罗金仙中期的壁障,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没有丝毫抵抗,应声而碎。 一股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内敛,也更加恐怖的气息,自苏玄体内一闪而逝,旋即尽数收敛,仿佛从未出现过。 大罗金仙中期,成了。 苏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体内那股圆融自如、仿佛能随时撬动整个九幽本源的恐怖力量,心中一片宁静。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静静悬浮在他身旁的引魂幡,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嗡嗡嗡——! 幡面上的幽光前所未有的明亮,主动撕开一道虚空裂缝,一股强大到极致的牵引之力从中探出,仿佛在迎接一位了不得的存在。 “又有大能陨落了?” 苏玄眉梢一挑,神念顺着引魂幡的联系望去。 下一刻,九幽深处的空间裂缝中,传来一股沉重如山,阴冷刺骨的气息。 只见一道魂影,被引魂幡的黑光牵引着,缓缓从裂缝中踏出。 这道魂影并非寻常鬼物那般虚幻,反而凝实得宛如实体,他身着古朴的黑色帝袍,面容威严,双眸紧闭,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流露。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几乎要将整个九幽都冻结的庞大龙威,以及那浓郁到化不开的阴气。 苏玄的目光微微一凝,已然认出了此魂的来历。 祖龙之弟,烛龙! 这位可是洪荒中有数的大能,生前乃是大罗金仙巅峰修为,执掌幽冥,烛照九幽,实力强横无比。 即便此刻只剩下魂魄,那股威压也足以让寻常太乙金仙心神崩溃。 烛龙缓缓睁开双眼,那是一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幽暗的眼眸。 他先是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又看了一眼那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引魂幡,最后,目光落在了莲台上的苏玄身上。 “是你,在拘我魂魄?”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不带一丝情感,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玄看着他,淡然一笑:“此地乃我道场,你既已身陨,入我九幽,便是你的归宿。” “归宿?”烛龙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本座身怀祖龙血脉,凭你也敢妄言本座的归宿?这九幽之地,乃至这杆幡,本座看上了。” 话音未落,他魂体一震,滔天的龙威与阴气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爪,朝着苏玄当头抓下。 他虽为魂体,但这一击之威,依旧能轻易撕碎寻常大罗金仙。 “不自量力。” 苏玄摇了摇头,甚至都懒得起身。 他只是心念一动。 “镇!” 引魂幡黑光暴涨,瞬间化作一道天幕,轻易便将那巨爪冲散。 紧接着,万千道符文锁链自黑光中激射而出,如跗骨之蛆,瞬间便将烛龙捆了个结结实实。 “什么?!” 烛龙大惊失色,他发现自己的所有力量,在这黑幡面前,竟如同冰雪遇骄阳,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那锁链之上,传来一股专门克制神魂的力量,让他痛不欲生。 “啊——!” 烛龙发出痛苦的嘶吼,他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竖子!你敢如此辱我!待我寻回肉身,必将你这九幽之地夷为平地!”烛龙趴在地上,依旧嘴硬。 “还挺有骨气。”苏玄笑了,那笑容却让烛龙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寒。 说罢,他对着引魂幡轻轻一指,整个魂体便被摄入引魂幡中。 在这里,他看到了一个老熟人,正是兽皇神逆! 当初的它,可是一人鏖战三族族长的猛人。 三族族长还是击败它,结束了凶兽时代,获得天道赐福,才成就准圣。 然而此刻的他,早已没了当初的威风。 太阴真火和幽冥鬼火,灼烧着它的本源。 两者交替折磨,让他发出阵阵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 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上,写满了痛苦、麻木,以及深深的恐惧。 烛龙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傻了。 兽皇神逆?! “你就在这里面陪陪他?”苏玄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 此言一出,烛龙浑身一个激灵,魂体都差点当场溃散。 在这陪神逆?开什么玩笑! 看看神逆都成啥样了!自己这小身板,怕是撑不过三天就得求饶。 尊严?骨气? 在无尽的折磨面前,那算个屁! 烛龙瞬间就想通了,他猛地抬起头,巨大的龙头朝着苏玄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下去。 “烛龙……参见主人!愿为主人效死!” 神逆看到这一幕,心中动容。 他坚持了几千年,靠的就是那点兽皇的尊严。 可现在,他怕了。他真的怕了,再被这么烧下去,他感觉自己会疯掉。 更重要的是,连烛龙都怂了,他还有什么好撑的? 再撑下去,怕不是要被当成反面教材,天天给新来的人参观。 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想通了这一点,神逆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幡外的苏玄,发出了断断续续,却无比屈辱的嘶吼。 “主……主人……我……我也服了……我臣服!求主人饶命啊!” 一时间,整个九幽之地,只剩下两位洪荒顶级大能此起彼伏的求饶声。 第十三章 三族落幕 苏玄在九幽莲台上安坐,心神古井不波,继续着他恒古不变的签到与修行。 大罗金仙的境界玄奥无比,每前进一步,都需要海量的法力与对大道的深刻感悟。 这一日,系统的声音如期而至。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三千弱水精华!】 苏玄心念一动,一团约莫拇指大小,呈现出极致深黑色的液态精华,静静悬浮于他面前。 此物看似是水,却无形无质,沉重异常,仅仅是悬浮在那里,便让周遭的空间都泛起层层涟漪,仿佛随时都会被其重量压塌。 三千弱水,鸿毛不浮,乃是天地间至阴至柔之物,对魂体鬼物有着天然的克制与侵蚀之力,但对修行阴寒属性大道的修士而言,却是淬炼法力、稳固道基的无上神物。 “好宝贝。” 苏玄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不再犹豫,张口一吸,便将那团三千弱水精华尽数吞入腹中。 精华入体,并未有想象中的狂暴,反而如春风化雨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他的法力之海。 每一滴精华,都蕴含着纯粹到极致的太阴道韵,迅速将他体内大罗金仙中期的法力填满、夯实,并朝着那层无形的壁障发起冲击。 整个过程顺滑无比,毫无滞涩。 不知过了多久,苏玄体内传来一声玄妙的道鸣,法力之海彻底沸腾,而后又归于一种更高层次的圆融与平静。 大罗金仙中期圆满! 他缓缓睁开双眼,感受着体内那股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恐怖力量,以及对九幽大道更为透彻的掌控感,心中一片宁静。 然而,就在他功行圆满的瞬间,整个九幽之地,乃至他脚下的九幽地脉,都毫无征兆地剧烈颤动起来! 一股源自洪荒大地深处的巨大悲鸣,穿透了无尽时空与空间的阻隔,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那是天道的哀鸣! 苏玄面色一凝,立刻来到幽冥黄泉之畔,掐动法诀,施展出“镜花水月”神通。 平静的黄泉水面光影汇聚,呈现出的画面,却让见惯了杀伐的他,也不由得瞳孔微缩。 此刻的洪荒大地,满目疮痍。 天空被撕裂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混沌之气如瀑布般垂落,地火水风肆虐,将无数山川河流化为齑粉。 大地之上,沟壑纵横,原本完整的大陆板块,竟在三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冲撞下,被硬生生撕裂成了五块! 东海之滨,南明火山,中部神山,这三个曾经代表着洪荒三大霸主荣耀的地方,此刻已化作了三座巨大的绞肉场。 祖龙、元凤、始麒麟,这三位站在洪荒顶点的准圣大能,终于展开了最后的决战。 他们早已杀红了眼,举手投足间,便是法则破碎,大道崩毁。 祖龙万丈真身横亘天际,龙爪挥舞间,撕裂苍穹;元凤涅槃神火燃尽九天,翎羽所过之处,万物成灰;始麒麟脚踏大地,引动无边地脉之力,每一次冲撞都让大陆板块为之哀嚎。 他们的每一次交手,都有成千上万的族人被余波震成血雾。 金仙、太乙金仙,在这等层次的战斗中,与蝼蚁无异。 甚至有几位刚刚突破的大罗金仙,试图上前助阵,却被一道法则余波扫过,当场形神俱灭,连真灵都未曾逃出。 引魂幡早已无需催动,便自行疯狂运转,幡面上的漩涡几乎化为实质,将战场上那数以百万计的亡魂尽数拘来,炼化为最精纯的魂力。 苏玄静静地看着,心中不起波澜,只是在见证一个时代的落幕。 终于,结局到来。 画面中,始麒麟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它厚重的鳞甲被祖龙珠洞穿,庞大的身躯自高空坠落,砸碎了麒麟崖,生机断绝。 几乎在同一时间,元凤在硬抗了祖龙一击后,身上的涅槃之火彻底熄灭,再也无法燃起。 她最后望了一眼不死火山的方向,巨大的凤目缓缓闭合,就此圆寂。 而造成这一切的祖龙,也已是强弩之末。 他身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龙血染红了东海,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疲惫的龙吟,沉入了无尽的东海深处,生死不知。 三族争霸,至此落幕。 这个结果,任谁都难以接受,没有一方是胜利者。 正当苏玄为此唏嘘,准备收起神通之时,他身旁的引魂幡,忽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 嗡——! 一股远超此前任何一次的恐怖吸力自幡面爆发,撕开三道粗大无比的虚空裂缝。 紧接着,三道散发着无上威压,几乎要将整个九幽之地都压得崩塌的恐怖气息,自裂缝中被强行拖拽而出! 苏玄的目光瞬间凝固了。 那三道魂影,一道龙形,一道凤影,一道麒麟之貌,虽然只是残魂,却依旧散发着准圣级别的恐怖威压。 正是刚刚陨落的元凤、祖龙、始麒麟!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这三位刚刚还在洪荒大地打生打死,此刻成了魂魄,被拘到一处,那股滔天的恨意瞬间便点燃了。 “祖龙!”始麒麟的魂魄咆哮着,裹挟着大地般的厚重怨念,直接朝着祖龙的魂魄撞了过去。 “哼!手下败将,还敢聒噪!”祖龙虽是残魂,霸气却丝毫不减,龙尾一甩,便与始麒麟的魂魄斗在一处。 “你们两个,都该死!”元凤清冷的怒喝响起,魂体化作涅槃之火的虚影,加入了战团。 一时间,整个九幽核心之地阴风大作,鬼哭神嚎。 三道准圣残魂的交手,即便没有了肉身与法力,光是凭借本源与法则的碰撞,依旧打得天翻地覆。 幽冥黄泉被搅得浊浪滔天,阴风木的叶子被吹得漫天飞舞,就连远处正在“闭门思过”的神逆,都被这动静逼得退避三尺。 苏玄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道场被搅得一塌糊涂,整个人都麻了。 他揉了揉眉心,看着那三位打得不可开交的“新房客”,最终放弃了立刻上前镇压的念头。 算了,让他们打。 精力这么旺盛,那就先打着吧。 打累了,打不动了,再来谈谈这九幽之地的规矩。 第十四章 准圣打手 九幽核心之地,法则的碰撞与怨念的嘶吼,已持续了不知多久。 祖龙、元凤、始麒麟,这三位曾经叱咤洪荒的霸主,此刻仅剩的残魂依旧斗得难解难分。 龙魂摆尾,撕裂阴气;凤影振翅,燃起虚无的涅槃之火;麒麟踏空,引动大地般的厚重怨力。 然而,魂体终究是无根之萍。 没有了肉身承载,没有了法力支撑,他们的争斗更像是三头困兽在消耗着彼此最后的光芒。 许久之后,三道威压撼天的魂影终于缓缓停歇,各自占据一方,谁也奈何不了谁。 魂体光芒黯淡,显然消耗巨大,那股滔天的恨意却依旧在燃烧,只是多了一丝虚弱与无奈。 也正是在这片刻的沉寂中,他们才终于注意到了这个诡异的地方,以及那个一直静立于不远处,仿佛万古石雕般的身影。 那人一身玄衣,立于十二品莲台之上,气息深邃如渊,仿佛与这片死寂的天地融为一体。他身旁,一杆黑幡无风自动,散发出的气息让他们这些准圣残魂都感到一阵心悸。 “你是何人?”始麒麟的魂魄率先发声,声音沉浑,带着审视与警惕。 祖龙与元凤的目光也同时汇聚在苏玄身上。 他们何等存在,一眼便看出此地绝非凡俗,乃是一处独立的幽冥世界,而眼前这人,似乎便是此地之主。 可他的修为,分明只是大罗金仙中期。 一个大罗,竟能执掌这等神异空间,还能将他们三位准圣的残魂拘来?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苏玄看着这三位心比天高的“新房客”,心中念头飞转。 他清楚,想让这三位俯首称臣,靠威压与恐吓是下下策,只会激起他们玉石俱焚的傲气。 想收服他们,攻心为上。 “我是谁不重要。”苏玄开口,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三道魂魄的意识深处,“重要的是,三位纵横洪荒一个量劫,到头来却落得个同归于尽、族群凋零的下场,当真甘心?” 此言一出,三位族长的魂魄皆是猛地一颤,怨气再次翻涌。 “若非这泥鳅和杂毛鸟,我麒麟一族何至于此!”始麒麟怒吼。 “匹夫!若非你贪得无厌,先启战端,何来今日之祸!”祖龙亦是咆哮回应。 元凤魂体周围的火焰虚影明灭不定,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化不开的悲怆与恨意:“一切都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定局?”苏玄轻笑一声,那笑声在这死寂的九幽中显得格外刺耳,“一个被人精心布置的骗局,三位却在其中扮演主角而不自知,甚至到死,都只将仇恨对准彼此,岂不可笑?” “你说什么?!”三位族长同时将暴怒的意志投向苏玄。 “竖子!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挑拨离间!”祖龙的龙魂威压如潮,试图撼动苏玄的心神。 苏玄立于莲台,纹丝不动,引魂幡的黑光轻轻流转,便将所有威压化解于无形。 “挑拨?三族大战,洪荒破碎,生灵涂炭,最大的得利者是谁?又是谁,有能力、有动机,在暗中推动这一切?” 苏玄的话语不疾不徐,如同一柄重锤,敲在三位族长的心头。 他们并非蠢笨之辈,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此刻经苏玄一点,无数过往的疑点瞬间涌上心头。 “本皇当初收到密报,言凤族欲联合麒麟,图谋我四海权柄……”祖龙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确定。 元凤的魂体一震,冷声道:“一派胡言!我收到的消息,是龙族暗中与走兽一脉结盟,意图颠覆天空与大地!” 始麒麟沉默了片刻,魂体波动得最为剧烈:“吾亦曾得一神秘道人相助,他推演出龙、凤二族有联手之势,劝我先发制人……” 三位霸主,你一言我一语,将各自得到的情报一对。 片刻之后,整个九幽核心之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真相,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得到的所有关键情报,竟然都对不上! 每一个情报,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精心设计过,完美地指向了另外两族,将他们推向了不死不休的对立面。 “噗……”元凤的魂体一阵剧烈晃动,几乎溃散,那是一种被欺骗、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极致悲愤。 “是谁……到底是谁在算计我等!”始麒麟仰天咆哮,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懊悔与不甘。 他后悔的不是发动战争,而是直到身死道消,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祖龙更是沉默不语,万丈龙魂蜷缩起来,那股霸绝天地的气势,在真相面前,化作了无尽的悲凉。 他们三族,打生打死,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最终,却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看着他们懊悔的模样,苏玄知道,时机到了。 “三位的仇家,如今恐怕正在洪荒之上,坐收渔翁之利,享受天道功德。”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足以让他们无法拒绝的诱饵。 “留在我这九幽,我可保尔等真灵不灭。待我修为大成,未必不能带你们重返洪荒,届时,血海深仇,自可亲手去报。” “当然,”苏玄补充道,“我也不会强迫你们为我做事。此地广大,你们可自行择地安歇,潜心修炼,恢复魂力。” 这番话,如同一道曙光,照进了三位族长无尽的黑暗与悔恨之中。 报仇! 这个念头,瞬间压倒了一切。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绝与渴望。 良久,还是祖龙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好,我留下。” “我等,也留下。”元凤与始麒麟的声音相继响起。 这一刻,他们之间那不共戴天的仇恨,似乎在共同的敌人面前,暂时被压了下去。 苏玄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三个巅峰准圣级别的打手,虽然现在只是残魂,但只要在九幽好好养着,迟早能恢复几分威能。 这波买卖,血赚! 至于之前三族大战中,被引魂幡陆续拘来的那数以万计的金仙、太乙金仙,乃至几位大罗金仙的亡魂,苏玄也懒得亲自管理。 他心念一动,将鬼母与四大凶兽唤来,指着那群在道场外围瑟瑟发抖的亡魂大军,随口吩咐道:“这些,都交给你们了,编入队伍,好生管教。” 鬼母与四兽领命,看着那黑压压一片、不乏太乙金仙强者的“新人”,激动得魂体放光,感觉自己的人生……不,鬼生,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第十五章 魔道相争 三族争霸落幕,洪荒迎来了一个短暂的喘息之机。 苏玄依旧安坐于九幽深处,对于外界的风云变幻,他只是一个安静的看客。 这日,系统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带着一种返璞归真的韵味。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先天灵根——黄泉花茶!】 苏玄心念一动,一株不过半尺高,通体如黄玉雕琢,叶片边缘泛着淡淡金芒的奇特茶树,便出现在他面前。 树上,零星点缀着几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花瓣呈半透明的血黄色,一股清冽而幽远的茶香,混合着轮回道韵,悄然弥漫开来。 黄泉花茶,生于九幽,长于黄泉,乃是集天地阴气与轮回道韵于一体的先天灵根。 其花瓣泡成的茶水,不仅能精纯法力,更能让饮者在品茗之间,短暂地与大道共鸣,提升悟性,妙用无穷。 “倒是个雅致的物件。” 苏玄淡然一笑,将黄泉花茶树栽种在幽冥黄泉之畔,与那黄泉果树相映成趣。 他随手摘下几片花瓣,以黄泉之水为引,幽冥鬼火为炉,片刻间,一杯色泽金黄,茶气中隐有轮回符文沉浮的香茗便已泡好。 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一股暖流自喉间滑入腹中,瞬间化为最精纯的本源之力,滋养着他的元神与法力。 更奇妙的是,他的心神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拔高,平日里晦涩难懂的大道法则,竟变得清晰可触。 苏玄惬意地靠在莲台之上,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他知道,三族争霸的结束,不过是一场大戏的序幕。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魔道之争。 那两位自混沌中杀出来的老对手,魔祖罗睺与道祖鸿钧,他们的较量即将登上洪荒的舞台。 苏玄深知这两位的恐怖。 那都是从三千混沌魔神中杀出来的狠人,手段通天,心智如妖。 尤其是罗睺,坐拥诛仙四剑与弑神枪,杀伐之力冠绝洪荒,便是圣人对上,也要头疼不已。 而他们未来那一战,更是直接将整个西方大陆的灵脉尽数打碎,化作了贫瘠之地,不知多少生灵因此遭劫。 苏玄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抛之脑后。 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专心修炼,提升自己,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在诸多天才地宝的加持下,又有黄泉花茶这等悟道神物辅助,苏玄的修行之路一片坦途 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他体内那早已充盈到极致的法力之海,终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轰! 一道无形的桎梏被悍然冲破,一股圆融无漏,仿佛随时能超脱于这方天地的恐怖气息,一闪而逝。 大罗金仙后期! 成了。 然而,就在他功行圆满的瞬间,整个洪荒大地,忽然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强烈震颤! 那震颤源自西方,却波及了整个洪荒,就连他所在的九幽之地,都感应到了那股几乎要将天地倾覆的恐怖波动。 “开始了。” 苏玄眸光一闪,再次来到黄泉边,施展出“镜花水月”神通。 黄泉水面之上,光影汇聚,呈现出的景象,远比之前的三族大战还要恐怖万倍。 只见洪荒西方大陆之上,一座通天彻地的巨大剑阵笼罩了方圆亿万里。 剑阵之内,黑气翻滚,煞气冲霄,四柄散发着无尽杀戮、绝灭、陷落、终结气息的绝世凶剑,悬于四方。 剑气纵横间,便能撕裂苍穹,斩断法则。 剑阵中央,一位身着黑袍,面容邪异俊美的男子,手持一杆漆黑长枪,傲然而立。 他周身魔气滔天,眼神睥睨,仿佛天地万物在他眼中皆为蝼蚁。 正是魔祖罗睺。 而在剑阵之外,三道身影成品字形,正不断催动法宝,疯狂地攻击着剑阵。 为首一人,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手持盘古幡,掌心悬浮着一方残破的玉牒,散发着三千大道的气息,正是鸿钧。 其左侧,是一位手持太极图的道人,正是阴阳老祖。 右侧,则是一位头悬乾坤鼎,手持乾坤图的道人,乃是乾坤老祖。 除了他们,在更远处的虚空中,苏玄还看到了一位手持一根杨柳枝,悠然观战的道人。 扬眉大仙。 这位大能,显然也是被鸿钧请来的帮手,只是此刻还未出手,似乎在寻找着剑阵的破绽。 “诛仙剑阵,果然名不虚传。”苏玄看着水镜中的景象,心中亦是赞叹。 罗睺以一敌三,竟丝毫不落下风。 “罗睺,你逆天而行,妄图以杀证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鸿钧的声音响彻天地,充满了浩然正气。 罗睺闻言,发出一阵张狂的大笑:“鸿钧!你我皆是混沌魔神,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之言?成王败寇罢了!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说罢,他手中弑神枪一抖,一道能撕裂元神的乌光,直刺鸿钧眉心。 鸿钧面色凝重,盘古幡一卷,向混沌剑气迎了上去。 轰! 两股至强的力量碰撞,产生的余波,直接将附近的一条巨大灵脉震成了齑粉。 苏玄看得嘴角微微抽搐。 这帮大佬打架,真是败家。 战斗愈发激烈,罗睺虽强,但双拳难敌四手。 鸿钧、阴阳、乾坤三人联手,又有扬眉在一旁虎视眈眈,不断以空间神通骚扰,让他渐渐感到了压力。 终于,在一次硬拼之后,阴阳老祖抓住一个破绽,祭出太极图,暂时定住了诛仙剑阵的一角。 “就是现在!”鸿钧大喝一声。 他与乾坤老祖同时全力出手,盘古幡的混沌剑气与乾坤鼎的神光汇于一处,狠狠轰击在剑阵的薄弱点上。 咔嚓! 一声脆响,坚不可摧的诛仙剑阵,竟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罗睺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魔血。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知道今日大势已去。 “鸿钧,你等着!本座还会回来的!” 他留下一句狠话,当机立断,收了诛仙四剑与弑神枪,化作一道魔光,朝着西方大陆的深处地脉遁去。 “休走!” 鸿钧手持造化玉牒,紧追不舍。 阴阳老祖与乾坤老祖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他们与罗睺因果太深,今日必须做个了断。 苏玄看着水镜中那毁天灭地的追逐战,以及整个西方大陆的惨状,不由得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 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他感慨一声。 打打杀杀多不好,还是自己这九幽之地,安稳。 第十六章 罗睺身陨 道魔之争的余波渐渐平息,鸿钧与罗睺的追逐战,似乎遁入了洪荒地脉深处,暂时没了声息。 洪荒迎来了一段诡异的宁静,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死寂。 苏玄依旧安坐九幽,外界的风云,于他而言,不过是黄泉花茶旁的一缕茶烟。 这一日,系统的声音如约而至。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先天灵根——养魂木!】 苏玄心念一动,一株通体呈暖玉之色,枝干虬结苍劲,宛如沉睡真龙的奇树,出现在他面前。 此树不高,却自有一股安宁祥和的道韵。 叶片半透明,脉络间有温润的微光流转,丝丝缕缕的精纯阴气随之溢散,却无半点阴寒,反而温润如春风。 养魂木,先天灵根,扎根于幽冥,能汲取九幽本源之力,安抚元神,对一切魂魄鬼物皆有天大的好处。 “好,好个养魂木!”苏玄眼中闪过一丝由衷的喜悦。 黄泉花茶悟道,养魂木安魂,这两者相加,简直是为他这九幽之主量身定做的无上配置。 他起身,亲手将这株养魂木栽种在了幽冥黄泉与忘川河交界处的一块空地上。 树根刚一接触到幽冥黄土,便像是找到了最终的归宿,疯狂扎根,汲取着两河交汇处的轮回道韵与九幽本源。 不过片刻,养魂木便枝繁叶茂,一股温润祥和的气息,如涟漪般扩散至整个九幽核心之地。 安魂殿内,正在闭目调息的三族之主残魂,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了双眼。 那股温润的气息拂过他们的魂体,仿佛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抚平了他们魂魄深处因无尽岁月争霸而留下的戾气与创伤。 道场之外,鬼母与四大凶兽,以及那数万亡魂,也沐浴在这股气息之中,只觉得神魂前所未有的安宁与舒畅,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连修炼起来都事半功倍。 岁月悠悠,不知又过了几千载。 在黄泉花茶与养魂木的双重加持下,苏玄的修行之路一片坦途。 他体内那早已臻至圆融的大罗法力,终于在某一日,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他的元神与九幽大道彻底相合,仿佛随时都能超脱于这方天地,与道同在。 大罗金仙巅峰! 成了。 然而,就在他功行圆满的瞬间,整个洪荒大地,猛地传来一阵剧烈到极致的震动! 那震动源自西方,却比上一次更为恐怖,仿佛整个洪荒的脊梁骨,都被人硬生生打断了一截! 九幽之地随之剧烈摇晃,忘川河掀起滔天血浪。 苏玄眸光一凝,再次来到黄泉边,施展出“镜花水月”。 水面之上,光影汇聚。 映照出的,是洪荒西方的地脉深处。 罗睺此刻的模样凄惨到了极点,黑袍破碎,魔气黯淡。 “鸿钧!你当真要赶尽杀绝!”罗睺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疯狂与不甘。 诛仙剑阵之外,鸿钧面色平静,手持盘古幡,身后阴阳老祖与乾坤老祖的尸身静静漂浮。 显然,这两位道友,终究还是陨落在了这场旷世大劫之中。 “罗睺,你妄图魔染洪荒,逆天而行,今日,便是你的终局。”鸿钧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哈哈哈……好!好一个终局!” 罗睺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眼中闪过一抹玉石俱焚的狠厉。 “既然你们不给本座活路,那这西方大地,便随本座一同陪葬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罗睺的身躯连同元神,轰然炸开! 他竟是选择了自爆,同时引爆了整个西方大陆的所有主干灵脉!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毁灭性能量,自西方地脉深处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西方大陆。 广袤无垠的西方大陆,在顷刻之间,变得灵气全无,化作了一片寸草不生的贫瘠死地。 无数栖息于西方的生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在这场浩劫中形神俱灭。 天穹之上,乌云汇聚,血雨倾盆,整个天道都在发出悲鸣。 苏玄静静地看着水镜中的末日景象,眼神中却无半点波澜。 他端起一杯刚刚泡好的黄泉花茶,轻轻抿了一口。 下一刻,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中爆发出前所未ove有的精光。 “好机会!” 这满天飘荡的无主孤魂,不都是为他准备的吗? “收!” 苏玄霍然起身,手持引魂幡,朝着洪荒西方的方向,猛地一摇。 嗡——! 引魂幡黑光暴涨,化作一个遮天蔽日的巨大黑色漩涡,横亘于九幽之上。 一股无视空间与法则的恐怖吸力,瞬间笼罩了刚刚化为死地的西方大陆。 刹那间,壮观到极致的一幕发生了。 西方大地上,那数以百万、千万计刚刚死去,尚在迷茫与痛苦中挣扎的亡魂,仿佛听到了来自灵魂归宿的召唤。 密密麻麻的魂影,汇聚成一道道灰色的洪流,遮天蔽日,浩浩荡荡地朝着九幽之地的方向奔涌而来。 这其中,不乏金仙、太乙金仙,甚至还有一位刚刚突破,没来得及高兴多久便被灵脉自爆波及,死得无比憋屈的大罗金仙! 看着这前所未有的亡魂盛宴,鬼母与四大凶兽早已看得神魂呆滞,彻底麻木了。 苏玄神色平静,神念一扫,便将所有金仙级别以上的亡魂,从洪流中精准地筛选出来,挪移到道场外的一片空地之上,交由鬼母看管。 而剩下的那数以千万计的普通亡魂,则尽数被吸入引魂幡内。 “炼!” 引魂幡剧烈震颤,幡内亿万符文流转,化作巨大的魂力磨盘。 顷刻之间,数千万亡魂便被尽数炼化为最精纯的魂力,最终凝聚成数万条闪烁着幽光的魂锁,盘绕于幡杆之上。 引魂幡的气息,在这一刻暴涨了何止十倍,其威能,已然达到了一个全新的恐怖层次。 苏玄满意地掂了掂手中的引魂幡,心中默默盘点了一下此次的收获。 除了三大族长这三位准圣残魂,如今麾下又添了一位倒霉的大罗金仙亡魂,太乙金仙亡魂的数量直接突破了二十位,金仙级别的亡魂更是多达三百余。 这股势力,若是放在洪荒之中,足以横扫一方。 而这一切,不过是他安坐九幽,喝喝茶,签签到,顺手捡来的。 苏玄收起引魂幡,再次坐回养魂木下,看着棋盘上的残局,落下一子。 清脆的落子声,在寂静的九幽中,显得格外清晰。 洪荒的风,似乎要变个方向来吹了。 第十七章 修补西方 道魔之争的终章,以罗睺自爆西方灵脉的惨烈方式落下帷幕。 洪荒大地在经历了极致的动荡后,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喘息之机。 肆虐天地的煞气与怨力,随着西方化为焦土而渐渐沉淀,天地间,似乎又恢复了些许清明。 九幽之地,苏玄安坐于养魂木下,继续打磨着他那已至巅峰的大罗道果。 大罗金仙巅峰,看似已是仙道之极,但苏玄深知,此境之上,还有准圣,更有那俯瞰众生,万劫不磨的圣人。 每一步的根基,都必须夯实到极致,容不得半点虚浮。 他周身道韵流转,与整个九幽世界的气息完美相合,一呼一吸间,皆是九幽本源之力的潮汐起落。 这些年来,每日的签到依旧在继续,只是获得的奖励,渐渐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签到成功,恭被宿主获得:后天灵根——彼岸花!】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后天灵宝——哭丧棒!】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幽冥制服一套……】 苏玄看着这些东西,有些哭笑不得 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生生相错。 倒也符合他这九幽的意境,只是品阶太低,于他修行已无甚大用。 他随手一挥,那丛丛妖异血红的彼岸花,便沿着新生的忘川河两岸,一路盛开,如同一条血色的地毯,为这死寂的九幽增添了几分诡异而凄美的色彩。 至于那哭丧棒和制服,更是被他随手丢进了道场的仓库角落,与缚魂索、阴煞杏之类的东西堆在一起,懒得多看一眼。 如今的九幽道场,早已非昔日可比。 黄泉果树硕果累累,黄泉花茶清香袅袅,养魂木道韵安详。 忘川河奔腾不息,隔绝阴阳生死。 两岸彼岸花开,如火如荼。 整个道场在无数灵根灵宝的滋养下,九幽之气弥漫粘稠,几乎化为实质,显得愈发井然有序,却也愈发幽深神秘。 鬼母与四大凶兽,连带着那一众金仙、太乙金仙亡魂,各司其职,修炼的修炼,巡逻的巡逻,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苏玄从修行中暂且回神,心念一动,再次施展出“镜花水月”神通,观摩洪荒景象。 水镜之中,洪荒西方的惨状依旧触目惊心,大地之上满是深不见底的裂谷,灵气稀薄得近乎于无。 不过,已有不少大能的身影出现在这片废土之上。 为首的,便是女娲与伏羲兄妹。 女娲手持素手轻扬间,便有无尽的造化之气洒落,抚平破碎的大地,滋养着干涸的地脉。 伏羲坐于一旁,拨动琴弦,天道八卦图缓缓旋转,梳理着此地混乱的天机与法则。 除了他们,还有镇元子、红云等一众顶尖大能,都在尽心尽力地修复着西方大陆,赚取着那份天道降下的功德。 接引和准提也只能苦哈哈的埋头苦干,他们本就是西方之人,如今修补西方,也只能拿到一些微博的功德。 苏玄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鸿钧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罗睺自爆,毁了西方,他固然要担上因果,但只需振臂一呼,召集洪荒大能一同修复,便可将这份罪责分摊出去。 而他自己,则能趁机整合洪荒气运,收拾道魔之争的烂摊子,为最终的合道成圣,铺平最后一段路。 这波操作,既得了人心,又赚了功德,还扫清了最大的障碍,可谓一举三得。 “不愧是未来的道祖。”苏玄轻声自语。 他又将目光投向那片破碎的土地,不禁感慨:“罗睺这家伙,死都死得这么不安生,给鸿钧留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言及于此,苏玄端起茶杯的动作,猛地一顿。 一个念头,如同九天惊雷,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 他的双眼瞬间眯起,瞳孔深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精光。 不对! 罗睺! 自他得到引魂幡以来,这件先天至宝的威能,他再清楚不过。 三族大战,祖龙、元凤、始麒麟的残魂,一个没跑,全被拘了来。 凶兽量劫,烛龙、神逆这两位顶级大能,陨落的瞬间便被引魂幡锁定。 甚至连道魔之争中,鸿钧那一方陨落的阴阳老祖与乾坤老祖,他们的残魂在消散前,也被引魂幡截取了一缕本源。 可唯独罗睺! 那位与鸿钧争道的魔祖,洪荒量劫的另一个主角,他自爆之时,引魂幡竟没有丝毫动静! 这太不正常了! 引魂幡乃是先天至宝,其法则之力甚至能凌驾于部分天道规则之上。 按理说,像罗睺这等存在的魂魄,对它而言,简直是世间最顶级的补品,不可能感应不到,更不可能放过。 苏玄的后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是罗睺的魂魄在自爆中彻底湮灭,连一丝真灵都未曾剩下? 苏玄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罗睺乃是混沌魔神跟脚,其元神之坚韧,远超寻常准圣。 即便自爆,也不可能消散得如此干净,连引魂幡都捕捉不到分毫。 那么,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了。 他……根本没死透! 亦或者说,身为魔道之祖,他的存在形式,与寻常生灵截然不同,引魂幡的法则,对他无效? 苏玄的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 他试图推演天机,却发现关于罗睺的一切,都被一片深邃的魔气与无尽的因果业力所笼罩,根本无从算起。 想不通。 这个发现,让苏玄心中那份安坐九幽的悠然,悄然淡去了几分。 一个不知藏在何处,不知何时会卷土重来的罗睺,就像一柄悬在所有洪荒生灵头顶的利剑。 谁也不知道,这柄剑什么时候会再次落下。 “洪荒,果然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宁静。” 苏玄轻叹一声,收起了神通。 水镜中那热火朝天的修复场面,在他眼中,此刻却多了一丝莫名的讽刺。 危机,从未远去。 他再次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修行。 唯有自身的强大,才是应对一切未知与凶险的唯一依仗。 修炼,必须抓紧一切时间修炼! 第十八章 自创功法 他安坐于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继续着自己的修行。 自从道魔之争后,引魂幡便再没有大规模拘来亡魂,洪荒迎来了一段诡异的和平期。 苏玄也不急,大罗金仙巅峰之境,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吐纳,都是在打磨自身大道,使其与这方天地,与这九幽本源更加契合。 这日,签到之音如约而至,带着一丝古朴的韵味。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聚魂香炉!】 苏玄面前的虚空微微荡漾,一尊约莫巴掌大小,通体由不知名黑玉雕琢而成的小巧香炉,静静地悬浮着。 香炉造型古朴,三足两耳,炉身上铭刻着亿万鬼神朝拜的浮雕,散发着一股安魂、聚魂的奇特道韵。 苏玄屈指一弹,一缕幽冥鬼火落入炉中。 嗡—— 香炉轻轻一震,炉内无需香料,竟自发地升起一缕缕宛若实质的青黑色烟气。 这烟气并不呛人,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沁人心脾的清香。 那香味仿佛是世间所有魂魄最渴望的归宿,能直接作用于神魂本源,滋养魂体,抚平一切创伤与戾气。 “有点意思。” 苏玄看着这香炉,倒是颇为满意。 聚魂香气袅袅升起,如活物般在九幽核心之地盘旋、扩散。 很快,这股奇异的香气便飘散到了道场之外。 正在“药园”里指挥着一众鬼修打理灵根的鬼母,最先闻到了这股味道。 她手中的动作一顿,脸上露出一抹发自神魂深处的陶醉之色,仿佛浸泡在最温暖的泉水中,舒服得每一个念头都舒展开来。 “这……这是什么香气?” 她身后的那些鬼修亡魂,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个个仰着头,闭着眼,使劲地嗅着空气中那醉人的香气,脸上尽是痴迷与享受。 道场另一边,正在操练阵法的四大凶兽,也闻到了这股味道。 “吼?” 饕餮的大鼻子用力嗅了嗅,巨大的哈喇子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它那简单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香!太香了!比上次那个黄泉果还香! “蠢货!口水收一收!”穷奇一翅膀拍在它后脑勺上,可它自己也是双眼放光,忍不住朝着香气的源头飞去。 梼杌和混沌更是二话不说,化作两道黑风,直奔道场核心。 不一会儿,苏玄的莲台周围,便围满了人。 鬼母、四大凶兽、彩凤、龙族麒麟族的太乙金仙……所有在道场内修行的亡魂,都循着味道聚集了过来。 他们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在外围找个地方坐下,一个个闭着眼,满脸陶醉地吸收着那聚魂香气,魂体上都泛起了一层舒适的微光。 苏玄看着这幅景象,不由得失笑。 他本想将这香炉也当个摆设,没想到对这些鬼物亡魂竟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他没有打扰他们,反而静静地观察起来。 看着看着,他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不对劲。 他发现,这些亡魂,无论是修为高深的鬼母,还是普通的鬼修,他们在吸收周围那浓郁到极致的阴气时,效率都出奇的低下。 磅礴的阴气被他们吸入魂体,可真正能被炼化、用以凝聚魂体的,竟然连三成都不到。 剩下的大部分阴气,只是在他们体内转了一圈,便又重新逸散到了天地之间。 这就像一个漏水的木桶,装得再快,漏得也快。 难怪他们凝聚魂体的速度如此缓慢。 “是功法的问题。”苏玄心中瞬间了然。 这些亡魂,生前修炼的都是各自种族的功法,那些功法都是针对血肉之躯的,讲究的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 如今他们只剩魂体,再用以前的法门来吸收阴气,自然是事倍功半,错漏百出。 而苏玄自己修炼的《神魔太阴诀》,乃是无上大道法门,同样不适用于这些纯粹的魂体。 “看来,得给他们找个合适的营生才行。” 苏玄摩挲着下巴,思绪飞转。 去洪荒找一本鬼修功法? 不可能。 如今六道未立,地府未出,鬼道一说尚未成型,哪来的顶级鬼修功法? 求人不如求己。 既然没有,那便……创一本!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轰然升起。 这个念头一生出,便再也无法遏制。 以他如今大罗金仙巅峰的修为,又身怀九幽大道与太阴法则的深刻感悟,再加上此地得天独厚的环境,创造一门专门给魂体吸收阴气、凝聚魂魄的功法,并非不可能! 甚至,这对他自己而言,也是一次梳理自身大道,查漏补缺的绝佳机会。 说做就做。 苏玄双目微阖,再次进入了深层次的悟道状态。 他端坐于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心神彻底沉入大道长河。 一时间,整个九幽核心之地,风云变幻。 无数关于九幽、死亡、轮回、太阴、魂魄的大道法则,如同活物一般,化作一枚枚玄奥的符文,在他周身环绕、飞舞、碰撞、重组。 他的身后,仿佛出现了一片无垠的幽冥世界。 有忘川河水在奔腾,有彼岸花海在摇曳,有阴风木在低语,有聚魂香炉在沉浮。 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独特道韵。 那道韵,既有九幽的死寂与深邃,又有太阴的至高与孤冷,更蕴含着一丝从无到有的创生之意。 这股道韵瞬间惊醒了所有沉浸在香气中的亡魂。 他们骇然地睁开双眼,看向莲台上的那道身影,神魂都在颤栗。 此刻的苏玄,在他们眼中,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强者,而像是一尊正在开天辟地的创世神魔! 安魂殿内,正在闭目养神的祖龙、元凤、始麒麟三位霸主,也被这股惊天动地的道韵所惊动。 他们齐齐睁开眼,魂体不受控制地飘出大殿,遥望着那道被无尽道则环绕的身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骇然”与“震撼”的神情。 “他……他在做什么?”元凤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这是在……开创道法?”始麒麟的魂体剧烈起伏,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祖龙死死地盯着苏玄,沉默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无尽的苦涩与颓然。 “自愧不如……当真是,自愧不如啊!” 他们三位,生前皆是准圣大能,自诩洪荒顶点,可与苏玄此刻展现出的境界与气魄相比,简直如同萤火与皓月争辉。 这一刻,他们心中最后一丝属于霸主的骄傲,被击得粉碎。 第十九章 煅魂炼阴决 九幽的时光,无声无息,仿佛凝固的琥珀,封存了外界的喧嚣与杀伐。 苏玄端坐于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已不知闭关了多少岁月。 自道魔之争后,他便将全部心神沉浸于一门功法的推演之中。 以《神魔太阴诀》为总纲,熔炼引魂幡之奥秘,结合九幽地脉的本源大道,再辅以他签到所得的无数阴属功法残篇为砖瓦…… 这是一个浩瀚无比的工程,其难度,不亚于一位大罗金仙重新开辟自己的大道。 莲台之上,苏玄宝相庄严,周身被一团浓郁到化不开的黑色道韵所笼罩。 那道韵之中,亿万符文生生灭灭,时而演化出山川寂灭、万物轮回的恐怖异象。 终于,在某一刻,所有的异象尽数收敛,尽数归于他体内。 苏玄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没有一丝波澜,却仿佛蕴藏着一方幽冥世界的生灭。 他摊开手掌,一卷由纯粹道韵法则凝聚而成的黑色玉简,在他掌心缓缓浮现。 玉简之上,五个古朴苍茫的大字,透着镇压神魂、炼化万物的无上威压。 ——煅魂炼阴决。 功法问世的刹那,幽冥黄泉的奔流为之一滞,就连那横贯天地的忘川河,都掀起了一阵微澜,仿佛在朝拜一部无上经典的诞生。 这股道蕴逼人的气息,瞬间惊动了道场内的所有生灵。 “这……这是何等功法?” 道场一角,鬼母的魂体激荡,她望着苏玄掌心的那卷功法,眼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渴望。 她能感觉到,那功法与她的本源完美契合,若是能得之修行,她的道途将一片坦途。 “鬼母,四凶,及道场内所有亡魂听令,速来莲台下集结。”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生灵的魂魄深处。 “遵主人法旨!” 顷刻间,鬼母当先,四大凶兽紧随其后,数万亡魂大军在各自统领的带领下,化作一片黑色的潮水,井然有序地汇聚到九幽莲台之下。 黑压压的一片,鸦雀无声,只有一道道炙热的目光,汇聚在苏玄的身上。 苏玄环视一圈,看着自己这支初具规模的班底,缓缓开口。 “尔等随我,短则数万载,长则数十万载。入我九幽,既是劫数,亦是机缘。” “洪荒广大,然强者为尊,弱肉强食,从无安宁之所。天道之下,量劫往复,纵是大罗金仙,亦有陨落之危。” 他的声音平静而沉稳,却带着一股直指人心的力量。 “今日,本座于九幽悟道,创下一部无上玄功,名曰《煅魂炼阴决》。此法,上可炼神魂、凝鬼体,下可吞阴煞、掌轮回,乃是我九幽一脉的立身之本。” 话音落下,下方顿时一片哗然,所有鬼物凶魂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苏玄没有理会他们的激动,继续说道:“今日,我便将此法赐予尔等。望尔等好生修炼,莫要懈怠。待他日,我九幽秩序大成,尔等皆为这方天地的主宰,与世同君,逍遥自在!” 说罢,他屈指一弹。 掌心的黑色玉简轰然碎裂,化作亿万道细碎的黑色流光,如一场浩大的流星雨,精准无比地射入下方每一位鬼物凶魂的眉心。 “啊——” 磅礴的信息洪流涌入脑海,众鬼魂先是发出一阵痛苦的闷哼,但紧接着,便被那功法中蕴含的无上大道妙理所吸引,一个个脸上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 片刻之后,所有生灵都从那玄奥的道境中清醒过来。 他们感受着脑海中那部完整、强大、仿佛为他们量身定做的无上功法,再看向莲台上那道宛如神明般的身影,一股前所未有的感激与狂热,自神魂最深处喷薄而出。 “谢主人赐法!” 鬼母第一个拜倒在地,魂体散发出的激动光芒,几乎要照亮半边九幽。 “谢主人天恩!” 四大凶兽更是激动得五体投地,巨大的脑袋磕在地上砰砰作响,恨不得把自己的魂都掏出来献给苏玄。 “我等……誓死追随主人!” 数万亡魂大军齐齐跪伏,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震得整个九幽之地都在嗡嗡作响。 也就在这一刻,就在这万众归心,众生感恩戴德的刹那,苏玄猛地一怔。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丝玄之又玄,厚重的无形气息,自下方那无数虔诚的魂魄中升腾而起,最终如百川归海般,尽数融入了他的体内。 这股气息与他自身的九幽大道完美契合,仿佛让他与脚下这片广袤的九幽大地,产生了一种血脉相连般的紧密联系。 他仿佛成了这片土地真正的意志,一念之间,便可调动此界无尽本源。 “这是……地道气运?!” 苏玄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脸上却不动声色。 惊喜! 前所未有的惊喜!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为了方便管理、提升属下实力的无心之举,竟然会为他带来如此逆天的回报! 天地人三道,乃是未来整个洪荒世界运转的基石。 天道高渺,执掌大势;人道革新,主宰气运更迭。 而地道,主掌轮回,承载万物生死,其重要性,丝毫不下于前两者! 如今,他竟然在机缘巧合之下,凝聚出了第一丝属于自己的地道气运! 这不仅仅是实力的提升,更是为他指明了一条通往至高的无上道途! 有了这一丝地道气运作为敲门砖,他建立六道轮回的构想,便不再是空中楼阁,而是有了最坚实的地基! 也就在这一瞬间,关于如何构筑六道轮回,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如九天惊雷般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后土以身化轮回,虽有大功德,却因自身便是轮回载体,最终被永远困于其中,不得自由。这是何等的悲哀? 而他,绝不能重蹈覆辙! 想要构筑一个完整且稳固的六道轮回,就必须要有相应的至宝,用来镇压六道,作为轮回运转的支柱与核心! 否则,强行构筑,下场便与后土无异。 更重要的是,他构想中的六道轮回,将与后土所化的轮回,有着本质的不同! 后土的轮回,尚在天道之下,受天道节制。 而他的六道,将是一个独立于天道之外的全新秩序! 以地道,取代天道! 新的六道,当为:地道、人道、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 一念至此,苏玄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前无古人,甚至可能后无来者的辉煌大道,已然在他脚下铺开。 第二十章 鸿钧成圣 那一丝玄黄色的地道气运,如同一颗种子,在苏玄的元神深处扎下根来。 它与他的九幽大道彼此交融,相互印证,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 他感觉自己不再是这片土地的过客,而是成了它真正的主人,一呼一吸,都与脚下这片广袤无垠的九幽地脉同频共振。 更令他心神震动的是,随着这丝气运的融入,整个九幽之地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纱轻轻笼罩,与外界的天道法则彻底隔绝开来。 一种玄之又玄的明悟涌上心头。 自此以后,他的九幽道场已然跳出了天道因果,遁于三界五行之外。 除非是那高高在上的圣人亲临,以无上法力强行探查,否则,再无人能窥见此地分毫。 他在这里,便是绝对的无上主宰。 “好,好一个地道气运!” 苏玄的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波澜。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护身符,让他在这危机四伏的洪荒世界里,有了一个真正可以安心发展的根基。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引魂幡,幡面上黑光流转,亿万符文沉浮,似乎也因这地道气运的出现而发生了一丝微妙的蜕变。 它不再仅仅是一件杀伐拘魂的先天至宝,更像是承载了某种更为厚重、更为古老的大道权柄。 一念至此,苏玄心中豁然开朗。 引魂幡,便是他未来地道的象征! 就在他为这意外之喜而心潮澎湃之际,那冰冷而宏大的声音,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先天至宝——鸿蒙周天图!】 苏玄的呼吸为之一滞。 先天至宝! 他面前的虚空缓缓裂开,一卷古朴的画卷从中徐徐展开。 那画卷之上,并无山川草木,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无尽星空。 亿万星辰在其中缓缓运转,每一颗星辰都仿佛是一个真实的大千世界,彼此之间以玄奥的轨迹相互牵引,构成了一幅包罗万象,蕴含天地至理的无上道图。 仅仅是看上一眼,苏玄便感觉自己的元神仿佛要被吸入其中,沉浸在那无尽的大道演化之中,无法自拔。 鸿蒙周天图,推演万事万物,洞察天机因果,其玄妙之处,比之那传说中的河图洛书,亦不遑多让! “哈哈哈……” 苏玄终于忍不住,发出一阵畅快至极的笑声。 真是雪中送炭! 他正愁如何寻找那几件构筑六道轮回所必须的镇压之物,这鸿蒙周天图便送到了他的手上。 有了此宝,他便可推演天机,锁定那些无主至宝的下落,再也不用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只能被动等待机缘。 他构想中的,那个独立于天道之外,以地道为尊的全新六道轮回,将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苏玄压下心中的狂喜,指尖在那鸿蒙周天图上轻轻一点,正准备催动法力,开始推演。 然而,就在这一刻! 一个宏大、威严、不带丝毫情感,却又仿佛蕴含着三千大道至理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洪荒三界! “吾乃鸿钧,今已身合天道,补全天地,成就混元圣人之位。” 这声音仿佛自九天而来,又仿佛从每个生灵的心底响起,无视任何空间与禁制的阻隔,清晰地传入了洪荒每一个角落。 九幽之地,苏玄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那抹笑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凝重。 鸿钧……成圣了! 莲台之下,鬼母的魂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是源于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让她几乎要当场跪伏。 四大凶兽更是吓得趴在地上,四个巨大的脑袋死死埋在臂弯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它们从那声音中,感受到了一股比兽皇神逆还要恐怖亿万倍的无上威严。 洪荒大地,在这一刻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无论是女娲伏羲,还是西方的接引准提,亦或是昆仑山中潜修的三清,所有的大能者,都在这一刻豁然睁眼,骇然地望向天外。 圣人!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洪荒世界诞生的第一位圣人! 那宏大的声音没有停顿,继续宣告着: “万载之后,吾将于三十三重天外,紫霄宫中开讲大道。凡有缘者,皆可来听。” 轰! 此言一出,整个洪荒彻底沸腾了! 圣人讲道! 这是何等天大的机缘? 一时间,无数隐世潜修的大能,纷纷从各自的道场中冲出,化作道道流光,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三十三重天外的方向飞去。 三十三重天,乃是天道演化,寻常生灵莫说进入,便是连方位都无法找到。 但此刻,在鸿钧圣人意志的指引下,一条通往紫霄宫的星光大道,清晰地呈现在了所有大罗金仙级别以上强者的感知之中。 “紫霄宫讲道……” 苏玄端坐莲台,眼神闪烁,心中也不免泛起了一丝波澜。 圣人讲道,听的乃是天地至理,对自己未来的修行之路,必然大有裨益。 要不要去?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迅速掐灭。 去? 开什么玩笑。 他瞥了一眼那鸿蒙周天图上,代表着三十三重天外方向的区域,只见那里因果线密集如麻,业力与杀机交织,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一路上,为了争夺那为数不多的座位,不知道要爆发多少场血战。 到了紫霄宫,更是要与三清、接引、女娲这些未来的天道圣人同坐一堂,一举一动都会被鸿钧看在眼里。 自己身怀地道气运,走的本就是一条与天道相悖的道路,此刻巴巴地凑上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更何况,自己身怀鸿蒙周天图这等至宝,推演大道之能未必就比圣人讲道差了。 何必去别人的地盘,看别人的脸色? 想通了这一点,苏玄心中再无半分犹豫。 他收敛心神,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手中的鸿蒙周天天图,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 “紫霄宫有三千客,我九幽,有六道轮回。” “鸿钧有他的天道,我,有我的地道。” 外界的风云变幻,与我何干? 他指尖法力流转,一道精纯的九幽本源之力,缓缓注入了鸿蒙周天图之中。 画卷之上,亿万星辰,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缓缓转动起来。 第二十一章 位列准圣 岁月在九幽之地,只是一条缓缓流淌,不着痕迹的河。 苏玄自凝聚地道气运之后,便再次陷入了深层次的闭关。 他如今是大罗金仙巅峰,距离那准圣之境,只隔着一层薄如蝉翼,却又坚若天堑的壁障。 这一步,靠的不是苦修,而是机缘。 他并不急,每日依旧签到、悟道,打磨着自身的九幽大道,使其与这方天地的联系愈发紧密。 这一日,签到之音如约而至,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鸿蒙道韵,仿佛自混沌未开之前传来。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鸿蒙圣魂果!】 苏玄万年古井不波的心境,在这一刻,终于掀起了一丝涟漪。 鸿蒙! 这两个字,在洪荒代表着至高与本源。 他摊开手掌,一枚通体紫金,约莫龙眼大小的果实静静悬浮。 果实表面并无华光,却仿佛蕴藏着一方初开的宇宙,亿万星辰在其中生灭流转,道道鸿蒙紫气缠绕其上,散发着一股直抵神魂本源的无上道韵。 此乃鸿蒙之中的先天灵根——圣魂树,历经亿万载光阴,方能结出的一枚果实。 其稀少与珍贵,便是圣人见了,也要动心。 “机缘,到了。” 苏玄看着这枚果子,再不迟疑,张口将其吞入腹中。 果实入口即化,没有想象中的狂暴能量,反而化作一道温润、浩瀚,却又至高无上的鸿蒙本源,瞬间涌入他的紫府元神。 轰——! 苏玄的元神在这一刻仿佛被投入了天地烘炉,开始了终极的蜕变。 那层阻碍他无尽岁月的准圣壁障,在这股来自鸿蒙的本源之力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应声而碎!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气息,自苏玄体内轰然爆发! 刹那间,整个九幽之地风云变色! 幽冥黄泉倒卷,忘川河掀起滔天血浪,彼岸花海瞬间开败又在瞬间绽放,循环往复。 阴风木的枝叶疯狂摇曳,聚魂香炉嗡鸣不止,养魂木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祥和光晕。 九幽的亿万地脉齐齐轰鸣,仿佛在朝拜新君的诞生。 苍穹之上,无尽的阴气、煞气、死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化作一个遮天蔽日的巨大漩涡。 漩涡中心,一道道比之前浓郁了何止万倍的玄黄色地道气运,如九天银河倒灌,浩浩荡荡地涌入苏玄的体内! 他与这方天地的联系,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密。 他仿佛就是九幽,九幽便是他! 这般惊天动地的异象,瞬间惊动了道场内的所有生灵。 “这……这是……主人他……” 鬼母骇然地望着莲台的方向,那股煌煌天威,让她连站立都变得无比艰难,魂体几乎要当场溃散。 “我的娘诶!天塌下来了?” 饕餮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巨大的脑袋埋进爪子里,瑟瑟发抖。 穷奇、梼杌、混沌也好不到哪去,四个曾经凶威盖世的家伙,此刻挤作一团,像四只受了惊的鹌鹑。 安魂殿内,正在闭目养神的三族族长,同时被这股威压惊得魂体巨震。 他们不受控制地飘出大殿,遥望着那道被无尽地道气运环绕的身影,脸上写满了震撼与不可思议。 “准……准圣?!”元凤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他竟然突破了?”始麒麟的魂体剧烈起伏,眼中满是无法掩饰的骇然。 祖龙死死地盯着那道身影,沉默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无尽的苦涩与颓然。 “好快的速度……当真是,望尘莫及!” 异象持续了良久,才缓缓平息。 苏玄睁开双眼,眸中没有一丝波澜,却仿佛蕴藏着一方世界的生灭轮回。 准圣,成了。 他缓缓起身,一步踏出,便已来到安魂殿前。 祖龙、元凤、始麒麟三位霸主看着眼前这位与他们同处一个境界的存在,心中最后一丝属于霸主的骄傲,在准圣的煌煌天威面前,终于化作了尘埃。 他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份苦涩与彻底的折服。 三人齐齐对着苏玄,深深一拜。 “恭贺道友,证道准圣!” 这一声“道友”,代表着他们彻底放下了过往的身份,将苏玄放在了与自己对等,甚至更高的位置。 “三位不必多礼。”苏玄虚扶一把,声音平淡,“如今洪荒量劫不断,准圣亦非不死不灭。我等身处九幽,更应同舟共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继续道:“本座欲立六道轮回,重塑地道秩序,此乃逆天之举,凶险万分。但若功成,尔等不仅可重塑真身,再返洪荒,甚至能执掌一道,与天地同寿,逍遥自在!” 一番话,说得三位曾经的霸主心神激荡,魂体颤栗。 另开一局!执掌一道!与天地同寿! 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宏愿! 一时间,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辉煌未来,在向他们招手。 “我等……愿为主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一次,他们口中的“主人”二字,无半分勉强,充满了发自内心的狂热与信服。 安抚了三族族长,苏玄再次回到莲台之上。 他心中清楚,立六道轮回,说着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后土以身化轮回,尚且被困于其中,不得自由。他想要避免重蹈覆辙,就必须找到六件相应的至宝,用来镇压六道,作为轮回运转的核心。 “如今已是准圣,洪荒之大,尽可去得。也是时候,为这六道至宝谋划一番了。” 他心念一动,准圣级别的恐怖元神之力运转开来,结合刚刚暴涨的地道气运,开始推演天机。 他要找的,是修罗道的镇压至宝。 无数天机画面在苏玄脑海中闪过,最终,画面定格在了一片无边无际,污秽至极的血海之上。 血海之中,一座宫殿若隐若现,一位身着血色道袍,面容阴鸷的道人,正盘坐于一朵十二品莲台之上,身旁悬浮着两柄杀气冲霄的绝世凶剑。 冥河老祖! “原来是他……”苏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倒是个富裕的邻居。” 如今的冥河,尚未效仿女娲造人,创出阿修罗一族。 但他凭借血海不枯、冥河不死的跟脚,修为同样已至准圣。 他手中的元屠、阿鼻二剑,乃是顶级的先天灵宝,杀人不沾因果。 座下的十二品业火红莲,更是极品先天灵宝,防御无双。 这三样,无一不是建立修罗道的绝佳至宝。 苏玄缓缓睁开眼,目光望向血海的方向,眼神深邃。 是时候去拜访一下这位邻居了。 第二十二章 拜访冥河 死寂的阴土化作了污秽的血水,安宁的轮回道韵被无穷无尽的杀伐之气取代。 这里是幽冥血海。 洪荒之中最为污秽、最为凶煞的绝地之一,无尽生灵陨落后的污血汇聚于此,亿万年来,怨气、煞气、业力交织,几乎化为实质。 寻常大罗金仙落入其中,不出片刻,便要被这滔天业力污了元神,坏了道基。 苏玄立于血海之上,万法不侵,准圣的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过客。 他目光扫过这片无边无际的血色海洋,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了血海的每一寸角落。 “道友,有客来访,何不现身一见?” 血海翻涌,掀起阵阵恶浪,却无半点回应。 只有那隐藏在血海深处的意志,变得愈发警惕与戒备,仿佛一头盘踞在巢穴中的孤狼,警惕地注视着踏入其领地的猛虎。 “道友有何贵干!” 良久后,一个阴鸷、沙哑,带着几分惊怒的声音终于自血海深处响起。 血浪分开,一座血玉雕琢的宫殿缓缓升起。 宫殿之上,一位身着血色道袍,面容阴沉的道人,正盘坐于一朵十二品业火红莲之上,周身血气与杀气交织,眼神警惕地盯着苏玄。 正是这血海之主,冥河老祖。 苏玄这才收回了那股威压,血海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冥河,脸上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意:“道友总算肯出来了。” 冥河脸色很不好看,他感受得到,眼前这人身上那股与九幽同源的气息,以及那深不可测的准圣修为,都让他忌惮不已。 “你我素无往来,道友一来便要掀了我的道场,是何道理?” “道友误会了。”苏玄摆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我道场毗邻,说是邻居也不为过。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邻里之间,理应守望相助,互通有无嘛。” 守望相助? 冥河的眼角抽了抽,他活了这么久,还从未听过如此清新脱俗的说法。 洪荒大能之间,不背后捅刀子就算厚道了,还守望相助? 他心中警铃大作,沉声问道:“道友究竟想做什么?” “是好事。”苏玄的笑容愈发真诚,“我看道友困于准圣之境,想来也苦恼许久了。我这里,恰好有一个能助道友成圣的机缘,不知你感不感兴趣?” 成圣!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冥河的心头炸响。 他瞳孔骤然一缩,死死地盯着苏玄,心神激荡,但更多的,是无法抑制的怀疑。 洪荒之中,谁人不想成圣? 可这等天大的机缘,岂会有人平白无故地送上门来? “道友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冥河压下心中的波澜,语气中满是戒备,“这等好事,为何不留给自己,反而要送给我这个外人?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很简单。”苏玄终于图穷匕见,他伸出一根手指,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借你一样东西。” 冥河的心猛地一沉。 “元屠、阿鼻,亦或是你座下的十二品业火红莲,都可以。”苏玄的目光在那两柄杀气冲霄的凶剑与那朵防御无双的莲台上一一扫过,像是在挑选一件心仪的商品。 “你!” 冥河瞬间炸了毛,一股滔天的怒火自心底喷薄而出,整片血海都因他的怒意而沸腾咆哮。 这三样,无一不是他伴生的极品先天灵宝,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家伙一开口,就要借走他的命根子?这哪里是借,分明就是明抢! “欺人太甚!” 冥河怒吼一声,再也按捺不住。 他座下的十二品业火火莲红光大盛,无穷业火冲天而起,化作一道火墙,隔绝天地。 同时,元屠、阿鼻二剑化作两道血色流光,带着撕裂法则的无上杀机,一左一右,朝着苏玄绞杀而去! 面对这准圣的雷霆一击,苏玄只是摇了摇头,身形一闪而逝。 他尚未来得及反应,苏玄的身影已经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一掌轻轻拍下。 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却仿佛引动了整个幽冥世界的力量,厚重、死寂,不容抗拒。 冥河骇然之下,将业火红莲的防御催动到了极致。 然而,那手掌落下,无穷业火皆尽熄灭,红莲的护体宝光如纸糊般破碎。 噗——! 冥河被一掌拍在胸口,整个人倒飞而出,狠狠砸回了血海之中,掀起万丈血浪。 一番交手,兔起鹘落,高下立判。 “我不服!” 冥河自血海中冲出,披头散发,面目狰狞,还要再战。 “唉。”苏玄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看来,光靠我们两个,是没法好好沟通了。也罢,我叫几个朋友过来,大家一起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好好地跟你讲讲道理。” 说罢,他对着虚空轻轻一挥手。 一道连接着九幽的门户,凭空在血海上空打开。 紧接着,在冥河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四道散发着滔天威压的身影,自门户中缓步走出。 为首的三位,一个龙威盖世,一个凤仪九天,一个麒麟踏瑞,正是曾经叱咤洪荒的三族族长——祖龙、元凤、始麒麟! 而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气息更为暴虐、更为凶戾,让冥河都感到一阵心悸的存在。 兽皇,神逆! 当神逆的魂体出现在血海之上,看到那三位老对头时,饶是以他的凶性,也不禁缩了缩脖子,神情有些尴尬。 不过,三族族长也只是瞥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 在九幽道场被“教育”了这么多年,又目睹了苏玄的种种通天手段,他们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恩怨,早就看开了。 如今,他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主人的属下。 而冥河,在看到这豪华到令人窒息的阵容时,整个人都傻了。 他嘴巴微张,彻底石化在当场,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个苏玄,已经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现在又冒出来三个昔日准圣的霸主,外加一个比他还凶的兽皇神逆…… 这……这还怎么打? 这是来讲道理的?这分明是来灭门的! 冥河瞬间就怂了,之前那股不服输的狠劲儿,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苏玄脸上那“和善”的笑容,只觉得浑身发冷。 “道……道友……”冥河的声音干涩无比,再没了之前的强硬,“有话……好说。”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咬牙道:“元屠、阿鼻二剑,道友尽管拿去用!只是这业火红莲,乃是我镇压自身业力,修炼的根本,还望道友……高抬贵手。” 第二十三章 鸿钧讲道 苏玄倒也爽快,并未得寸进尺。 他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这两柄杀伐至宝,用以镇压未来的修罗道。 至于业火红莲,虽是极品,却并非必须。 他收起双剑,脸上笑意更浓,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的不是他一般。 “道友放心,我向来以理服人,岂会强夺道友的护身之宝?” 说着,他对着虚空挥了挥手。 祖龙、元凤、始麒麟,以及缩在最后,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神逆,四个曾经的洪荒顶级大佬,便如同训练有素的保镖,齐齐转身,默不作声地走回了那道九幽门户。 门户关闭,血海上空那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消散。 冥河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背后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看着苏玄,心中依旧忐忑不安,不明白这位煞星为何收了宝物还不走。 苏玄把玩着手中的元屠、阿鼻二剑,感受着其中那纯粹的杀伐本源,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看向冥河,话锋一转。 “道友,宝物我收了,现在,我们来谈谈那成圣的机缘。” 冥河心头一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都到这份上了,这家伙竟然还记得这茬? 他本以为那所谓的“成圣机缘”不过是对方随口找的借口,现在看来,似乎另有玄机? “道友……此话当真?”冥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由不得他不激动。 成圣!这是何等诱惑? “自然当真。”苏玄负手而立,目光扫过这片无边无际的血海。 “天道之下,功德成圣乃是一条捷径。道友你这幽冥血海,乃盘古大神肚脐污血所化,跟脚非凡,内蕴无穷造化。只可惜……” 他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可惜什么?”冥河连忙追问,像个虚心求教的学生。 “可惜太过空旷,了无生机。”苏玄指着下方翻涌的血水,“亿万年来,除了道友你,可曾诞生出第二个灵智完整的生灵?” 一句话,问得冥河哑口无言。 血海环境恶劣,煞气、业力充斥,能诞生他这么一个异数已是侥幸,哪里还能孕育出其他生灵。 “道友可曾想过,于这血海之中,创造一方族群?”苏玄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诱惑,“你这血海不枯,你便不死。若你创造的族群也能如此,那将是何等庞大的气运?“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开天辟地的惊雷,在冥河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双目圆睁,眼神中先是茫然,随即化为狂喜,最后变成了醍醐灌顶般的明悟。 对啊! 我怎么就没想到! 这血海便是我的根基,于此地诞生的生灵,天生便会与我气运相连,尊我为父神! 一瞬间,无数的念头在他脑中碰撞、交织,一个完整而庞大的计划雏形,已然形成。 他越想越是激动,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 看着冥河那副陷入狂热与顿悟的模样,苏玄的嘴角,在谁也看不见的角度,悄然勾起一抹弧度。 他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这冥河老祖,在原本的轨迹中,本就会在女娲成圣后,有样学样地创造出阿修罗一族,虽功德不足以成圣,却也因此实力大涨,成了洪荒中谁也不敢轻易招惹的一方霸主。 自己现在,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将这个想法提前“点化”给了他。 不仅让对方觉得自己得了天大的好处,还顺理成章地“借”来了元屠、阿鼻二剑,更让冥河欠了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 一石三鸟,简直完美。 至于这“借”走的双剑,还不还?什么时候还? 那就要看心情了。 毕竟有句老话说得好,欠债的才是大爷。 “多谢道友指点迷津!此恩,冥河永世不忘!” 许久之后,冥河才从激动中回过神来,对着苏玄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神情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感激。 苏玄坦然受之,摆了摆手:“你我既是邻居,守望相助也是应当。道友你好自为之,我就不叨扰了。” 说罢,他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血海之上,只留下冥河一人,对着空荡荡的海面,兀自激动不已,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他的造人大计。 …… 返回九幽道场,苏玄的心情颇为不错。 此行收获满满,不仅为修罗道找到了镇压至宝,还平白得了一个准圣级别的人情。 他安坐于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心念一动,准圣级别的元神之力运转开来,施展出“镜花水月”神通。 面前的虚空如水波般荡漾,清晰地映照出洪荒大地的景象。 此刻的洪荒,与他上次窥探时,已然大不相同。 只见那三十三重天之外的混沌虚空中,人头攒动,霞光万道,瑞彩千条。 无数洪荒大能,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化作道道流光,密密麻麻,几乎挤满了通往紫霄宫的那条星光大道。 三清、女娲、伏羲、接引、准提、帝俊、太一……一个个未来名震洪荒的顶级大佬,此刻都如同赶集的凡人,神情肃穆,朝着那座古朴的宫殿飞去,生怕去晚了,抢不到一个好位置。 圣人讲道,这是何等天大的机缘,谁也不愿错过。 苏玄静静地看着这番盛景,眼神却古井无波。 虽然看不到紫霄宫内,但他知道,这看似祥和的求道盛会之下,暗藏着无尽的杀机与算计。 尤其是那最前排的六个蒲团,更是一切祸乱的根源。 “可怜的红云。” 这老哥,是洪荒出了名的老好人,交友遍天下,却偏偏在这次讲道中,因为一个蒲团,为自己惹下了杀身之祸。 在紫霄宫那种地方让座,不是讲义气,是没脑子。 鸿钧的蒲团,也敢乱动? 苏玄摇了摇头,心中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鸿钧身边太危险了,因果纠缠,算计重重,一不留神就会被人当成棋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哪有自己这九幽之地来得清净自在? “紫霄宫有三千客,皆为天道棋子。” “我九幽,独掌轮回,自成一方天地。” 苏玄收了神通,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缓缓闭上了双眼。 外界的风云,与我何干? 还是继续签到,来的实在。 第二十四章 造化修罗 苏玄安坐于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继续着他恒古不变的修行。 准圣之境,一步一登天,每精进一丝,都需要海量的法力与对大道的深刻感悟。 他并不急躁,每日签到、悟道,打磨着自身的九幽大道,使其与这方天地的联系愈发紧密。 这一日,签到之音如约而至,却带着一股凌冽刺骨,仿佛能将神魂都吹散的锐利道韵。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极品先天灵宝——阴风旗!】 苏玄豁然睁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一面通体呈灰黑色,约莫三尺见方的幡旗,静静地悬浮于他面前。 旗面之上,并无任何繁复的纹路,只有一片深邃的混沌,仿佛连接着某个专门吞噬魂魄的归墟。 旗面无风自动,,却吹得周遭空间都泛起层层涟漪,仿佛连虚空本身,都要被这阴风吹得魂飞魄散。 阴风旗,先天灵宝,乃是混沌中的一缕九幽阴风本源所化,不伤肉身,不毁法宝,专吹生灵神魂。 一旦被这阴风刮中,便是大罗金仙,也要元神动摇,道基受损,稍有不慎,便有魂飞魄散之危。 “好宝贝。” 苏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此物与他简直是绝配。 他的引魂幡,夺魂摄魄和阴风旗。 三者配合,简直是一套专门针对神魂元神的无解杀招。 苏玄心中思忖,若是日后与人对阵,先以阴风旗将对方吹得神魂不稳,再用夺魂摄魄之术,其效果怕是会出奇的好。 他将阴风旗收入元神之中,以九幽本源之力温养祭炼,心情颇为不错。 就在此时,他心有所感,目光望向了九幽道场之外。 只见一道血色的遁光,自血海方向而来,停在了道场结界之外,现出冥河那张阴沉却又带着几分局促的脸。 “这家伙,怎么又来了?” 他心念一动,传音出去:“道友不在血海参悟大道,来我这又有何事?” 结界外的冥河听到苏玄的声音,脸上那抹局促之色更浓了,他对着道场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道兄,前番听你一言,茅塞顿开。回去之后尝试以血海之血造化生灵,以期能获得一份功德,助我突破。”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苦恼。 “只是……不知为何,我造出的族人,总是不得要领,空有其形,却无半点灵智。百般尝试,皆是如此,实在无法,这才厚颜前来,想向道兄请教一二。” 他也不废话,当即施展神通,一团污秽的血水便飞入半空。 冥河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掐动玄奥的法诀,将自身的杀伐大道与创造法则打入血水之中。 那团血水一阵翻涌、蠕动,最终,化作了数百个形态各异的生灵。 正是未来阿修罗族的模样。 然而,这些造物虽然栩栩如生,却一个个双目无神,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在原地呆呆地站着,毫无半点生机。 “道兄请看,便是如此。任我如何施为,他们都只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与死物无异。” 苏玄静静地看着那些木然的阿修罗族人,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你只得其形,未得其神。” 冥河一愣,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苏玄淡淡指点道,“你的血海之血,虽然玄妙,却终究是死物。你打入的杀伐大道,也只是法则,而非‘灵’。” “生灵,生灵,你给了他们生,却没有给他们灵。” 冥河猛地抬头,脸上露出狂喜与恍然大悟之色。 “多谢道兄指点迷津!此恩,冥河永世不忘!” 说罢,一口精纯的元神本源被他喷出,在半空中瞬间分化为万千道细若游丝的紫色流光。 “去!” 冥河大喝一声,那些紫色流光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精准无比地射入了下方那数百个阿修罗族人的眉心。 那些原本呆滞木讷的阿修罗族人,身体猛地一颤,那双空洞的眼眸中,瞬间亮起了灵动的光彩。 虽然他们的眼神中,依旧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好斗与杀伐之意,但真正地活了过来! “哈哈哈……我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冥河看着自己创造出的族人,感受着那一道道与自己血脉相连、神魂相通的联系,忍不住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喜悦与激动。 他笑了一阵,才想起一旁的苏玄。 这位邻居,不,这位道兄,当真是自己的大福星啊! 一次指点,助他成圣有望。 二次指点,助他族群诞生。 这等大恩,何以为报? 冥河一咬牙,一跺脚,竟是直接对着苏玄单膝跪地,抱拳拱手,声音洪亮,态度诚恳到了极点。 “大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冥河的亲大哥!但有差遣,小弟万死不辞!” 苏玄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我跟定你了”表情的冥河,整个人都乐了。 本来只是想结个善缘,顺便看看阿修罗族诞生的场面,没想到,居然还白捡了这么一个实力强劲的小弟。 准圣级别的小弟,放眼洪荒,这也是独一份吧? 不要白不要! “起来吧。”苏玄笑着虚扶一把,“你我邻里之间,理当如此。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便是。” 他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掏出了几枚品相极佳的阴煞杏,随手丢给了冥河。 “初次认门,当大哥的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几枚果子你拿去,权当是见面礼了,对你恢复元神,也有些好处。” 冥河接过灵果,感受着上面精纯的阴煞道韵,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大哥对自己,实在是太好了! 他将灵果珍而重之地收起,又对着苏玄行了一礼,这才带着自己新生的族人,心满意足地返回了血海。 然而,就在此时。 一个宏大、威严、不带丝毫情感,却又仿佛蕴含着三千大道至理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再次响彻了整个洪荒三界。 “三千年后,吾将于三十三重天外,紫霄宫中,开讲大道第二次。凡有缘者,皆可来听。” 是鸿钧的声音。 一时间,洪荒之中,无数大能纷纷从闭关中惊醒,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开始为三千年后的讲道做准备。 苏玄端坐莲台,听着这响彻天地的圣人之音,表情却是古井无波。 紫霄宫二次讲道? 他有他的地道要走,何必去凑天道的热闹。 第二十五章 万兽鼎 准圣之境,感悟大道,凝练法力,每一步都需水磨工夫。 这一日,签到之音如约在他识海中响起。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极品先天灵根——聚阴竹!】 苏玄缓缓睁眼,只见面前的虚空中,凭空出现了一丛奇异的竹子。 这竹子与寻常竹类截然不同。 竹竿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墨紫色,修长挺拔,表面光滑如玉,竟无半点竹节,仿佛是天然而成的整体。 竹叶亦是奇特,并非翠绿,而是薄如蝉翼的黑玉之色,边缘锐利如刀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丝丝缕缕精纯到了极致的阴气,自那黑玉竹叶的脉络间悄然垂落,如烟似雾,在竹林周围汇聚,竟凝而不散,化作一汪浅浅的阴气小潭。 “聚阴竹……”苏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此物能自行汇聚天地间的阴煞之气,将其炼化为最精纯的先天阴气,对他这等专修阴寒大道的修士而言,简直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修炼宝库。 他起身,亲手将这丛聚阴竹栽种在了道场核心区域的一片空地之上。 此地,已有能助人悟道的阴风木,能滋养神魂的养魂木,更有能品茗悟道的黄泉花茶树。 如今,又添了这能汇聚阴气的聚阴竹。 四种形态各异的先天灵根,彼此的道韵在九幽之地交织。 阴风木下,大道之音若隐若现;养魂木旁,祥和之气抚慰神魂;黄泉茶畔,轮回之意沉浮不休;聚阴竹林间,阴气如潮,寒意森森。 这般景象,竟让这片原本死寂的九幽核心,多出了一种幽邃而又瑰丽的别样美感,宛如一方鬼道仙境。 道场愈发完善,苏玄的心情也颇为舒畅。 他安坐于黄泉之畔,目光落在了那卷自签到后便一直未曾动用的鸿蒙周天图上。 “如今已入准圣,也是时候,为我那六道轮回的构想,做些更实际的准备了。” 他指尖法力流转,一道精纯的准圣本源之力,缓缓注入了鸿蒙周天图之中。 嗡——! 画卷轰然展开,其上亿万星辰仿佛在这一刻尽数活了过来,以一种玄奥莫测的轨迹疯狂运转。 无数关于洪荒未来的天机画面,如流光电影般在苏玄的脑海中飞速闪过,最终,画面缓缓定格。 那是一座雄浑巍峨,直入云霄的古老神山,山体之上,依稀还残留着大战过后的疮痍。 然而,就在那神山之巅,一股厚重无比的宝光正冲霄而起。 瑞气蒸腾间,一尊古朴的三足两耳大鼎,正缓缓自地脉深处上浮,其鼎身之上,隐约有万兽咆哮之影沉浮,一股苍茫、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中部神山,万兽鼎……” 此宝天生便蕴含万兽之道,若是用来镇压未来的“畜生道”,简直是再合适不过。 苏玄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如今,洪荒但凡有点实力的大能,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紫霄宫里盘腿坐着,眼巴巴地听鸿钧讲道。 这等天赐良机,若是错过,简直天理难容。 他心意已决,不再耽搁,一步踏出,身形便已消失在了九幽道场。 …… 中部神山。 此地曾是麒麟一族的祖地,气运昌隆,祥瑞遍地。 但自龙汉初劫之后,麒麟一族死伤殆尽,此地也早已不复往日的辉煌,山脉凋敝,灵气稀薄,只剩下无尽的萧索与破败。 苏玄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神山之巅。 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尊半截已然出土的万兽鼎,古朴的鼎身散发着厚重的气息,仿佛承载着一个纪元的兴衰。 而在万兽鼎的旁边,几头气息萎靡,身上甚至还带着无法愈合旧伤的麒麟,正围着宝鼎趴伏在地,眼神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当苏玄的身影出现时,为首的一头老麒麟挣扎着站起身,一双浑浊的眼中,却透着一股宁死不屈的决绝与骄傲。 “此乃我族圣物,阁下……还请回吧。”它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却掷地有声。 苏玄看着这几只瘦骨嶙峋,毛发都失去了光泽,却依旧忠心耿耿守护着最后荣耀的麒麟,心中竟生出几分莫名的感慨。 “你们的老祖,始麒麟,如今在我那儿做客。”他负手而立,声音平淡。 此言一出,那几头麒麟先是一愣,随即个个怒目圆睁,鬃毛倒竖。 “休得胡言!我族老祖为守护洪荒,早已身化祥瑞,陨落于天地间!”老麒麟怒喝道,它绝不容许任何人侮辱它们一族至高无上的皇。 “陨落?”苏玄闻言,轻笑一声,“他肉身虽毁,魂魄尚存。如今正在我九幽之地好生休养,总有一日,会重返洪荒。” 几头麒麟彻底懵了,巨大的脑袋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老祖……还活着?在九幽? 这信息量太大,让它们本就不太灵光的脑子,瞬间陷入了一片空白。 苏玄也懒得与它们多做解释,屈指一弹,几枚品相极佳,散发着精纯阴煞道韵的杏果便落在了它们面前。 “拿着吃吧,看你们一个个饿得跟什么似的。” 说罢,他大袖一挥,那沉重无比,仿佛与整座神山连为一体的万兽鼎,便发出一声轻鸣,化作一道流光,被他轻而易举地收入了囊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烟火气。 做完这一切,苏玄的身影便再次消失。 只留下那几头麒麟,捧着灵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脑子里依旧是一片浆糊。 …… 九幽道场。 苏玄回到莲台之上,将那万兽鼎取出,细细打量。 鼎分三足,圆腹双耳,造型古拙大气,通体呈青铜之色,其上却无半分铜锈,反而流转着温润的宝光。 最令人震撼的,是鼎身之上那密密麻麻的万兽图腾。 飞禽走兽,鳞甲虫鱼,几乎尽在其中。 这些图腾并非死物,而是以一种玄奥的大道法则烙印其上,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从鼎身上挣脱而出,化作一支真正的万兽大军。 苏玄将一缕准圣神念探入其中。 轰! 他仿佛瞬间置身于一个万兽奔腾的原始世界,龙吟凤鸣,虎啸猿啼,亿万兽魂的咆哮声,几乎要将他的神念冲垮。 “好,好一个万兽鼎!” 苏玄眼中精光大盛,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有了此宝,他构想中的六道轮回,那至关重要的“畜生道”,便有了最完美的镇压之物! 六道轮回的拼图,又凑齐了关键的一块。 第二十六章 欣欣向荣 收起万兽鼎,苏玄端坐于莲台之上。 他如今身负的法宝,无论是攻伐至宝引魂幡、阴风旗,还是防御至宝十二品九幽莲台,亦或是推演天机的鸿蒙周天图,每一件都蕴含着无上大道。 当务之急,是继续打磨自身修为,将已有的诸多法宝与神通彻底融汇贯通,化为自己地道秩序的一部分。 届时再构筑六道轮回,才能真正做到得心应手,圆融无碍。 他安神沉寂,继续着恒古不变的修行。 这一日,签到之音如约而至,却不再是实体灵宝,而是一股玄之又玄的精纯能量。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九阴真气!】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玄只觉得一股无法言喻的至阴本源,凭空在他元神深处生成。 那并非单一的阴气,而是由九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根同源的阴寒大道本源揉和而成。 有太阴星的孤高与清冷,有九幽地脉的死寂与深邃,有黄泉之水的轮回与遗忘,有极阴冰魄的冻绝与终结…… 九种阴气彼此交织、盘旋,却又互不侵犯,最终在他神魔太阴诀的运转下,完美地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深邃到仿佛能吞噬万物的玄黑色气流。 这九阴真气极为珍贵,不仅能提升他自身的修为,更能助其洗练魂体,提纯本源,是鬼道生灵梦寐以求的无上神物。 苏玄没有犹豫,心神合一,开始全力炼化这道真气。 他如今已是准圣,炼化这等同源的本源真气,自然是水到渠成。 那股醇厚而温润的真气,如同一条温顺的大河,缓缓流淌过他的四肢百骸,最终汇入他那浩瀚如星海的法力之中。 准圣中期的壁垒,在这股力量面前,如春雪遇阳,悄然消融,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气息内敛,威压尽收。 苏玄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愈发返璞归真,若非亲眼所见,便是大罗金仙当面,恐怕也只会将他当做一个寻常的道人。 准圣中期,成了。 境界稳固之后,苏玄再次取出了鸿蒙周天图。 他将一缕更为精纯凝练的准圣中期法力注入其中,画卷之上,亿万星辰的运转轨迹变得愈发清晰、迅捷。 无数天机画面在脑海中流淌而过,皆是未来洪荒大势的走向,或是某些灵宝出世的模糊景象。 然而,他最想找的,那几件足以镇压六道轮回,与万兽鼎、元屠阿鼻二剑品阶相当的至宝,却依旧如雾里看花,被一层浓郁的天机迷雾所笼罩,无法窥其全貌。 苏玄倒也不着急。 他收起周天图,心中一片清明。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如今他麾下势力日益壮大,九幽道场也初具规模,打磨自身,好生经营这方根基之地,同样重要。 心念一动,他起身踏出莲台,开始了对自己道场的巡视。 整个九幽核心之地,早已今非昔比。 阴风木下,悟道之音若隐若现;聚阴竹林间,阴气如潮,凝而不散;养魂木旁,祥和之气抚慰神魂;黄泉花茶畔,轮回之意沉浮不休。 四种顶级先天灵根的道韵交织,将此地化作了一方真正的鬼道仙境,任何鬼物在此修行一日,都胜过在外界苦修百年。 道场之外,更是井井有条。 鬼母如今已颇具一方鬼主的气度,她将数万亡魂大军管理得井井有条,按照各自生前的种族、特长,分门别类,或负责打理灵根,或负责巡逻警戒,或专心修炼阵法,俨然成了一支纪律严明的鬼道大军。 她的修为在九幽莲子与黄泉果的加持下,早已突破至太乙金仙巅峰,距离大罗之境,也只是一步之遥。 而另一边,四大凶兽的“练兵场”则显得画风迥异,充满了欢声笑语……当然,主要是它们的。 “下一个!谁来挑战本大爷的‘爱之铁拳’?撑过三息,赏阴魂果一枚!” 梼杌扛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巨大兽骨,唾沫横飞地冲着一群新来的凶兽亡魂叫嚣着。 “我来我来!”饕餮在一旁举着爪子,满脸兴奋地当起了托,“大哥,让我先来!我感觉我这次能撑五息!” 穷奇则在一旁盘算着,如何从这些新来的“愣头青”身上,克扣下一些修炼资源,然后拿去跟鬼母换一壶她新酿的“阴风醉”。 混沌则飘在半空,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偶尔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试图逃跑,便会被它一口吞下,然后灰头土脸地吐出来,魂体上还沾着不明的粘液。 四大凶兽的修为,也都在太乙金仙中后期不等,加上苏玄赐下的四煞宝刀,联手之下,寻常大罗金仙见了也要绕道走。 至于安魂殿中,那三位曾经的霸主,更是安分守己。 每日除了吸收养魂木的气息修补残魂,便是在殿内相互印证大道,偶尔还会为当年的一些战术细节吵得面红耳赤,但终究不敢有丝毫逾矩。 苏玄看着这欣欣向荣的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他随手摘下一些黄泉果与阴煞杏,化作流光,精准地落入鬼母与四大凶兽,以及那些表现出众的亡魂手中,算是对他们这段时日苦劳的赏赐。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回到莲台之上,心神沉入对整个洪荒天地的感应之中。 紫霄宫的方向,那股浩瀚的圣人道韵已经散去。 鸿钧的第二次讲道,结束了。 而下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便在三千年后。 苏玄对此心知肚明。 鸿钧三次讲道,第一次,讲的是证道大罗金仙之法,让洪荒众生有了明确的修炼方向。 第二次,讲的是斩三尸证道准圣之法,为洪荒大能们推开了一扇通往更高层次的大门。 而这第三次讲道,讲的,便是那无数生灵梦寐以求的成圣之法! 三次讲道之后,鸿钧将分发鸿蒙紫气,钦点圣位。 届时,三清、女娲、接引、准提等人,将接连成圣,一个属于圣人的时代,即将拉开帷幕。 洪荒,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 而他,也该为这即将到来的大时代,做好更充分的准备。 第二十七章 太阴灵脉 九幽的岁月,于苏玄而言,不过是悟道途中的一处驿站,无声无息,波澜不惊。 他安坐莲台,神魔太阴诀在体内周天运转,每一次吐纳,都与这方天地的本源产生着更为深邃的共鸣。 这一日,那恒古不变的签到之音,在他识海中轰然响起,其道韵之宏大,竟让整个九幽之地都为之轻轻一颤。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太阴灵脉!】 苏玄豁然睁眼,那双深邃如宇宙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难以抑制的炽热。 灵脉! 而且是完整的一条太阴灵脉! 他心念一动,一条通体由最纯粹的太阴晶石构成,蜿蜒不知几万里的庞然大物,便出现在九幽的虚空之中。 它就像一条沉睡的太古巨龙,周身缭绕着肉眼可见的黑色神曦,丝丝缕缕精纯到极致的先天阴气,如瀑布般自其龙骨般的脉络上垂落。 尚未落地,便已在半空中凝结成一枚枚漆黑的阴气结晶,叮当作响。 这灵脉,是活的。 它能自行吞吐混沌,源源不断地产生最本源的先天阴气,更能镇压一方气运,稳固天地。 “好!哈哈哈……好啊!” 苏玄看着这条灵脉,终是忍不住发出一阵畅快至极的笑声。 他想起了自己最初签到所得的那条九幽地脉。 一者镇压生机与地煞,二者化生阴气与轮回。 如今双脉在手,竟是完美地契合了他心中那模糊的地道构想。 这两条灵脉若是合力,足以将整个九幽之地彻底覆盖,化作一方独立于洪荒之外的无上洞天! 对鬼物亡魂而言,这是何等概念? 在这里,随便吸一口气,都是大补。 哪怕是一头凡俗的猪妖死后所化的魂魄,在此地待上百年,恐怕都能修成鬼仙。 苏玄不再迟疑,他霍然起身,亲自出手。 他一手托天,引动九幽大道的无上权柄,将那条太阴灵脉高高举起。 另一手向下一按,整个九幽大地轰然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其走向,竟与那条早已存在的九幽地脉遥相呼应,彼此缠绕。 “去!” 苏玄一声轻喝,掌中的太阴灵脉便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黑色神光,精准无比地落入那道新开的沟壑之中。 轰隆隆——! 在两条灵脉归位的刹那,整个九幽之地,迎来了开天辟地以来最为剧烈的一次蜕变! 异象连天! 大地剧烈地震动,发出沉闷的轰鸣。 道场核心,那株阴风木的枝叶疯狂摇曳,垂下万千道悟道神光。 养魂木的树干上,竟泛起了一层温润如玉的宝光,祥和之气几乎化为实质。 聚阴竹林间,墨紫色的竹竿节节拔高,竹叶愈发锐利,吞吐着更为精纯的阴气。 黄泉之畔,那株黄泉花茶树的花瓣瞬间绽放,一股能洗涤神魂的茶香,飘散至九幽的每一个角落。 就连那横贯天地的忘川河,此刻也掀起了滔天巨浪,仿佛在朝拜新君的诞生。 这般改天换地的恐怖景象,瞬间惊动了九幽所有的生灵。 安魂殿内,正在闭目养神的三族族长,被这股剧震直接从悟道状态中惊醒,魂体不受控制地飘出大殿。 他们骇然地望着眼前这宛如创世般的景象,感受着那几乎要将他们魂体都撑爆的精纯阴气,脸上写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 “这……这又是何等手段?”元凤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感觉自己以往对“强大”二字的认知,正在被一次又一次地无情颠覆。 “改天换地,造化灵脉……这等手笔,便是当年的吾等,也……”始麒麟的魂体剧烈波动,话说到一半,便化作了无尽的苦涩。 祖龙死死地盯着那道立于苍穹之上,一手缔造了这一切的身影,沉默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等……跟对了人。” 而在道场的另一边,鬼母与四大凶兽的反应,则截然不同。 他们看着那群新来的“同事”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震惊模样,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过来人”的优越感。 鬼母只是掩嘴轻笑,那双美眸中,尽是对自家主人的崇拜与自豪。 而四大凶兽,可就没那么含蓄了。 “瞅瞅,瞅瞅你们那傻样!”饕餮挺着大肚子,瓮声瓮气地嚷嚷道,那模样,要多得瑟有多得瑟,“基本操作,都坐下,别大惊小怪的,以后习惯就好了。” 穷奇也扑扇着翅膀,斜着眼,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教训道:“想当初我们刚来的时候,也跟你们似的,没见识。后来才发现,主人时不时就搞出点大动静,这都是小场面,懂不懂?” 梼杌和混沌在一旁连连点头,昂首挺胸,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差点把“我们老大就是牛”这几个字刻在脸上。 三族族长听着这几个家伙的嘲讽,嘴角直抽抽,偏偏又无法反驳。 小场面? 这还叫小场面? 他们心中升起一股荒谬感,但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苏玄立于九霄之上,并未理会下方属下们的骚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两条灵脉的归位,一丝比之前浓郁了何止百倍的玄黄色地道气运,自九幽的本源深处升腾而起,最终尽数融入了他的体内。 轰! 这一刻,他与这方天地的联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密。 他仿佛就是九幽,九幽便是他! 无数关于地道、轮回、生死、阴阳的大道法则,如同决堤的洪水,在他心中轰然炸响,许多之前晦涩难明的关隘,豁然开朗。 心中那构想已久的六道轮回之法,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完整,仿佛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将其付诸实现。 不仅如此,他所参悟的太阴大道、九幽大道……诸多法则,都在这地道气运的加持下,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印证与提升。 而他立身之本的九幽大道,更是在这一刻,朝着那至高无上的圆满之境,迈出了坚实无比的一大步。 苏玄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体内那股足以掌控一切的磅礴力量,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 外界的风云,与我何干? 且让他们去争,去抢。 我自安坐九幽,静待花开。 第二十八章 鸿钧分宝 九幽的岁月,沉静如亘古的深潭,波澜不惊。 苏玄安坐莲台,双眸紧闭,神魔太阴诀在他体内周天运转。 每一次吐纳,都与这方天地的本源产生着更为深邃的共鸣。 自从两条灵脉归位,此地的阴气与地道法则愈发凝实,他的修行一日千里。 这一日,那恒古不变的签到之音,再次于他识海中轰然响起。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先天灵果——罗刹果树!】 苏玄缓缓睁眼,那双深邃如宇宙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兴味。 罗刹?这名字倒是有趣,透着一股与九幽相得益彰的凶性。 他心念微动,一株通体呈暗红色,仿佛由凝固的血液浇筑而成的奇特果树,便出现在九幽的虚空之中。 此树不高,枝干却虬结狰狞,如魔龙探爪,每一片树叶都形如利刃,边缘闪烁着森然的寒芒。 在枝叶之间,零星挂着几枚拳头大小的果实,果皮上遍布着天然形成的鬼面罗刹图纹,栩栩如生,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磅礴能量。 罗刹果,先天灵根所结,珍贵无比。 其内蕴含的并非寻常灵气,而是最为纯粹的本源煞力与太阴精华的结合体,鬼道生灵食之,可直接提升修为,洗练鬼体,效果霸道绝伦。 “不错。” 苏玄起身,亲手将这株罗刹果树栽种在了道场核心区的另一片空地之上。 此树刚一接触到幽冥黄土,便仿佛活了过来,根须如灵蛇般疯狂扎入大地深处,汲取着九幽地脉的本源之力。 那几枚果实上的罗刹图纹,似乎也变得更加狰狞可怖。 这股新来的凶悍气息,立刻惊动了道场的其他“住户”。 阴风木的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声,似乎在与新邻居打招呼。 养魂木依旧温润祥和,散发出的气息却悄然浓郁了几分,仿佛在宣示自己的主权。 聚阴竹林间,墨紫色的竹竿轻轻摇曳。 黄泉花茶树则最为淡定,轮回道韵流转,自成一方天地。 而角落里,四大凶兽看着那株新来的果树,四个巨大的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这树……瞅着比咱们还凶啊。”饕餮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瓮声瓮气地说道。 “何止是凶,”穷奇斜着眼,翅膀不安地扇动着,“我感觉它要是活过来,能跟咱们干一架。” 梼杌和混沌在一旁深以为然地点着头,下意识地离那罗刹果树远了一些。 苏玄环视着自己日益繁盛的道场,心中颇为满意。 阴风木,助悟道。 养魂木,安神魂。 聚阴竹,汇阴气。 黄泉花茶,品轮回。 黄泉果树,助修炼 如今又添了这能直接提升修为的罗刹果。 六种顶级的先天灵根,彼此的道韵在九幽之地交织,将此地化作了一方真正意义上的无上洞天。 他正准备再次坐下,细细体悟这几种灵根交织下的大道变化,就在此时,一个宏大、威严、不带丝毫情感,却又仿佛蕴含着三千大道至理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洪荒三界! “三次讲道已毕,天道圆满,圣位当出……” 是鸿钧的声音! 这声音无视任何空间与禁制的阻隔,清晰地传入了洪荒的每一个角落,也同样在九幽之地回响。 莲台下的鬼母与四大凶兽,在这股煌煌圣威之下,神魂剧颤,连头都不敢抬。 安魂殿内,三族族长的残魂更是被惊得飘出大殿,骇然地望向天外混沌的方向。 唯有苏玄,依旧平静地立于原地。 他知道,紫霄宫的最后一场大戏,开幕了。 果不其然,鸿钧的声音继续响彻天地,开始分发那决定未来洪荒格局的无上机缘。 “老子、元始、通天,尔等为盘古元神所化,身负开天功德,当有圣位。” “女娲,汝日后当有大功德于洪荒,亦有圣位。” “接引,汝为西方之主,可得一圣位。” …… 苏玄静静地听着,心中一一印证。 三清、女娲、接引,五道鸿蒙紫气尘埃落定。 接下来,便是那洪荒第一老好人,红云。 “红云,你性情良善,将机缘让与准提,此蒲团本为汝之圣位,亦赐予你。” 苏玄听到这里,心中不禁微微一叹。 这哪是赐予,分明是催命符。 身怀成圣之基,却没有守护它的实力,这在弱肉强食的洪荒,就是最大的原罪。 鸿钧果然还是那个鸿钧,天道之下,一切皆是算计。 “另有一道鸿蒙紫气,游离于洪荒之中,静待有缘者。” 最后一道紫气,鸿钧并未指定,而是任其自行择主。 苏玄心中明镜似的,这道紫气,最终会与红云的那一道,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引出鲲鹏、冥河等一众大能,将整个洪荒搅得天翻地覆。 分完了圣位,便是分宝。 只听鸿钧的声音再次传来:“吾掌管造化玉碟,今将诸多灵宝分赐尔等,以镇压气运。” 虽然看不见紫霄宫内的景象,但苏玄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那些都是何等惊天动地的至宝。 盘古幡、太极图、诛仙四剑、十二品功德金莲…… 随便拿出来一件,都足以让准圣大能打得头破血流。 说不眼馋,那是假的。 苏玄的道心再稳,面对这等诱惑,也不免泛起一丝波澜。 但他很快便平复了心境。 那些宝物虽好,却也意味着无尽的因果与算计。 自己身怀签到系统,脚踏九幽之地,未来的成就,未必会比他们差。 好东西,总会有的。 分宝之后,鸿钧那浩渺无情的声音,做出了最后的宣告: “自今日起,吾将身合天道,非量劫不出。洪荒大势,自有定数。” 话音落下,那股笼罩整个洪荒的煌煌圣威,如潮水般退去,天地间再次恢复了平静。 但所有大能都清楚,洪荒,变天了。 一个属于圣人的时代,即将拉开帷幕。 鸿钧虽不再现身,但他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高悬于九天之上,拨弄着众生的命运,操纵着洪荒的大势。 苏玄负手而立,望着天外混沌的方向,眼神深邃。 去与他们争?去与他们抢? 大可不必。 天道之下,皆为棋子。 与其去别人的棋盘上挣扎,不如安安稳稳地经营好自己这一方天地。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了那株刚刚栽下的罗刹果树上,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 第二十九章 红云陨落 九幽无岁月,寒暑不知年。 苏玄安坐于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神魔太阴诀于体内周天运转,对大道的感悟日积月累,愈发深邃。 他如今的修为,已稳固在准圣中期,距离后期,只差那临门一脚的机缘与积累。 他并不急躁,心如亘古幽潭,不起半分波澜。 这一日,那恒古不变的签到之音,在他识海中悄然响起。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太阴寒潭!】 苏玄缓缓睁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兴趣。 他心念一动,一方不过数丈大小,通体由最纯粹的太阴玄冰构成的水潭,便出现在九幽的虚空之中。 这寒潭之中,并无潭水,而是盛满了液态的太阴寒气。 那寒气粘稠如汞,丝丝缕缕,逸散而出,竟连周围的空间法则都被冻结出细密的冰晶裂纹,发出“咔咔”的轻响。 这太阴寒潭,乃是混沌之中一缕至阴本源所化,其内蕴含的太阴寒气恐怖无比。 但对于修炼阴寒之道的生灵而言,这却是梦寐以求的无上宝地。 “不错。” 苏玄微微颔首,这东西与他简直是绝配。 他起身,大袖一挥,那方太阴寒潭便化作一道流光,被他稳稳地安置在了幽冥黄泉之畔。 轰! 当至寒的太阴寒潭与至阴的幽冥黄泉彼此接触的刹那,整个九幽核心之地的气机为之一变。 两股同源而又各具玄妙的力量相互激荡,彼此增幅。 一时间,阴气更甚,寒气逼人! 原本只是如云似雾的阴气,此刻竟凝结成冰冷的阴气寒流,在地面上缓缓流淌,让这方鬼道仙境,更添了几分幽邃与森然。 也就在此时,一直静静悬浮于苏玄身旁的引魂幡,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嗡嗡——! 幡面上的幽光前所未有的明亮,仿佛闻到了什么绝世美味,主动撕开一道虚空裂缝,一股强大到极致的牵引之力从中探出。 “嗯?”苏玄眉梢一挑,有些意外。 自道魔之争后,洪荒已许久没有这等级别的大能陨落了,按理说,鸿钧第三次讲道在即,各方都在闭关潜修,怎会有人在此刻遇害? 下一刻,九幽深处的空间裂缝中,一道略显狼狈的红色魂影,被引魂幡的黑光牵引着,跌跌撞撞地从裂缝中踏出。 这魂影身着一袭红袍,面容温和,此刻却充满了茫然、悲愤与不解。 他魂体光芒黯淡,显然受了重创,但那股属于准圣大能的独特气韵,却依旧无法掩饰。 “红云?” 苏玄看着这道魂影,眼底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这位洪荒第一倒霉蛋,这么快就应劫了。 红云的魂魄刚一落地,便看到了那散发着致命威胁的引魂幡,以及立于莲台之上,气息与整个九幽融为一体,深不可测的苏玄。 他心中警铃大作,虽不知身处何地,但求生的本能让他毫不犹豫,转身化作一道红光,便要逃离此地。 “道友,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 苏玄的声音平淡响起,他甚至都未曾起身,只是屈指一弹。 整个九幽之地的空间瞬间凝固,红云所化的遁光,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被硬生生地弹了回来,在原地摔了个七荤八素。 “喝杯茶再走嘛。” 一杯刚刚泡好的,散发着轮回道韵与安魂清香的黄泉花茶,被推到了他的面前。 红云彻底懵了。 他戒备地看着苏玄,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鼻尖那股能洗涤神魂的茶香,却让他那因身死而激荡不休的魂体,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舒缓。 他下意识地打量四周。 这一看,他便再也挪不开眼了。 那株摇曳间便有大道之音垂落的阴风木,那汪能冻结虚空的太阴寒潭,那奔流不息,蕴含轮回真意的幽冥黄泉,以及这整片天地间,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先天阴气…… 此地……对此地鬼物而言,简直是比圣人道场还要顶级的无上洞天! “道友,请。”苏玄抬手示意。 红云犹豫片刻,终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茶水入喉,一股温润的力量瞬间抚平了他魂魄上的创伤,就连那因身死道消而产生的无尽怨念,都被洗去了几分。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向苏玄的眼神,终于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复杂。 他看着红云,话锋一转:“道友可知,你如今的处境?” 红云闻言,脸上温和的笑意化为无尽的苦涩与悲凉。 “肉身被毁,真灵受创,还能有什么处境?” “不,比你想的更糟。”苏玄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得有些残忍,“你那一道鸿蒙紫气,乃是取死之道。如你如今这缕残魂,若是回到洪荒,最好的下场,便是随时间流逝,真灵消散,彻底归于天地。”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带着一丝幽默的调侃:“当然,运气差一点,也可能被捉了去,炼成什么法宝的器灵,天天被他盘,那日子可就有趣了。” 红云的脸彻底白了,苏玄的话,字字诛心,却又句句是实。 “道友,洪荒太危险,不如就留在我这九幽。” “你留在此地,我可保你真灵不灭。此地阴气充沛,灵根遍地,你大可转修鬼道,未必不能重归巅峰。届时找鲲鹏报仇雪恨,不都由你心意?” 红云的魂体剧烈地波动起来,苏玄为他描绘的未来,让他那颗本已死寂的心,重新燃起了一丝名为“复仇”的火焰。 他看着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九幽之主,看着这方安宁而又充满机缘的洞天,挣扎了许久许久。 最终,他像是卸下了所有包袱,对着苏玄,深深一拜。 “红云……见过道友。自今日起,愿听道友差遣。” 苏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善。” 他屈指一弹,一道蕴含着完整鬼修法门的流光,便没入了红云的眉心。 随后,他又随手摘下几枚黄泉果与阴煞杏,堆在了红云面前。 “这是见面礼。安心修炼,恢复魂力要紧。” 最后,他指着远处一处阴气最为浓郁,紧邻着阴风木与养魂木的空地。 “那里便做你的洞府吧,一应所需,皆可自取。” 功法,灵果,顶级洞府,一应俱全,安排得明明白白。 红云看着眼前的一切,感受着脑海中那部玄奥的功法,心中五味杂陈,但更多的,却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期待。 或许……这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归宿。 第三十章 噬魂珠 九幽的岁月沉静如水,苏玄端坐于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神魔太阴诀于体内周天运转,大罗金仙巅峰的修为已然圆融无碍,只待那冥冥之中的一线机缘,便可一窥准圣之秘。 他并不急躁,心境古井无波。 这一日,那恒古不变的签到之音,在他识海中悄然响起,其道韵之玄妙,竟带着一丝洞穿神魂的锐利。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顶级先天灵宝——阴神真眼!】 苏玄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浓厚的兴趣。 他心念一动,一枚约莫龙眼大小,通体由一种不知名的漆黑晶石雕琢而成的眼球,便静静地悬浮于他面前。 这眼球的造型极为独特,并非寻常的圆形,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由无数扭曲魂魄挤压而成的竖瞳形态。 瞳孔深处,并非漆黑,而是一片混沌的灰色旋涡,缓缓转动间,仿佛能将世间一切神魂都吸入其中,搅得粉碎。 苏玄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这枚阴神真眼。 嗡——! 真眼猛地一颤,那灰色的瞳孔之中,骤然绽放出一道无形无质,却又真实不虚的灰色神光。 神光所过之处,空间并未破碎,时间亦未凝固,但苏玄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片区域内的一切法则与道韵,其内在的“灵性”都被瞬间扰乱、镇压,陷入了一种绝对的死寂。 若是生灵被这神光扫中,元神必会陷入刹那的混沌与迷茫,神识错乱,无法调动分毫法力,更别提施展什么神通了。 这简直是专门为斗法准备的大杀器! 试想一下,与人对阵,正当对方要祭出法宝,掐动印诀之时,自己悄无声息地给他来上这么一下。 对方瞬间变成一个空有法力却无法调用的木桩,那场面,该是何等的有趣。 “好宝贝。” 苏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此物阴险、霸道,正合他意。 他将阴神真眼收入元神之中,以九幽本源之力温养,心中那建立六道轮回的宏伟蓝图,也变得愈发清晰。 六道之中,饿鬼道专司吞噬,最是凶残,需要一件能够镇压魂魄、吞噬万灵的至宝。 是时候,为它寻找一件合适的镇压之物了。 苏玄再次取出了那卷自得到后,便一直用以推演洪荒大势的鸿蒙周天图。 他指尖法力流转,一道精纯无比,蕴含着九幽大道真意的本源之力,缓缓注入了鸿蒙周天图之中。 嗡——! 画卷轰然展开,其上亿万星辰仿佛在这一刻尽数活了过来,以一种比以往迅捷了万倍的轨迹疯狂运转。 无数关于洪荒未来的天机画面,如流光电影般在苏玄的脑海中飞速闪过。 苏玄的心神沉入其中,如同最高明的渔夫,在这张因果大网中,耐心寻找着自己需要的那条线。 他的神念越过高山,跨过大河,掠过无数洞天福地,最终,如同一支利箭,猛地扎入了那片广袤无垠,终年被迷雾笼罩的无量东海。 画面不断下沉,穿过万丈波涛,越过无数奇诡的海底生灵,最终,定格在了一处深不见底的海底深渊。 那深渊漆黑如墨,仿佛是天地间的一个巨大伤口,连光线都无法逃逸。 在深渊的最底部,一颗不知几万里大小,通体覆盖着黑色角质,宛如山脉般的巨大头颅,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头颅早已没了生机,却依旧散发着一股源自混沌的苍茫与暴虐气息。 正是当初开天辟地之时,被盘古大神一斧头斩落的一颗混沌魔神的头颅。 无数岁月以来,这颗头颅不断吞噬着偶尔误入此地的过往生灵,竟在机缘巧合之下,重新诞生了一丝微弱的灵智。 而在那巨大的头颅之内,无数被吞噬的生灵怨魂与混沌煞气交织,最终凝聚成了一颗通体血红,散发着无尽吞噬与怨毒气息的珠子。 噬魂珠! 苏玄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此珠,天生便蕴含吞噬魂魄的大道,与他构想中的饿鬼道,简直是绝配! “就是它了。” 苏玄收了鸿蒙周天图,心中再无半分犹豫。 如今,鸿钧刚刚结束讲道,洪荒之中但凡有点名号的大能,此刻全都在闭关消化圣人讲道所得,参悟斩三尸的法门,以期能在下一次讲道时,抢占先机。 整个洪荒,都处在一个罕见的高手空窗期。 此时去取宝,最是安全,应当不会惊动太多人。 这等天赐良机,若是错过,简直天理难容。 他心意已决,当即起身,一步踏出莲台。 “鬼母,四兽,前来见我。”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道场内每一个角落。 “是,主人!” 鬼母与四大凶兽不敢怠慢,立刻化作数道流光,出现在苏玄面前,恭敬侍立。 “本座要外出一趟,时日不定。”苏玄看着他们,声音平淡,“我不在之时,尔等好生看家,约束亡魂,勤勉修炼,不得有误。” 鬼母盈盈一拜:“主人放心,妾身必将道场打理妥当。” “主人放心!”穷奇拍着胸脯,将四煞宝刀扛在肩上,一脸煞气,“哪个不长眼的敢来闹事,俺们四个第一个削了他!” 饕餮在一旁连连点头,嘴里还塞着不知从哪摸来的阴煞杏,含糊不清地附和着。 苏玄看着他们这副模样,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交代完后,不再耽搁,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了九幽道场。 下一刻,他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无量东海的上空。 无量东海广阔无垠,孕育着无数水族生灵,也是曾经龙族的大本营。 如今的东海,虽然再无龙族这等庞然大物,但还是有诸多水族大能。 此行还需谨慎,避免惊动太多生灵的注意,取到噬魂珠,早日返回。 他扫过下方海域,没有惊动任何生灵,甚至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随即整个人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一头扎进了那深不见底的蔚蓝之中,径直朝着那处锁定的海底深渊,破浪而去。 第三十一章 偶遇相柳 苏玄立于一座深不见底的断渊之前,神色平静。 鸿蒙周天图的推演,最终指向了这里。 苏玄一步踏出,身形如一片落叶,飘然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越是下沉,那股阴寒刺骨的煞气便越是浓郁,仿佛要将一切生机都冻结、同化。 就在他深入千丈之际,下方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一点幽绿的火光毫无征兆地亮起。 紧接着,一道庞大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开重重阴气,直扑他的面门! 那是一颗足有小山大小的巨大头颅骨,眼眶中燃烧着两团幽绿的鬼火,张开的巨口中,利齿森然,带着一股吞噬神魂的诡异吸力。 偷袭来得又快又狠,换做寻常大罗,怕是当场就要手忙脚乱。 苏玄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嗡——! 十二品九幽莲台的护体黑光自行亮起,如一道永恒的屏障,将他护在其中。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响,那巨大的骷髅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光幕之上,非但没能撼动分毫,反而被震得头骨上裂开数道细密的缝隙,眼眶中的鬼火都暗淡了几分。 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似乎对自己的失手感到无比愤怒,调转方向,再次蓄力撞来。 “不知死活。” 苏玄终于不耐,他抬起手,对着那庞大的骷髅头。 夺魂摄魄! 苏玄的神通轻易的将头颅中诞生的一点灵智湮灭。 咔嚓——! 坚硬无比,足以媲美后天灵宝的巨大头骨,在失去灵性后,脆弱得如同朽木。 一道裂缝自眉心出现,飞速蔓延至整个头骨。 下一刻,在一声沉闷的爆响中,庞大的骷吞头轰然炸裂,化作漫天骨粉,洋洋洒洒地飘落深渊。 骨粉之中,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魂的珠子,滴溜溜地悬浮在原地。 苏玄伸手一招,那珠子便乖巧地飞入他的掌心。 噬魂珠,到手了。 然而,他刚将珠子收起,一股腥臭、湿滑,带着能腐蚀万物的剧毒气息,扑面而来。 苏玄眉头微皱,只见下方翻涌的阴煞雾气被强行排开,一个庞然大物缓缓升起。 九颗狰狞无比,宛如山岳的巨大蛇头,探出了黑暗。 每一颗蛇头之上,都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甲,猩红的蛇信吞吐不定,十八只灯笼般的竖瞳,齐刷刷地锁定在了苏玄的身上。 那股属于大罗金仙巅峰的恐怖气势,足以让天地变色。 巫族大巫,相柳! “这颗噬魂珠,本座守了它三千年,就等它煞气圆满,没想到,竟被你这无名之辈捷足先登了。” 九颗蛇头中,位于最中央的那颗主头颅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如同无数金石在摩擦,震得整个深渊都在嗡嗡作响。 一时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苏玄握着噬魂珠,神色依旧平静,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尊传说中的洪荒凶神,而是一个寻常的问路人。 “宝物有灵,自会择主。它既然选了我,道友强求,也无意义。” 相柳的九颗头颅,十八只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玄。 他活了无尽岁月,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有趣的人物。 更重要的是,他从此人身上,感觉到了一股与九幽同源,却又深不可测,仿佛独立于天道之外的诡异气息。 他左边的一颗蛇头歪了歪,瓮声瓮气地说道:“这小子脚下的莲台,品阶不低,是个好宝贝。” 右边的一颗蛇头则吐着信子,阴恻恻地笑了:“何止莲台,他身上那股气运,闻着就香,吞了他,本座的修为怕是能再进一步。” “都闭嘴。” 主头颅低喝一声,制止了其他头颅的议论。 他盯着苏玄,沉默了片刻,巨大的蛇脸上竟露出一丝无奈,仿佛自言自语:“天机显示,此物今日出世,却与我无缘。本座本还不信,如今见了你,倒是信了。” 他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这让苏玄也有些意外,看来这相柳,并非传说中那般不讲道理。 “怪哉,怪哉。”相柳另一颗比较年轻的蛇头好奇地凑了过来,巨大的鼻孔对着苏玄闻了闻,“洪荒之中,但凡有点名堂的大罗,本座基本都见过。你这号人物,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不应该啊。” 苏玄淡然回应:“洪荒之大,卧虎藏龙。总有些生灵,不喜争斗,只愿潜修,道友未曾见过,也不足为奇。” 苏玄依旧不为所动,没有解释太多。 言多必失,保持神秘,才是最好的护身符。 相柳见他油盐不进,也失了继续盘问的兴趣。 他摆了摆九颗巨大的蛇头,叹了口气:“也罢,宝贝既然没了,本座也懒得在此地多待,后会有期吧!“ 说罢,那庞大的身躯缓缓沉入深渊,腥风与威压如潮水般退去,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玄确定再无他人后,一步踏出,返回九幽道场。 安坐于莲台之上,他摊开手掌,开始细细打量这枚得之不易的噬魂珠。 珠子入手冰凉,一股纯粹到了极致的吞噬之力从中传来,仿佛一个微缩的黑洞,连他的神念都差点被吸入其中。 不愧是顶级的先天灵宝。 苏玄不再迟疑,准圣中期的法力如潮水般涌入其中,开始炼化。 随着炼化加深,关于噬魂珠的种种玄奥,尽数涌入他的心头。 此珠,可吞噬天地间一切魂魄,将其转化为最精纯的本源魂力。 这股魂力,既可以用来反哺己身,提升修为,洗练元神;亦可以用来喂养珠子本身,不断强化其威能。 更让苏行心中一动的是,这噬魂珠,竟然还有着晋升的可能! 只要吞噬的魂魄数量足够多,质量足够高,这枚先天的灵宝,甚至有朝一日能够打破桎梏,蜕变为真正的先天至宝! “好!好一个噬魂珠!” 苏玄的眼中,终于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精光。 他麾下的引魂幡,本就能拘来无尽亡魂。 之前,这些亡魂除了被他炼化成魂锁,增强引魂幡的威力,并无他用。 现在,却多了一个绝佳的去处——喂养噬魂珠。 引魂幡拘魂,噬魂珠养魂,魂力一部分反哺自身,一部分强化灵宝…… 这简直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完美闭环! 苏玄手握着这枚潜力无穷的宝珠,嘴角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满意弧度。 九幽的家底,又厚实了几分。 第三十二章 巫妖劫起 九幽道场,安坐莲台的苏玄,心神沉浸在一种圆融无碍的境界中。 炼化了噬魂珠后,他并未立刻出关,而是继续着恒古不变的签到与修行。 准圣中期的修为已然稳固,距离后期,看似一步之遥,实则隔着一道需要庞大能量与机缘才能冲破的壁垒。 这一日,系统的签到之音,带着一股滋养万物,润泽神魂的奇特道韵,在他识海中响起。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阴泉灵乳!】 苏玄缓缓睁眼,只见一汪约莫拳头大小,通体呈乳白色,散发着沁人心脾清香的奇异液体,静静地悬浮于他面前。 这并非寻常灵液,而是九幽地脉最深处的本源阴气,历经亿万载的沉淀与转化,方能凝聚出的本源精华。 每一滴阴泉灵乳,都蕴含着足以让一位大罗金仙法力暴涨的磅礴能量,更能洗涤元神,稳固道基,是洪荒之中可遇而不可求的无上神物。 “好东西。” 苏玄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难以抑制的炽热。 这阴泉灵乳,正是他突破的契机。 他不再迟疑,张口一吸,那汪灵乳便化作一道温润的暖流,顺着喉间滑入腹中。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能量,瞬间在他的四肢百骸、紫府元神中轰然炸开。 那并非狂暴的冲击,而是一种源自大道本源的滋养与填充,他那早已浩瀚如星海的法力,在这股能量的灌注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暴涨、凝实。 那道坚若天堑的准圣后期壁垒,在这股温润却又无可阻挡的力量面前,如春雪遇阳,悄然消融,没有掀起半分波澜。 一股比之前强大了不知多少倍,却又更加内敛,更加返璞归真的恐怖气息,自苏玄体内一闪而逝,旋即尽数收敛。 他整个人看上去与之前并无二致,但那双眼眸开阖之间,却仿佛有两方宇宙在其中生灭演化,举手投足间,都与这方天地的本源大道深度共鸣。 准圣后期,成了。 苏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浊气落地,竟化作数块蕴含精纯阴气的灵石。 他感受着体内那股圆融自如,仿佛随时都能触碰到圣人门槛的磅礴伟力,嘴角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满意弧度。 距离那至高无上的圣人之境,又近了一步。 修为突破,心境愈发空明,苏玄倒是生出了几分闲情逸致,想看看如今的洪荒,又是何等光景。 他心念一动,来到幽冥黄泉之畔,屈指一弹。 神通,镜花水月。 平静的黄泉水面泛起涟漪,光影汇聚,洪荒大地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出来。 然而这一次,镜中呈现的景象,却让见惯了大场面的他,也不由得眉梢微挑。 只见那九天之上,一座无比宏伟、神圣的巨大天宫拔地而起,其上祥云缭绕,瑞气万千,无数宫阙殿宇连绵不绝,横亘于日月星辰之间。 一面书写着“妖庭”二字的巨大旗幡,在天宫正门之上迎风招展,散发着镇压三界的无上皇者之气。 天宫之内,无数妖神、妖圣、妖王往来穿梭,或驾驭妖风,或乘坐云辇,一派威严鼎盛的景象。 天宫最高处,帝俊身着金乌帝袍,头戴帝冠,端坐于宝座之上,周身太阳真火缭绕,一双眼眸睥睨天下,威严不可直视。 其身旁,东皇太一怀抱混沌钟,神情冷峻,准圣巅峰的恐怖气息,震慑着整个天庭。 “帝俊倒是好大的手笔。” 苏玄看着这番景象,眼神中古井无波,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看来,在他闭关的这段时日,帝俊与太一已然整合了洪荒万妖,立下了属于妖族的无上妖庭,号令天下群妖,气运之隆,一时无两。 他心念再转,镜中的画面随之变幻,来到了广袤的洪荒大地之上。 与天庭的神圣威严不同,此刻的大地,呈现出一种粗犷、原始、充满了生命力的野性之美。 一座座由巨大山石垒砌而成的部落拔地而起,遍布洪荒的各个角落。 无数体型庞大,肌肉虬结,周身刺着玄奥图腾的巨人,正在大地上奔走、狩猎、修炼。 他们不修元神,只炼肉身,举手投足间,便能开山裂石,吼声可震落星辰。 正是盘古精血所化的巫族。 十二祖巫,作为巫族的领袖,各自统领一部,活跃于洪荒大地之上。 他们天生肉身强横,足以硬撼先天灵宝,实力恐怖绝伦。 一时间,洪荒世界逐渐形成了一副泾渭分明的奇特格局。 妖族高居九天,执掌周天星斗,号令飞禽精怪,是为掌天。 巫族脚踏实地,统御山川河流,管辖走兽虫豸,是为管地。 两族之间,此刻似乎还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各自发展,井水不犯河水,整个洪荒都呈现出一种罕见的繁荣景象。 无数生灵在这短暂的和平期中休养生息,修为突飞猛进。 苏玄看着这看似美好和谐的一幕,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比谁都清楚,这种和平,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巫妖两族,一个掌天,一个管地,看似互不干涉,实则早已为日后的冲突埋下了最大的隐患。 天上的要下来,地上的想上去。 资源、地盘、气运……种种矛盾,迟早会彻底爆发。 届时,一场席卷整个洪荒,惨烈程度远超龙汉初劫的惊世大战,将在所难免。 无数大能将在那场量劫中陨落,准圣亦不能幸免,天地都将为之色变。 “不过……” 苏玄端起一杯刚刚泡好的黄泉花茶,轻轻吹去热气,眼神深邃。 “这对我来说,未必是坏事。” 他现在有噬魂珠,有引魂幡,正愁没有足够高质量的“养料”来喂养。 这巫妖量劫一开,死的强者越多,他的噬魂珠便能吞噬到越多强大的魂魄,威力自然也就越强。 引魂幡能拘来的亡魂,质量也会大大提升。 说不定,还能再像上次一样,捡几个类似三族族长那样的准圣残魂,来给他看家护院。 打吧,打吧。 打得越厉害越好,最好是两边都打光了。 这样,他不仅能收割一批顶级的人才与魂力,还能顺便削弱天道大势,为自己未来的地道轮回铺路。 这笔买卖,怎么算,他都是血赚不亏。 一想到未来那满天飘荡的准圣、大罗亡魂,苏玄的心情就莫名地愉悦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 太阴神光 九幽的岁月沉静如亘古的幽潭,波澜不惊。 苏玄安坐莲台,神魔太阴诀于体内周天运转,准圣中期的修为已然彻底稳固,只待那冥冥之中的一线机缘,便可再做突破。 他并不急躁,心如磐石,万古不移。 这一日,那恒古不变的签到之音,在他识海中悄然响起,其道韵之玄妙,竟带着一丝洞穿万物,污秽本源的诡异气息。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神通——太阴神光!】 苏玄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深邃如宇宙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浓厚的兴味。 他心念一动,一缕看似平平无奇,却又蕴含着至高太阴法则的灰白神光,于他指尖悄然凝聚。 这神光并无惊天动地的威势,也不带丝毫杀伐之气,反而显得柔和、内敛,仿佛月华流淌。 然而,苏玄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缕神光之中,蕴含着一种足以让任何大能都为之色变的恐怖力量。 污染! 太阴神光,不伤肉身,不毁法宝,其唯一的作用,便是污秽。 无论是先天灵宝,还是护体神光,一旦被这神光刷中,其内在的法则与灵性便会被瞬间污浊,暂时失去一切威能,化作凡铁。 苏玄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这神通,与那传说中孔宣的五色神光,倒是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五色神光是无物不刷,强行收走;而他这太阴神光,则是釜底抽薪,直接让你的宝贝当场报废。 “有趣,有趣。” 苏玄指尖的神光缓缓消散,心中却已推演出此神通的无数种用法。 与人对阵,对方祭起一件威力无穷的先天灵宝,正待发威,自己一道神光刷过去,那灵宝“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光华尽失。 那场面,该是何等的精彩? 杀人不过头点地,毁人法宝,诛心也。 这神通,当真是阴险、霸道,颇合他意。 如果再配合阴神真眼,一个坏人法宝,一个封禁神通,对手只能干瞪眼。 心满意足地收了神通,苏玄再次闭上双眼,心神沉入对九幽大道的感悟之中。 如今的他,家底日益丰厚,麾下兵强马壮,更无因果缠身,只需安心修行,静待时机成熟,便可一飞冲天。 而就在他潜心悟道之时,洪荒大地之上,早已是另一番景象。 自道魔之争后,鸿钧身合天道,紫霄宫开讲,洪荒看似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时期。 但新的矛盾,已在暗中悄然滋生,愈演愈烈。 那便是巫、妖二族。 妖族掌天,帝俊、太一坐镇天庭,聚拢万族,声势浩大,气运如虹。 巫族掌地,十二祖巫盘踞不周山下,肉身强横,煞气冲霄,同样是不可一世的霸主。 一山不容二虎,一方天地,又岂能容下两位霸主? 起初,还只是小范围的摩擦。 某个巫族部落与某个妖族山头为了争夺一处灵脉大打出手,或是某位妖帅看上了一位大巫的血食,双方你来我往,各有死伤。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仇恨的种子生根发芽,小摩擦终于演变成了席卷整个洪荒的大规模冲突。 不周山下,血流成河;天庭之上,妖云蔽日。 巫妖二族,如同两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疯狂地绞杀着彼此,也吞噬着无数被卷入其中的弱小种族。 金仙如雨落,太乙不如狗。 即便是大罗金仙级别的强者,在这样惨烈的族群大战中,也时有陨落。 洪荒的天空,似乎永远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血色之中。 对于这般惨状,苏玄自然是乐见其成。 他这九幽之地,俨然成了这场量劫最大的受益者。 他麾下的引魂幡,如今几乎是日夜不停地自行运转,拘来的亡魂来了一批又一批,品质之高,数量之多,远超以往任何时期。 苏玄也懒得再做筛选,除了那些跟脚深厚、真灵完整的大罗金仙亡魂,他会丢给鬼母好生“招待”,剩下的,无论金仙还是太乙,尽数被他投入了噬魂珠之中。 他安坐莲台,将新拘来的一批足有数万的巫妖亡魂打入噬魂珠。 嗡! 噬魂珠发出一声满足的嗡鸣,珠身上的黑光愈发深邃,吞噬一切的气息也变得更加凝实,那漆黑如墨的珠体表面,甚至泛起了一层温润如玉的奇异光泽。 短短数万年,被它吞噬的亡魂何止千万。 这件顶级的先天灵宝,在海量魂力的喂养下,威能节节攀升,距离那传说中的至宝之境,似乎也并非遥不可及。 “打吧,打得越热闹越好。”苏玄掂了掂手中愈发沉重的噬魂珠,心情颇为不错。 这日,他照例在巩固修为后,取出了那卷鸿蒙周天图,准备推演一番洪荒大势,看看是否有新的机缘出世。 他将一缕精纯的准圣法力注入其中。 以往只是缓缓运转的周天图,这一次,却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画卷之上,亿万星辰的运转轨迹骤然加速,无数因果线交织、碰撞。 最终,一缕最为粗壮、最为明亮的因果线,如鹤立鸡群般,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嗯?” 苏玄心神一凝,神念顺着那道因果线追溯而去。 画面流转,最终定格在了洪荒四大部洲之一,人烟最为鼎盛的南赡部洲。 只见在一处群山的边境,一座终年被瘴气与雷云笼罩的险恶山脉深处,一股奇异的宝光正冲破地脉的束缚,撼动了天机。 宝光之中,一物若隐若现。 “囚天锁!” 鸿蒙周天图给出了此宝的真名。 苏玄的呼吸,在这一刻微微一滞,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内自成空间,共有十八般变化,天生便蕴含镇压、禁锢、审判、惩戒的大道法则…… 这哪里是什么囚天锁? 这分明就是为他构想中的“地狱道”,量身打造的镇道之宝! 有了此物,他六道轮回的构想,最是酷烈、也最为关键的一环,便有了着落! “南赡部洲……” 苏玄收了周天图,目光穿透九幽,望向那片群山,嘴角缓缓上扬。 看来,是时候出去走一趟了。 第三十四章 囚天锁 苏玄心中既定,便再无半分迟疑。 他一步踏出,身形已然消失在九幽道场,下一刻,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南赡部洲的边境。 此地山脉连绵,瘴气与雷云终年不散,寻常生灵莫敢靠近。 他神念一扫,便锁定了鸿蒙周天图所示的那处奇异山谷。 身形如鬼魅,穿过层层天然的迷阵与险恶的瘴气,他没有惊动此地的任何生灵,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 片刻之后,一处光怪陆离的山谷,便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山谷不大,谷中却无半点寻常草木,地上生长的,尽是些扭曲不定、仿佛由光影构成的奇异植物。 谷内的空间法则极为混乱,时而被拉长,时而被压缩。 光线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本来的轨迹,折射出千百种诡异的色彩,让人看上一眼,便觉头晕目眩,元神不稳。 而在山谷的正中央,那片法则最为混乱,光影最为扭曲的核心地带,一物静静悬浮。 那是一块约莫三尺见方,通体漆黑如墨,宛如最纯粹的虚空凝结而成的四方体。 它没有任何纹路,没有任何雕饰,表面光滑如镜,却不反射任何光芒,仿佛能将世间的一切都吞噬进去。 一股源自大道本源的镇压、禁锢、审判、惩戒之意,自那方块之上弥漫开来,使得周围混乱的空间法则,都为之平稳了些许。 正是那极品先天灵宝——囚天锁! 苏玄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此宝,内自成空间,共有十八般变化,天生便蕴含他构想中“地狱道”所需的一切法则。 有了此物,他未来六道轮回最是酷烈、也最为关键的一环,便有了着落! 他缓步上前,伸手朝着那囚天锁抓去。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宝物的刹那,他动作微微一顿,目光平静地望向了谷口的方向。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五彩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开谷外的瘴气,闯了进来。 光芒敛去,现出一位身穿五色羽衣,面容俊美,神情孤傲的年轻道人。 他周身五色神光流转,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贵气,修为赫然已至太乙金仙之境。 来人正是日后名震洪荒,号称圣人之下第一人的孔宣。 孔宣刚一踏入山谷,便看到了那悬浮于中央的极品先天灵宝,眼中瞬间爆发出炙热的占有欲。 他乃是天地间第一只孔雀,跟脚高贵,天生便对各种宝物有着异乎寻常的感应。 方才在附近修行,他猛地感应到有重宝出世的惊天宝光,便立刻循迹而来,不曾想…… 他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囚天锁旁,那个早已等候在此的身影上。 孔宣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连周身那蠢蠢欲动的五色神光,都瞬间平息了下去。 有人! 竟然已经有人到了! 而且,他看不透。 眼前这人,一身玄衣,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仿佛与这方诡异的山谷融为一体。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散发出任何威压,却给了孔宣一种比面对巍峨神山还要沉重、比面对无尽深渊还要恐怖的窒息感。 那是一种源于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 孔宣心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自化形以来,纵横洪荒,凭借五色神光,便是寻常大罗金仙也敢斗上一斗,何曾有过这般无力的感觉? 此人是谁? 三清?帝俊太一?亦或是那些隐世不出的老怪物? 不像。 他从未在洪荒之中,听闻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孔宣到底是心高气傲之辈,虽知宝物与自己无缘,心中失落,但更多的好奇,却压过了失落。 他对着苏玄,遥遥一拱手,姿态放得虽低,却依旧不失那份与生俱来的骄傲。 “晚辈孔宣,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在此,多有打扰,还望海涵。” 苏玄转过身,平静地打量了他一眼。 第一只孔雀,身负五行本源,跟脚确实不凡。 “无妨。” 苏玄的声音平淡响起,听不出喜怒。 他随手一招,那囚天锁便发出一声轻鸣,化作一道黑光,乖巧地飞入他的掌心,被他收入袖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这件极品先天灵宝,本就该是他的囊中之物。 孔宣看着这一幕,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中的失落感更重了几分,但更多的是对苏玄身份的猜测。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再次开口问道:“晚辈游历洪荒多年,自诩识得天下英雄,却从未见过前辈这般高人。敢问前辈尊号,也好让晚辈日后敬仰。” 苏玄将囚天锁收好,这才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不过一介闲散修士,常年潜修,不足挂齿。” 这话说得,跟没说一样。 孔宣心中有些郁闷,却也不敢再多问。 他知道,这等级别的人物不想说,谁也无法逼迫。 苏玄拿了宝物,便准备离去,似乎根本没把孔宣这等未来的大能放在眼里。 他与孔宣擦肩而过,身形即将淡去,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微微一顿。 他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似是而非,却又带着一丝莫名意味的话。 “看你根脚不凡,临走前送你一句话。” “日后若是遇到两个从西边来的老秃驴,巧舌如簧,与你大谈什么‘缘法’、‘极乐’,莫要信他们的话。” 说完,不等孔宣反应,苏玄的身影便已彻底消失在了山谷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孔宣一人,呆呆地立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西边来的……老秃驴? 这是什么古怪的称呼? 他不明所以,反复咀嚼着苏玄留下的那句话,只觉得其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深刻的告诫。 虽然不解,但不知为何,这句话却像一颗种子,深深地烙印在了他元神的深处。 自此之后,洪荒的轨迹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偏转。 西方教四处奔走,苦心孤诣,想要度化的那尊命中注定的护法神明,那威震三界,佛法无边的孔雀大明王菩萨,终是与他们擦肩而过,成了镜花水月。 第三十五章 女娲成圣 自南赡部洲归来,苏玄便径直回了九幽道场。 他安坐于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心念一动,那枚刚刚到手的囚天锁便悬浮于掌心。 此物通体由一种不知名的玄铁铸成,造型古朴,一道道天然形成的禁制符文在其上流转,散发着一股镇压万物、禁锢时空的厚重道韵。 苏玄将一缕准圣神念探入其中。 轰! 他的意识仿佛瞬间被拉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心念微动,眼前凭空演化出一座仙雾缭绕的山川,飞瀑流泉,仙鹤翔集,栩栩如生,与真实无异。 念头再转,山川崩塌,化作一座凡人城郭,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红尘百态,尽在其中。 苏玄心中愈发满意,这囚天锁的玄妙,远超他的预期。 他眼神一凝,神念之中,透出一丝九幽的森然与酷烈。 刹那间,城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刀山火海,是拔舌炼狱,是无尽的酷刑与哀嚎。 十八重幻境层层叠叠,每一重都蕴含着不同的惩戒法则,怨气冲霄,仿佛一方真实的炼狱。 “好!好一个囚天锁!” 苏玄收回神念,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精光。 此物内蕴十八般变化,天生便能演化空间,与他构想中的“地狱道”简直是绝配! 六道轮回之中,地狱道专司惩戒罪孽深重之魂,最是酷烈,也最为关键。 有了这囚天锁作为镇压之宝,地狱道便有了最稳固的基石。 六道轮回的拼图,又凑齐了至关重要的一块。 苏玄压下心中的喜悦,将囚天锁收入元神之中,以九幽本源之力温养祭炼,随后便再次沉入枯燥却充实的修行之中。 准圣后期的修为,每一丝的精进都需水磨工夫,急不得。 岁月在九幽之地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又过了多少寒暑。 这一日,那恒古不变的签到之音,在他识海中悄然响起,其道韵之玄妙,竟带着一丝遁入虚无、穿梭无间的诡异气息。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神通——幽影遁法!】 苏玄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深邃如宇宙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浓厚的兴味。 他细细体悟着涌入元神的信息,嘴角的弧度愈发玩味。 幽影遁法,顾名思义,乃是一门顶级的遁术神通。 凡有影子之处,皆可作为他穿梭的媒介,一个念头,便可从一片树荫遁入另一片山影,瞬息万里,无声无息。 更妙的是,此法甚至能让他直接从任意一处影子,遁入他所掌控的九幽之地! “有意思。” 苏玄从莲台上起身,缓步走到不远处的阴风木下。 他看着自己被阴风木投下的斑驳影子,心念一动,整个人竟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一般,悄无声息地沉入了脚下的影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刻,他的身影又从道场另一端,一座巨石的阴影中缓缓浮现,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掀起一丝波澜,仿佛他本就该在那里。 “哈哈哈……” 苏玄终是忍不住,发出一阵畅快至极的笑声。 这神通,当真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洪荒之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各种老阴比。 他虽不怕事,却也烦事。 有了这幽影遁法,以后再出去寻宝,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往影子里一钻,直接回家喝茶! 谁能奈我何? 就算有那顶尖大能,能循着因果追到九幽之地,那又如何? 在这九幽,他便是绝对的主宰,地道气运加身,引魂幡在手,便是圣人亲临,他也敢碰上一碰! 这一刻,苏玄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念头都通透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洪荒这片危机四伏的棋盘,于他而言,终于成了一片可以肆意驰骋的猎场。 心情大好之下,他再次回到莲台,一边继续祭炼新得的囚天锁与噬魂珠等法宝,一边细细参悟这幽影遁法的种种妙用。 然而,就在他沉浸于修行的乐趣中时,一个宏大、威严、却又充满了无尽慈悲与造化之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洪荒三界! “吾,女娲,今日于东海之滨,以九天息壤、三光神水造化一族,名曰‘人’,以补全天地,人道,立!” 这声音仿佛自九天而来,又仿佛从每个生灵的心底响起,蕴含着无上的大道真意。 九幽之地,鬼母与四大凶兽在这股煌煌圣威之下,神魂剧颤,一个个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那是源于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 唯有苏玄,豁然睁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精光!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九幽的层层阻隔,看到了那片新生的洪荒大地上。 只见那东海之滨,无数男女老少模样的生灵,正茫然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他们身躯孱弱,并无神通,却蕴含着一种连先天神圣都不具备的独特灵性与无限可能。 紧接着,天穹之上,无量功德金光汇聚成海,如九天银河倒灌,浩浩荡荡地涌入女娲的体内。 轰——! 一股远超准圣,至高无上,俯瞰众生的恐怖气息,自女娲身上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洪荒。 紫气东来三万里,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整个洪荒世界,都沉浸在一片祥和喜庆的道韵之中。 天道圣人,女娲,证道了! 洪荒之中,无数大能纷纷从闭关中惊醒,骇然地望向东海之滨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复杂与羡慕。 而苏玄,在短暂的震撼之后,嘴角的弧度却缓缓上扬,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别人看到的是女娲成圣,是人族的诞生。 而他看到的,却是自己的机会。 一个建立完整六道轮回,补全地道秩序的,天赐良机! 他构想的六道之中,天道、地狱道、畜生道、饿鬼道、修罗道,皆已有或即将有相应的至宝镇压。 唯独这最为关键,也最为核心的“人道”,还缺少一件能够承载其气运的镇道之宝。 如今,人族出世,人道当立。 人族虽弱小,却是未来洪荒天地的主角,其间蕴含的因果与气运,无可估量。 苏玄缓缓起身,目光深邃,望向了那片刚刚诞生了无数新生灵,充满了无限可能与变数的洪荒大地。 第三十六章 先天雷击木 苏玄安坐于九幽莲台,心神沉浸在构建六道轮回的宏伟蓝图之中。 天道、地狱道、畜生道、饿鬼道、修罗道,五道皆已寻得镇压之宝,有了明确的目标。 唯独这最为核心,也最为关键的“人道”,始终悬而未决,如拼图上最后一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缺口。 人道,承载的是万灵之智,是后天生灵的无限可能,其气运之重,远非寻常先天灵宝所能镇压。 若无合适的镇道之宝,强行构筑,只怕轮回不稳,反噬自身。 苏玄心中既有定计,便不再空想。 他取出那卷自得到后便屡建奇功的鸿蒙周天图,将一缕精纯浩瀚的准圣后期法力,缓缓注入其中。 嗡——! 画卷轰然展开,其上亿万星辰的运转轨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迅捷、清晰。 无数因果线如狂龙乱舞,交织碰撞,最终,一缕看似微弱,却充满了蓬勃生机与文明火光的金色因果线,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找到了。” 苏玄心神一凝,神念顺着那道因果线追溯而去。 画面流转,最终定格在了洪荒大地。 在一片新生的部落之中,一群衣不蔽体的原始人族,正围着一截焦黑的木头,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一簇微弱的火苗。 那截木头,平平无奇,却散发着一股源自天地初判的雷霆道韵与不屈的生命气息。 正是那截被天雷劈中,却于毁灭中诞生了第一缕凡火,从而开启了人族文明进程的先天雷击木。 人族便是从这截木头中,获得了熟食,获得了温暖,获得了驱赶野兽的力量。 此木,承载着人族最初的气运,是人道秩序诞生的起点,其意义之重大,无可估量。 “原来如此……” 苏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以这先天雷击木为基,镇压人道轮回,当真是天作之合。 他不再有半分迟疑,心念一动,脚下阴影流转,已然施展出幽影遁法。 整个人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沉入九幽的影子里,下一刻,他的身影便已出现在了人族部落之外,一株古树的阴影之中。 此地祥和安宁,与洪荒别处的杀伐之气格格不入。 一层无形的圣人道韵笼罩着整片领地,仿佛慈母的怀抱,将这脆弱的新生种族护在其中。 苏玄心中了然,这便是女娲的庇护。 若非如此,这孱弱却又充满了灵性的人族,恐怕早已成了妖族腹中的血食,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他刚一站定,甚至还未曾打量这片新生的土地,便心有所感。 一缕至高无上,蕴含着无尽造化与慈悲之意的圣人意志,自九天之上垂落,不带丝毫敌意,却又无处不在地将他锁定。 那意志中,带着一丝好奇,一丝探究。 苏玄心中失笑,自己这不请自来,终究还是惊动了此地的主人。 他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抬起头,望向那片空无一物的苍穹,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道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他的声音不大,平淡得就像是在与一位老友打招呼,却清晰地穿透了虚空,响彻于九天之上。 话音刚落,天地间的法则悄然改变。 紫气东来三万里,天花乱坠,异香扑鼻。 一位身着宫装,容颜绝世,眉心一点朱砂更添圣洁,周身环绕着无尽造化道韵的女子身影,缓缓自虚空中浮现。 她立于云端,一双悲悯众生的圣眸静静地注视着苏玄,仿佛在审视着一方天地的生灭。 天道圣人,女娲。 她的出现,并未带来惊天动地的威压,但她本身的存在,便已是这方天地至高无上的法则。 任何准圣之下的生灵,在她面前,连直视的勇气都不会有。 “阁下是何人?”女娲朱唇轻启,声音清冷,却又带着一种源自大道的温润,“此地乃我人族栖息之所,阁下擅入,所为何事?” 她心中亦是惊奇不已。 眼前这人,一身玄衣,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仿佛与天地间的阴影融为一体。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给她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最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自己圣人意志的注视下,他竟没有流露出半分的敬畏与惶恐,那份从容与淡定,不似作伪。 “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散修,偶尔出来散散心,顺便……做点小买卖。”苏玄负手而立,不卑不亢地回应。 女娲秀眉微蹙,显然不信这番说辞。 一个能无声无息潜入她圣人道场笼罩范围的“散修”? 她心念微动,一股属于天道圣人的煌煌圣威,如无形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朝着苏玄碾压而去。 这并非杀招,只是一种试探,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威慑。 她想看看,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到底有几分斤两。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这位见惯了风浪的圣人,圣眸之中第一次泛起了清晰的波澜。 那足以让任何准圣都心神剧颤,道心不稳的无上圣威,在靠近苏玄周身三尺范围时,竟如同春雪遇阳,悄无声息地消融于无形。 仿佛有一层更高、更古老的无形壁障,将他护在其中,万法不侵,圣威难撼。 “这……怎么可能?!” 女娲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那是一种混杂着惊异与不解的神色,仿佛看到了某种完全超脱于她认知之外的事物。 她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上并无鸿蒙紫气,也未曾借助任何至宝,那股力量,源自他本身,源自他所立足的大道! 苏玄自然知道女娲在想什么。 他如今已是准圣后期,修为本就不凡。 更重要的是,他身怀地道气运! 地道,与天道同级,虽尚未出世,却已有了雏形。 地道气运护体,他走的本就是一条与天道圣人截然不同的路。 女娲的圣威虽强,却也奈何他不得。 看着女娲脸上那份难以掩饰的惊容,苏玄心中暗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的,是平等的对话,而非仰视。 “圣人不必惊讶。”苏玄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终于道出了自己的来意,“贫道此来,并无恶意,只是想与圣人,做一笔交易。” 第三十七章 轮回转世,生生不息 交易? 女娲的圣心,第一次泛起了一丝真正的讶异。 她乃天道圣人,万劫不磨,不死不灭,富有四海,坐拥无量功德。 这洪荒之中,还有什么东西是她需要,而对方又能拿得出手的? “哦?”女娲的语气中终于多了一丝兴味,“本宫很好奇,你能与我交易什么?” 苏玄的扫过目光,仿佛穿透了那片刚刚诞生不久的人族领地。 “人族得天独厚,蕴含无限可能,未来必是天地主角。” “只可惜,人族虽有无限可能,却寿元短暂,不过匆匆百载,便要化作一抔黄土,真灵消散,重归天地。一个量劫之后,洪荒之中,可还会有人族存续?” 这番话,如同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女娲心中最柔软,也最无奈的地方。 她何尝不知人族的缺陷? 只是造化生灵,尤其是人族这等蕴含大道的族群,需要耗费海量的三光神水与九天息壤,更要消耗她自身的本源与庞大的先天灵气。 造出那第一批人族,已让她元气大伤,若非有成圣的无量功德补充,她恐怕要虚弱无数元会。 她已经没有精力,也没有足够的材料,再去继续造人了。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创造的孩子们,就这么一代代消亡,最终消失在洪荒的历史长河之中? 每念及此,即便是圣人之心,也不免泛起一丝苦涩与不忍。 女娲沉默了,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我有一法,可让人族轮回转世,生生不息。” 苏玄平淡的声音,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万钧巨石,瞬间在女娲的圣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什么?!” 她再也无法维持圣人的淡然,娇躯猛地一震,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璀璨精光。 轮回转世,生生不息? 这……这是何等概念? “如何做到?”女娲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 苏玄看着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 刹那间,一股与天道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浩瀚、古老、深邃的大道气息,自他指尖弥漫开来。 那气息中,蕴含着生与死的轮转,阴与阳的交替,过往与未来的分割,罪孽与功德的审判。 整个娲皇宫,在这股道韵的笼罩下,仿佛被拉入了一个独立于洪荒之外的奇异时空。 “天地万物,皆有生死。生是始,死非终。” 苏玄的声音,仿佛成了这方天地的唯一道音,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上的轮回真意。 “魂归幽冥,当有审判,以断其生前善恶。” “善者,可入人道,再世为人,享一世安乐。” “恶者,当入地狱,受万般苦楚,以消其罪业。” “另有畜生、饿鬼、修罗……以成六道,各司其职,往复循环,方为圆满。” 轰——! 随着苏玄的话语,他周身的轮回道韵愈发浓郁,竟隐隐化作六个巨大的、缓缓转动的黑色轮盘虚影。 每一个轮盘,都散发着截然不同,却又同根同源的法则气息。 一股完整、严密、足以颠覆整个洪荒现有秩序的无上大道,清晰无比地呈现在女娲的面前。 这一刻,即便是身为天道圣人,女娲也被彻底震惊了。 她呆呆地看着苏玄,看着他周身那六个轮盘虚影,圣心剧震,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如此构想,简直是惊为天人! 这已经不是神通,不是法术,而是一条足以与天道并驾齐驱的全新大道! 她创造了人族的“生”,而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竟然构想出了所有生灵的“死”与“来生”! 这等气魄,这等智慧,让她这位天道圣人都感到了一丝自愧不如。 许久之后,女娲才从那无尽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她看向苏玄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再无半分圣人的俯瞰,反而多了一丝平等的审视,甚至是一丝……敬畏。 “此等构想,亘古未有。”女娲由衷地赞叹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复杂,“你需要什么?” 她知道,对方既然将这等足以证道的无上之秘都展示给了自己,所求之物,必然非同小可。 “人族乃未来天地主角,人道,更是我构想中六道轮回的核心。”苏玄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需要一件能够承载人道气运的镇道之宝。” “那棵先天雷击木。” 女娲的心猛地一沉。 那棵雷击木,乃是当初鸿蒙初判,第一道先天神雷劈在建木之上,取其核心所化,天生便与人道气运相连。 她造人之后,此木便自动成了人族的镇族至宝,承载着整个人族的气运与未来。 可以说,此物之重要,丝毫不亚于一件顶级的先天灵宝。 若是平时,谁敢打它的主意,女娲必会让他神魂俱灭。 但现在…… 她看了一眼苏玄,又想了想自己那孱弱却又充满希望的“孩子们”,想了想他描绘的那个可以让孩子们“生生不息”的宏伟蓝图。 一边,是至关重要,但若人族消亡便毫无意义的死物。 另一边,是让人族得以永存的希望。 这个选择,并不难做。 “好。” 女娲最终点了点头,素手一挥,那一截约莫三尺长,通体焦黑,看上去平平无奇,仿佛被雷劈过的普通木头,便飞向苏玄。 “希望你,能让本宫看到那一天。” “圣人,拭目以待便是。” 苏玄接过雷击木,目的达成,再不逗留,对着女娲微微颔首,身形便再次融入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 九幽道场。 苏玄一步踏出,已然回到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 他摊开手,那截先天雷击木静静地躺在掌心。 此木貌不惊人,甚至连一丝灵气波动都无,仿佛就是一截凡木。 但当苏玄将一缕准圣神念探入其中时,却仿佛看到了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 那星空中,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亿万个璀璨的光点在沉浮、生灭。 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新生人族的命运与气运。 一股坚韧不拔、自强不息、蕴含着无限可能的人道伟力,如浩瀚汪洋,扑面而来。 “好宝贝!” 苏玄眼中精光大盛,满意至极。 万事俱备,终于可以开始了! 第三十八章 六道立,苏玄成圣! 九幽道场,莲台之上,苏玄缓缓睁开双眼。 他面前的虚空之中,六件神物静静悬浮,各自散发着截然不同,却又隐隐共鸣的无上道韵。 镇压地狱道的囚天锁,漆黑如墨,吞噬一切光芒,散发着禁锢与审判的森然。 镇压畜生道的万兽鼎,古朴厚重,鼎身万兽图腾仿佛活物,咆哮之声撼动神魂。 镇压修罗道的元屠、阿鼻双剑,血光冲霄,杀伐之气几乎要将虚空撕裂。 镇压饿鬼道的噬魂珠,幽光沉浮,蕴含着吞噬万灵的无尽贪欲。 镇压人道的先天雷击木,焦黑无华,却有一股自强不息、蕴含无限可能的人道伟力在其中孕育。 以及,作为这一切核心枢纽的引魂幡,亿万符文流转,沟通着九幽的本源。 至宝齐聚,苏玄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深邃,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洪荒的格局,将因他而彻底改变。 “起!” 他一声轻喝,言出法随。 六件至宝轰然一震,爆发出璀璨至极的光芒,六股代表着不同法则的本源之力,如六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冲霄而起,瞬间将整个九幽核心之地映照得光怪陆离。 刹那间,风云变色。 整个九幽之地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在迎接一场开天辟地以来最宏大的蜕变。 大地轰鸣,九幽地脉的本源之力被尽数引动,化作一道道玄黄色的气流,如万龙出渊,自地底深处升腾而起,疯狂地涌入这片核心区域。 忘川河掀起滔天血浪,幽冥黄泉倒卷奔流,无数彼岸花在刹那间开败,又在刹那间绽放,生死轮回的道韵在这一刻显化到了极致。 囚天锁的禁锢法则,万兽鼎的万灵之道,元屠阿鼻的杀伐本源,噬魂珠的吞噬真意,雷击木的人道伟力,引魂幡的九幽奥秘…… 各种截然不同,甚至相互冲突的法则之力,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姿态,激烈地碰撞、交织、撕扯! “轰隆隆——!” 整个九幽核心,化作了一片法则的混沌海洋。 空间在不断地破碎又重组,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阴气、煞气、死气、杀气、生气……种种力量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足以让准圣大能都心惊胆战的毁灭风暴。 六大至宝的道韵将苏玄护在其中,万法不侵。 他的心神,早已与整个九幽融为一体,沉浸在对地道秩序的终极构想之中。 “地道,当掌轮回,序万灵,定生死,判善恶……凝!” 苏玄的双眸之中,迸射出两道贯穿天地的神光。 他以自身圆融无暇的九幽大道为引,以那丝珍贵无比的地道气运为核心,开始强行梳理、引导那片狂暴的法则海洋。 在他的引导之下,原本狂暴冲突的六股力量,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又像是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它们不再彼此攻伐,而是开始以一种玄奥至极的方式,相互交融,彼此补完,最终,围绕着那丝地道气运,缓缓旋转起来。 一个巨大无朋,由六种不同法则光芒构成的六芒星光阵,在九幽的苍穹之上,缓缓诞生! 星阵的六个角,分别由囚天锁、万兽鼎、元屠阿鼻、噬魂珠、先天雷击木、引魂幡这六件至宝镇压。 一股完整、严密、足以颠覆整个洪荒现有秩序的无上大道气息,自那光阵之中轰然散发,瞬间席卷了整个九幽,甚至穿透了空间的阻隔,与高高在上的天道,遥遥对峙! 六道轮回,成了! 这玄奥的六芒星光阵,便是六道轮回的核心,是启动这台庞大机器的钥匙。 也就在六道轮回彻底成型的瞬间,整个洪荒世界,都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那因三族大战而变得脆弱不堪,裂痕遍布的洪荒空间,在这一刻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抚平,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固。 天地人三道,地道归位,洪荒的根基,终于圆满! 而作为这一切的直接受益者,九幽之地,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升华! 苍茫的幽冥黄土之上,一朵朵妖异的彼岸花凭空绽放,铺成一片血色的海洋。 忘川河水变得愈发幽深,河中仿佛有无数真灵在其中沉浮,等待着转世的时机。 阴风木、养魂木、罗刹果树……所有的灵根都在疯狂生长,品阶节节攀升。 整个九幽,不再是单纯的死寂绝地,而是化作了一方蕴含着无尽轮回真意,介于生与死之间的神圣领域。 也就在此时,天穹之上,那刚刚成型的六道轮回核心光阵,降下了最为丰厚的回报。 无穷无尽,几乎化为实质的玄黄色地道气运,如九天银河倒灌,浩浩荡荡地尽数涌入了苏玄的体内! 轰! 苏玄的身体剧烈一震。 他所修行的九幽大道,在这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本源气运加持下,瞬间被补全了最后一块拼图,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圆满无瑕之境。 他那准圣后期的修为瓶颈,在这股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薄纸,应声而碎! 准圣大圆满!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庞大的地道气运依旧在疯狂涌入,推动着他的修为,朝着那至高无上的最终境界,发起冲击! 苏玄的元神仿佛在这一刻彻底超脱,与整个地道融为一体。 他看到了众生的生死,看到了因果的轮转,看到了善恶的审判。 一种至高无上,俯瞰众生,言出法随,万劫不磨的无上威压,自他身上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洪荒三界! 九天之上,紫气东来九万里,无尽金莲自虚空中涌出,天花乱坠,异香扑鼻。 圣人,出世了! 但这一次的圣人威压,却与女娲成圣时截然不同。 女娲的圣威,浩瀚、慈悲,带着天道的无情与公正。 而苏玄的圣威,则深邃、古老、厚重,蕴含着生死轮回的终极奥秘,仿佛是万物最终的归宿。 地道圣人! 苏玄立于九幽之巅,缓缓睁开双眼,感受着体内那股足以一念重开地水火风,再造轮回的恐怖力量,眼神古井无波。 他的位格,在成圣的那一刻,便已与身合天道的鸿钧平起平坐。 至于女娲,以及未来将要成圣的三清、接引、准提等人,不过是天道之下的圣人,与他这执掌一方大道的存在相比,终究是低了一头。 第三十九章 地道秩序 下一刻,一个声音不大,却仿佛自每一个生灵的元神最深处响起,直接烙印在了洪荒天地的本源法则之上。 “吾,苏玄。” 简单的两个字,没有多余的介绍,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声音无视了空间,无视了时间,无视了任何洞天福地的禁制,响彻三界六道,九天十地。 无论是正在闭关潜修的洪荒大能,还是刚刚诞生灵智的山精野怪,都在这一刻,清晰地听到了这个名字。 紧接着,那宏大而平淡的声音,开始向整个洪荒,颁布一道全新的,足以颠覆万古秩序的铁律。 “今证道地道圣人,补全天地秩序,立生死轮回。” 轰——!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个九幽之地,乃至与之相连的洪荒大地深处,那条沉寂了亿万载的九幽地脉,爆发出无尽的玄黄色神光。 神光冲霄而起,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浩瀚光柱,与九天之上那高渺的天道遥遥相对。 一股与天道截然不同,却同样浩瀚、古老、深邃的大道气息,瞬间席卷了整个洪荒。 那是属于“地”的厚重,属于“死”的寂灭,属于“轮回”的秩序。 无数生灵在这股全新的大道威压下,神魂悸动,那是源于生命本源的敬畏。 “自今日起,凡洪荒天地间,阳寿耗尽,意外身陨之生灵,其魂魄、真灵、阴鬼,皆归我地道掌管,入轮回,定来生。” “善恶有报,因果不虚。生前有大功德者,可入人道,享福报;身负大罪孽者,当入地狱,受苦楚以消业。” “另有畜生、饿鬼、修罗……共计六道,依其生前因果,各入其道,往复循环,以全天地至理。” 那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却仿佛是世间最公正的审判。 “此为地道铁律,天地人共鉴之。” “若有妄图干涉轮回,无视因果,乱我地道秩序者,无论汝是何跟脚,是何修为……” 说到这里,声音微微一顿,一股足以冻结时空的无上圣威,轰然降临在每一个大能的心头。 “……必承圣人之怒!” 话音落下,天地间那股浩瀚的地道气息缓缓收敛,最终尽数归于九幽。 整个洪荒,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但所有大能的心中,却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圣人! 而且,不是天道圣人,而是传说中,那与天道并驾齐驱,却从未显化过的……地道圣人! …… 三十三重天外,紫霄宫。 那双万古不波,仿佛俯瞰着众生棋局的圣眸,豁然睁开! 鸿钧的身躯猛地一震,周身环绕的天道法则,竟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紊乱。 “苏玄……是谁?” 他掐动手指,开始疯狂地推演天机。 然而,下一刻,他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无比难看。 原本清晰无比,一切尽在掌握的天机长河,此刻竟变得一片浑浊,混沌不堪。 无数条粗壮的、本不该存在的黑色因果线,如一条条狰狞的恶龙,将原本的命运轨迹搅得支离破碎。 他只能看到一片迷雾。 巫妖量劫的走向,看不清了! 封神量劫,西游量劫……所有他早已布局万古的棋局,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掀翻了桌子! “噗——” 强行推演之下,饶是以鸿钧的圣人之尊,竟也感到一阵气血翻涌,一丝几不可见的金色血液,自他嘴角缓缓溢出。 乱了! 全乱了! 他耗费了无数心血,身合天道,才勉强营造出的,由他一家独大的完美局面,被这个横空出世的“苏玄”,这个该死的地道圣人,一句话就给彻底搅乱了。 第三个成圣的,不应该是他座下大弟子,身负开天功德的太上吗? 怎么会冒出来一个闻所未闻的地道圣人? 地道……地道为何会在此刻出世? 无数的疑问,如同梦魇,萦绕在鸿钧的心头。 他第一次感觉到,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个洪荒,不再是他一个人的棋盘了! 就在鸿钧心神激荡,道心不稳之际,紫霄宫外,数道流光以一种近乎狼狈的姿态,冲了进来。 “老师!” 来者正是三清与女娲。 此刻的他们,哪里还有半分未来圣人的从容与威严。 元始天尊脸色煞白,头顶的玉清仙光都有些不稳。 通天教主手按着腰间的青萍剑,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与戒备,仿佛随时准备与人大战一场。 太上老君一向无为的脸上,也写满了凝重与不解,眉头紧紧锁起。 而女娲,更是娇躯微颤,那双看向鸿钧的圣眸中,充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与……一丝恍然。 她终于明白,那个男人当初与她交易时,那份自信与底气,从何而来。 轮回转世,生生不息…… 原来,他说的不是一个构想,而是一个即将由他亲手缔造的,全新的天地秩序! 他不是在与自己做交易,他是在通知自己! “老师!”元始天尊最先沉不住气,他对着鸿钧急声问道,“那苏玄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为何他能成圣?弟子推演天机,却是一片混沌,什么都算不出来!” “是啊,老师!”通天教主也跟着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躁,“地道出世,六道轮回……这……这与老师所讲大道,似乎并非同源。日后,这洪荒究竟是听天道的,还是听他地道的?”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这也是所有人心头最大的疑问。 三清与女娲,皆是未来的天道圣人,他们的权柄与利益,与天道深度绑定。 如今凭空冒出来一个地道圣人,要与天道分庭抗礼,这不等于直接从他们的碗里抢肉吃吗? 一时间,紫霄宫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那高坐于云台之上的鸿钧身上。 他们迫切地需要从这位道祖,这位天道的代言人这里,得到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们安心的答案。 然而,他们失望了。 鸿钧看着座下这几位惊慌失措的弟子,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自己也没算到? 说自己也不知道那苏玄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 说自己刚才推演天机,还把自己给整吐血了? 这话要是说出来,他道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天道的威严何在? 最终,鸿钧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四十章 天地变数 紫霄宫内,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仿佛凝固,连混沌气流的涌动都停滞了。 三清与女娲,四位未来的天道圣人,此刻皆是心神不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是将所有的希望与疑问,投向了那高坐于云台之上的身影。 他们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稳住他们道心的解释。 良久,鸿钧那紧闭的双眸,终于缓缓睁开。 那双眼中,没有众人预想中的惊怒与慌乱,只有一片万古不变的幽深与淡漠,仿佛地道圣人的出世,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未能在他心中掀起半分波澜。 只有鸿钧自己知道,他方才在那一瞬间,心中已然推演了亿万次,掀起了何等惊涛骇浪。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是道祖,是天道的代言人,是这洪荒棋局的执棋者。 棋手,永远不能让棋子看到自己的失态。 “慌什么。” 鸿钧的声音平淡响起,不带丝毫烟火气,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三清与女娲的心头,让他们那躁动不安的元神瞬间为之一清。 元始天尊张了张嘴,还想再问,却被太上老君一个眼神制止了。 “天道之下,自有定数。地道出世,亦在数中。”鸿钧的声音再次传来,听不出喜怒,“此乃天地圆满之兆,亦是对尔等的一次考验。” 考验? 三清面面相觑,心中愈发迷糊。 自家老师这话说得云里雾里,但那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却让他们不敢再多言。 唯有女娲,在听到“考验”二字时,娇躯微不可查地一颤,她想起了当初与苏玄的交易,想起了对方那份从容不迫的自信。 或许……老师早就知晓了这一切? 她心中不由得如此猜测,看向鸿常的眼神,也多了一丝莫名的安定。 鸿钧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知晓?我知晓个屁。 我差点连道心都给整不稳了。 但他面上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缓缓说道:“地道虽出,根基尚浅。天道为尊,此乃大势,不可逆转。” “老师,那……我等应当如何?”通天教主性子最直,终究是按捺不住,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他腰间的青萍剑嗡嗡作响,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会一会那位地道圣人了。 “不急。”鸿钧摇了摇头,目光扫过三清,“地道初立,气运鼎盛,锋芒正劲,此时与之为敌,非智者所为。” “尔等三人的成圣机缘亦在眼前,当静心感悟,切不可因外界变数,乱了自身道途。待时机成熟,吾自有法旨。” 此言一出,三清心中皆是一凛。 对啊! 他们还在纠结那什么地道圣人,却险些忘了,自己马上也要成圣了! 一旦证道,同样是万劫不磨,不死不灭的存在,又有何惧? 老师说得对,稳住自身才是根本。 一时间,三人心中的焦躁与不安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对成圣的无尽渴望与期待。 “弟子明白了。”太上老君率先稽首,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无为与平静。 元始与通天也齐齐行礼:“谨遵老师教诲。” “去吧。”鸿钧摆了摆手,再次闭上了双眼,仿佛不愿再多说一句。 四人不敢叨扰,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退出了紫霄宫。 走出大殿,四人皆是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老师不愧是道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元始天尊抚了抚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我还以为天要塌下来了,现在看来,不过是虚惊一场。” 通天教主撇了撇嘴,哼了一声:“什么虚惊一场?那苏玄证道,可是实打实的。我看老师的意思,是不想现在就撕破脸皮。不过也好,等我证道成圣,定要持诛仙剑阵,去他那九幽走一遭,看看他那地道,究竟有几分斤两!” 他眼中战意升腾,显然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太上老君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脚踏祥云,径直回昆仑山去了。 元始与通天也相互看了一眼,各自化作流光,紧随其后。 唯有女娲,落在最后。 她回望了一眼那座笼罩在无尽混沌中的紫霄宫,又想了想那神秘莫测的九幽之地,那双圣洁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个洪荒,似乎比她想象中……要有趣得多了。 …… 紫霄宫内,一片死寂。 待所有人都走后,高坐于云台之上的鸿钧,那张万古不变的脸上,终于缓缓浮现出一抹阴沉。 他摊开手掌,一丝几不可见的金色血迹,在他掌心凝聚,散发着圣人独有的道韵。 “苏玄……”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的杀机,几乎要将整个紫霄宫都冻结。 与天道平起平坐? 他绝不允许! 巫妖量劫,本是他亲自布下的棋局。 其目的,便是削弱势大的巫、妖二族,使其两败俱伤,最终让人族这个他选定的、孱弱却又充满无限可能的种族,登上天地主角的舞台。 到那时,他便可通过人族,彻底掌控洪荒的气运流转。 可现在,这个苏玄,这个该死的地道圣人,横空出世,直接打乱了他所有的部署。 人族主角的地位,已然出现了巨大的变数! 想重新掌控洪荒,就必须让天道彻底压制地道! 但地道与天道一样,同为洪荒根基,想要从根本上动摇它,寻常手段根本无用。 除非…… 鸿钧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 除非,动用量劫之力! 以天地量劫产生的无尽煞气与因果业力,去冲击、污染、动摇那刚刚建立的地道根基! 而眼下的巫妖量劫,无疑是最好用,也是唯一的一枚棋子。 “哼,地道初立,气运鼎盛?” 鸿钧发出一声冷笑,那双俯瞰众生的眸子里,再次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淡漠。 鼎盛又如何? 越是鼎盛,在量劫的洪流面前,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惨,越彻底。 他缓缓收起掌心的血迹,整个人的气息再次与天道相合,变得无情而又高远。 他望着九幽的方向,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看到了那个同样在执棋的对手。 良久,一声几不可闻的呢喃,在空旷的紫霄宫中,悠悠响起。 “罗睺啊罗睺,没想到与你斗了那么久,到头来,还要和你这个小辈,再斗上一斗……” 第四十一章 万鬼归心 苏玄自九幽莲台之上睁开双眼,目光所及,道场早已今非昔比。 丝丝缕缕的圣威自数个方向弥漫开来,彼此交织,却又在某种默契下互不侵犯,共同维系着此地的秩序。 变化最大的,是鬼母。 她依旧是那副妩媚动人的模样,一颦一笑间,却已带上了几分俯瞰众生的威仪。 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眸深处,隐有轮回道韵流转,竟是已然迈过了那道天堑,成就了准圣之尊。 另一侧的安魂殿方向,三股同样强横的气息冲天而起,霸道绝伦的龙威,高贵炽烈的凤仪,厚重无疆的麒麟之势。 昭示着三位昔日的洪荒霸主,在养魂木与无尽阴气的滋养下,终于恢复了准圣修为。 就连那角落里,曾经被镇压得毫无脾气的兽皇神逆与烛龙,此刻魂体也已凝实如初,周身凶煞之气与幽冥龙威内敛到了极致,同样重归了准圣之境。 整个九幽道场,算上自己,竟已有了七位准圣级别及以上的存在。 这股势力,若是放在如今的洪荒,足以瞬间掀翻棋盘,让任何一方势力都为之胆寒。 苏玄的目光扫过他们,最终,所有人的目光在虚空中交汇。 那眼神中,没有言语,却蕴含了太多东西。 有敬畏,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期盼。 一种近乎于乡愁的渴望。 地道已成,主人证道地道圣人,这方天地已然圆满。 他们……是否可以回家了? 苏玄心中了然,他知道,他们想家了。 龙族想念那波涛万顷的东海,凤族怀念那温暖的南明火山,麒麟一族眷恋着那广袤的中部神山。 即便是神逆与烛龙,也怀念着那片可以肆意纵横的洪荒大地。 “想回去了?” 苏玄的声音平淡响起,打破了这片宁静。 众人神情一肃,齐齐躬身。 还是祖龙率先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与忐忑:“主人圣威无量,再造九幽。我等……我等只是感念故土,并非有不臣之心。” “是啊主人,”元凤紧随其后,魂体微颤,“我等魂归此地,蒙主人不弃,方有今日。只是……故土难离,若是能回去看上一眼,便死而无憾了。” 他们的话语说得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九幽之主。 苏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良久,他才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如今的洪荒,早已物是人非。”苏玄的声音带着一丝幽远,“你们以为,回去之后,看到的会是什么?是族人夹道欢迎,还是故土依旧繁荣?” “不,”他否定了这个天真的想法,“你们回去,看到的只会是断壁残垣,是后辈凋零,是无尽的陌生。你们曾经的时代,已经落幕了。” “更何况,”苏玄的目光变得深邃,“你们如今,皆是魂体。即便回去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孤魂野鬼,想要重塑肉身,便需堕入轮回,洗去前尘,忘却过往,从一个新生的婴孩做起。” “届时,你还是你吗?” 一连串的问话,如同一盆盆冰水,兜头浇下,让所有人心中的那份火热与期盼,瞬间冷却了下来。 是啊。 回去了,又能怎样? 他们不再是叱咤风云的三族族长,不再是凶威盖世的兽皇,只是一缕魂魄。 气氛一时间沉重到了极点。 角落里,饕餮看着这压抑的氛围,忍不住小声对穷奇嘀咕:“那……那要是回去了,没这黄泉果吃了可怎么办?我感觉洪荒的灵果,没主人种的好吃。” “啪!” 穷奇一翅膀毫不留情地扇在它后脑勺上,压低了声音怒斥:“吃吃吃,就知道吃!主人在说正事,你满脑子都是什么玩意儿!”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穷奇心里也犯嘀咕。 是啊,回去了,还能有现在这么舒坦的日子吗?每天有顶级灵根的阴气吸着,有鬼母大姐头管着饭,偶尔还能得主人赏赐,作威作福地去教训新来的刺头。 这日子,不比当年在洪荒打生打死,吃了上顿没下顿强? 看着众人脸上那变幻不定的神色,苏玄再次开口,声音放缓了几分。 “此地虽是九幽,却也是尔等的新生之地。阴气充沛,灵根遍地,没有天道算计,没有量劫之忧。” 他指了指脚下这片广袤的土地。 “你们可以在这里安心修炼,可以重建你们的族群,甚至可以在这片土地上,活出比生前更精彩的模样。这里,难道就不能是你们第二个家吗?” 第二个家…… 这几个字,轻轻地敲在了所有人的心坎上。 他们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看着那株摇曳的阴风木,看着那奔流不息的忘川河,看着身边这些曾经是不死不休,如今却成了邻居的“老朋友”。 心中那份对故土的执念,似乎在这一刻,悄然松动了。 苏玄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最后补充道:“当然,我从不是强人所难之辈。当初既已答应过你们,便不会食言。若是你们执意要走,我也不拦着。九幽的门户,随时可以为你们打开。” 说罢,他便不再言语,将选择权,交还给了他们自己。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压抑,而是真正的思索。 良久,还是脾气最是刚烈,也最是看得开的元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一口气,仿佛叹尽了前世今生的所有不甘与执念。 她对着苏玄,深深一拜,声音清冷,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主人说的是。回不去了,也不必回去了。” 她抬起头,那双凤眸中,涅槃之火重燃,却不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新生。 “凤族元凤,愿永镇九幽,为主人开疆拓土,再造辉煌!” 有了元凤带头,祖龙与始麒麟也想通了。 他们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苦涩,也看到了那份释然。 “龙族祖龙,愿为主人镇守四方!” “始麒麟,愿为主人踏平坎坷!” 就连一直沉默的神逆与烛龙,也缓缓上前,躬身行礼。 “神逆(烛龙),但凭主人差遣。” 他们想明白了。 回去当一个前朝的孤魂野鬼,哪有留在这里,当一个新世界的元勋来得痛快? 苏玄看着他们做出的选择,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欣慰的淡笑。 “善。” 他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既如此,那便随我一起,将这九幽之地,打造成一方连圣人都不敢轻易踏足的无上神国吧。” 第四十二章 立地府,封鬼神 九幽深处,六道轮回盘缓缓转动,玄奥的气息弥漫开来,将无尽的煞气与怨力尽数镇压、净化。 苏玄立于轮回盘之上,目光扫过下方屏息凝神的鬼母、神逆、烛龙等一众强者。 九幽已定,六道已开,但一个全新的世界,若无秩序,终将重蹈覆辙。 苏玄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生灵的识海之中,仿佛大道纶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九幽乃众生归寂之地,轮回系万灵之始末。若无规矩,则阴阳失序,天地不宁。“ “今日,当立地府!” “轰!” 此言一出,整个九幽世界猛然一震。 地道法则轰鸣响应,新生的世界意志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发出了欢欣的共鸣。 “吾,苏玄,为九幽道祖,地道圣人,六道之主,当统御六道,掌管九幽秩序!” 众人只觉一股无可抵挡的威压笼罩心头,却又生不出半点反抗之意,反而有种尘埃落定、心安理得的归属感。 他们纷纷俯首,口称:“拜见道祖!” 声浪滚滚,传遍九幽,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苏玄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鬼母身上。 鬼母心中一紧,只听苏玄道:“鬼母,你乃天地第一只鬼,当掌地道轮回,主理亡魂转生之事。” 话音未落,六道轮回盘中,地道轮回大放光明。 一杆通体漆黑、绣着无数玄奥符文的幡旗从中飞出,缓缓落入鬼母手中。 正是那先天至宝,引魂幡! 鬼母手握引魂幡,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通过此幡,她可以引导亡魂,开启轮回,甚至调动一部分地道之力。 她眼眶微热,郑重地躬身一拜,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鬼母……领法旨!” 苏玄的目光转向祖龙,声音沉凝:“祖龙,你曾为万鳞之首,当掌人道轮回,定众生轮回之基。” 一道蕴含着无尽生机与不屈意志的雷光从轮回盘中射出,化作一截焦黑的木头,落入祖龙手中。 正是那承载了人族最初气运的先天雷击木。 他对着苏玄,缓缓低下了那颗高傲了无尽岁月的头颅:“祖龙,领旨。” “元凤,你涅槃重生,浴火向阳,当知罪业之苦。今命你掌地狱道,审善恶,判罚罪孽深重之魂。” 一道漆黑如墨的锁链自轮回盘飞出,其上符文流转,散发着禁锢与审判的森然。 正是那极品先天灵宝,囚天锁。 元凤接过囚天锁,入手冰凉,一股酷烈而公正的法则涌入魂体。 这地狱道,于她而言,竟是一种全新的道途。她清冷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明悟,躬身道:“元凤,领旨。” “始麒麟,你脚踏大地,仁德宽厚,当掌畜生道,序万兽轮回。” 一尊古朴厚重的三足大鼎飞出,鼎身万兽图腾仿佛活物,咆哮之声撼动神魂,正是那万兽鼎。 始麒麟接过宝鼎,一股与万兽生灵相连的亲切感涌上心头。 他本就是走兽之长,此职于他而言,正是最好的归宿。 他温和的眼中露出一丝欣慰,沉声道:“始麒麟,领旨。” 苏玄的目光扫过烛龙与神逆,这两位自归顺后便一直沉默寡言,此刻却也难掩心中的紧张。 “烛龙,你洞察幽冥,当掌饿鬼道,令贪欲无尽者,得其果报。” 一枚幽光沉浮,仿佛能吞噬万灵的珠子,落入烛龙手中。 噬魂珠入手,烛龙那双幽暗的眼眸中,仿佛看到了亿万饿鬼的贪婪与痛苦,他默然颔首。 “神逆!”苏玄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你杀伐成性,凶威盖世,当掌炼狱道,镇压不服,荡平忤逆!” 两道血光冲霄而起,化作元屠、阿鼻二剑,落入神逆掌中。 那熟悉的,足以撕裂天地的无上杀伐之气涌入魂体,神逆浑身剧震。 “烛龙,领旨!” “神逆……领法旨!” 二人齐声应道,声音中充满了震撼与前所未有的郑重。 苏玄的安排并未结束。 “四兽、彩凤听令!” “属下在!”早已归顺的四兽与彩凤等一干强者立刻上前。 “尔等率领麾下,于忘川河畔设‘阴司’,为鬼帅,负责筛选亡魂。 凡入九幽者,先过阴司。 有大功德、大福泽者,可引至九幽福地,潜心修行,亦或直接送入善道轮回。 罪孽深重、业力缠身者,打入地狱道,受万劫洗礼,消弭罪业。” “遵命!” 四兽与彩凤领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这个职位,权力极大,是地府运转的第一道关卡。 当苏玄最后一项任命落下,整个地府的框架彻底搭建完成的那一刻—— “轰隆隆!” 九幽世界的本源,那浩瀚无边的地道法则,再次沸腾了! 一条横贯天地的玄黄色神河,从虚无中奔涌而出,浩浩荡荡地向着地府的核心灌注而来。 无穷无尽的玄黄功德气运涌入他的体内,他的圣人之躯愈发凝实,与整个地道、整个九幽的联系也愈发密不可分。 他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了地道,一呼一吸,都牵动着这方世界的脉搏。 更为惊喜的是那些被册封的属下。 金色的气运神河分出数道支流,精准无比地涌向鬼母、祖龙、元凤等人。 鬼母沐浴在气运之中,只觉周身一暖,原本有些虚浮的道基瞬间稳固如山,修为瓶颈层层破裂,对地道轮回的感悟更是呈几何倍数增长。 那不仅仅是法力的提升,更是生命层次的跃迁! 她紧紧握着引魂幡,无声的感激化作了更深的虔诚。 祖龙、元凤几人更是浑身剧震。 他们本是残魂之躯,虽被苏玄重塑,根基终究有损。 可此刻,在那一丝丝看似微弱,实则精纯到极致的地道气运冲刷下,他们感觉自己无数元会以来积累的暗伤和道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被抚平! 祖龙感受着魂体前所未有的凝实,仿佛回到了自己全盛时期,他看向苏玄的眼神中,再无半分昔日霸主的骄傲,唯有敬服。 元凤魂体周围的火焰不再是虚影,而是化作了真正的涅槃神火,却温润祥和,将她魂魄中的最后一丝创伤彻底净化。 神逆那桀骜不驯的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感激。 就连混沌四兽和彩凤等阴司主官,也分到了一缕气运。 他们只觉得神清气爽,修为暴涨一截,比自己苦修千万年效果还好! 惊喜,震撼,感激…… 种种情绪在众人心中交织。 他们看向那立于六道轮回之上,被无尽气运环绕的身影,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仅仅是对于强者的敬畏,而是发自内心的归附与狂热。 第四十三章 岂能无罪? 地府初立,九幽归位,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股新生秩序的安宁与喜悦之中。 苏玄端坐于六道轮回盘之上,正欲进一步稳固这方天地,心头忽地一动,目光望向了九幽结界之外。 只见一道血色流光自远处而来,停在了结界之前,却不敢擅闯,只是静静悬停。 来人一身血袍,面容阴鸷,正是血海之主,冥河老祖。 苏玄心念微动,结界无声无息地开了一道门户。 冥河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又带着几分敬畏与局促,连忙驾着遁光飞入,最终落在了六道轮回盘的千丈之外,不敢再靠近。 他遥遥对着苏玄一拜,那姿态放得极低,声音里更是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羡慕。 “冥河恭贺道兄证道地道圣人之位!道兄此举,补全天地,功德无量,当真是羡煞我等旁人啊!” 他这羡慕并非虚言。 同为幽冥之地的邻居,他还在为如何斩却三尸,证道混元而苦恼,苏玄却已悄无声息地另辟蹊径,成了与天道圣人平起平坐的地道之主。 这等差距,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苏玄看着他,神色平淡:“道友有心了。” 冥河干笑两声,搓了搓手,终于还是说出了来意:“那个……道兄,小弟此来,除了道贺,还有一桩不情之请。您看我那元屠、阿鼻二剑……” 他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玄的脸色,语气里满是期盼。 那可是他伴生的杀伐至宝,吃饭的家伙,离了身这么久,他心里跟猫抓似的。 如今苏玄已然成圣,想来也用不上他这两件宝贝了吧? 苏玄闻言,目光扫了一眼那镇压在阿修罗道中的两柄绝世凶剑,语气依旧平淡。 “冥河道友,非是我不愿归还。”他缓缓开口,“只是如今地府初立,六道轮回根基未稳,正需此二剑的无上杀伐之气,镇压阿修罗道的戾气与凶性。此乃关乎地道运转,洪荒轮回的大功德,它们在此,亦是机缘。”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冥河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叫大功德?什么叫机缘?那明明是我的宝物! 可他不敢反驳。 一来是打不过,二来苏玄说得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两柄宝剑在镇压阿修罗道的同时,其本源似乎也在与那一方新生的道则共鸣,确实在潜移默化中变得更强了。 他正想再争取一下,哪怕先还他一柄也行啊。 就在此时,又一道祥和的红光落入九幽。 “苏玄道友!恭喜道友证道!红云特来道贺!” 人未至,声先到。 红云脚踏九九散魄葫芦,满面春风地出现在场中。 可他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冥河的那一刻,瞬间凝固了。 下一息,温和的眼神化为滔天的怒火与杀意。 “冥河!” 红云一声怒喝,周身法力狂涌,二话不说,祭起九九散魄葫芦,一道红砂便朝着冥河当头打去! “你这卑鄙小人,竟敢出现在此!纳命来!” 冥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搞得亡魂大冒,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红云这个煞星。 眼看红砂及体,他想躲,却发现周围的空间不知何时已被苏玄的圣威禁锢,根本动弹不得。 “道兄救我!”冥河吓得怪叫一声。 苏玄眉头微皱,大袖一挥。 一股无形的大道之力凭空出现,那气势汹汹的红砂,在距离冥河三尺之处,便如微风拂柳,被轻易化解于无形。 “红云道友,息怒。” 红云见攻击被阻,这才稍稍冷静,他对着苏玄一拱手,急道:“道友,你有所不知!当初我遭鲲鹏暗算,便是此人与鲲鹏沆瀣一气,在暗中追杀于我!“ 听到这话,冥河顿时急了,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冤枉啊!我比窦娥还冤!红云道友,你可看清楚了,我那天就是去看个热闹,想浑水摸鱼,根本就没出手!” 他指了指苏玄,一脸悲愤:“道祖明鉴!我那两把吃饭的家伙,元屠阿鼻,早就被您镇压在此地,我拿什么动手?我拿头去撞你那九九散魄葫芦吗?” 这番辩解倒也合情合理,红云闻言也是一愣,仔细回想,那天似乎确实没见到元屠阿鼻的剑光。 苏玄看着冥河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心中好笑,面上却是一肃。 “冥河,你虽未出手,却存了浑水摸鱼之心。若红云道友真被鲲鹏重创,你敢说你不会上前补上一刀,夺他那道鸿蒙紫气?” 这诛心之问,让冥河瞬间哑口无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苏玄冷哼一声:“尚未发生的恶行,便不算恶吗?意图窃国者,与窃国之贼,罪孽只在大小,岂能说无罪?” 一番话说得冥河面如土色,红云也是连连点头,看向苏玄的眼神充满了钦佩。 不愧是地道圣人,这道理讲得,就是通透! “既然如此,你便需给红云道友一份补偿。”苏玄做出了判决。 “补偿?”冥河哭丧着脸,“道兄,你看看我这血海,穷得连根像样的灵草都长不出来,哪还有东西赔偿他?” 他现在是真的一穷二白,连伴生灵宝都被“借”走了,比脸都干净。 苏玄看着他那穷酸样,似乎也有些不忍,叹了口气。 “罢了,看在你我邻里一场的份上,我便替你出了这份补偿。” 说罢,他信手一招,那杆从神逆处得来的阴风旗,连带着一堆黄泉果、阴煞杏之类的灵果,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到了红云面前。 “红云道友,这阴风旗乃是极品先天灵宝,专伤元神,颇合你用。这些灵果亦能助你修行。便算是我代冥河,给你赔个不是了。” 红云见状,大喜过望,连连称谢,对苏玄的豪爽与公正愈发敬佩。 而一旁的冥河,刚想开口感谢苏玄的大度,却听苏玄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至于这阴风旗与灵果的费用嘛……” 苏玄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阿修罗道中那两柄凶剑之上,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从你那元屠、阿鼻二宝的价值里,暂且扣除吧。” 冥河:“……”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的心,比这血海的海水还要冰冷。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宝贝,怕是……真的回不来了。 第四十四章 女娲来访 他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反驳什么? 跟一尊圣人讲道理? 别说自己现在打不过,就算能打过,人家占着理呢! 这“补偿”是替自己出的,从自己“寄存”在他那儿的宝贝里扣点费用,合情合理。 冥河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悲愤。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新晋的地道圣人,不仅实力深不可测,脸皮之厚,怕是比他这幽冥血海的海底还要深。 他欲哭无泪,一张阴鸷的老脸皱成了苦瓜。 红云得了好处,心满意足,对着苏玄再三称谢,又狠狠瞪了冥河一眼,这才化作一道红光,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偌大的九幽入口,只剩下苏玄与垂头丧气的冥河。 苏玄看着冥河那副快要哭出来的可怜样,心中也不禁莞尔。 自己这番操作,似乎是有点狠了,把这洪荒有名的凶神给欺负得不轻。 也罢,羊毛不能逮着一只使劲薅,薅秃了可就没得薅了。 苏玄看着他,摇了摇头,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他缓缓伸出手,掌心之上,一枚约莫龙眼大小,通体由一种不知名的漆黑晶石雕琢而成的竖瞳眼球,悄然浮现。 那眼球的瞳孔深处,是一片混沌的灰色旋涡,缓缓转动间,仿佛能将世间一切法则与神通都吸入其中,镇压、湮灭。 一股玄奥而霸道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这是……” 冥河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那枚眼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元神在看到这枚眼球的瞬间,竟生出一种被看穿、被压制的悚然之感。 “此物名为‘阴神真眼’,乃是一件顶级先天灵宝。”苏玄的语气依旧平淡,“其妙用有二,一可勘破万法虚妄,直视本源;二可发出一道‘寂灭神光’,神光到处,可暂时封禁对手一切神通,使其法力虽在,却无法施展分毫。” 轰! 这番介绍,如同一道惊雷在冥河脑海中炸响。 他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那阴神真眼,眼中充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与贪婪。 封禁神通?! 这是何等逆天的能力! 洪荒大能争斗,靠的是什么?除了法力与法宝,最重要的便是各种玄奥莫测的神通。 若是神通被封,便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一身本事去了七成,只能任人宰割! 此宝的价值,丝毫不亚于他的元屠、阿鼻二剑,甚至在某些方面,犹有过之! “我如今身负地道,自有地道法则护体,万法不侵,此物于我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苏玄将那阴神真眼随手一抛,如同丢一件寻常玩物,精准地落在了冥河面前。 “你我既是邻里,又是兄弟,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归。这件宝贝,便赠予你了。” 冥河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入手冰凉,那股源自大道的恐怖威能让他魂体一阵激荡。 他呆住了。 他看着手中这枚逆天至宝,又看了看苏玄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巨大的惊喜与感动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委屈与悲愤。 前一刻,他还在为失去两柄宝剑而心如死灰。 下一刻,一桩足以让他实力暴涨的天大机缘,就这么轻飘飘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这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大哥!” 冥河再也绷不住了,两行浑浊的“血泪”自眼角滚落,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苏玄纳头便拜,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尽的感激。 “大哥待我,恩同再造!小弟……小弟无以为报!从今往后,但凡大哥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小弟若皱一下眉头,便教我永坠无间,不得超生!” 苏玄坦然受之,笑着虚扶一把:“起来吧,自家兄弟,何必如此。” 冥河这才千恩万谢地爬了起来,将那阴神真眼珍而重之地收入元神,整个人容光焕发,与刚才那副死了爹娘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对着苏玄又行了一礼,这才驾着血光,高高兴兴,欢天喜地地回他的血海去了。 看着冥河离去的背影,苏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他正准备返回六道轮回盘,继续稳固地府秩序,心头忽地一动,目光望向了九幽之外。 只见九天之上,紫气东来,天花乱坠,一股至高无上,蕴含无尽造化与慈悲之意的圣人道韵,缓缓降临。 一位身着宫装,容颜绝世,眉心一点朱砂更添圣洁的女子身影,在祥云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正是天道圣人,女娲。 “女娲道友,别来无恙。”苏玄淡然开口,声音传遍九幽。 “苏玄道兄证道地道圣人,此乃洪荒盛事,女娲特来道贺。” 女娲的声音清冷温润,莲步轻移,便已来到六道轮回盘之前。 她的目光带着一丝好奇与探究,落在了那缓缓转动的六道轮回之上,当她的视线扫过那镇压着人道轮回的器物时,那双古井无波的圣眸,微不可查地泛起了一丝波澜。 那是一截通体焦黑,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木头。 先天雷击木。 苏玄将她神情的变化尽收眼底,心中亦是了然,不由得升起一丝无奈。 这女人,终究还是来了。 当初为了换取这件人道至宝,他曾以“人族轮回之法”作为交易。 如今看来,正是因为那次交易,才让她与自己这地道产生了无法斩断的因果,冥冥之中,促成了自己今日的证道。 此事若是被鸿钧知晓…… “道兄这六道轮回,当真是夺天地之造化,补全了洪荒秩序,功德无量。”女娲由衷地赞叹道,只是语气中,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的复杂。 “你怕了?”苏玄看着她,一语道破了她心中的不安。 女娲娇躯微震,沉默不语。 身为天道圣人,她本该与天道同心,维护天道秩序。 可如今,她却在无意中,成了这新生地道的“帮凶”。 老师若是知道了,定然会重罚于她。 看着她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苏玄忽然轻笑一声。 “女娲道友,鸿钧不可轻信。” “他只当洪荒万物为棋子,所图谋的,不过是摆脱天道,超脱圣人,追求最高的大道罢了。” 第四十五章 鸿钧之秘 苏玄的声音平淡,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女娲的心头。 她那双古井无波的圣眸,在这一刻,泛起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波澜。 周身那与天地相合的造化道韵,都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紊乱。 这些话,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中了她心中最深、最隐秘的那个角落。 她怕的,从来不是地道出世,也不是苏玄这尊新圣。 她真正怕的,是她的老师,鸿钧。 这些秘密,她还是在造人成圣,元神寄托天道的那一瞬,才于无尽的天道法则洪流之中,窥见了那么一鳞半爪的真相。 当初的龙汉初劫,看似是三族争霸,实则背后有魔祖罗睺的影子。 而后的道魔之争,更是打得洪荒破碎,西方地脉尽毁。 老师鸿钧虽最终胜出,却也并非毫发无损。 他的道基,在那场旷世大战中已然受损,不得已之下,才选择身合天道,借助天道之力,勉强踏出了那最后一步,成就了混元圣位。 可身合天道,既是机缘,也是枷锁。 他成了天道的代言人,却也被天道所束缚,再难有寸进。 若想摆脱这层枷锁,更进一步,唯有一个办法。 那便是摆脱天道! 如何摆脱? 发动一次又一次的量劫,让洪荒生灵涂炭,让天地本源受损,天道自然会随之衰弱。 届时,他便可趁机窃取量劫中各族的气运,修复自身道基,甚至借此挣脱束缚,超脱于天道之上。 三族争霸是如此,未来的巫妖之战,恐怕亦是如此。 洪荒万灵,在他眼中,不过是可以随意牺牲,用以削弱天道的棋子罢了。 这些,都是她成圣之后,才于天心之中窥得的隐秘,是她最大的心事,却从未与任何人,包括三清在内提起过。 因为她不敢。 她是天道圣人,她的权柄与力量,皆来自于天道。 她若说出这一切,便是背叛。 可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神秘的九幽之主,他甚至还未曾与鸿钧照面,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这一刻,女娲看向苏玄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对一个新晋圣人的审视,而是对一个同等级别,甚至更加神秘莫测的棋手的审视。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女娲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只是那双美眸中的探究之色,却愈发浓厚。 她忽然对这个男人,以及他口中的地道,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苏玄看着她神情的变化,心中了然,淡淡道:“吾不会放任他一次又一次地掀起量劫,将这洪荒当作他盗取气运的猎场。” 这话语中没有慷慨激昂,没有义正辞严,只有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静。 但正是这份平静,才更显其分量。 女娲闻言,沉默了片刻,忽然,她那清冷的容颜上,绽开了一抹极淡、却又意味深长的轻笑。 那笑容,如冰雪初融,似云开月明。 “那我倒很想看看,你这位地道之主,要如何与老师他……博弈。” 她的称呼,依旧是“老师”。 但那语气中,却少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敬畏,多了几分置身事外的疏离与期待。 说罢,女娲不再逗留,对着苏玄微微颔首,身形便化作万千光雨,消散在九幽之中。 紫气散尽,天花敛去。 偌大的六道轮回盘前,再次恢复了往昔的死寂。 苏玄负手而立,目送女娲离去,神色平静。 他知道,今日的这番话,已经在女娲这位天道圣人的心中,种下了一颗怀疑与观望的种子。 这颗种子或许现在还不会发芽,但在未来的某一天,当鸿钧的算计愈发无所顾忌之时,它或许会成为撬动整个棋局的关键。 他缓缓收回目光,抬头,望向了那无尽虚空之外。 目光穿透了九幽的层层结界,越过了洪荒大地的万水千山,最终,落在了那座永恒悬浮于三十三重天外,被无尽混沌气流包裹的古朴宫殿。 紫霄宫。 几乎是在他目光投向那里的同一时间。 紫霄宫深处,那高坐于云台之上,仿佛与整个天道融为一体的身影,豁然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丝毫情感,没有半分波澜,只有至高无上的天道法则在其中流转、生灭,仿佛俯瞰着万古岁月,操纵着众生命运。 鸿钧的目光,同样穿透了无尽的时空。 两道目光,一道深邃如九幽深渊,蕴含着生死轮回的终极奥秘。 一道高远如九天之上,代表着天道运转的无情铁律。 就这样,隔着无法用言语计量的遥远距离,在冥冥之中,轰然交汇! 轰——! 整个洪观世界,所有大罗金仙级别以上的存在,在这一刻,都毫无征兆地感到一阵心悸。 仿佛有两股至高无上的意志,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却又激烈到极致的交锋。 那是道的碰撞,是法则的对弈。 昆仑山,玉虚宫。 刚刚闭关的元始天尊猛地睁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这股气息……是老师?另一位是谁?” 碧游宫内,通天教主腰间的青萍剑发出一阵清越的剑鸣,他眼中战意升腾,朝着虚空遥遥望去。 “好强的道!好一个对手!” 首阳山,太上老君手中的拂尘微微一顿,无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 他手中的太极图,竟在自主地缓缓旋转,阴阳二气流转,似乎在抵御着某种无形的威压。 九幽之地。 苏玄立于六道轮回盘之上,衣袂飘飘,神色平静。 鸿钧的目光仿佛化作了实质,带着整个天道的煌煌天威,要将他这新生的地道彻底碾碎、抹平。 然而,苏玄脚下的六道轮回盘轻轻一震,一股同样浩瀚、古老、厚重的地道法则之力冲天而起,将所有威压尽数抵挡在外,化解于无形。 他与鸿钧,一个代表着天道,一个代表着地道。 在这洪荒世界,本就是平等的存在。 许久之后,那股来自紫霄宫的威压缓缓退去。 苏玄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洪荒的棋盘上,不再是鸿钧一人独大。 一个全新的时代,已然开启。 而他,将是那个唯一的,敢于掀翻棋盘的执棋者。 第四十六章 夸父身陨 女娲离去,鸿钧的意志退散,九幽重归那万古不变的死寂。 苏玄立于六道轮回盘之上,神色古井无波。 方才与鸿钧那跨越时空的无声交锋,不过是他漫长修行路途中的一朵浪花,虽激荡,却未能乱他心境。 圣人之境,看似已是洪荒之巅,但他心中明了,这绝非终点。 天道之上,尚有大道。 鸿钧身合天道,看似执掌一切,实则亦是画地为牢,成了天道的囚徒。 而他,要走的,是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他收敛心神,再次盘坐于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继续打磨着自身修为。 准圣后期的大道感悟如涓涓细流,在他元神中淌过,每一个念头,都在与这方新生的地道世界产生着更为深邃的共鸣。 他没有急于求成,而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那打磨六道轮回之上。 天道、人道、地狱道、畜生道、饿鬼道、修罗道……每一个道,都代表着一种法则,一种秩序 将这六种截然不同的法则完美地糅合在一起,形成一个稳定而自洽的循环体系。 这需要海量的推演与对大道本质的深刻洞察,非一日之功能够功成。 修行之余,每日的签到也未曾落下。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忘忧草一株。】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下品后天灵宝——虚空针。】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幽冥石。】 …… 尽是些寻常之物,对如今的苏玄而言,已无大用。 他随手便将这些东西丢入道场角落的仓库,交由鬼母自行分配,用以赏赐有功或修炼勤勉的亡魂。 他的班底正在稳步壮大,这些小玩意儿,倒也算物尽其用。 他如今眼界高了,寻常的先天灵宝都已难入法眼,除非是那种足以镇压一道气运的顶级至宝,否则难以让他心起波澜。 这一日,苏玄正沉浸于对畜生道的法则推演之中,一直安静悬浮于他身旁的引魂幡,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嗡嗡嗡——! 幡面上的幽光前所未有的明亮,仿佛闻到了什么绝世美味,主动撕开一道巨大的虚空裂缝,一股强大到极致的牵引之力从中探出,朝着洪荒大地的某个方向投下无形的钩锁。 “嗯?”苏玄缓缓睁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引魂幡的这般反应,远超以往任何一次,便是当初拘来三族族长残魂时,也未曾如此剧烈。 这预示着,又有一位了不得的大能陨落了。 而且,其实力恐怕远在寻常大罗之上! 苏玄心中一动,立刻掐指推算。 巫妖二族气运正盛,如日中天,此刻双方虽有摩擦,却还未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按理说,不该有准圣级别的大能陨落才是。 下一刻,九幽深处的空间裂缝中,传来一股沉重如山,充满了不屈与蛮荒气息的恐怖威压。 只见一道无比伟岸的魂影,被引魂幡的黑光死死缠绕着,却依旧在奋力挣扎,一步一步,仿佛背负着一座神山,从裂缝中踏出。 这道魂影高达万丈,肌肉虬结,即便是魂体状态,依旧能看出其生前肉身的强横与恐怖。 他赤着上身,腰间围着兽皮,手中拄着一根桃木杖,面容古拙,双目圆睁,其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与不甘。 “夸父!” 苏玄看着这道魂影,眼底闪过一丝恍然。 他终于明白为何引魂幡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夸父,十二祖巫之一后土部落的大巫,肉身之强横,足以硬撼先天灵宝,乃是准圣之下最顶尖的一批存在。 苏玄心中瞬间明了,夸父追日,力竭而亡。 此事一出,预示着巫妖二族之间那根紧绷的弦,终于要断了。 一场席卷整个洪荒的惊天量劫,即将全面爆发。 夸父的魂魄极其虚弱,毕竟巫族不修元神,魂魄本就是其最大的弱点。 追日之时,他被太阳真火灼烧,又耗尽了最后一丝气血,此刻的魂体光芒黯淡,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但他身上那股源自盘古血脉的滔天煞气与不屈战意,却依旧逼人。 他环顾四周,感受着此地浓郁的阴气与死亡气息,又看了一眼那散发着致命威胁的引魂幡,瞬间明白了自己身处的境地。 但他没有半分恐惧,唯有无尽的愤怒。 “金乌小儿!欺人太甚!吾要将你等杂毛鸟,一个个从那天上揪下来,撕成碎片!” 夸父仰天咆哮,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他挣扎着,想要冲出这片诡异的空间,回到洪荒,找那十只金乌报仇雪恨。 然而,他越是挣扎,引魂幡的束缚便越紧,魂体之上,丝丝缕缕的本源之力正被不断抽离,让他愈发虚弱。 就在他即将陷入绝望之际,一道平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凭你现在这副模样,还想报仇?” 夸父猛地转头,这才注意到,不远处那尊十二品莲台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身着玄衣,气息与整个九幽融为一体的年轻道人。 他看不透对方的深浅,但那股源自大道的无上威压,却让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巫,都感到一阵心悸。 “你是何人?”夸父警惕地问道。 “此地之主。”苏玄看着他,缓缓起身,一步踏出,便已来到夸父面前。 他没有释放圣威,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你的魂魄,乃是由气血与战意强行凝聚,看似强大,实则无根之萍。用不了多久,便会彻底消散于这天地之间。” “更不要说出去报仇,简直是痴人说梦。” 苏玄的话语不带丝毫感情,却如同一柄柄重锤,狠狠敲在夸父的心头。 夸父巨大的魂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的滔天怒火,第一次被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所取代。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魂体正在不断变淡,对方说的,都是实话。 难道,自己就只能带着这无尽的遗憾与仇恨,就此消散吗? 不!他不甘心! 就在他心神激荡,即将陷入崩溃的边缘时,苏官那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第四十七章 金乌落九幽 夸父猛地抬头,那双几乎要熄灭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光,死死地盯着苏玄。 “什么机会?”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急切。 苏玄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那笑容在夸父眼中,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洞悉一切的神秘力量。 “很简单,留在我这九幽之地。” “我不仅能保你魂魄不散,更能赐你修行法门,让你这无根的魂体,重新变得凝实,甚至比你生前只修肉身时,更多几分玄妙。” 苏玄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九幽的层层阻隔,看到了洪荒大地上正在发生的一切,语气中带着一丝毋庸置疑的笃定。 “你追日而亡,此事早已震动整个巫族。你那位部落的后辈,箭术通神的大巫后羿,此刻恐怕已经怒火滔天,带着他的射日神弓,去找那些金乌的麻烦了。” 苏玄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你觉得,凭后羿的箭术,那九只无法无天的小鸟,能活下来几个?” “而他们死后,魂魄又会去向何方呢?”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夸父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瞬间便明白了苏玄的意思。 此地能拘来自己的魂魄,自然也能拘来那些金乌的魂魄! 到时候,仇人就在眼前,还不是任由自己搓圆捏扁? 这个诱惑,他根本无法拒绝! “好!我答应你!我留下!”夸父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嘶吼道。 对于巫族这种直肠子来说,只要能报仇,别说只是留下,就是要他当牛做马,他也心甘情愿。 “善。”苏玄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心念一动,束缚着夸父的引魂幡之力瞬间消散。 夸父顿觉浑身一轻,但紧接着,一股源自魂体深处的虚弱感便如潮水般涌来,让他险些站立不稳。 苏玄屈指一弹,一道蕴含着他自创的《煅魂炼阴决》核心法门的流光,便没入了夸父的眉心。 随后,他又随手摘下几枚黄泉果与罗刹果,化作流光飞到夸父面前。 “这是修行功法与巩固魂体的灵果,你先寻一处地方好生修炼,莫要浪费了我一番心意。” 夸父感受着脑海中那部玄奥的功法,又看了看面前散发着精纯能量的灵果,心中对苏玄的手段愈发敬畏。 他对着苏玄,郑重地躬身一拜,这不再是屈服,而是发自内心的认可与感激。 “多谢!” 说罢,他便拿着灵果,寻了一处阴气最为浓郁的角落,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元神”修行。 安顿好了夸父,苏玄再次回到莲台之上。 他收敛心神,继续着自己枯燥却充实的修行。 每日签到,已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这一日,当他心中默念签到时,一道前所未有的宏大而清冷的道韵,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极品先天灵根——月桂树!】 苏玄万年不变的淡然心境,在这一刻,终于掀起了滔天巨浪! 月桂树! 这可不是寻常的灵根,而是与太阳星上的扶桑树齐名的无上神树,扎根于太阴星本源之上,乃是天地间阴气的极致显化! 他如今道场中的阴风木,虽也是顶级灵根,但与这月桂树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哈哈哈……好!好宝贝!” 苏玄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霍然起身。 只见一株约莫三丈高,通体如太阴神铁铸成,枝干晶莹剔透,仿佛流淌着月华的无上神树,静静地悬浮于九幽的虚空之中。 每一片叶子,都呈完美的桂叶之形,上面天然铭刻着太阴大道的符文。 丝丝缕缕精纯到极致,甚至带着一丝广寒之意的先天太阴之气,自树冠之上垂落,如烟似雾,让整个九幽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数分。 苏玄不再迟疑,亲自出手,将这株月桂树栽种在了整个九幽道场的最核心区域。 轰隆隆! 当月桂树的根须接触到幽冥黄土,扎入九幽地脉的刹那,整个道场的气机为之一变! 以月桂树为中心,阴风木、养魂木、聚阴竹、黄泉果树、罗刹果树……数种顶级先天灵根的道韵,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存在的召唤,竟开始以一种玄奥的方式彼此呼应,交织共鸣。 一时间,整个九幽核心之地的阴气浓度,再次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暴涨,变得几乎粘稠如水,在地面上缓缓流淌。 这般改天换地的恐怖景象,瞬间惊动了九幽所有的生灵。 安魂殿内,正在闭目养神的三族族长,被这股精纯至极的太阴之气惊得直接飘了出来。 他们骇然地望着那株散发着无上道韵的月桂树,以及那几乎要将他们魂体都撑爆的浓郁阴气,脸上写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 “太阴星上的神树……他……他连这等至宝都能弄来?”元凤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感觉自己以往对“强大”二字的认知,正在被一次又一次地无情颠覆。 而在道场的另一边,鬼母与四大凶兽,以及那群新来的巫妖亡魂,更是看得神魂呆滞,彻底麻木了。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直静静悬浮于苏玄身旁的引魂幡,毫无征兆地接连震颤起来,一次比一次剧烈! 嗡!嗡!嗡! 一连九声震耳欲聋的嗡鸣响彻九幽! 幡面上的幽光炽盛到了极点,仿佛化作了九个吞噬一切的黑洞,撕开九道巨大的虚空裂缝。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九道散发着至阳至刚的太阳真火气息,充满了高傲与暴虐的魂影,被引魂幡的黑光死死缠绕着,一个接一个,狼狈不堪地从裂缝中被强行拖拽而出! 那九道魂影,皆是三足金乌之形,正是妖族天帝帝俊的九个儿子! 他们刚一落地,便惊骇地打量着四周。 这阴冷、死寂、充满了克制他们力量的环境,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适与恐惧。 “这是什么鬼地方?!” “好难受……我的魂魄要被冻结了!” “快!快逃出去!回去禀告父皇,我们还有机会重塑肉身!” 九只金乌叽叽喳喳,乱作一团。他们身为妖族太子,何曾受过这般待遇,当即便要化作九道流光,强行冲出这片让他们感到不安的绝地。 然而,苏玄又岂会让他们如愿? “来了,就别走了。” 他看着这九只惊慌失措的傻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第四十八章 一丘之貉 九只金乌身为妖族太子,自诞生之日起便受万妖朝拜,心高气傲到了极点,哪里会将苏玄这句平淡的话放在眼里。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拘我等魂魄!还不速速放开我们,否则待我父皇寻来,定将你这不人不鬼之地,焚为灰烬!”为首的大金乌厉声喝道,言语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其他几只金乌也纷纷叫嚣起来,仿佛只要搬出帝俊的名头,眼前这人就该纳头便拜,恭送他们离去。 苏玄看着他们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不由得被气笑了。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死到临头了,还分不清状况。 他也懒得再与这些傻鸟废话。 神通发动,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无可抵挡的恐怖力量,瞬间笼罩了九只金乌的魂体。 他们只觉得自己的神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强行撕扯,那种源自魂魄本源的剧痛,让他们发出了凄厉到极致的惨嚎。 “啊——!” 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威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仅仅一个呼吸之间,九只金乌眼中的灵动光彩便尽数褪去。 “镇!” 苏玄再次开口,言出法随。 引魂幡闪动,无上道蕴将九只傻鸟彻底压制。 做完这一切,苏玄才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朝着不远处那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夸父,招了招手。 “道友,你的仇家,我给你带来了。剩下的,便交给你了。” 夸父巨大的魂体猛地一颤,他从那震撼中回过神来,看着被死死镇压在原地,动弹不得的九只金乌。 那双古拙的眼眸中,瞬间被无尽的仇恨与狂喜所充斥! “金乌小儿!!!” 他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那压抑了许久的怒火与怨气,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夸父迈开大步,每一步落下,都让整个九幽大地为之震颤。 他冲到九只金乌面前,二话不说,那比沙包还大的拳头,便裹挟着万钧之力,雨点般地朝着那九个木然的魂体,狠狠砸了下去! “砰!砰!砰!” 沉闷的击打声,在寂静的九幽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解压。 “这一拳,是为我那被你们晒死的无数族人打的!” “这一拳,是为那干涸的大地打的!” “这一拳,是为我自己打的!” 夸父一边打,一边咆哮着,将所有的仇恨与不甘,尽数倾泻在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妖族太子身上。 九只金乌被打得连连求饶,他们的魂体却在夸父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幻、黯淡,无数魂光四散飞溅,眼看就要被当场打得魂飞魄散。 道场远处,鬼母与四大凶兽,以及那群新来的巫妖亡魂们,看着这堪称残暴的一幕,一个个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只觉得神魂发凉。 尤其是那些妖族亡魂,更是看得瑟瑟发抖,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嘴硬。 这位九幽之主,看着平平淡淡,手段却比魔神还狠! 夸父足足打了一炷香的时间,打到自己都有些气喘吁吁,看着那九团几乎要溃散成光点的金乌魂魄,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了手。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股积压在心中的无尽怨念,在这一刻尽数烟消云散,整个魂体都仿佛得到了某种升华,变得前所未有的通透与凝实。 他转过身,来到苏玄面前,没有多余的话语,对着苏玄,郑重无比地单膝跪地。 “夸父,参见主人!自今日起,愿为主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一次,是彻底的心悦诚服。 苏玄坦然受之,笑着虚扶一把:“起来吧,自家兄弟,不必如此。” 而那九只金乌,在被痛殴一顿,魂魄即将消散之际,苏玄淡漠的瞥了一眼。 剧痛与恐惧袭来,他们终于清醒了几分,眼前这个人,他们惹不起! “你……你敢如此对我等……我父皇是不会放过你的!”大金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怨毒地嘶吼道。 “哦?”苏玄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是吗?” 话音落下,一股至高无上,俯瞰众生,仿佛与整个天地同在的恐怖圣威,自他身上轰然爆发,瞬间笼罩了整个九幽! 在这股圣威之下,别说九只金乌,便是远处的祖龙、元凤等人,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臣服。 九只金乌更是如遭雷击,魂体剧颤,那双眼眸中,终于被无尽的恐惧与骇然所填满。 圣威之下,众生臣服,更别说区区几只金乌。 即便是帝俊在这,也得臣服。 “圣圣人?这里是九幽,你您是地道圣人,六道之主?” 这下,他们是彻底怕了,想起了那日苏玄昭告洪荒散发的圣人之威,再也不敢有半分嚣张。 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搬出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圣人饶命!圣人饶命啊!”大金乌颤抖着求饶,“我父皇建立妖庭,乃是奉了道祖鸿钧的法旨!我等亦是天命所归的妖族太子!您……您若是杀了我们,便是与道祖为敌,与天道为敌啊!” 苏玄听着这话,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笑了。 这番话,恰好印证了他心中的诸多猜测。 “道祖鸿钧?”苏玄的目光变得深邃,他盯着那九只瑟瑟发抖的金乌,声音变得冰冷,“那我倒要问问你们,尔等身为妖族太子,不知收敛,纵火行凶,祸乱洪荒,使得大地干裂,万灵涂炭,这等滔天罪业,是谁授意的?” “是你们的父皇帝俊,还是……鸿钧?” 此言一出,九只金乌瞬间噤若寒蝉,一个个埋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魂体抖得更厉害了。 他们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背后,果然有鸿钧的影子。 苏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与讥诮。 “呵呵……一个魔祖罗睺,为证大道,不惜挑唆三族,掀起龙汉初劫,使得洪荒破碎,生灵涂炭。” “一个道祖鸿钧,为谋气运,暗中引战巫妖,同样要将这大好洪荒,化作战场与焦土。” “说到底,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第四十九章 帝俊闯九幽 苏玄将那九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金乌魂魄,随手一挥。 引魂幡黑光卷动,直接将他们投入了九幽深处,那由神逆看管,专门用以惩治凶顽魂魄的炼狱之中。 那里,有无穷无尽的九幽罡风与阴火,日夜不停地灼烧、撕裂着魂体,足以让任何桀骜不驯之辈,都体会到何为真正的绝望。 “为祸洪荒,罪孽深重,便在此地好好反省吧。” 苏玄的声音平淡,却如天宪,为这九只妖族太子的命运,落下了最终的判决。 炼狱之内,顿时响起了比之前凄厉了万倍的惨嚎,但很快,便被九幽的无尽死寂所吞没。 处理完这些琐事,苏玄再次回到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继续他恒古不变的修行。 如今的他,已是圣人之尊,但地道初立,六道未全,他需要打磨的地方还有很多。 圣人之境,所需的修为与大道感悟,远非准圣可比,每前进一步,都需要海量的积累。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太一真水!】 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中响起。 苏玄心念一动,一团约莫拳头大小,呈现出极致纯净的无色液态精华,静静悬浮于他面前。 这并非寻常之水,而是混沌之中一缕先天水之本源,历经亿万载演化而成,每一滴都蕴含着足以让准圣大能都为之疯狂的磅礴能量与大道法则。 太一,既有“太初唯一”之意,亦有“至高无上”之解。 此物之珍贵,即便是对圣人而言,也是不可多得的修行至宝。 “来得正好。” 苏玄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不再迟疑,张口一吸,便将那团太一真水尽数吞入腹中。 轰! 一股浩瀚无边,却又温润如玉的能量,瞬间在他体内炸开。 那并非狂暴的冲击,而是一种源自大道本源的滋养与填充,他那早已浩瀚如星海的法力,在这股能量的灌注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暴涨、凝实。 他整个人的气息,变得愈发深邃、幽远,仿佛与整个九幽,乃至其下的无尽地脉彻底融为一体。 圣人初期的修为,在这太一真水的帮助下,被彻底稳固,甚至还隐隐向前迈进了一小步。 “圣人九重天,一步一登天。想要达到鸿钧那般境界,所需的大道与能量,当真是个无底洞。” 苏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浊气落地,竟化作数块蕴含精纯水行法则的灵石。 他心中感慨,对自己未来的道路,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然而,就在他准备继续闭关,将此次所得尽数消化之际,异变陡生! 整个九幽之地的入口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股炽烈至极,仿佛要将万物都焚为灰烬的恐怖热浪! 那热浪之中,蕴含着至阳至刚的太阳真火气息,以及一股君临天下,睥睨万物的无上皇者威压。 这股气息,苏玄并不陌生。 “帝俊?” 苏玄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一步踏出,身形便已出现在九幽的结界之前。 只见结界之外,一位身着金乌帝袍,头戴帝冠,周身太阳真火缭绕,面容英武却又布满阴沉的男子,正静静悬浮。 正是妖族天帝,帝俊。 在他身后,是数以万计的妖族大军,旌旗招展,妖气冲天,显然是来者不善。 “苏玄道友,别来无恙。”帝俊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本皇的九个孩儿,是不是在你这里?” 他虽是问句,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苏玄看着他那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不由得被气笑了。 “帝俊,你那九个孽畜,纵火行凶,祸乱洪荒,使得生灵涂炭,罪孽滔天。如今魂归我九幽,乃是地道循环,报应不爽。你来此,是想替他们求情,还是想……替他们赎罪?” 此言一出,帝俊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身后的妖族大军更是群情激奋,纷纷喝骂。 “大胆!敢对我妖族太子不敬!” “速速放了我等殿下,否则踏平你这不人不鬼之地!” 帝俊抬手,制止了身后的喧哗。 他死死地盯着苏玄,一字一句地说道:“苏玄,本皇不想与你为敌。交出我儿魂魄,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否则……” 他眼中闪过一抹森然的杀机,“休怪本皇手下无情,将你这九幽,彻底砸个稀巴烂!” “哦?”苏玄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就凭你?” 一个准圣巅峰,也敢在圣人面前扬言要砸了圣人道场? 这帝俊,是修行把脑子修坏了,还是得了失心疯? “就凭这个!” 帝俊眼中闪过一抹极致的傲然与自信,他猛地一拍头顶。 当——!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足以镇压三千世界,定住地水火风的浩瀚钟鸣,响彻天地! 只见一口古朴、厚重,刻有日月星辰、地水火风、山川万物之影的混沌色古钟,自他头顶缓缓浮现。 钟声所过之处,时空凝固,法则静止,一股镇压万古,防御无双的至高气息,瞬间笼罩了这方天地。 先天至宝,混沌钟! “原来如此。”苏玄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帝俊敢如此嚣张,原来是把他兄弟东皇太一吃饭的家伙给借来了。 这混沌钟乃是开天至宝之一,攻防一体,镇压气运,玄妙无穷。 其防御之力,更是号称洪荒第一,便是圣人出手,也极难将其打破。 手握此等至宝,难怪帝俊有底气敢来圣人道场门口叫嚣。 只可惜…… 他终究还是小瞧了圣人之威。 更何况,苏玄并非寻常天道之下的圣人。 他是地道圣人,是与鸿钧平起平坐,执掌一方大道的存在。 其实力,本就远高于寻常圣人。 是谁,给了帝俊这份不自量力的自信? 苏玄看着帝俊头顶那散发着无上神威的混沌钟,脸上非但没有凝重,反而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混沌钟……确实是好宝贝。” 他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满是惋的轻叹。 “可惜,用的人,是个蠢货。”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远超帝俊想象,足以让整个洪荒都为之战栗的无上圣威,自苏玄身上,轰然爆发! “你竟然侮辱本帝!” 帝俊的声音如亿万雷霆炸响,震得整个九幽都在嗡鸣。 第五十章 群殴帝俊 “那又如何?” 苏玄自莲台之上缓缓起身,神色平静地与那双愤怒的帝眸对视,语气淡然得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那九个孽子,纵火行凶,涂炭生灵,本座替你管教一番,你不必谢我。” “找死!”帝俊彻底暴怒,不再废话。 他头顶之上混沌钟激荡,钟体之上日月星辰、地水火风环绕! “铛——!” 钟声响彻,一股足以镇压时空,磨灭万物的无上伟力,化作肉眼可见的涟漪,朝着苏玄碾压而来。 苏玄立于原地,不闪不避。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朝着那毁天灭地的钟声,轻轻一掌拍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法则的激烈碰撞。 只有一只由最纯粹的九幽本源之力凝聚而成的黑色巨掌,凭空出现,后发先至,迎上了那道时空涟漪。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 那足以镇杀准圣的混沌钟音,竟被这一掌硬生生拍得寸寸碎裂,化作漫天流光消散。 巨掌余势不减,穿过破碎的音波,直取帝俊面门。 帝俊骇然,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全力一击,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 他急忙催动混沌钟护在身前。 “铛!” 巨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了混沌钟上。 混沌钟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悲鸣,钟体剧颤,却终究是挡下了这一击。 然而,那穿透混沌钟传递而来的恐怖余威,依旧让帝俊如遭雷击。 “噗——” 他张口喷出一道金色的帝血,身形踉跄,险些从帝撵之上跌落,握着混沌钟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一招,仅一招,他便已然受创! 帝俊的眼中,终于被无尽的惊骇与难以置信所填满,“圣人之威,竟然如何恐怖?” 苏玄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的兴趣。 他身形一晃,已然欺身至帝俊面前,神通、法宝齐出。 九幽大道之力化作万千魂锁,封锁四方;太阴神光自他眸中射出,直刷混沌钟的灵性;引魂幡更是黑光大盛,一股专门针对神魂的恐怖吸力,笼罩了帝俊。 一时间,帝俊只觉得手忙脚乱,节节败退。 他空有准圣巅峰的修为,但在一位真正的圣人面前,却如同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毫无还手之力。 每一次攻击,都被苏玄云淡风轻地化解。 而苏玄的每一次反击,都让他气血翻涌,狼狈不堪。 即便有混沌钟这等防御至宝护体,那无孔不入的余威也震得他五脏六腑几乎移位,口中帝血狂喷不止,金色的帝袍都变得残破不堪。 “这混沌钟,当真不凡。” 苏玄久攻不下,心中也不禁升起一丝赞叹。 不愧是号称第一防御的先天至宝,竟然能在他这位圣人的手下,护着帝俊扛这么久。 不过,他也打得有些腻了。 跟一个仗着龟壳硬的家伙磨叽,实在是浪费时间。 “都别看戏了。”苏玄的声音淡淡响起,传遍九幽,“鬼母,三族长,神逆,烛龙,红云,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话音落下,数道气息恐怖的身影,自九幽各处冲天而起,将早已心惊胆战的帝俊团团围住。 鬼母手持幽影刺,笑意盈盈,眼中却杀机凛然。 祖龙、元凤、始麒麟三位昔日霸主,虽是残魂,但准圣的威压依旧惊天动地。 神逆与烛龙一左一右,凶威与龙威交织,目光不善。 就连刚刚转修鬼道不久的红云,也祭起了九九散魄葫芦,周身鬼气森森。 帝俊看着这豪华到令人窒息的阵容,彻底慌了,怕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 三族族长?兽皇神逆?烛龙? 这些不是早就陨落在上古量劫中的老怪物吗?怎么全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这里,还成了这家伙的打手? “一起上,速战速决。”苏玄下达了命令。 “遵命!” 众人齐喝一声,再无半分犹豫。 鬼母的鬼道神通,祖龙的万水法则,元凤的涅槃之火,始麒麟的厚土神光,神逆的毁灭铁拳,烛龙的幽冥龙息,红云的九九红砂…… 铺天盖地的攻击,从四面八方,朝着帝俊轰击而去! “不!” 帝俊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他将混沌钟的防御催动到了极致,金色的钟影将他死死护住。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 面对这等不讲道理的围殴,即便是混沌钟,也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钟影之上,涟漪阵阵,光芒忽明忽暗,随时都有可能破碎。 帝俊在钟内被震得七荤八素,神魂激荡,再无半分天帝的威严。 他知道,再不走,今日真要陨落于此! 帝俊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他猛地喷出一大口本源精血在混沌钟上。 “铛——!” 混沌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威能,硬生生震开了一条通往外界的虚空裂缝。 帝俊不敢有丝毫停留,驾驭着混沌钟,如丧家之犬般,一头扎进裂缝之中,灰溜溜地跑了。 但他知道,帝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是不知道在他身后的鸿钧,会不会替他出头? …… 一场闹剧收场,苏玄挥手让众人散去,各自修行。 他自己则再次回到莲台之上,继续着恒古不变的签到与悟道。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十大先天灵根之一——苦竹!】 苏玄的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的喜色。 苦竹,乃是西方教准提道人的本体,其内蕴含无尽悲苦大道,更能用来炼制顶级的灵宝。 他心念一动,一根通体呈碧玉之色,其上却天然铭刻着无数道纹的竹子,出现在他手中。 苏玄没有犹豫,亲手将其栽种在了道场的另一处核心区域。 苦竹落地生根,一股无尽悲苦、萧瑟、寂寥的意境,瞬间弥漫开来。 就连远处那些亡魂,都受到了感染,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悲伤,想起了生前的种种不如意,甚至有鬼魂当场就哭了出来。 苏玄看着这般景象,非但没有不喜,反而满意地点了点头。 九幽之地,本就是众生归寂之所。 在这无尽悲苦意境的磨砺之下,亡魂们可以更好地洗去生前的执念与浮华。 而对他自己而言,时常体味这悲苦大道,更能磨练道心,锻炼七情六欲,使其圆融无碍。 这苦竹,当真是一件好宝贝。 第五十一章 女娲补天 时光荏苒,又是数千年。 九幽之地,在苦竹的“熏陶”下,氛围变得格外奇特。 亡魂们时常会莫名其妙地陷入悲伤,继而痛哭流涕,但哭过之后,神魂却仿佛得到了某种洗涤,变得愈发纯粹与坚韧。 鬼母与四大凶兽等人,更是将此地当成了磨砺道心的绝佳场所,时常坐在苦竹之下,体验那深入骨髓的悲苦,以此来勘破自身执念。 整个九幽道场,竟呈现出一种欣欣向荣的奇异景象。 苏玄对此颇为满意,他依旧每日签到、修行、悟道,日子过得清净而又充实。 这一日,他正在莲台之上闭目养神,一直静静悬浮于身旁的引魂幡,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嗡——! 幡面剧烈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存在,主动撕开一道巨大的虚空裂缝。 紧接着,在苏玄讶异的目光中,一道魁梧无比,散发着滔天水之法则与无尽煞气的身影,被引魂幡的黑光死死缠绕着,从裂缝中跌落而出。 那身影高达万丈,肌肉虬结,一头蓝色长发狂舞,面容刚毅,正是十二祖巫之一的水神共工! 只是此刻的共工,状态极为诡异。 他双目无神,神情茫然,魂体之上布满了裂痕,仿佛随时都会溃散。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嘴里不断地喃喃自语:“我……我做了什么?山……山怎么倒了?” 那模样,竟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傻了。 “共工?”苏玄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能让共工这等祖巫级别的存在落得如此下场,洪荒之中,必然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不再迟疑,心念一动,圣人级别的恐怖神念瞬间破开九幽的阻隔,朝着洪荒大地笼罩而去。 下一刻,映入他眼帘的景象,让他这位见惯了风浪的地道圣人,也不由得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那支撑着整个洪荒天地的擎天之柱——不周山,已然从中断裂! 巨大的山体轰然倾倒,发出的巨响震动三界。 天,塌了! 苍穹之上,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窟窿赫然出现,无尽的九天弱水夹杂着混沌之气,如天河倒灌,疯狂地涌向洪荒大地。 大地之上,更是惨不忍睹。 大陆板块在不周山倒塌的冲击下,剧烈下沉,无边无际的海水倒灌而入,淹没了一切。 山川、河流、森林、部落……无数生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被这滔天的洪水与肆虐的罡风吞噬,化为乌有。 整个洪荒,化作了一片末日般的汪洋。 无数妖族、巫族的战士,在洪水的冲刷下,挣扎着,哀嚎着,最终被卷入深渊,生机断绝。 而那些刚刚诞生不久,尚在艰难求生的人族,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成片成片地死去。 洪荒大地,一片哀鸿遍野,死伤无数。 就在这众生绝望之际,一道至高无上,充满了无尽造化与慈悲之意的圣洁光辉,自九天之上的娲皇宫中,普照而下。 女娲,显圣了! 只见她脚踏祥云,手持山河社稷图与乾坤鼎,面容悲悯,来到了那巨大的天之窟窿下。 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取出了当年鸿钧所赐的九天息壤,又寻来天地间的五行精粹,以乾坤鼎为炉,三昧真火为焰,开始炼制那传说中的五彩石。 鼎中神光闪耀,道韵冲天。 很快,三万六千五百块蕴含着无上造化之力的五彩石便已炼成。 女娲手托五彩石,身形化作万丈之巨,将一块块神石,奋力地朝着那天之窟窿填补而去。 那身姿,在末日的背景下,显得无比神圣,无比伟岸。 连身处九幽,看惯了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苏玄,在看到这一幕时,心中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这洪荒之中,真正心系苍生的,怕也只有女娲一人了。” 苏玄轻轻一叹。 三清也好,接引准提也罢,乃至那高高在上的鸿钧,他们口中说着顺天应人,实则皆以万物为刍狗,视众生为棋子。 唯有女娲,这位人族之母,会为了这满目疮痍的天地,为了这在末日中挣扎的万灵,挺身而出,不惜耗费自身本源。 这份胸襟,这份慈悲,值得任何生灵的敬佩。 补天过程艰难无比,但女娲终究是圣人,硬是凭着一己之力,将那天之窟窿尽数补全。 只是,天虽补全,四极却已崩塌,天地倾斜,依旧有再次崩塌的危险。 女娲目光扫过洪荒四极,最终落在了那无尽的北海之上。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身为圣人的决绝。 她玉手一挥,一道神光落下,斩向了北海深处。 一声充满了悲哀与无奈的嘶吼响彻天地。 北海玄龟,那头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因身负镇压北海气运的大功德而沉睡的先天生灵,被女娲一剑斩去了四肢。 女娲以其四肢为柱,重新撑起了倾斜的天地,洪荒世界,终于再次稳固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天道感应,降下无量功德金光,尽数涌入女娲体内,她的圣人之境,愈发深不可测。 只是,可怜了那北海玄龟,为这天地,献出了自己的全部。 而随着天灾平息,九幽之地,迎来了有史以来最为繁忙的时刻。 引魂幡早已无需催动,便自行疯狂运转。 那通往九幽的门户,几乎从未关闭过。 数以万计的人族亡灵,以及更多在洪水中死去的巫族、妖族亡灵,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入九幽。 整个九幽入口,一时间鬼气冲天,哭嚎震地。 “鬼母,四兽!彩凤、烛龙,所有人都动起来!” 苏玄的声音响彻道场。 “将所有亡魂,按种族、修为,分门别类,好生安置!” “遵命,主人!” 鬼母等人领命,看着那几乎要将九幽入口都挤爆的亡魂大军,一个个既是头皮发麻,又是兴奋不已。 这可是壮大九幽势力的最佳时机! 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将新来的亡魂分流、引导。 鬼母负责安抚那些惊恐的人族亡魂,四大凶兽则带着各自的队伍,去“招待”那些依旧带着煞气的巫妖亡魂。 烛龙与红云等人,则负责登记造册,了解这些亡魂的生前因果。 整个九幽道场,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了起来。 苏玄立于莲台之上,看着这忙碌而有序的一切,心中那建立六道轮回的宏伟蓝图,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一个全新的时代,即将在他手中,拉开序幕。 第五十二章 太上成圣 九幽的喧嚣,终是随着女娲补天而渐渐归于沉寂。 在鬼母等人的调度下,那数以百万计的巫、妖、人三族亡魂,被分门别类,各安其所。 整个九幽道场,秩序井然,竟有了一丝未来地府的森严气象。 忙活了不知多久,苏玄才想起被他随手镇压在角落里,至今还傻愣愣坐在地上画圈圈的水神共工。 按理说,此獠撞断不周山,致使天塌地陷,生灵涂炭,其罪孽之深重,打入炼狱受万载魂火灼烧也不为过。 可就在苏玄动念的瞬间,一道魁梧的身影却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夸父。 “主人!”夸父巨大的魂体对着苏玄单膝跪地,声音沉闷如雷,“共工虽犯下滔天大错,但他本性不坏,只是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还请主人……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苏玄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共工身上。 那曾经不可一世的水神,此刻双目无神,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嘴里不断喃喃自语:“山……是我撞倒的……水……是我放出来的……我……我有罪……” 泪水,自他那刚毅的面庞滑落,在幽冥黄土上砸出一个个深坑。 显然,他已从混沌中清醒,正被无尽的悔恨与自责所吞噬。 苏玄看着这一幕,沉吟片刻,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传遍了整个九幽:“共工,汝为巫族祖巫,不思庇佑苍生,反因一己之私,撞断天柱,使洪荒生灵十不存一,此为大罪。” 共工魂体一颤,没有反驳,只是将头埋得更深。 “然,念汝并非有意为之,且有悔过之心,夸父又为你求情,本座可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苏玄话锋一转。 “今洪水滔天,人族危在旦夕,日后必有大贤出世,顺应天命,治理水患。我便将你投入人道轮回,转生为人,投入治水大贤麾下,亲身去体验那洪水之苦,去弥补你犯下的过错。” “待你功德圆满,助那大贤功成之日,方可重归九幽,再修正道。” 苏玄的声音,如天宪一般,为共工的未来落下了最终的判决。 这惩罚,不可谓不重,却也给了他一线生机。 以水神之尊,化作凡人之躯,去治理因自己而起的滔天洪水,这既是惩罚,也是最彻底的救赎。 共工猛地抬起头,那双茫然的眼中,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 他对着苏玄,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每一次磕下,都让整个九幽大地为之震颤。 “多谢……圣人成全!” 他声音哽咽,泪如雨下。 苏玄不再多言,大袖一挥,一道轮回之光便将共工的魂体卷起,投入了那深邃的人道轮盘之中,消失不见。 处理完这桩因果,九幽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苏玄也重新回到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继续他那枯燥却又充实的签到与修行。 他如今已是地道圣人,一举一动都与这方天地相合,修为的增长,更多的是对地道法则的梳理与完善。 不知过了多少岁月,这一日,他正沉浸于对生死轮回的感悟之中。 一个宏大、清静、无为,却又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洪荒三界! “吾,太上,今日立人教,以教化世人,开启民智为己任。人教,立!” 这声音仿佛自九天而来,又仿佛从每个生灵的心底响起。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洪荒世界,紫气东来三万里,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一股至高无上,俯瞰众生的恐怖圣威,瞬间席卷了三界六道! 这是继他之后,洪荒诞生的第四位圣人! 无数闭关潜修的大能,纷纷从各自的道场中惊醒,骇然地望向昆仑山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与羡慕。 “太上……太上竟然也成圣了!” “盘古正宗,果然得天独厚!” 而苏玄,只是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平静地望向了人族的方向。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原本蓬勃发展,气运如虹的人道,在太上成圣的那一刻,其气运竟被硬生生地分走了三成,尽数归于那新立的人教。 圣人一言,便定万世之基,窃人道之运。 好霸道的手段。 就是不知道,女娲会作何感想? 估计在鸿钧的钳制下,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对此,苏玄的脸上却无半点波澜,仿佛这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 他比谁都清楚,太上成圣,不过是一个开始。 在他之后,元始的天阐教,通天的截教,以及西方那两位苦哈哈的接引、准提,都会接二连三地证道。 只是,他们风光吗? 或许吧。 但在苏玄看来,这几位所谓的天道圣人,从他们接受鸿蒙紫气的那一刻起,便已是鸿钧棋盘上,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棋子。 他们的成圣之路,都是鸿钧早已铺好的。 风光之下,是身不由己的悲哀。 尤其是通天,这位性情最为刚直,也最重情义的师弟,自以为“有教无类,截取一线生机”,风光无限,创下万仙来朝的盛世。 殊不知,这恰好落入了鸿钧的算计之中。 他那所谓的万仙来朝,不过是为日后的封神量劫,准备一批足够分量的“炮灰”罢了。 最终的结局,更是凄惨无比。 截教覆灭,门下弟子死伤殆尽,上了封神榜的,成了天庭的打工仔,永世不得自由;没上榜的,要么身死道消,要么被西方二教度了去,成了别人的坐骑。 而他自己,更是被四圣围攻,连诛仙剑阵都被破去,最终落得个被囚禁于紫霄宫的下场。 何其可悲,何其可叹。 苏玄摇了摇头,收回了思绪。 他人的悲欢,与我何干? 天道之下,皆为蝼蚁。 与其去别人的棋盘上挣扎,不如安安稳稳地经营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他端起一杯刚刚泡好的黄泉花茶,轻轻吹去热气,眼神深邃。 茶香袅袅,轮回道韵在唇齿间流转,外界的风云变幻,似乎都与这九幽的宁静,隔了两个世界。 第五十三章 炼屠巫剑 九幽之地,自成一界,时光流逝亦与洪荒不同。 苏玄安坐莲台,心神沉浸于对自身大道的打磨之中。 圣人之境,看似已是修行之巅,实则不过是另一段更为浩瀚道途的起始。 一步一重天,每前进一步,所需的感悟与积累都呈几何倍数增长,非海量岁月不可得。 这一日,他修行如常,那恒古不变的签到之音,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古老与本源气息,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太初阴元!】 苏玄万年古井不波的心境,在这一刻,终于掀起了滔天巨浪。 太初阴元! 这并非寻常之物,而是自混沌初判,天地开辟之初,那一缕最为本源的“阴”之精粹,历经亿万载的沉淀与孕育,方才凝聚而成。 其珍贵程度,便是圣人见了,也要动容。 此物之内,蕴含着最纯粹、最完整的太阴大道法则,是任何修行阴寒属性大道的生灵,梦寐以求的无上至宝。 他摊开手掌,一团约莫拳头大小,呈现出极致深邃的漆黑,却又偏偏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本源精粹,静静悬浮。 它不冷,不热,只是存在于那里,便仿佛让整个九幽的阴气都为之臣服、朝拜。 “来得正好。” 苏玄眼中神光湛然,再无半分迟疑,张口一吸,便将那团太初阴元尽数吞入腹中。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本源,瞬间在他元神中炸开。 那并非狂暴的冲击,而是一种源自大道根源的填充与补完。 他所修行的《神魔太阴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他那早已与九幽大道深度契合的元神,仿佛在这一刻被注入了最后的灵魂。 无数关于太阴大道的晦涩关隘,此刻豁然开朗。 孤高、清冷、寂灭、孕生……种种看似矛盾的法则真意,在太初阴元的调和下,完美地融为一体,化作一轮圆满无瑕的漆黑神月,高悬于他的识海之中。 太阴大道,大成! 随着大道的圆满,苏玄那圣人初期的修为瓶颈,亦如春雪遇阳,悄然消融。 他体内的法力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暴涨、凝实,圣人之躯的每一寸血肉,都仿佛在经历着一场终极的蜕变,闪烁着不朽的道韵光辉。 圣人前期。 圆满! 苏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浊气竟蕴含精纯的太阴法则。 他感受着体内那股圆融自如,仿佛随时都能触碰到圣人中期门槛的磅礴伟力,嘴角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满意弧度。 然而,就在他功行圆满,准备细细体悟这全新境界的玄妙时,异变陡生! 一直静静悬浮于他身旁的引魂幡,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 嗡嗡嗡——! 幡面上的幽光炽盛到了极点,仿佛化作了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主动撕开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虚空裂缝,那股专门针对魂魄的无上牵引之力,如亿万条无形的锁链,疯狂地朝着洪荒大地的方向探去。 “嗯?” 苏玄眉头微蹙,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引魂幡如此疯狂的反应,远超以往任何一次,便是当初道魔大战,西方大陆生灵涂炭之时,也未曾这般剧烈。 这预示着,洪荒之中,正有数量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生灵,在同一时间陨落! 他不再迟疑,心念一动,圣人级别的恐怖神念瞬间破开九幽的阻隔,朝着洪荒大地笼罩而去。 下一刻,映入他眼帘的景象,让他这位见惯了风浪的地道圣人,也不由得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洪荒大地之上,烽烟四起,血流成河。 无数妖族大军,在妖帅的带领下,正疯狂地屠戮着一个个手无寸铁的人族部落。 那些刚刚诞生不久,尚在艰难求生的人族,在妖族锋利的爪牙与无情的妖火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老人、妇孺、孩童……成片成片地倒在血泊之中,他们的血肉被收集起来。 而魂魄则被一股诡异的力量禁锢,哀嚎着,怨恨着,最终被投入一座悬浮于半空,由无数白骨与怨魂堆砌而成的巨大烘炉之中。 烘炉之上,妖族天帝帝俊面容冷酷,亲手主持着这场惨绝人寰的炼制。 屠巫剑! 苏玄瞬间便明白了帝俊的意图。 他竟是要以亿万人族的血肉与魂魄为引,炼制那柄专门克制巫族强横肉身的无上凶兵! “好一个妖族天庭!好一个帝俊!” 苏玄的眼中,第一次迸发出了毫不掩饰的森然杀机。 也就在此时,九幽之地的入口,彻底沸腾了。 那被引魂幡撕开的虚空通道,几乎从未关闭过。 数以百万计的人族亡魂,带着无尽的悲愤、怨恨与茫然,如决堤的洪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入九幽。 整个九幽入口,一时间鬼气冲天,哭嚎震地,那股滔天的怨念,几乎要将九幽的天空都染成血色。 “鬼母,四兽!彩凤、烛龙!所有人都动起来!” 苏玄的声音蕴含着一丝怒意,响彻整个道场。 虽然知道人族有此劫难,但如今亲眼所见,还是让人愤怒。 “所有亡魂,好生安置!清点因果,划分轮回!” “遵命,主人!” 鬼母与四大凶兽等人领命,看着那几乎要将九幽入口都挤爆的亡魂大军,一个个既是头皮发麻,又是义愤填膺。 这可是人族啊!女娲娘娘亲手创造的生灵,未来的天地主角,竟遭此横祸! 鬼母立刻行动起来,她如今已是准圣,鬼道神通施展开来,化出万千分身,不断地安抚着那些惊恐万状的人族亡魂,将他们引导至安全的区域。 四大凶兽也收起了平日的嬉皮笑脸,面色凝重,各自带领麾下鬼军,维持着秩序,将那些怨气过重,几欲化为厉鬼的魂魄强行镇压。 烛龙、红云等人,则负责登记造册,了解这些亡魂的生前因果,为他们日后的轮回做准备。 整个九幽道场,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 苏玄看着这忙碌而又悲怆的一幕,心中那股怒火愈发炽盛。 他分出一丝神念,瞬间跨越无尽时空,直接降临到了三十三重天外的娲皇宫中。 宫殿之内,女娲圣人面容悲戚,端坐于云床之上,泪光点点,周身那股造化道韵都带上了一丝化不开的哀伤。 “女娲道友。”苏玄的神念化作他的模样,声音冰冷,“人族遭此屠戮,你身为人族之母,天道圣人,难道就坐视不理,毫无作为吗?” 女娲娇躯一颤,抬起那双含泪的圣眸,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无奈:“你以为我不想管吗?他们……他们都是我的孩子啊!” 她玉手紧握,指节都有些发白。 “可老师他……不久前亲自来过我这娲皇宫。” “他言,此乃人族必经之劫数,亦是巫妖量劫的关键,天道大势,不可逆也。命我……不得插手。” 第五十四章 祖龙转世 苏玄看着女娲那悲痛欲绝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心中没有半分同情,反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这笑声不大,却仿佛带着穿透一切虚妄的寒意,在寂静的娲皇宫内悄然回响。 “劫数?大势?” 他一步步踱至女娲面前,神念化成的虚影带着一股俯瞰棋局的淡漠。 “女娲道友,你当真以为,这只是单纯的巫妖量劫,是人族必经的苦难?” 女娲娇躯微颤,抬起泪眼,不解地望着他。 “难道不是吗?老师他……” “老师?”苏玄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你这位老师,可曾告诉你,他为何要纵容妖族行此灭绝之事?屠巫剑,确是能克制巫族肉身,但若无他默许,帝俊安敢冒着得罪你这位人族圣母的风险,屠戮亿万生灵?” 苏玄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穿透了三十三重天,看到了那座隐藏在无尽混沌中的紫霄宫。 “这分明就是鸿钧借妖族之手,想除掉巫族罢了。” “毕竟十二祖巫一旦合力,布下那都天神煞大阵,便可凝聚出盘古真身。那等力量,即便是他鸿钧,恐怕也要忌惮三分。” 苏玄的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女娲的圣心之中轰然炸响,让她那因悲伤而混乱的思绪,瞬间被更大的惊骇所取代。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不敢往深处去想。 “而如今,人族死伤惨重,元气大伤,人道气运更是因此消散大半。这,又正好打压了一下你这位人族圣母所代表的人道。” “最终,巫妖两族两败俱伤,一个时代落幕。他便可于这量劫之中,悄无声息地盗取各族气运,弥补自身。再扶持一个被他打断了脊梁,更好掌控的羸弱人族,成为新的天地主角。” “不愧是道祖鸿钧,当真是一箭数雕,好深,好毒的算计!” 苏玄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利刃,剖开了那血淋淋的真相,将鸿钧那隐藏在“天道大势”之下的真实面目,赤裸裸地展现在女娲面前。 女娲端坐云床的身影,微不可查地一僵。 那双映照诸天的圣眸中,第一次泛起了名为“混沌”的涟漪,原本平稳流转的造化道韵,都出现了一丝紊乱。 她想反驳,却发现苏玄的每一句话,都逻辑缜密,直指核心,让她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辩驳的漏洞。 如果不是苏玄证道地道,以一方世界之主的视角窥破了这盘棋局,恐怕鸿钧的计谋早已成功了大半。 只等之后的封神量劫,再来一次故技重施,收割尽这洪荒天地的最后一丝气运,便能助他走出那超脱于天道圣人的一步。 君不见,封神之后,圣人隐退,洪荒大地灵气衰退,再难有大能出没? 偶尔有几个惊才绝艳之辈,也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这正是因为,鸿钧这只披着道祖外衣的蛀虫,早已将这方天地的本源,啃食得千疮百孔。 苏玄看着女娲脸上那变幻不定的神色,心中一片清明。 鸿钧如今必然已经察觉到了地道的存在,估计已经在想方设法,要如何打压自己这颗棋盘外的钉子了。 看来,他还需多做几分防备。 他最后看了一眼依旧在震撼中无法自拔的女娲,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道友,别忘了,他鸿钧的跟脚,是洪荒之外的混沌魔神。” “视万物为食粮,本就是他们的天性。待他将这洪荒天地吃干抹尽,你我皆成无根浮萍,届时再悔,晚了。” 说完,苏玄的神念不再停留,如青烟般消散在娲皇宫中。 只留下女娲一人,呆坐于云床之上,美眸中的光芒明灭不定,思绪万千。 …… 九幽之地,苏玄收回神念,眼中的杀意与讥讽尽数敛去,化为一片深邃的平静。 要想防备鸿钧的打压,光是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是远远不够的。 必须主动出击,在他那完美的棋盘上,提前落下一颗足以颠覆全局的棋子。 但这颗棋子,不能落在眼下的巫妖量劫。 此劫已成定局,变数不大,强行干预,反而会让自己过早地暴露在鸿钧的视野中,得不偿失。 他的布局,在更遥远的未来。 在那场真正决定洪荒未来格局,也是鸿钧收割最丰盛的量劫——封神之战! 而他手中能动用的最大武器,便是这刚刚有了雏形,却已然超脱于天道之外的六道轮回。 苏玄的目光,穿过幽冥,落在了安魂殿的方向。 “祖龙。” 他的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了安魂殿内,那正在闭目修养的龙魂耳中。 “唰!” 一道霸道绝伦的龙魂虚影,瞬间出现在苏玄面前,那双威严的龙目之中,带着一丝疑惑与恭敬。 “主人有何吩咐?”祖龙的声音沉闷如雷。 他深知,自己能有今日,全赖苏玄所赐。 若非他,自己恐怕早已魂飞魄散,彻底消亡于天地之间。这份恩情,重于泰山。 苏玄看着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开门见山:“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主人但凭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祖龙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应道。 苏玄微微颔首,目光变得幽深起来。 “我要你,入人道轮回。” “什么?!”祖龙闻言,巨大的龙魂猛地一震,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轮回? 他身为曾经的洪荒霸主,准圣大能,如今却要他洗去前尘,忘却过往,转生成一个孱弱的凡人? 这对他而言,简直是比魂飞魄散还要难以接受的屈辱。 苏玄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反应,语气依旧平淡。 “放心,并非让你真正转世。我会保留你的一丝本源真灵不昧,你只需在人道之中沉浮,静静等待一个人的出世。”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商末,帝辛!“ 祖龙心神剧震,虽然不解,但他能感觉到,苏玄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这绝非戏言,而是一桩关乎未来的惊天布局。 “我的计划,暂时还不能完全透露。”苏玄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歉意,“但我可以保证,待你功成归来之日,成就圣人也不是不可能!“ 祖龙听后心神巨震。 成圣之机!!! 第五十五章 九婴臣服 祖龙那双威严的龙目,盯着苏玄沉默了许久。 他从对方那双平静的眼眸中,看到的是远超他想象的自信与深不可测。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位神秘莫测的九幽之主,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就一定有实现的把握。 “好!” 良久,祖龙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声音中充满了决绝。 “我答应你!” 苏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你不会为今日的决定而后悔。” 他不再多言,大袖一挥。 那刚刚有了雏形,却已然散发着无上道韵的六道轮回盘虚影,缓缓在他身后浮现。 其中,代表着“人道”的那个轮盘,散发出柔和而又坚韧的微光。 “去吧。” 祖龙最后看了一眼这片他待了许久的九幽之地,又看了一眼苏玄,巨大的龙头重重一点。 下一刻,他再无半分迟疑,万丈龙魂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毅然决然地投入了那深邃的人道轮盘之中,消失不见。 看着那缓缓转动,归于平静的轮盘,苏玄负手而立,目光深邃。 封神之局,他已落下了第一颗,也是最关键的一颗棋子。 鸿钧,你准备好,接招了吗? 祖龙魂入轮回,苏玄的布局落下第一颗关键的棋子,他并未就此停歇,而是继续安坐莲台,潜心修行,感悟大道。 圣人之境,修为的提升愈发艰难,更多的是对自身大道的梳理与对天地法则的掌控。 他于莲台之上,一坐便是百年。 这一日,系统的签到之音,在他识海中如约响起。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先天灵宝——真龙玉佩!】 苏玄缓缓睁眼,只见一枚通体由不知名神玉雕琢而成,其上天然盘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真龙的玉佩,静静地悬浮于他面前。 玉佩之上,道韵流转,散发出一股镇压万法,护佑己身的祥和之气。 此宝并无强大的攻伐之能,却是洪荒之中一等一的护身至宝。 将其佩戴于身,可万法不侵,百邪辟易,更能镇压自身气运,使其稳固不失,不被外力所夺。 “倒是个有趣的玩意儿。” 苏玄将那真龙玉佩摄入手中,细细把玩了一番。 玉佩入手温润,那条盘绕的五爪真龙仿佛活物一般,竟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清越龙吟。 他看着这枚玉佩,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轻笑。 “也罢,便再送你一场机缘。” 他屈指一弹,那枚珍贵无比的真龙玉佩便化作一道流光,悄无声息地投入了那缓缓转动的人道轮回之中,追寻着那道刚刚转世不久的龙魂而去。 做完这一切,苏玄再次闭上双眼,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再起! 一直安静悬浮于他身旁的引魂幡,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震颤起来! 嗡——! 一股比之前拘来普通人族亡魂时,更为暴虐、更为凶戾的气息,自那撕开的虚空裂缝中轰然传来。 紧接着,在道场内所有鬼物的注视下,一道无比庞大的魂影,被引魂幡的黑光死死缠绕着,却依旧在疯狂地挣扎咆哮,从裂缝中被强行拖拽而出! 那魂影,竟是一条生有九颗巨大蛇头的恐怖巨蟒! 它身长万丈,即便只是魂体状态,依旧散发着滔天的妖气与怨毒,每一颗蛇头都在喷吐着水火毒雾,将九幽的虚空都腐蚀得滋滋作响。 “妖圣,九婴!” 道场中,有见多识广的妖族亡魂,认出了此獠的来历,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九婴,乃是妖族天庭册封的十大妖圣之一,实力强横,已至大罗金仙巅峰之境,其本命神通更是歹毒无比,凶名昭著于洪荒。 不曾想,竟也陨落在了这场量劫之中。 苏玄神念一扫,便知其因果。 原来这九婴奉帝俊之命,在人间肆虐,恰好遇上了为妻寻药的大巫后羿,被其以射日神弓,一箭洞穿了九颗头颅,当场身死道消,一缕怨魂被引魂幡拘来。 “吼!这是何处?是哪个鼠辈,敢拘本圣魂魄!” 九婴刚一落地,便凶性不改,九颗蛇头齐齐昂起,猩红的蛇瞳扫视四周,当看到立于莲台之上的苏玄时,竟毫不犹豫地发出一声震天咆哮,裹挟着无尽的妖气与怨毒,朝着苏玄猛扑而来! 他乃妖族妖圣,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即便身死,也要将这拘他魂魄之人撕成碎片。 然而,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放肆!” 一声娇媚却又蕴含着无尽冰寒的叱喝声响起。 鬼母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九婴面前,她如今也是准圣修为,面对这大罗金仙九婴,自然不惧。 她手中幽影刺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悄无声息地刺向九婴的魂体本源。 九婴大惊,他没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女鬼,竟有如此实力,仓促之下,九颗蛇头齐齐喷出毒火妖水,试图抵挡。 但鬼母的鬼道神通何其诡异,身影在毒火妖水中穿梭,竟未沾染分毫。 噗嗤! 幽影刺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九婴其中一颗头颅的魂体之内。 “嗷——!” 九婴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那种源自魂魄本源的剧痛,让他九颗头颅齐齐抽搐,庞大的魂体都差点当场溃散。 可怜的九婴,生前威风八面的妖族妖圣,此刻却成了过街老鼠,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九颗脑袋被揍得鼻青脸肿,抱头鼠窜。 那场面,看得周围一众人族、妖族亡魂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阵阵哄笑。 苏玄坐在莲台上,端起一杯黄泉花茶,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闹剧,直到九婴被打得魂光黯淡,彻底没了脾气,趴在地上只剩下喘气的份儿,他才缓缓开口。 “给你两个选择。” “一,臣服于我,入我这九幽,当个看门的。日后或有你的机缘。” “二……”苏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你杀孽众多,叛你入畜生道,尝尝任人宰割的滋味儿。” 九婴浑身一个激灵,他能感觉到,苏玄说的是实话。 他毫不怀疑,自己若是敢说一个“不”字,下一刻就会被丢进那个让他看上一眼都感到神魂颤栗的轮回光轮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尊严?骄傲? 在绝对的恐惧面前,那算个屁! 九婴挣扎着抬起他那九颗被打得像猪头一样的脑袋,朝着苏玄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下去,声音屈辱而又颤抖。 “九婴……参见……主人。” 第五十六章 元始成圣 苏玄自九幽莲台起身,周身那股圆融无碍的太阴道韵缓缓收敛,重归于那深邃如渊的平静。 圣人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更多的是对自身大道的不断梳理、打磨,使其愈发纯粹,愈发凝练。 他于莲台之上,一坐又是数百年。 这一日,那恒古不变的签到之音,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神通——寂灭虚空斩!】 苏玄万年古井不波的心境,在这一刻,终于掀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 一股玄之又玄,却又蕴含着无尽寂灭与虚无真意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他的元神。 这寂灭虚空斩,并非单纯的攻伐之术,而是他所修行的九幽大道与太阴大道相互交融、衍生出的终极奥义之一。 九幽主寂灭,太阴掌虚无。 此神通一出,便能引动九幽的无尽寂灭之力,斩断时空,湮灭万法,将一切有形无形之物,尽数归于永恒的虚无。 其威能之恐怖,已然超脱了寻常神通的范畴,更像是一种言出法随的大道权柄。 苏玄静坐莲台,双目微阖,心神完全沉浸在这新得的神通之中。 他并未刻意去修炼,只是在心中默默推演,将那一道道寂灭法则与自身大道相互印证。 渐渐地,他周身的气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锋锐,却又并非刀剑的锋锐,而是一种能将存在本身都抹去的“寂灭真意”。 道场远处,正在督促一众亡魂打理灵根的鬼母,以及在另一边操练阵法的四大凶兽,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们齐齐望向莲台的方向,神魂深处,竟没来由地生出一股被利刃抵住喉咙的刺骨寒意。 仿佛只要莲台上的那位主人心念一动,他们便会从这方天地间被彻底抹去,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主人的气息……好像又变得不一样了。”鬼母的魂体微颤,那双勾魂夺魄的美眸中,充满了深深的敬畏。 “何止是不一样,”穷奇压低了声音,巨大的翅膀都收拢了起来,生怕发出半点声响,“我感觉,再看一眼,我的魂儿都要被吸进去了。” 饕餮在一旁拼命点头,连嘴里最爱的阴煞杏都忘了嚼,巨大的眼珠子里满是恐惧。 就在此时,莲台上的苏玄,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似乎只是想检验一下自己对这神通的领悟,并无任何惊天动地的动作,只是朝着面前空无一物的虚空,随意地抬起了手指。 然后,轻轻一划。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没有任何法则的碰撞。 然而,就是这轻描淡写的一划。 “嗤啦——” 一声仿佛布匹被撕裂的轻响。 他面前那片坚固无比,足以承受大罗金仙全力一击的九幽虚空,竟如同最脆弱的画纸一般,被硬生生地划开了一道漆黑深邃的裂缝。 那裂缝之中,没有混沌气流,没有空间乱流,只有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无”。 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会被那片“无”所吞噬、同化。 做完这一切,苏玄似乎颇为满意,又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缓缓收回了手指。 而那道虚空裂缝,在九幽地道法则的自行修复下,过了许久,才缓缓弥合。 整个九幽道场,死一般的寂静。 鬼母呆住了,她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四大凶兽更是吓得四个巨大的脑袋凑在一起,瑟瑟发抖,魂体都快被惊散了。 安魂殿内,那三道准圣残魂,更是被这股气息惊得飘出大殿,当他们看到那道缓缓愈合的虚空裂缝时,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可是准圣! 虽然如今只是残魂,但眼界和见识还在。 随手一划,便能撕裂一方世界的空间,这等手段,他们全盛时期或许也能做到,但绝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不带一丝烟火气。 那不仅仅是力量的体现,更是对大道法则的掌控,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就在九幽众人被苏玄这一手震得心神失守之际。 整个洪荒三界,毫无征兆地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异变! 只见那昆仑山的方向,一道浩瀚无垠,充满了阐述、教化、顺天应人之意的无上圣威,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九天十地! 紧接着,紫气东来三万里,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祥瑞之气弥漫了整个洪荒,无数生灵在这股圣威之下,竟不由自主地心生敬仰,想要跪地朝拜。 一个宏大、威严、却又带着几分孤傲的声音,响彻了每一个生灵的识海。 “吾,元始,今日于昆仑山立下阐教,阐明天道,教化众生,顺天行事,当为玄门正宗!阐教,立!” 话音落下,天道感应,无量功德金光汇聚成海,尽数涌入元始天尊体内。 又一位天道圣人,诞生了! 一时间,洪荒之中,无数大能纷纷从闭关中惊醒,骇然地望向昆仑山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与羡慕。 “又一位!三清……果然是得天独厚!” “盘古正宗,当真恐怖如斯!” 然而,对于这足以震动整个洪荒的盛事,身处九幽的苏玄,只是缓缓抬起眼皮,朝着昆仑山的方向瞥了一眼,便再无半点波澜。 他甚至连一杯黄泉花茶都懒得端起。 元始成圣,早在他预料之中。 对于这位未来的天道圣人,苏玄心中更是没有半分好感。 傲慢自大,眼高于顶,总觉得除他之外,天下皆是湿生卵化、披毛戴角之辈。 偏心护短,精于算计,手段又狠辣无比。 他那所谓的“顺天行事”,不过是打着天道的旗号,为自己谋取私利罢了。 论起心性与手段,在苏玄看来,仅次于那幕后最大的黑手鸿钧。 至于他座下那所谓的十二金仙,日后更是一个比一个离谱,惹是生非,仗势欺人,将整个洪荒搅得乌烟瘴气,最后惹出的烂摊子,却要别人去填。 苏玄摇了摇头,收回了思绪。 他人的道,与我何干? 与其去羡慕别人的风光,不如安安稳稳地磨练自身大道。 他再次闭上双眼,心神沉入那无尽的寂灭虚空之中,继续打磨着自己这柄足以斩断一切的利刃。 第五十七章 巫妖大战 九幽道场,莲台之上。 苏玄周身那股深邃如渊的道韵,愈发圆融,仿佛与整个九幽地脉的每一次呼吸都完美契合。 自证道地道圣人以来,他的修行并未停滞,反而像是一条开闸的大河,于无声处,奔涌向前。 圣人前期的那层无形壁障,在这日积月累的打磨之下,已然薄如蝉翼,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苏玄心中明了,只需再有些时日,或是一桩不大不小的机缘,便可水到渠成,再破一境。 他对此并不执着,心如止水,继续着恒古不变的签到。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先天灵根——望月葵!】 苏玄缓缓睁眼,面前的虚空中,一株约莫半人高的奇特灵根悄然浮现。 此物形似寻常葵花,花盘却大如磨盘,通体呈一种温润的月白色,仿佛由最纯粹的太阴精华雕琢而成。 花盘之上,并非寻常花蕊,而是密密麻麻镶嵌着无数颗晶莹剔透的葵子。 丝丝缕缕精纯的阴气被它从九幽的虚空中汲取,而后在花盘中凝练,化为葵子的养分。 望月葵,先天灵根,可吸收天地间一切阴寒之气,凝结的果实形似瓜子,鬼道生灵食之,可直接增长阴气,提升修为,妙用非凡。 “倒是个不错的消遣之物。” 苏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随手将这望月葵栽种在了幽冥黄泉之畔,与那黄泉花茶树做了个伴。 他摘下一颗葵子,剥开剔透的外壳,将其中蕴含着精纯阴气的果仁抛入口中。 入口即化,一股清冽的阴气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宛若一道清泉,洗涤着神魂,虽对他如今的修为助益不大,但那独特的口感与道韵,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倒是不错的消遣之物。” 苏玄颇为满意,日后在这九幽之地,除了品茶,又多了个嗑瓜子的雅兴。 苏玄正享受着这难得的闲适,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铛——!”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足以镇压三千世界,定住地水火风的浩瀚钟鸣,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洪荒三界! 这钟声雄浑、霸道,带着一股君临天下的无上皇者之气,瞬间穿透了九幽的层层壁障,在苏玄的道场之中回响不休。 九幽之地随之剧烈一震,忘川河掀起血浪,黄泉水倒卷。 鬼母与四大凶兽等一众属下,在这股恐怖的威压下,神魂剧颤,一个个匍匐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苏玄端坐莲台,面色却无半分变化。 他心中一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亿万星辰在流转。 圣人级别的无上神念,瞬间破开九幽的阻隔,如一张无形的大网,朝着整个洪荒大地笼罩而去。 下一刻,映入他眼帘的景象,宏大、惨烈,足以让任何生灵都为之颤栗。 不周山下,洪荒大地的中心。 巫、妖二族,这两个自诞生之日起便相互敌视的庞然大物,终于在此刻,迎来了决定彼此命运的最终决战! 九天之上,妖族天庭倾巢而出。 帝俊、东皇太一兄弟二人,立于大阵核心,神情冷酷。 帝俊手托河图洛书,周天星辰的轨迹尽在掌中;东皇太一头悬混沌钟,那镇压天地的钟声,正是源自于此。 在他们身后,是亿万妖族大军,结成了一座浩瀚无垠,仿佛将整片星空都搬到了洪荒之上的无上大阵。 周天星斗大阵! 星光璀璨,道韵流转,万千星辰之力被尽数引下,化作一道道足以撕裂大罗金仙的星辰神光,在大阵中流转不休,玄妙到了极点。 鲲鹏、计蒙、英招等九大妖圣,各自镇守一方阵眼,神情肃穆,将自身法力与大道感悟,尽数融入这座战争杀阵之中。 而在大地之上,则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十二道粗壮如天柱,充满了蛮荒、暴虐、毁灭气息的血色煞气,冲霄而起,几乎要将天穹都捅出十二个窟窿。 帝江、祝融、共工……十二祖巫脚踏大地,仰天咆哮。 他们不借助任何法宝,仅凭自身那强横到足以硬撼先天灵宝的肉身,便引动了天地间的无尽煞气,布下了那座传承自盘古,凶威盖世的无上凶阵。 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阵法之中,煞气翻滚,法则泯灭,一尊顶天立地,手持开天巨斧的庞大虚影,正在缓缓凝聚,那股源自盘古的恐怖威压,让周天星斗大阵中的亿万星辰,都为之黯淡。 阵法之外,后羿手持射日神弓,箭在弦上,锋芒直指天穹之上的帝俊。 九凤周身环绕着九色神光,娇叱连连。 刑天、相柳等一众大巫,亦是各自率领部落精锐,与妖族大军展开了最原始、最血腥的搏杀。 “杀!” 大战,彻底爆发! 东皇太一再次敲响混沌钟,一道灰色的时空涟漪,朝着下方的都天神煞大阵镇压而去。 与此同时,都天神煞大阵中的盘古虚影,也终于彻底凝聚成型。 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眸子里,没有丝毫情感,只有开天辟地的无上意志。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开天巨斧虚影,朝着那道袭来的钟声,以及那漫天星斗,狠狠劈下! 轰——! 盘古巨斧的虚影,与那道混沌钟的音波,以及周天星斗大阵垂下的亿万星光,轰然相撞。 下一刻,时空崩碎,法则湮灭! 一道纯粹的、足以毁灭一切的能量风暴,自碰撞的中心轰然爆发,如同一朵缓缓绽放的死亡之花,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风暴所过之处,无论是巫族战士,还是妖族大军,都在瞬间被气化,连一丝真灵都未曾留下。 远处的山脉被夷为平地,奔腾的大河瞬间蒸发,就连那坚固无比的洪荒空间,都被撕裂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漆黑裂缝。 恐怖的威能四散,波及了无数正在远处观望,亦或是无辜路过的生灵。 大量的亡魂,在量劫的煞气与恐怖的能量冲击下诞生,又在瞬间被九幽深处那股无形的牵引力捕捉,如一道道灰色的溪流,汇入那条名为“死亡”的浩瀚长河。 主战场之外,更有无数巫妖两族的附属部落,在广袤的洪荒大地上相互攻伐,喊杀声震天。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也不时有新的亡魂产生,带着无尽的怨恨与不甘,坠落九幽。 一场席卷整个洪荒的滔天浩劫,终于拉开了它最惨烈、也最辉煌的序幕。 第五十八章 再生变数 九幽之上,苏玄的目光穿透无尽虚空,静静地注视着那片化为血色炼狱的洪荒大地。 法则在碰撞,大道在哀嚎。 成片的巫族战士与妖族大军在余波中化为飞灰,真灵连进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便彻底湮灭。 苏玄看着这一切,眼神古井无波。 他如同一位最高明的棋手,在观看另一盘早已知晓结局的棋局。 他知道,此战之后,巫妖二族都将元气大伤,血脉凋零,最终退出历史的舞台。 而高坐于九天之上的鸿钧,便会如同最耐心的猎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收割走两族的气运,再扶持一个孱弱的人族上位,将整个洪荒彻底纳入他的掌控。 好算计,当真是好算计。 苏玄端起一杯黄泉花茶,茶香袅袅,映照出他深邃的眼眸。 只是,这棋局,当真就无破解之法吗? 他看着那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中,悍不畏死,以肉身硬撼星斗神光的巫族,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有趣的念头。 若是……巫族赢了呢? 只要巫族胜,鸿钧那借妖族之手削弱盘古血脉,再坐收渔利的算盘,便会彻底落空。 既然他鸿钧能暗中相助帝俊,炼制那柄屠戮人族的屠巫剑,自己为何不能稍稍动用些手段,帮那群头脑简单的肌肉棒子一把? 苏玄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周天星斗大阵的核心。 那里,一位身着金乌帝袍,头戴帝冠的皇者,正手持河图洛书,调动周天星辰之力。 而在他身旁,另一位同样威严的身影,头顶一口古朴厚重的混沌色古钟,正是妖族东皇太一。 那口钟,便是开天三宝之一,攻防一体,镇压时空的先天至宝——混沌钟。 正是此钟,定住了周天星斗大阵的阵眼,使其稳如泰山,任凭盘古虚影如何冲击,都无法撼动其根基。 看着那口钟,苏玄心中有了决断。 他安坐于九幽莲台之上,并未起身,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隔着亿万里的时空,精准无比地锁定了东皇太一。 神通——夺魂摄魄!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仿佛源自大道本源,专门针对神魂的诡异力量,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周天星斗大阵的层层防护,如一根最纤细的针,轻轻刺入了东皇太一的元神深处。 正在全力催动混沌钟,与都天神煞大阵对峙的东皇太一,身躯猛地一震。 他的眼神,出现了刹那的茫然与空洞。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与混乱,仿佛在瞬间被剥离了所有的思维与意志,元神陷入了一片绝对的空白。 这失神,不过是弹指一瞬。 对于准圣巅峰的大能而言,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在眼前这等瞬息万变的顶尖战场上,这一瞬,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铛——!” 失去了主人心神操控的混沌钟,发出一声哀鸣,那镇压时空的无上伟力出现了微不可查的凝滞。 就是这个破绽! “吼!” 下方,一直苦于无法破开大阵防御的十二祖巫中,那执掌空间法则,速度冠绝洪荒的帝江,瞬间便捕捉到了这一丝转瞬即逝的战机! 他仰天咆哮,整个人化作一道无法用肉眼捕捉的流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出现在东皇太一的面前。 他没有施展任何花哨的神通,只是将全身的力量汇聚于右拳,朝着那混沌钟,狠狠地轰了过去! 轰!!! 一声仿佛要将整个洪荒都震碎的巨响。 东皇太一在拳头及体的瞬间便已惊醒,但为时已晚。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整个人便连同混沌钟一起,被这一拳结结实实地轰飞了出去。 混沌钟脱手,如一颗流星般,朝着下方的洪荒大地坠落。 而失去了混沌钟镇压的周天星斗大阵,星光瞬间变得紊乱不堪,无数星辰的轨迹发生偏移,整个大阵的光芒都暗淡了三分,变得岌岌可危。 “哈哈哈!好!帝江,干得漂亮!” “杀!给我杀!今日便踏平他这妖族天庭!” 其余祖巫见状,皆是精神大振,攻势愈发狂暴。 而九幽之中,苏玄看着那道坠落的流光,眼神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这可是好宝贝。”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再不犹豫。 心念一动,幽影遁法悄然发动。 他的身影仿佛化作了一缕最不起眼的尘埃,融入九幽的阴影之中,悄无声息地穿过空间,出现在了混沌钟坠落的轨迹之上。 彼时,战场之上法则混乱,煞气与星力交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摇摇欲坠的周天星斗大阵所吸引,根本无人察觉到这片虚空中多出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影子。 苏玄伸手,轻轻一招。 那携着万钧之势,足以砸穿一方大陆的混沌钟,在即将落地的前一刻,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托住,然后……凭空消失了。 来无影,去无踪。 做完这一切,苏玄的身影早已回到了九幽道场。 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为自己重新沏上了一杯温热的黄泉花茶。 也就在混沌钟被带入九幽的瞬间,一股浩瀚无垠的地道法则之力,如同一座巨大的磨盘,轰然降临。 那股力量,厚重、古老、不容抗拒,直接将混沌钟上残留的,属于东皇太一的元神烙印,一寸寸地碾碎、磨平,彻底抹去。 另一边,刚刚稳住身形,吐出一口金血的东皇太一,正欲召回自己的伴生至宝。 可下一刻,他脸色剧变。 他与混沌钟之间那股血脉相连、仿佛与生俱来的联系,竟然……断了! 彻底,断了! “不——!” 一声凄厉到极致,充满了无尽惊怒与不敢置信的咆哮,响彻了整个洪荒。 “我的钟!我的混沌钟呢!!” 然而,无论他如何感应,如何呼唤,那件陪伴了他无尽岁月的至宝,都再无半分回应,仿佛已从这方天地间,被彻底抹去。 九幽道场,莲台之前。 一口古朴、厚重,刻有日月星辰、地水火风、山川万物之影的混沌色古钟,静静地悬浮着。 它上面的所有气息都已敛去,如同一件等待着新主人的无上艺术品。 苏玄端起茶杯,轻轻吹去热气,看着眼前的战利品,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这笔买卖,不亏。 第五十九章 大破妖庭 东皇太一一口金色的帝血,狂喷而出,将身前的虚空都灼烧得滋滋作响。 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那空无一物的方向,神魂因与伴生至宝的联系被强行斩断,正在疯狂地撕裂、战栗。 “是谁!到底是谁!” 然而,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无人有空闲回答他这个问题。 “杀!” 帝江的咆哮声,如同吹响了总攻的号角。 失去了混沌钟镇压,本就摇摇欲坠的周天星斗大阵,此刻在十二祖巫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咔嚓——!” 一声仿佛琉璃破碎的脆响,响彻三界。 那由亿万星辰之力构建,曾被誉为洪荒第一杀阵的无上大阵,光芒彻底黯淡,无数星辰轨道崩坏,如同被抽去了骨架的巨人,轰然坍塌。 阵破,煞气入体。 主持大阵的亿万妖族大军,在十二都天神煞的恐怖凶威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成片成片地被绞杀成血雾,真灵湮灭。 “噗!” 本就重伤的东皇太一,作为阵眼之一,再遭反噬,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 但即便如此,十二祖巫也没有打算放过他。 没有言语,没有怜悯,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杀意。 祝融的南明离火,共工的弱水真法,蓐收的庚金剑气,句芒的乙木神雷……十二种代表着天地本源的法则之力,在这一刻,毫不留情地轰击在了东皇太一的帝躯之上。 “不——!” 这位自诞生起便纵横洪荒,睥睨天下,威名赫赫的妖族东皇,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而不甘的咆哮。 那强横无比的妖族真身,便在十二种法则的碾压下,寸寸碎裂,化作了漫天飞灰。 一代皇者,就此陨落。 眼见东皇被杀,大阵被破,残存的十大妖圣肝胆俱裂。 鲲鹏第一个反应过来,这位向来以惜命著称的妖师,毫不犹豫地化作一道流光,连一句场面话都没留,直接撕裂虚空,朝着北冥的方向亡命奔逃。 有他带头,剩下的妖圣也瞬间作鸟兽散。 只是,他们想走,十二祖巫又岂会轻易放过? 电光石火之间,又是数声惨叫。 计蒙、英招、钦原……一位位名震洪荒的妖圣,在祖巫们的围剿下,步了东皇的后尘,当场身死道消。 最终,唯有那速度仅次于帝江的飞廉,鬼车,靠着燃烧本源的代价,才勉强从这片修罗场中逃出生天,不知所踪。 而他们,连回头看一眼帝俊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是逃兵,已经没有资格再回妖庭,也没有脸面面对帝俊,以及妖族群妖。 但妖族大势已去,留下来也是死,就算苟延残喘,也比身死道消要好。 偌大的妖族天庭,顷刻间土崩瓦解。 高悬于九天之上的妖帝撵车之上,帝俊奄奄一息地斜倚在宝座上,破碎的帝冠滚落一旁,金色的帝袍被自己的鲜血染透,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威严。 他怔怔地看着下方那一边倒的屠杀,看着自己的子民、兄弟、臣子一个个陨落,那双曾经睥睨天下的眼眸中,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不甘。 为什么? 怎么会输? 讨伐巫族,乃是道祖亲口授意。 屠巫剑,是道祖默许炼制。 混沌钟与周天星斗大阵,更是道祖都称赞过的无上底牌。 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怎么会输得如此一败涂地? 他不明白,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帝俊。” 一个冰冷淡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帝俊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了那张与他斗了无尽岁月,此刻却充满了胜利者姿态的脸。 空间祖巫,帝江。 他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撵车之前,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马上就要被碾死的蝼蚁。 “结束了。”帝江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从今日起,这洪荒的天与地,都将归我巫族执掌。而你,将是旧时代最后一块被扫进尘埃里的绊脚石。”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之中,空间法则凝聚成一道无形的利刃,对准了帝俊的眉心。 帝俊闭上了眼,心中一片死灰。 然而,就在帝江即将痛下杀手的那一刹那。 “嗡——” 一股至高无上,仿佛凌驾于整个洪荒万道之上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整个战场,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无论是正在屠戮的祖巫,还是四散奔逃的妖族残兵,所有生灵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凝固,思维都几乎停滞。 帝江那抬起的手,更是僵在半空,再也无法寸进分毫,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与凝重之色。 一道模糊、高远,仿佛由纯粹的天道法则凝聚而成的虚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九天之上,静静地俯瞰着这片血色的炼狱。 鸿钧。 他本不该现身的。 按照他的剧本,此战过后,巫妖二族当是两败俱伤,元气大伤,最终由他出面调停,再顺势扶持人族上位,将整个洪荒的气运尽数纳入自己的掌控。 可现在,剧本被撕了。 妖族输了,而且是输得一塌糊涂,几乎被灭族。 这与他的算计,出现了天壤之别! 他掐动手指,圣人级别的推演之力瞬间发动,亿万道因果线在他眼中流转。 片刻之后,鸿钧那万古不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清晰的……困惑。 算不出来。 他什么都算不出来。 天机一片混沌,仿佛被一层更高级别的迷雾所笼罩。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外力的干涉。 苏玄的修为与他仿佛在伯仲之间,他的注意力又不在主战场,更何况那针对神魂的攻击无形无相,即便他身为天道圣人,也未能捕捉到那一闪即逝的异常。 “奇怪……” 鸿钧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冥冥之中,却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 此事,与九幽之下,那个同样不安分的家伙,脱不了干系。 他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朝着九幽的方向,望了一眼。 第六十章 又待如何 破碎的妖庭悬浮在血色苍穹之下,残垣断壁间,金色的帝血尚未干涸,刺鼻的血腥与星辰寂灭后的焦糊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那股至高无上的威压,如同一座无形的神山,镇压着这片修罗场,也压在每一位祖巫的心头。 帝江收敛了手上的杀意,周身狂暴的空间法则缓缓平息,他抬起头,目光如刀,直视那道模糊而高远的身影。 “道祖此番现身,莫非是要护着这帝俊?”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帝俊曾于紫霄宫中听吾讲道,算得上是半个弟子。”鸿钧的声音自九天之上传来,平淡、高远,听不出喜怒,“他身负太阳星气运,执掌妖庭亦是天数,吾不能不管。” 这理由,苍白得可笑。 祝融在一旁听得火气上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身上南明离火的虚影一闪而逝,似乎下一刻就要冲上去理论一番。 但帝江一个眼神,便让他按捺住了冲动。 他们可以不敬天,不拜地,但眼前这位,是鸿钧,是身合天道的道祖。 他的话,便是道理。 至少在明面上,是如此。 “好。”帝江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涌杀意,“帝俊可以活。但妖族屠戮我巫族儿郎,毁我山川部落,这笔账,又该如何算?妖族,当如何补偿?” 鸿钧的目光扫过下方那尸山血海,声音依旧淡漠:“此番量劫,两族皆有死伤,妖族天庭更是损失惨重,亿万妖众化为飞灰,此后洪荒,再无妖庭。”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那平淡的语气中,却带上了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 “但此番杀业过重,天道已无法再容忍巫、妖二族,继续盘踞于洪荒天地。” “什么?!” 性子最急的祝融终于忍不住,咆哮出声:“你说什么!我巫族胜了,赢下了这天地,你却说天道不容?” “正是因为你们胜了。”鸿钧的目光落在帝江身上,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看到了巫族那鼎盛到极致,甚至隐隐要超脱天道掌控的气运,“盘古血脉,本就霸道。如今一家独大,煞气盈天,若任由尔等执掌洪荒,下一个量劫,怕是来得更快,更猛烈。届时天道清算,巫族,也难独善其身。”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十二祖巫火热的心头。 帝江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们浴血奋战,牺牲了无数族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最终赢得了胜利,却换来了“为天道所不容”的下场? 这是何等的荒谬!何等的讽刺! 一股被愚弄、被算计的滔天怒火,自他心底轰然升起,周身的煞气几乎凝为实质,空间法则都在他攥紧的拳边微微扭曲。 “那依道祖之见,我巫、妖二族,今后又当如何?”帝江一字一顿地问道,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自当归隐,不出洪荒。”鸿钧的声音不带丝毫商量的余地,如同在颁布一道最终的判决,“妖族残部退守北俱芦洲,巫族则退回不周山下,十万年内,不得踏出半步。” “若是不然……”鸿钧的目光扫过十二祖巫,那淡漠的眼神中,终于透出了一丝森然的杀机,“吾,只能代天道出手,肃清这滔天杀业。” 赤裸裸的威胁! 这已经不是商议,而是命令! “哈哈哈……”帝江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苍凉与不屑,“好一个代天道出手!好一个肃清杀业!”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战意如狂潮般汹涌。 “我巫族乃盘古正宗,生于斯,长于斯,这洪荒大地,便是吾等的家!如今,你却要将我们如囚徒般圈禁起来?鸿钧,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太小看我盘古血脉了!”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止是帝江,祝融、共工、蓐收……十二位祖巫的气息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十二道通天彻地的煞气光柱冲霄而起,引动了整个洪荒大地的本源之力。 一股苍茫、古老、足以让天地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威压,自他们身上弥漫开来。 他们十二人站在一起,便仿佛是一尊顶天立地的盘古真身,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无上意志,竟隐隐与鸿钧的天道圣威分庭抗礼。 “布阵!”祝融咆哮道,他已经受够了这憋屈的气。 “今日便与他斗上一斗,看看是他这天道厉害,还是我等的父神真身更硬!”共工亦是战意高昂。 他们是巫,生来便是为了战斗,何曾委曲求全过? 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雏形,在十二祖巫的气机牵引下,缓缓浮现,那股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让远方那些侥幸存活的生灵,一个个吓得肝胆俱裂,亡命奔逃。 整个天地,风云变色。 气氛,在这一刻凝固到了冰点,仿佛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随时都会断裂。 鸿钧看着下方那十二道宁折不弯的身影,感受着那股足以威胁到圣人的恐怖大阵,那张万古不变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清晰的、冰冷的杀意。 他缓缓抬起了手,周遭的混沌气流随之涌动,整个洪荒的天道法则都在向他掌心汇聚。 一场足以将洪荒彻底打碎的旷世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帝江却忽然抬手,制止了身后兄弟们的冲动。 他的目光,平静地迎上鸿钧那蕴含着无尽杀意的眼神,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于这片死寂的天地之间。 “我若是不退,你待如何?” “我若今日,非要杀他,你又待如何?” 他说的不是“我们”,而是“我”。 鸿钧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有些看不懂帝江的意图了。 也就在此时,一股比鸿钧的圣威更为隐晦,却又更加深邃、更加古老,仿佛源自九幽地脉最深处的恐怖气息,悄无声息地,自帝江的身上,一闪而逝。 那气息,与他之前感受到的地道圣人出世时的气息,竟有几分相似! 鸿钧的瞳孔,骤然一缩。 第六十一章 巫族入九幽 一个平淡、悠远,仿佛来自九幽地脉最深处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每一位祖巫的心底响起。 “强弩之末,何必死战?” 这声音不大,却像是一瓢清冽的泉水,浇在了十二祖巫那燃烧着滔天怒火的心头,让他们那沸腾的战意,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帝江瞳孔骤然一缩。 这声音…… 是那位九幽之主! “大战方歇,尔等血气已衰,再布此阵,不过是饮鸩止渴。即便能伤他几分,自身也必遭反噬,届时道基受损,悔之晚矣。” 那声音不疾不徐,继续在他们心中回响,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剖析着他们此刻的处境。 祝融那暴躁的性子都为之一顿,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实话。 他们看似战意高昂,实则在与妖庭的惊天一战中早已是油尽灯枯,此刻不过是凭着巫族血脉中那股不屈的傲气在硬撑。 “归隐,未必是坏事。” “这洪荒大地,乌烟瘴气,不待也罢。我九幽地大物博,清净自在,欢迎诸位道友前来做客。”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况且,你们的那些老朋友,可都在下面等着呢。” 老朋友? 帝江心头猛地一跳,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涌上心头。 而高悬于九天之上的鸿钧,在听到这声音的刹那,那张无悲无喜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痕。 他眼中那淡漠的杀机,瞬间被一股更为深沉、更为炽烈的怒火所取代,虽然一闪即逝,却依旧让周遭的混沌气流都为之凝固。 苏玄! 又是这个家伙! 鸿钧的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想做什么?公然插手天道大势,拉拢巫族? 巫族乃盘古正宗,其气运与整个洪荒大地相连,本就与地道亲近。 若是他们尽数投入九幽,那苏玄的地道势力必然空前暴涨,甚至足以与他这天道分庭抗礼! 届时,他谋划了无数元会的棋局,将被彻底掀翻! 不行,绝不能让此事发生! 然而,未等他开口,下方的帝江已经有了决断。 去九幽? 帝江不是傻子,他瞬间便想通了其中的利害。 鸿钧让他们退回不周山下,名为归隐,实为圈禁。以天道的手段,日后有的是办法慢慢消磨他们巫族的气运。 而这九幽之地,乃是那位神秘圣人的道场,独立于天道之外,不受鸿钧管辖。 去了那里,不仅能保全巫族最后的元气,更能时刻像一根钉子般,扎在鸿渠的眼皮子底下,让他寝食难安。 这简直是……一桩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更何况,还有那些“老朋友”…… 一想到这个可能,即便是帝江这般沉稳的心性,也不由得心头一阵火热。 “道祖。” 帝江忽然开口,他收敛了周身的煞气,那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虚影也随之缓缓消散。 他抬起头,迎上鸿钧那深邃的目光,嘴角竟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你这洪荒,太小,容不下我巫族这尊大佛。我们,不奉陪了。” 鸿钧的心,猛地一沉。 “祝融,共工!走!”帝江转头,对着身后的兄弟们大喝一声。 “轰!” 鸿钧气炸了。 他感觉自己的圣心,在这一刻几欲失守。 他几乎要忍不住,不顾一切地出手,将下方这十二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子,连同那该死的九幽,一并从洪荒之中彻底抹去!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为了之后更为宏大的谋划,为了最终的超脱,他不能在此刻,与一个同级别的地道圣人彻底撕破脸皮。 那代价,他付不起。 “好,很好。” 鸿钧死死地盯着帝江,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第一次透出了彻骨的冰寒。 他一字一顿,仿佛要将这几个字,烙印在巫族的命运之上。 说罢,他不再多看一眼,大袖一挥,卷起帝俊以及妖庭残存的妖圣,化作一道紫光,消失在天际。 那股压在众生心头的无上天威,终于如潮水般退去。 就在鸿钧离去的瞬间,十二祖巫脚下的虚空之中,一道漆黑的门户缓缓洞开。 门户之内,是浓郁到极致的九幽本源之气,以及一条通往未知的幽深路径。 “诸位,请吧。” 苏玄的声音再次响起。 帝江深吸一口气,再无半分犹豫,第一个迈入了门户之中。 其余祖巫对视一眼,亦是紧随其后。 当最后一位祖巫的身影消失,漆黑的门户缓缓关闭,仿佛从未出现过。 破碎的妖庭之上,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留下满目疮痍,见证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 九幽之地。 当帝江等人穿过那条幽深的通道,踏上这片土地时,皆是心头一震。 此地阴气浓郁,法则自成一界,与洪荒截然不同,却又蕴含着一种让他们这些盘古血脉感到无比亲切的大地本源之力。 然而,真正让他们呆立当场的,是眼前的景象。 只见广袤的平原之上,一支支队列整齐的大军,正在进行着有条不紊的操练。 那些身影,虽然是魂魄之体,却个个煞气冲霄,战意凛然,举手投足间,竟引动着九幽的法则,演化出种种玄奥的鬼道战阵。 而在那些队伍的最前方,几个熟悉到让他们几乎落泪的身影,正昂然挺立。 那个手持桃木杖,依旧是那副憨厚模样的,是夸父! 还有相柳、风伯、雨师…… 所有在与妖族的大战中,不幸陨落的巫族儿郎们,此刻,竟然一个不少,全都站在这里! 他们不再是冰冷的尸骸,而是以另一种更加强大、更加凝聚的方式,重新团结在了一起! “夸父!” 祝融第一个失声大喊,眼眶瞬间红了。 他缓缓转过身,看到了那十二道熟悉的身影,巨大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俺……俺就知道,你们会来的!” 无需更多言语。 生与死的界限,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 幸存的祖巫与死去的族人,在这片不属于天道管辖的土地上,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那压抑了无尽岁月的悲伤、愤怒、不甘,尽数化作了重逢的滚烫热泪。 远处,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苏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端起一杯黄泉花茶,轻轻抿了一口。 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鸿钧想要的气运,被他截了胡。 巫族这支洪荒最顶级的战力,也成了他地道秩序的第一批班底。 第六十二章 九幽轮回咒 九幽之地,随着巫族的加入,煞气与生机交织,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繁盛。 苏玄处理完巫族的一应事宜,并未就此停歇。 他心念微动,引魂幡轻轻一震,八道流光便自幡中飞出,落在莲台之下,化作八道气息萎靡,却依旧带着几分皇者威仪的魂影。 正是那陨落于巫妖大战之中的八大妖圣。 紧接着,又是一道更为凝实、更为高傲的身影被单独摄出。 他头戴帝冠,身形伟岸,即便只剩魂魄,那股属于妖族东皇的霸道与威严,依旧未曾消散分毫。 东皇太一。 他环顾四周,当看到那些正在操练,煞气冲霄的巫族亡魂大军时,瞳孔骤然一缩,随即,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莲台之上,那道平静得仿佛万古不变的身影。 “苏玄。” 苏玄并未理会他,只是目光平淡地扫过这九位妖族曾经的最高层,声音不带丝毫波澜。 “给尔等一个机会。” “臣服,入我九幽,为我效力。或者,投入炼狱道,受万载魂火灼烧,洗尽尔等一身罪孽。” 一个,是委曲求全,苟延残喘。 一个,是永世折磨,无尽炼狱。 此言一出,那八位妖圣的魂体皆是猛地一颤。 他们相互对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恐惧与挣扎。 他们是妖圣,是曾经俯瞰洪荒的强者,自有其骄傲。 可如今肉身已毁,真灵被拘,所有的骄傲在绝对的实力与冰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炼狱道? 他们能感觉到,苏玄所言的炼狱道,绝非虚言恐吓。 那是一种源自大道本源的酷烈与审判,一旦投入其中,后果不堪设想。 “我……我等,愿降。” 妖圣白泽第一个低下了他那颗曾经高傲的头颅。他最擅趋吉避凶,自然看得清眼前的形势。 有他带头,剩下的妖圣们心中的防线也彻底崩溃。 “我等愿降!” “参见……主人!” 一道道屈辱却又不得不为之的声音响起。 苏玄微微颔首,随手一挥,鬼母便上前,将这八位新来的“同事”带到一旁,准备进行入职前的思想培训。 唯有东皇太一,自始至终,都挺直了脊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你呢?”苏玄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东皇太一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讥讽与苍凉。 “让我臣服于你?一个躲在九幽之地的鼠辈?” 苏玄闻言,眼神依旧平静,并未因此动怒。 东皇太一深吸一口气,那双曾映照日月星辰的眸子里,燃起了最后一抹璀璨的金色火焰。 “我乃妖族东皇,生于太阳,长于不周。曾执掌天庭,巡狩洪荒,与天帝并肩,威临三界。便是身死,亦是皇者!” “想让我如犬类般摇尾乞怜?休想!”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整个魂体都燃烧了起来,化作了一团熊熊燃烧的金色烈焰。 那并非寻常火焰,而是他以自身最后的本源与皇者意志,点燃的神魂之火。 他选择了最刚烈的方式,来捍卫自己最后的尊严。 苏玄看着那团金色火焰,看着那道在火焰中逐渐消散,却依旧挺拔不屈的身影,眼神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敬佩。 “倒是有几分骨气。” 他轻声说道。 …… 三十三重天。 帝俊调息着体内的伤势,神情阴郁。 忽然,他心头猛地一痛,一股血脉相连,仿佛与生俱来的联系,毫无征兆地,彻底断了。 他豁然睁眼,猛地望向九幽的方向,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悲恸与刻骨的杀意。 “太一……” 那一声悲呼,在空旷的天外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孤寂与凄凉。 …… 九幽道场。 苏玄解决了这些琐事,再次回到莲台之上,继续他枯燥却充实的修行。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神通——九幽轮回咒!】 苏玄心神一振,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一股玄奥至极,仿佛能颠倒阴阳,逆转生死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他的元神。 九幽轮回咒,此神通极为霸道,乃是以自身大道为引,强行撬动天地间的轮回法则,构建一道轮回之门。 一旦被此咒击中,无论对手是何等修为,是何等跟脚,只要其道行感悟未曾超越施术者,便会被瞬间打入轮回之中,洗去前尘,忘却过往,化作一个懵懂的真灵,等待转世。 “好!好一个九幽轮回咒!” 苏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狂喜。 这神通,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洪荒之中,大能争斗,最怕的是什么? 是对方层出不穷的法宝,是打不死的小强,是斩不断的神通道法。 可有了这九幽轮回咒,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管你什么跟脚,什么修为,什么至宝护体,一咒下去,直接给你送去投胎! 打入轮回,便等于落入了他的主场。 届时,是让对方转生成猪是狗,是男是女,是草是木,还不是全凭他一念之间? 这简直比杀了对方,还要来得解气,还要来得彻底。 苏玄甚至可以想象,若是将一位圣人打入轮回,再让他转世成一只凡间的蝼蚁,那场景,该是何等的滑稽与讽刺。 “即便是圣人,若无顶级的防御至宝护身,怕是也不敢硬接我这一招。” 苏玄心中默默盘算。 圣人虽万劫不磨,但那是指在天道之内。 若是被强行打出天道,投入轮回,那便相当于被格式化重来了。 想要抵御此咒,除非对方的大道感悟在自己之上,能以自身大道强行抗衡轮回法则。 但放眼如今的洪荒,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恐怕屈指可数。 “或许,只有那位高坐于紫霄宫的鸿钧,才有这个本事。” 苏玄的目光变得愈发深邃。 除了鸿钧,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在他这地道轮回法则的领域内,胜过他。 一时间,苏玄只觉得豪情万丈。 手握此等大杀器,这洪朝之大,还有何处去不得? 他现在甚至有些期待,能有个不开眼的家伙撞上门来,好让他试试这九幽轮回咒的威力。 第六十三章 巫族修元神? 九幽之地,时光的流逝显得格外缓慢而沉寂。 自三族大战落幕,巫妖二族退守此地,已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 昔日大战留下的创伤,在九幽地脉与苏玄道场中各种灵根的滋养下,早已恢复得七七八八,巫族儿郎们周身的煞气,甚至比往昔更加凝练了几分。 只是,这九幽与洪荒终究不同。 此地阴气森森,鬼物横行,法则自成一界。 巫族儿郎们虽肉身强横,足以撕裂龙凤,但在这片以魂魄为主场的世界里,总感觉有力无处使,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竟打了七折。 这一日,十二祖巫齐聚一堂,围坐在一块巨大的幽冥石旁,气氛有些沉闷。 帝江一直沉默不语,眉头紧锁。 他何尝不知这些问题。 巫族只修肉身,不修元神,在阳气鼎盛的洪荒大地自然是霸主。 可到了这阴气为主,神魂攻击为主的九幽,短板便暴露无遗。 这就像一头猛虎,掉进了无边无际的沼泽里,空有一身力量,却难免有陷入泥潭的无力之感。 长此以往,怕是会消磨了族人的锐气。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平淡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诸位何不换个思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玄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一旁,正悠然地品着一杯新泡的黄泉花茶。 “换个思路?”帝江疑惑地看向他。 苏玄放下茶杯,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肉身之道已至巅峰,何不另辟蹊径,将那看似短板的元神,也修炼一番?” “元神?” 祝融一听,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那是妖族那些软脚虾才修的玩意儿,我巫族生来顶天立地,只信自己的拳头!” 帝江也是不屑一顾,巫族的骄傲,便是这副由盘古精血所化的无上肉身,去修炼那虚无缥缈的元神,岂不是舍本逐末?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他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身影。 夸父。 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远处的一片空地。 那里,夸父正与几位大巫切磋。 只见他立于原地,并未有任何动作,周身魂力一震,一股无形的念力便化作巨锤,将一位大巫凝聚的煞气护盾轰得粉碎。 那大巫踉跄后退,脸上满是惊愕。 帝江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记得清楚,夸父在与妖族大战时陨落,魂归此地。 苏玄赐下法门,让他转修鬼道,一开始,族中还有不少非议。 可如今,夸父的魂体凝实无比,举手投足间,不仅有巫族肉身的霸道,更添了几分元神攻击的诡异莫测。其实力,竟比生前还要强上三分! “大哥,你看夸父。”一直未曾开口的句芒,指着远方,轻声说道。 无需他提醒,所有祖巫的目光,都已汇聚在了夸父身上。 眼前的事实,胜过任何雄辩。 帝江心中的那份骄傲,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或许……修炼元神,并非是歪门邪道?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苏玄的声音再次悠悠传来。 “肉身是舟,元神为帆。舟坚可渡四海,帆劲能行万里。二者兼备,方为无上大道。” 他话音落下,屈指一弹。 一卷由纯粹道韵法则凝聚而成的黑色玉简,便悄无声息地悬浮在帝江面前。 “此乃我自创的一部法门,名为《煅魂太阴决》,或许对诸位有些用处。” 帝江将信将疑地伸出手,握住了那卷玉简。 神念探入的刹那,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大道,瞬间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 那并非什么高深的仙法,也不是什么玄奥的神通,而是最纯粹、最本源的魂魄修炼之法! 如何凝聚真灵,如何淬炼魂体,如何引九幽阴气为己用,如何将魂魄之力与巫族血脉完美融合…… 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为他们巫族量身定做! 其玄奥,其精妙,其与九幽大道的契合程度,远超他见过的任何一部功法! 帝江那万古不变的沉稳面庞,第一次被无法掩饰的震撼所填满,握着玉简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大哥,如何?”祝融在一旁急不可耐地问道。 帝江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玉简递给了他。 祝融接过,神念一扫,下一刻,他那张粗犷的脸庞,表情与帝江如出一辙,嘴巴张得老大,足以塞下一整头夔牛。 “这……这……这功法……” 他“这”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其余祖巫见状,纷纷凑了上来,挨个传阅。 一时间,石桌周围,此起彼伏的,是祖巫们倒吸凉气的声音。 他们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蛮子,妖族之中亦有修炼元神的法门,可那些功法与眼前这部相比,简直就是萤火与皓月,云泥之别! “神功!这简直是为我巫族量身定做的无上神功!” “原来如此!原来魂魄还能这般修炼!引九幽阴气为火,以自身煞气为锤,千锤百炼,方得不朽真魂!” “肉身霸道,元神不朽……这或许才是我巫族真正的通天大道!” 其余祖巫亦是双目放光,战意与渴望在他们眼中熊熊燃烧。 帝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他转过身,对着苏玄,郑重无比地深深一拜。 “道友此恩,巫族上下,永世不忘!” 苏玄坦然受之,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莲台之上,继续品着那杯早已凉透的茶。 自那日之后,整个九幽之地,出现了一副万古未有的奇景。 往日里那些只知打熬肉身,一言不合便拳脚相向的巫族大汉们,竟一个个都学着那些仙道修士,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宝相庄严地修炼起了元神。 九幽的阴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这些巨大的“漩涡”疯狂地吞噬、炼化。 远处,鬼母与四大凶兽看着这般景象,一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 “嘿,你们瞧,这群肌肉疙瘩居然也盘腿坐下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饕餮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瓮声瓮气地嚷嚷道。 穷奇一翅膀拍在它后脑勺上,斜着眼,用一种“你懂个屁”的语气教训道:“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没看见主人随便拿出个东西,就把这群洪荒霸主给镇住了?跟着主人混,不仅有肉吃,还能看大戏!” 鬼母掩嘴轻笑,那双勾魂夺魄的美眸中,尽是对自家主人的崇拜与敬畏。 “巫族修元神,当真是万古奇闻。” 她遥望着莲台上的那道身影,轻声呢喃。 “主人的手段,当真是……愈发深不可测了。” 第六十四章 天庭立 九幽的时光仿佛凝固的深潭,波澜不惊,唯有苏玄周身流转的道韵,在无声无息间愈发深邃。 圣人之路,一步一重天。 他于莲台之上,一坐便是千载。 这千载光阴,他除了打磨自身大道,也时不时与十二祖巫坐而论道。 巫族自得了《煅魂太阴决》,魂体日渐凝实,只是这神魂与肉身的结合,终究是头一遭,总有些滞涩之感。 “苏玄道友,”祝融挠着一头火红的乱发,满面愁容地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幽冥石上,“俺这魂力是强了不少,可总觉得跟这身皮囊不搭调,像穿着别人的衣裳,用起来不得劲。你给说道说道,俺这火之法则,要如何才能跟魂力拧成一股绳?” 其余祖巫虽未开口,却也纷纷投来探寻的目光。 苏玄看着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由失笑,随手摘下一枚罗刹果抛了过去:“肉身为炉,血气为柴,魂力为引,法则为火。你何不试试,将魂魄之力,当做点燃你盘古血脉的火种?” 祝融接过果子,一边“咔嚓咔嚓”地嚼着,一边琢磨着这话,双眼猛地一亮,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妙啊!俺怎么就没想到!” 他当即盘膝坐下,周身南明离火轰然升腾,却不再是单纯的向外勃发,而是以内敛的魂力为引,开始与自身的血脉之力交融。 那火焰的颜色,竟在片刻之间,由纯粹的赤金,多了一丝幽邃的玄黑,威能更胜往昔。 其余祖巫见状,亦是若有所思,各自散去,寻地苦修。 苏玄见此,微微颔首,正欲再次入定。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宏大、清越,充满了无上剑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洪荒三界! “吾,通天,今日于东海之滨,金鳌岛立下截教。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吾之教义,乃是为天地众生,截取那一线生机,有教无类,凡有向道之心者,皆可入我门下!截教,立!”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洪荒世界,紫气东来三万里,亿万道璀璨剑气冲霄而起,将东海之上的云层都搅得粉碎。 无量功德金光汇聚成海,尽数涌入金鳌岛碧游宫中那道青衣身影体内。 又一位天道圣人,诞生了! 这“有教无类”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无数洪荒生灵的心头炸响。 尤其是那些无门无派,出身被正统玄门所不齿的妖族、精怪,在这一刻,仿佛看到了黑暗中唯一的光。 一时间,整个洪荒风起云涌。 无数散修、妖王、山精野怪,从各自的洞府中冲出,化作道道流光,如百川归海,朝着东海金鳌岛的方向疯狂涌去。 那景象,当真是万仙来朝,气运鼎盛到了极点。 九幽之中,鬼母与四大凶兽等一众属下,感受到那股煌煌圣威,皆是心神激荡,对那万仙来朝的盛景充满了向往与震撼。 唯有苏玄,依旧安坐于莲台之上,端起一杯温热的黄泉花茶,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截教…… 他比谁都清楚,眼前这看似辉煌的盛世,不过是一场早已注定的悲剧的序幕。 这所谓的“万仙”,在未来那场封神大劫之中,不过是填劫运的炮灰罢了。 上了封神榜的,身不由己,成了天庭的打工仔,永世受人驱使;没上榜的,要么身死道消,化为飞灰,要么被西方那两个老阴比度了去,成了别人的坐骑。 而通天本人,更是落得个被四圣围攻,教毁人亡,最终囚于紫霄宫的凄惨下场。 “可悲,可叹。”苏玄轻呷一口茶,摇了摇头。 如今三清都已立下道统成圣,鸿钧手里的棋子已就位。 三清本一家,而在鸿钧的算计下,通天与之决裂,也成了鸿钧的弃子。 不过,他既然已经插手这洪荒棋局,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等悲剧再度上演。 封神? 如今的洪荒天地,可不是你鸿钧一个人说了算。 想封神,还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 悠悠岁月,又是数千载。 苏玄的修为在日积月累的苦修中,愈发深不可测。 这一日,他正于莲台之上推演六道轮回之法,又一道更为浩瀚、更为古老,仿佛代表着整个天地秩序的威严声音,轰然降临。 这一次,声音直接源自那三十三重天外的紫霄宫。 “吾,鸿钧,有感天地秩序不全,阴阳失衡,特立天庭,以掌三界,统御众仙。” “授吾座下童子昊天、瑶池,为天帝、天后,赐尔等昊天镜、蟠桃树,以镇天庭气运。” “自今日起,凡洪荒之中,福缘深厚,功德圆满之仙,皆可上天任职,共襄盛举,同理三界。” 这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却如同天宪一般,在每一个大能的心头落下最终的判决。 天庭立,天帝出! 整个洪荒,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大能都在消化着这石破天惊的消息。 九幽道场,苏玄缓缓睁开双眼,听着这番宣告,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毫不掩饰的冷笑。 “果然还是来了。” 这一幕,早在他预料之中,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上几分。 鸿钧这老家伙,当真是半点新意也无。 天庭初立,昊天瑶池不过是两个道童,修为浅薄,威望不足,如何能统御得了洪荒那些心高气傲的大能? 偌大的天庭,不过是个空架子。 手底下没人,这天帝还怎么当? 如此一来,日后为了给天庭填充神位,凑齐班底,那所谓的封神量劫,也就顺理成章地该被提上日程了。 “打得一手好算盘。” 苏玄端起茶杯,轻轻吹去热气,眼神深邃,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看到了紫霄宫中那道高高在上的身影。 只是,鸿钧有他的张良计,我,自有我的过墙梯。 你这棋局,我不仅要入,还要将你的棋盘,都给掀了! 他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外界的风云变幻,整个人的心神再次沉入那无尽的九幽大道之中。 时机,还未到。 他需要做的,依旧是等待。 等待一个足以颠覆一切的,最佳时机。 第六十五章 人族战乱 不知多久过去,九幽之地仿佛是一方被时光遗忘的孤岛,亘古不变。 然而,此刻的洪荒大地,早已是沧海桑田。 人族如燎原之火,飞速繁衍,早已走过了茹毛饮血的蛮荒,迈入了三皇五帝的辉煌时代。 昔日霸主巫族,因苏玄之故,尽数迁入九幽,并未与这新生的人族争夺大地主角之位。 可人族的命运,似乎总与纷争相伴。 随着部落的扩张,人口的膨胀,为了争夺有限的灵脉、矿藏、猎场,人族内部的战争,终究是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火光与狼烟,在曾经祥和的土地上处处燃起。 轩辕氏与九黎氏的大战,拉开了序幕,洪荒大地上,各族纷争不断,我打你,你打他,昨日的盟友,或许便是明日的死敌。 无数战死的魂魄,带着不甘、怨恨与茫然,被九幽深处那股无形的牵引力捕捉,如一道道灰色的溪流,源源不断地汇入这片亡者的国度。 九幽之地,前所未有地热闹了起来。 忘川河畔,鬼门关前,新来的亡魂排成的长龙,竟一眼望不到尽头。 “下一个!” 鬼母手持幽影刺,神情肃穆,声音清冷,颇有几分未来判官的威严。 她身后,彩凤与一众修为高深的鬼修正襟危坐,翻阅着一本由苏玄亲手炼制的“生死簿”雏形,核对着每一个亡魂的生前因果。 “张三,人族有熊部落战士,生前斩敌三十,护佑部落有功,入人道,下一世可为富贵人家。” “李四,九黎部落巫师,以生魂炼制邪器,杀孽深重,打入炼狱道,受阴火灼烧三百年,以消其罪!” 秩序井然,赏罚分明。 而在另一边,负责维持秩序的四大凶兽,则是另一番光景。 “都给老子排好队!谁敢插队,先尝尝本大爷的戮神刀利不利!”穷奇扛着四煞宝刀,在一旁耀武扬威,煞气十足。 饕餮则被鬼母抓了壮丁,负责给新来的亡魂分发排队的号码牌,它一边发,一边用那双大眼珠子在亡魂堆里扫来扫去,嘴里不停地嘟囔:“这个瞅着魂魄挺壮实,不知道嚼起来什么味儿……那个看着也挺劲道……” 一个面目狰狞的九黎战士亡魂听了,吓得魂体一哆嗦,手里的号码牌都差点掉地上。 梼杌和混沌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时不时用爪子将一些试图作乱的凶魂拍回队伍里。 九幽之地,在苏玄的经营下,已然有了一套完整的运转体系。 随着投入轮回的生灵越来越多,那神秘的六道之力也愈发壮大。 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玄黄色气运,自那六道轮回的虚影中升腾而起,如百川归海,尽数汇入九幽核心之地,那座十二品莲台之上。 莲台之上,苏玄双目紧闭,宝相庄严。 他周身的气息,早已圆融到了一个极致,与整个九幽地脉的每一次呼吸都完美契合。 那丝丝缕缕汇聚而来的六道之力,如同最精纯的本源能量,不断地冲刷、滋养着他的圣人之躯与元神,补全着他大道中的最后一块拼图。 圣人中期的那层壁垒,在这日积月累的水磨工夫之下,早已薄如蝉翼。 终于,在某一刻。 当又一道磅礴的轮回之力汇入体内时,苏玄的身体轻轻一震。 咔嚓—— 一声源自大道本源的清脆碎裂声,在他元神深处轰然炸响! 那层坚不可摧的壁垒,应声而碎。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气息,自苏玄身上轰然爆发! 那并非单纯的威压,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对道的掌控,是对法则的绝对支配。 刹那间,整个九幽之地风云变色。 忘川河的奔流为之一滞,幽冥黄泉倒卷而上,亿万彼岸花在瞬间同时绽放,又在瞬间同时凋零,生死轮回的真意在这一刻显化到了极致! 阴风木、养魂木、聚阴竹……所有的先天灵根都在疯狂摇曳,垂下万千道则神光,仿佛在朝拜新君的诞生。 莲台之下,所有生灵,无论鬼母、四凶,还是那数万亡魂,都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可抵挡的伟力死死压在地上,神魂颤栗,连一个念头都无法升起。 唯有那些在巫族部落中,正盘膝修炼《煅魂太阴决》的祖巫们,才能勉强抬起头。 当他们感受到那股仿佛要将整个九幽都重塑的恐怖气息时,十二位曾叱咤洪荒的霸主,脸上无一例外,尽皆被无法掩饰的骇然与震撼所填满。 祝融那暴躁的南明离火,此刻在他魂体周围不安地跳动着,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无比,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空间祖巫帝江,那双洞悉万物的眼眸中,情绪波澜起伏。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周身的空间法则都在这股威压下变得紊乱不堪。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刻的苏玄,仅仅是散发出的气息,便已让他生不出半分反抗之心。 这种感觉…… 他只在一个人身上体会过。 那便是高坐于九天之上,身合天道的道祖鸿钧! 不! 甚至比面对鸿钧时,带来的压迫感还要更加纯粹,更加直接! 鸿钧的威压,是天道的煌煌天威,高远而无情,让人敬畏。 而苏玄的威压,则是源自九幽,源自死亡,源自轮回的终极审判,仿佛只要他一个念头,自己便会道消身陨,被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太……太可怕了……” 不知是哪位祖巫,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颤抖着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而莲台之上,苏玄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没有理会外界的惊天异象,只是平静地摊开手掌,感受着体内那股全新的力量。 他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了地道,成了这方世界真正的主宰。 只要他愿意,一个念头,便可让九幽之地扩张亿万里。 一拳挥出,便可轻易击穿洪荒大陆,让山河陆沉。 这,便是圣人中期的力量。 他缓缓起身,眼眸中神光流转,望向了洪荒大地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 那超脱圣人的境界,可不止你鸿钧能够染指。 第六十六章 再造之恩 不知过了多少载,人族走过了三皇治世,迎来了五帝的辉煌。 这期间,苏玄又签到过无数次,所得之物虽不再是惊天动地的至宝,却也为他的九幽道场添砖加瓦,使得这方鬼道仙境愈发完善。 这一日,苏玄正于莲台之上推演六道轮回之法,心头忽地一动,目光望向了九幽的入口。 只见一道璀璨的玄黄功德金光,如流星般划破了九幽的死寂,径直落入道场之中。 那光芒柔和而浩瀚,充满了治愈与圆满的气息,没有引起任何生灵的警惕。 光芒散去,现出一个身形挺拔,神采飞扬的男子。 他面容刚毅,双眸清澈,举手投足间,竟引动着九幽之地的水脉轻轻震颤,周身更是萦绕着一层厚重而纯净的功德之气,仿佛一轮行走于阴冥的小太阳。 这股气息,与九幽的森然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没有产生半点冲突。 “共工?” 苏玄看着眼前这人,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 虽然容貌气质早已脱胎换骨,但他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来者闻言,身躯一震,连忙上前,对着苏玄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感激与激动。 “罪人共工,幸不辱命,已助大禹平定水患,功德圆满,特来向圣人复命!” 他抬起头,那双曾经充满了暴虐与不甘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清明与释然。 “善。”苏玄微微颔首,面露赞许。 当初他将共工投入轮回,助大禹治水,既是惩戒,也是一场造化。 如今看来,共工不仅弥补了昔日的过错,更在这场功德中洗尽了铅华,重塑了道心。 他缓缓起身,声音不大,却如天宪般在整个九幽回响。 “水神共工,汝协助人皇治水有功,今功行圆满,当有封赏。” “吾以地道之主名义,敕封尔为九幽水神,掌管九幽之地所有水脉川流,疏导幽冥,滋养万物,不得有误!”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九幽世界猛然一震。 一股纯粹至极的玄黄色地道气运,自九幽本源深处升腾而起,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瞬间没入了共工的眉心。 轰! 共工的魂体,在那股庞大而精纯的地道气运冲刷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那因轮回而变得虚弱的魂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凝实、暴涨,那股属于上古祖巫的恐怖气息,如沉睡的火山般,轰然苏醒! 太乙金仙! 大罗金仙! 准圣! 最终,他的气息稳稳地停在了准圣之境,那股毁天灭地的水之法则之力,不再是单纯的狂暴,反而多了一丝生生不息的韵味。 准圣之威,重临于世! “这……” 共工感受着体内失而复得,甚至比巅峰时期还要圆融的力量,一时间竟呆立当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与狂喜。 他本以为,自己犯下那等滔天大罪,能得一个赎罪的机会,保全真灵便已是天大的幸事。 万万没想到,这位九幽之主不仅不计前嫌,还赐予他地道气运,册封神位,让他重归准圣之尊! 这等胸襟,这等手笔,简直…… “共工,谢主人再造之恩!” 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对着苏玄,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彻底的臣服。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远处巫族部落中,那些正在潜心修炼《煅魂太阴决》的祖巫们眼中。 他们一个个豁然睁眼,骇然地望着那道重归巅峰的身影。 “是共工!”祝融失声叫道,那张粗犷的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他竟然恢复了?” “不仅恢复了,还被册封了神位……执掌这九幽水脉?” 其余祖巫亦是心神激荡,面面相觑。 他们看着那道被地道气运笼罩,威风凛凛的身影,又看了看莲台上那气定神闲的苏玄,心中那份属于巫族的骄傲,在这一刻,被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彻底融化。 共工撞断不周山,于巫族而言,是天大的罪人,是洗刷不掉的污点。 可这位主人,却给了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如今更是摒弃前嫌,委以重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收留,而是真正地将他们巫族,当成了自己人。 帝江负手而立,望着这一幕,那双洞悉空间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名为“暖意”的波澜。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对着苏玄的方向,微微颔首。 苏玄自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这本就在他的算计之中。 巫族性情刚直,知恩图报,通过共工这根纽带,他与巫族的关系,将牢不可破。 “起来吧。”苏玄抬了抬手,“以后,你便在此地好生修行,莫要辜负了这番造化。” 他指了指不远处,鬼母与四大凶兽正在好奇地张望。 “去吧,认识一下你的新同僚们。” “是,主人!” 共工恭敬地应了一声,这才起身,朝着道场核心走去。 鬼母早已等候在此,她看着这位新晋的九幽水神,掩嘴轻笑,那双勾魂夺魄的美眸中,带着一丝好奇:“恭喜水神归位,妾身鬼母,有礼了。” 共工连忙还礼,不敢有丝毫托大。 而另一边,四大凶兽早已凑了上来,将共工围在中间,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八卦。 “嘿,你就是那个把不周山给撞断了的猛男?”穷奇扛着戮神刀,煞有介事地绕着共工转了两圈,啧啧称奇,“可以啊兄弟,有魄力!我欣赏你!” “我说,我说,”饕餮凑过那颗巨大的脑袋,用爪子捅了捅共工那凝实得跟真身一样的胳膊,瓮声瓮气地问道,“那大禹长啥样?治水好玩吗?有没有什么好吃的灵兽?” 共工被这两个个活宝弄得哭笑不得,他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倒是彩凤,姿态优雅地飞了过来,她清脆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笑意,“共工道友,莫要理会他们。妾身彩凤,对你在人间的经历倒是颇感兴趣,不知可否与我们分说一二?” 共工看着眼前这群热情得有些过分的“同事”,心中那最后一丝拘谨也烟消云散。 他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好,说来话长,我给你们从头讲起……” 很快,几人便围坐一团,聊得热火朝天。 九幽的氛围,似乎也因这位新神的到来,变得愈发热闹与鲜活起来。 第六十七章 寂灭真火 共工归位,九幽再添一员大将,道场中的氛围也随之热闹了几分。 苏玄并未过多理会属下们的日常,对他而言,修行才是永恒不变的主题。 圣人之境,一步一重天,即便有地道气运加身,若不勤勉,亦有停滞不前的风险。 莲台之上,苏玄心神沉寂,继续着他恒古不变的签到。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寂灭真火一缕!】 苏玄豁然睁眼,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的炽热。 他摊开手掌,一朵豆大的火苗静静悬浮。 这火苗极为奇特,它不发光,不产热,通体呈现出一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深邃漆黑。 周围的虚空在它的炙烤下,并未扭曲,反而在悄无声息地“寂灭”,化作最纯粹的虚无。 寂灭真火,乃是星辰走到生命尽头,于最终的坍缩寂灭中,才有可能诞生的一缕本源之火。 其内蕴含着完整的大寂灭之道,是毁灭与终结的极致显化,珍贵无比。 “好,好个寂灭真火!” 苏玄眼中满是赞许。 他修行的九幽大道,本就蕴含寂灭之意,之前签到所得的神通“寂灭虚空斩”,更是此道的具体应用。 如今得了这寂灭真火,不仅能让他彻底掌握一条全新的大道,更能反哺自身,将那寂灭神通的威能推升至一个全新的恐怖层次。 他不再迟疑,张口一吸,便将那朵漆黑的火苗吞入腹中。 没有想象中的灼痛,也没有刺骨的冰寒。 那缕真火入体,如同一位最严苛的君王,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苏玄的法力、元神、乃至圣人之躯,在这股纯粹的寂灭道韵面前,都生出一种要被同化,归于终焉的错觉。 神魔太阴诀自行运转,九幽大道之力化作磨盘,开始艰难地炼化这缕本源真火。 这个过程,对苏玄而言,亦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考验与洗礼。 他仿佛亲身经历了一颗星辰从诞生到鼎盛,再到最终能量耗尽,轰然坍缩,一切归于虚无的全过程。 毁灭、终结、死寂、虚无…… 种种关于寂灭大道的玄奥真意,如潮水般涌入他的元神,被他一一吸收、领悟。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寂灭道韵被他彻底融入己身,苏玄周身的气息,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依旧是圣人初期,但那法力的浑厚程度,却比之前强了不止一筹。圣人之境,所需的资源积累本就是海量,这一缕真火虽未能让他直接破境,却也让他在这条路上迈出了一大步。 更重要的是,他已然实打实地掌握了寂灭大道。 凭借着之前对九幽、太阴等大道的深刻感悟,这新得的寂灭大道,他竟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已然融会贯通,达到了小成之境。 他缓缓睁开双眼,一道漆黑的寂灭神光自眸中一闪而逝。 那目光所及之处,前方的虚空竟无声无息地湮灭了一小块,化作了纯粹的虚无,连九幽的地道法则都过了许久才将其缓缓修复。 “不错。”苏玄满意地点了点头。 也就在此时,他身上那股新生的,仿佛能让万物都归于终结的恐怖气息,不受控制地逸散出一缕。 刹那间,整个九幽道场如坠冰窟。 正在监督巫族操练阵法的共工,魂体猛地一颤,那股源自神魂深处的悸动,让他仿佛回到了当初被天道锁定,即将身死道消的绝望时刻。 鬼母手中的幽影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那妩媚的脸上第一次被纯粹的恐惧所占据,仿佛只要莲台上的主人一个念头,她便会彻底从这世间被抹去,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另一边,正凑在一起吹牛打屁的四大凶兽,更是瞬间炸了毛。 “我的妈呀!这又是什么味儿?怎么感觉比上次主人炼的那啥大宝剑还吓人?”饕餮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巨大的脑袋疯狂摇晃。 “别闻了!快跑!”穷奇尖叫一声,扛起戮神刀就想往角落里钻,可它发现自己的魂体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整个道场,所有生灵都在这股气息下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苏玄察觉到属下们的失态,心念一动,便将那股寂灭气息尽数收敛。 压在众生心头的恐怖威压骤然消失,鬼母与四大凶兽等人这才大口喘着气,看向莲台的眼神中,已只剩下无尽的敬畏与狂热。 主人的实力,似乎又到了一个他们连仰望都觉得奢侈的恐怖境地。 苏玄并未理会这些,他如今修为大进,心情颇为不错,便想着看看如今的洪荒,又是何等光景。 他心念微动,施展出镜花水月神通。 平静的黄泉水面泛起涟漪,光影汇聚,洪荒人族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出来。 然而这一次,镜中呈现的景象,却不再是祥和与安宁。 只见广袤的大地之上,烽烟四起,哀鸿遍野。 无数城池化为废墟,无数衣衫褴褛的百姓流离失所,眼中充满了麻木与绝望。 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内,一位头戴帝冠,面容却写满暴虐与荒淫的男子,正搂着美人在怀,将那美酒佳肴肆意地倒入用白玉砌成的酒池之中,对殿外无数饿掽的百姓视若无睹。 正是夏朝末代君主,夏桀。 在他的暴虐统治之下,天怒人怨,整个夏朝的气运早已是风雨飘摇。 镜中的画面飞速流转。 苏玄看到,洪荒各地,无数忍无可忍的百姓揭竿而起,反抗的狼烟处处燃起。 其中一支由名为“商汤”的部落首领带领的军队,势如破竹,一路攻城拔寨,深得民心。 最终,在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决战之后,商汤的大军攻破了夏朝的都城。 夏桀被俘,那奢华的酒池肉林付之一炬,一个绵延了数百年的王朝,就此宣告灭亡。 紧接着,商汤于万民拥戴之下,登基为王,祭祀天地,宣告了一个全新的王朝——商朝的开启。 人族的气运,在这一刻完成了交替。 苏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古井无波。 夏亡商兴,于他而言,不过是天道大势下的又一次轮回。 只是,他敏锐地察觉到,随着商朝的建立,一股奇异的,与仙道、神道皆不相同的“人道”之力,在洪荒之中变得愈发凝实。 而那冥冥之中的量劫气息,也似乎……更近了。 他收了神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封神之局,要开场了。 第六十八章 王朝更替 夏亡商兴,洪荒大地的气运在无声中完成了交替。 九幽道场,莲台之上,苏玄静静地注视着镜花水月中那“商”字大旗猎猎作响,万民跪拜的鼎盛景象,心头却没来由地一颤。 商。 那就表示,那个被后世唾骂了无数载的男人,快要出世了。 帝辛。 殷商王朝的最后一任君主。 后世千载,史书万卷,言及此人,无外乎酒池肉林,炮烙虿盆,剖腹验子,比干挖心。 昏聩、暴虐、荒淫……无数的罪名加诸其身,成了天下共讨的独夫民贼,引得八百路诸侯群起而反,最终落得个众叛亲离,自焚于鹿台的凄惨下场。 可那真是帝辛的全貌吗? 苏玄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惋惜,亦是讥诮。 若无那九尾狐入主朝歌,蛊惑君心,帝辛又该是何等模样? 是他,于即位之初,便锐意改革,屯粮草,筑水利,亲率大军平定东夷之乱,将那蛮荒之地彻底纳入人族版图,开疆拓土,功盖千秋。 是他,不信鬼神,推行新历,极力打压神权,削弱旧贵族的权势,大力发展农商,让无数底层百姓得以喘息。 内治权臣,外拓疆土,整饬军备,与民生息。 怎么看,这都是一位胸怀天下,思想远超其所在时代的绝世明君。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的强大,他的改革,触动了太多存在的利益。 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视人族为刍狗,视人间为棋盘的圣人。 一个统一、强大,并且极力摆脱神权控制的人族王朝,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于是,为了让那偏居一隅的西岐师出有名,为了那所谓的“封神榜”上能有足够分量的名字去填,一场早已写好剧本的阴谋,便悄然拉开了序幕。 九尾妖狐入朝歌,祸乱朝纲。 于是,明君成了昏君,圣主成了暴君。 最终,殷商的万里江山,连同那刚刚燃起的人道之火,一并被付之一炬。 人道气运被天道彻底瓜分,无数截教大能的真灵被锁入封神榜。 看似风光无限,位列仙班,实则成了天庭的傀儡,永世受昊天驱使,修为再无寸进之日。 何其可悲,何其可叹。 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鸿钧的算计。 那个高坐于九天之上,身合天道的所谓道祖,才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他挑起量劫,削弱万族,为的,不过是窃取那磅礴的人道气运,助他摆脱天道束缚,彻底掌控这方洪荒天地。 如今,自己证道地道,已成了他棋盘上最大的变数。 “鸿钧……” 苏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一次,你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他缓缓闭上双眼,周身那股几欲沸腾的杀意与战意,尽数敛去,重归于那深邃如渊的平静。 饭要一口一口吃,棋要一步一步下。 当务之急,依旧是提升实力,继续经营自己这一方九幽净土。 他再次沉入那恒古不变的修行与签到之中。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先天灵根——玄黄枣树!】 苏玄心神一振,眼中爆发出璀璨的精光。 只见一株约莫三尺高,通体呈玄黄色,仿佛由最纯粹的大地精气与功德之光凝聚而成的枣树,静静地悬浮于他面前。 此树枝干古朴,宛若龙蟠,每一片叶子都呈完美的玄黄色,其上天然铭刻着厚重的大地符文。 一股精纯、厚重,充满了生机与造化的玄黄之气,自树上弥漫开来,让整个九幽道场都为之一震。 玄黄之气,乃是天地开辟之初,最为本源的几种能量之一,妙用无穷。 而这玄黄枣树结出的果实,更是蕴含了这丝丝缕缕的玄黄之气。 对鬼物而言,不仅能大幅提升修为,更能洗去其魂体中的怨戾之气,稳固根基,珍贵到了极点。 “好宝贝!” 苏玄起身,亲自将这株玄黄枣树栽种在了幽冥黄泉之畔,与那黄泉花茶树、养魂木等灵根做了个伴。 几乎在树根接触到幽冥黄土的瞬间,玄黄枣树便像是活了过来。 它疯狂地汲取着幽冥黄土与九幽地脉中的本源之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 抽枝,发芽,开花,结果。 不过短短数个时辰,这株枣树便已亭亭如盖,枝繁叶茂。 满树的枝头上,挂满了一颗颗婴儿拳头大小,通体金黄,散发着诱人清香的枣子。 那香气浓郁到了极点,飘散至整个九幽道场。 道场角落,正在“切磋”的四大凶兽同时停下了动作,四个巨大的脑袋齐刷刷地朝着枣树的方向转去,巨大的鼻孔用力地嗅着。 “咕咚。” 饕餮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哈喇子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它那简单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香!太香了!比上次那个罗刹果还香! “没出息!”穷奇一翅膀拍在它后脑勺上,可它自己也是双眼放光,忍不住朝着香气的源头挪动脚步。 就连正在指挥鬼军操练阵法的鬼母,闻到这股香气,也觉得神魂一清,仿佛被最温润的泉水洗涤过一般,舒服得每一个念头都舒展开来。 苏玄缓步走到树下,随手摘下一颗玄黄枣。 果皮晶莹剔透,仿佛能看到其内流淌的液态玄黄之气。 他咬了一口,果肉入口即化,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甘甜与清香瞬间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那股精纯的玄黄之气涌入体内,虽对他如今的修为助益不大,但那独特的口感与大道韵味,却也让他心旷神怡。 他看着树下那群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满脸渴望,却又不敢上前的属下们,不由失笑。 “尔等追随我时日不短,亦有苦劳。”苏玄屈指连弹,数十枚玄黄枣化作道道金光,精准地飞入鬼母、四大凶兽,以及那些在各自岗位上表现出众的鬼军统领手中。 “此乃玄黄枣,可助修行,今日便赐予尔等,好生炼化,莫要懈怠。” 鬼母双手颤抖地捧着枣子,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能量与厚重道韵,激动得魂体都在发光,她深深一拜:“谢主人天恩!” 四大凶兽更是欣喜若狂,饕餮拿到枣子,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直接一口就塞进了嘴里,一边嚼得满嘴流光,一边含糊不清地喊着:“香!真香!主人万岁!” 其余鬼军统领亦是感激涕零,纷纷跪地谢恩。 一时间,整个九幽道场,都沉浸在一片欢乐与感恩的氛围之中。 苏玄看着这欣欣向荣的一幕,嘴角的笑意愈发温和。 第六十九章 更大的布局 这日。 九幽道场,死一般的寂静。 苏玄端坐于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 鬼母、神逆、烛龙、始麒麟、元凤……一位位曾经叱咤洪荒的顶尖大能,此刻皆垂首侍立,神情肃穆。 他们能感觉到,今日的气氛,与往常不同。 “封神量劫,将至了。” 苏玄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众人心头掀起滔天巨浪。 连一向桀骜不驯的神逆,那双凶戾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凝重。 量劫,这两个字对他们这些从上古活下来的老怪物而言,意味着无尽的杀伐与陨落,是连准圣都无法逃脱的噩梦。 “鸿钧欲借此量劫,窃取人道气运,为脱离天道铺路。”苏玄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我欲于此棋局之中,落几颗闲子。此事,需尔等相助。” 众人心头一凛,齐齐躬身:“但凭主人吩咐!” 苏玄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鬼母身上。 “鬼母。” “在。”鬼母盈盈一拜,姿态妩媚,眼神却清明无比。 “你乃天地间第一只鬼,最擅惑心乱神之道。”苏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我要你入人道轮回,转生成为商末冀州侯苏护之女,静候天命,入主朝歌。” 鬼母闻言,娇躯微不可查地一颤。 入主朝歌?那不就是…… 苏妲己! 她瞬间明白了苏玄的意图,那双勾魂夺魄的美眸中,闪过一丝兴奋与跃跃欲试的光芒。 “奴,遵命。”她没有丝毫犹豫,巧笑嫣然间,已然领命。 苏玄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下一位。 “始麒麟。” “属下在。”始麒麟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如山。 “你为走兽之长,身负大地祥瑞之气,与人族将帅之命格最为契合。”苏玄的声音平淡,却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早已注定的未来,“你入轮回,为商朝武成王,黄飞虎。” 始麒麟巨大的头颅微微低下,瓮声瓮气地应道:“是。” 他一生磊落,最敬忠臣良将,黄飞虎此人,他亦有所耳闻,倒也合他心意。 接着,苏玄的目光落在了神逆身上。 神逆的魂体下意识地绷紧了,他总觉得轮到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 “神逆,你生性桀骜,凶威盖世,最适合去当那反贼头子。” 苏玄的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调侃。 “你便去那北海之地,转生为袁福通,届时,只需竖起反旗,将那殷商的浑水,搅得越浑越好。” 神逆的脸瞬间就黑了。 “让我去当一个凡人反贼?”他忍不住嘀咕,声音里充满了不情不愿,“这也太掉价了……” 当年他可是凭一己之力,硬撼龙凤麒麟三位准圣的兽皇! 苏玄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神逆顿时一个激灵,想起了还在引魂幡里受苦的那些岁月,以及那顿至今想起来都神魂发颤的“思想教育”,连忙将头颅垂得更低。 “属下……领命!” 那声音,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角落里,饕餮看着神逆那副吃瘪的模样,差点笑出声,又被穷奇一翅膀给扇了回去。 最后,苏玄看向烛龙。 “烛龙,你于幽冥之中诞生,眼开为昼,眼闭为夜,与那阐教门下,一个身负将星,却命格普通的樵夫,倒是颇为有缘。” “你入轮回,为西岐武吉,拜入姜尚门下,静观其变即可。”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不解。 让鬼母成为苏妲己,他们能理解,这是要从内部瓦解商朝。 让始麒麟和神逆成为黄飞虎与袁福通,一内一外,搅乱天下大势,他们也能想明白。 可让烛龙这等上古大能,去转生成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樵夫?这又是何意? 烛龙自己也是满心疑惑,但他并未多问,只是沉声应下:“烛龙遵命。” 苏玄将众人的疑惑尽收眼底,却并未解释,只是淡淡道:“时机一到,尔等真灵自会觉醒,届时,该如何做,心中自有分晓。” 他这番话说得云里雾里,充满了神秘,却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众人跟随苏玄已久,早已对其手段与谋划敬若神明,虽心中不解,却再无半分疑虑。 “我等,愿为主人赴汤蹈火!” “善。” 苏玄大袖一挥,他身后那神秘的六道轮回盘虚影缓缓浮现。 人道轮盘幽光闪烁,散发出无尽的吸引力。 鬼母、始麒麟、神逆、烛龙,四位曾经的洪荒顶尖强者,对视一眼,再无半分迟疑,毅然决然地迈步上前,化作四道流光,投入了那深邃的轮回之中。 他们的魂体在轮回之光中消融,只余下最本源的一点真灵,被送往洪荒大地,等待着新生的那一刻。 偌大的道场,瞬间空旷了不少。 最后,苏玄的目光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元凤身上。 “元凤。” “主人。” “你无需入轮回。”苏玄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的涅槃之火,关乎未来人道的一桩大机缘。” 他指着洪荒西方的某个方向。 “去岐山,在那里的梧桐木上栖身,安心修行,静待时机便可。” “凤鸣岐山,圣主当出……”元凤何等聪慧,瞬间便明白了苏玄的深意,那双清冷的凤眸中闪过一丝震撼。 她对着苏玄,郑重地行了一礼:“元凤,明白了。” 说罢,她魂体周围涅槃之火升腾,化作一只五彩凤凰的虚影,发出一声清越的凤鸣,冲出九幽,径直朝着岐山的方向飞去。 道场之上,一下子少了这么多熟悉的面孔,苏玄心中竟没来由地生出几分空落。 饕餮在一旁更是唉声叹气,不住地念叨:“鬼母大姐头走了,以后谁给咱们做饭啊……” 穷奇难得没有揍它,只是默默地擦拭着自己的宝刀,眼神有些怅然。 苏玄看着这冷清了几分的九幽,忽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本来,只想在这九幽之地,安安稳稳地签到,做个与世无争的地道圣人,看着洪荒风云变幻,喝茶看戏。 却不知不觉间,被那只无形的大手,推到了这棋盘之上,成了与鸿钧对弈的执棋人。 不过…… 苏玄缓缓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落在了那三十三重天外的紫霄宫。 既已入局,岂有退缩之理? 他缓缓闭上双眼,周身那股因众人离去而产生的怅然若失,瞬间被一股冲天的战意与豪情所取代。 棋局已布,鸿钧,看你如何落子? 第七十章 帝辛出世 九幽道场,时光仿佛凝固的深潭,波澜不惊,唯有那株阴风木的道韵,在无声无息间愈发深邃。 苏玄安坐于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已不知多少岁月。 他的气息愈发圆融,与整个九幽地脉的每一次呼吸都完美契合,仿佛他就是此地的意志,此地亦是他的延伸。 圣人之境,每前进一步,都需对自身大道有更深刻的梳理。 他摒弃了外界的一切纷扰,心神完全沉浸在那浩瀚的九幽大道与太阴法则之中,不断推演,不断印证。 这一日,那恒古不变的签到之音,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其道韵之厚重,竟带着一丝开天辟地般的古老与苍茫。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玄黄之气一缕!】 苏玄豁然睁眼,那双深邃如宇宙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 一缕约莫发丝粗细,通体呈玄黄色的奇异气体,静静悬浮于他面前。 它看似微弱,却散发着一股无比厚重、承载万物的气息,仿佛是整个洪荒大地的本源凝聚而成。 玄黄之气,乃是天地初开,地道与九幽大道交感衍生出的产物,妙用无穷。 它不直接提升法力,却能极大地增进修士对大道的感悟,洗涤道心,使其与天地本源更为亲近。 对如今的苏玄而言,这正是最需要的东西。 他张口一吸,那缕玄黄之气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眉心。 轰! 一股无法言喻的明悟,瞬间在他元神深处炸开。 那并非是知识的灌输,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共鸣”。 在这一刻,他仿佛化身为了那片厚重无垠的洪荒大地,感受着山川的脉动,江河的奔流。 他又仿佛化为了那深邃死寂的九幽,体会着万物归寂,轮回伊始的终极奥秘。 地道法则,九幽大道,两条本就与他深度契合的大道,在这缕玄黄之气的催化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交融、升华。 他体内的法力并未增长分毫,但周身的气息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依旧安坐于莲台之上,可鬼母与四大凶兽等一众属下,却感觉自家的主人仿佛消失了,又仿佛无处不在。 他的一呼一吸,牵动着整个九幽的脉搏。 他随手拂过衣袖的动作,竟引动周围的阴气,自发地凝聚成一枚枚玄奥的道蕴符文,而后又悄然消散。 举手投足,皆是道韵显化。 这便是对大道掌控达到极致的体现。 苏玄缓缓睁开双眼,感受着这全新的境界,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目光穿透了九幽的层层阻隔,望向了广袤的洪荒大地。 只见那商朝的都城朝歌之上,毫无征兆地,瑞气冲霄,紫霞万道,将整座雄城都笼罩在一片祥和神圣的光晕之中。 无数奇花异草在城中凭空生长,枯木逢春,更有祥云化作龙凤之形,在城池上空盘旋庆贺。 更为惊人的是,那条由人道之力在朝歌上空凝聚而成,代表着整个殷商气运的人道金龙,在这股异象的加持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实了三分,龙躯更显凝练,龙威愈发浩荡! 这般惊天动地的异象,自然也惊动了洪荒各处的无数大能。 昆仑山,三十三重天,西方须弥山……一道道强横的神念瞬间扫向朝歌,想要一探究竟。 然而,那笼罩着城池的祥瑞之气,竟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探查的神念尽数隔绝在外。 唯有苏玄的目光,无视了这层阻碍。 他的视线穿过重重宫阙,最终,落在了皇宫深处的一间产房之内。 一声清亮的啼哭,响彻宫闱。 一个男婴,降世了。 那婴儿眉目如画,天生便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帝王之相。 最奇特的是,他的手中,竟紧紧攥着一块温润的玉佩。 苏玄的目光,在看到那块玉佩的刹那,瞬间凝固了。 那玉佩造型古朴,其上盘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真龙,散发着镇压万法,护佑己身的祥和之气。 正是他当初签到所得,又随手投入轮回的真龙玉佩。 “是他。” 苏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计划得逞的笑意。 “祖龙,你总算来了。” 那新生的婴儿,正是殷商王朝未来的君主,帝辛! 而那转世的真灵,正是曾经叱咤洪荒,统御万鳞的霸主,祖龙! 这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之中。 苏玄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些许,他就这样隔着无尽时空,静静地注视着那个婴儿。 他看着帝辛在万千宠爱中渐渐长大,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长成了一个能跑会跳的顽童。 祖龙的真灵尚未觉醒,如今的他,不过是寻常孩童心性。 苏玄看到,年幼的帝辛会因为贪玩,爬到宫殿的房梁上掏鸟窝,结果被闻讯赶来的宫女太监们吓得手忙脚乱。 他会趁着太傅不注意,在竹简上偷偷画上一只龇牙咧嘴的乌龟,然后被发现,挨了一顿戒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也会在深夜,偷偷溜进御膳房,只为了偷吃一块刚出炉的桂花糕。 一想到这个顽皮淘气,甚至有些憨傻可爱的孩童,其本质竟是那位威震三族,霸道绝伦的祖龙,苏玄便觉得有些莫名的好笑。 这反差,当真是……太大了。 不知道元凤,麒麟看到这番景象,又当如何? 而就在帝辛渐渐长大的这段岁月里,洪荒大地之上,亦有几颗星辰,悄然亮起。 北海之地,诸侯袁福通出世,天生神力,野心勃勃。 冀州城内,有苏氏喜得千金,其貌倾城,便是日月见了也要黯然失色,取名妲己。 朝歌城中,将门虎子黄飞虎呱呱坠地,自带一股凛然将威。 西岐乡野,一位名为武吉的樵夫,懵懂地砍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棵树。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一个个未来的关键人物,都已悄然落在了这盘名为“封神”的棋局之上。 苏玄收回目光,端起一杯温热的黄泉花茶,轻轻吹去热气,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鸿钧,该你落子了。” 第七十一章 山雨欲来 九幽道场,时光如静止的尘埃,悄然流淌。 苏玄自莲台起身,周身那股圆融无碍的太阴道韵缓缓收敛,重归于那深邃如渊的平静。 他如今的修行,已不再是单纯的法力积累,更多的是对自身大道的不断梳理、打磨,使其愈发纯粹,愈发凝练。 他于莲台之上,一坐又是不知道多少年。 这一日,那恒古不变的签到之音,在他识海中如约响起,其道韵之清越,竟带着一丝洗涤神魂、引人入道的奇特韵味。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先天灵根——天音木!】 苏玄缓缓睁眼,只见一株约莫三尺高,通体宛如温润白玉雕琢而成,枝干之上天然生有无数细密孔窍的奇特树木,静静地悬浮于他面前。 此树并无枝叶,只有光秃秃的玉色枝干,但当九幽的阴风吹过那些孔窍时,竟发出了一阵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玄妙天音。 那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却仿佛蕴含着三千大道的至理,能让闻者心神宁静,杂念尽消,瞬间便进入一种天人合一的悟道之境。 “好宝贝。” 苏玄眼中露出一丝由衷的喜悦。 他亲手将这株天音木栽种在了幽冥黄泉之畔,与那黄泉花茶树、养魂木等灵根做了个伴。 天音木落地的刹那,九幽之地的阴风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自发地汇聚而来,穿过那万千孔窍。 一时间,整个九幽核心之地,都被一片空灵、玄奥,仿佛来自大道源头的仙乐所笼罩。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瞬间惊动了道场内的所有生灵。 正在操练的四兽和彩凤,在听到这天音的刹那,魂体猛地一震。 他们只觉得元神中无数晦涩难懂的法则关隘,竟在这乐声中豁然开朗,许多困扰了他们无尽岁月的道伤,都仿佛被这天音轻轻抚平。 “这……这是何等仙乐?”彩凤清冷的凤眸中,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沉醉”的神色。 “此音只应天上有,九幽哪得几回闻?”穷奇亦是感慨万千,心中的那份霸气与戾气,竟被这乐声洗去了几分。 而在道场之外,反应最为夸张的,当属四大凶兽中的饕餮。 他正抱着一颗罗刹果啃得不亦乐乎,听到天音的瞬间,它那咀嚼的动作猛地停滞,巨大的嘴巴微微张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都毫无察觉,一双大眼珠子里满是痴迷,仿佛看到了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彩凤看着这活宝的模样,掩嘴轻笑,她自己也沉浸在这天音带来的无尽道韵之中,只觉得自己的修为,又有了新的感悟。 苏玄看着这祥和而又有些滑稽的一幕,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再次回到莲台,一边品着黄泉花茶,一边施展出“镜花水月”神通,观摩洪荒的变化。 水镜之中,光影流转,朝歌城已非昔日模样,变得更加雄伟壮丽。 而当年那个襁褓中的婴儿,如今也已长成了一位英姿勃发的少年。 画面中,少年帝辛身着一袭玄色劲装,手持一杆青铜大戟,正在校场之上与另一位同样身手不凡的少年激烈地对练着。 那少年面容刚毅,虎目生威,一招一式大开大合,颇有将门之风,正是武成王黄飞虎。 “铛!” 戟来枪往,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帝辛虽年纪尚轻,但举手投足间,早已显露出非凡的帝王气度,他的戟法看似简单直接,却又蕴含着一种统御八方的霸道韵味,每一击都势大力沉,逼得黄飞虎连连后退。 “不打了,不打了!”黄飞虎虚晃一枪,跳出战圈,擦了擦额头的汗,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家伙,就是个怪物!这才几天没见,力气又大了不少,我这虎口都快被你震裂了。” 帝辛收起大戟,脸上露出一抹爽朗的笑意,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你最近偷懒了吧?昨儿个父王考我策论,说我这文章写得是越来越有章法,不像以前那般只知喊打喊杀。” 黄飞虎撇了撇嘴:“那是,文韬你比我强,可要论这带兵打仗,你还得跟我多学学。” 两人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地离开了校场,那份亲密无间的兄弟之情,溢于言表。 苏玄看着这一幕,微微颔首。 祖龙的真灵虽未觉醒,但其霸道与智慧,已然开始在这位少年帝王的身上显现。 文韬武略,皆是上上之选,假以时日,必成一代明君。 水镜画面再转,来到冀州城。 有苏氏的府邸深处,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正静坐于窗前,对着镜子,略施粉黛。 少女肤白胜雪,眉目如画,一双眼眸灿若星辰,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虽只是寻常的梳妆打扮,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魅惑之意,一颦一笑,皆能倾倒众生。 她便是未来的苏妲己。 鬼母的本源之力,在这具凡胎之中沉淀、发酵,早已将她塑造成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绝世尤物,即便此刻尚未完全长开,也已是亭亭玉立,艳光四射。 冀州城内,不知多少王孙公子为她痴迷,每日登门提亲之人,几乎要将苏氏的门槛都踏破。 而北海之地,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一位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的青年,正赤着上身,坐在一座由巨石堆砌而成的王座之上,大口地撕咬着一只烤得金黄的巨兽腿。 他便是袁福通。 神逆的桀骜与凶性,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天生神力,又好勇斗狠,凭着一双铁拳,早已将北海境内的诸多部落尽数打服,收拢了无数小弟,成了此地名副其实的混世魔王。 谁敢不服,便打到他服为止。 最后,是西岐乡野。 一位青年樵夫,正懒洋洋地躺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嘴里叼着一根草根,翘着二郎腿,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正是那烛龙转世的武吉。 他生性懒散,却又心高气傲,总觉得这砍柴的营生埋没了他的才华,整日游手好闲,偷奸耍滑,与周围那些勤勤恳恳的乡邻格格不入。 而在那遥远的祁山之巅,梧桐树上,一只五彩凤凰静静栖息,双目紧闭,周身涅槃之火若隐若现,气息愈发沉凝、厚重。 整个洪荒,看似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苏玄却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第七十二章 巫神经 九幽道场的天音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奏响,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在诠释着大道的玄妙。 苏玄安坐于莲台,心神却已沉入更深层次的修行之中。 他如今的境界,每一次的提升,都是对自身所掌管的九幽、太阴等大道的重新梳理与升华。 这一日,那恒古不变的签到之音,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其道韵之厚重,竟带着一丝开天辟地般的古老与苍茫。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功法——巫神经!】 苏玄豁然睁眼,那双深邃如宇宙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 只见一篇晦涩难懂的功法口诀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同时还有一幅幅神秘的图案,仿佛蕴含着天地间的大道。 他而是心念一动,将十二位正在各自部落中苦修《煅魂太阴决》的祖巫,尽数召至莲台之下。 “参见道祖!” 帝江、祝融等十二位祖巫齐齐现身,对着苏玄恭敬行礼。 经过这些年的苦修,他们的魂体早已凝实无比,举手投足间,不仅有巫族肉身的霸道,更添了几分元神攻击的诡异莫测。 “今日召尔等前来,是有一桩天大的机缘,要赐予你们。”苏玄的声音平淡,却让十二祖巫心头皆是一震。 他没有多言,只是屈指一弹。 一卷由纯粹道韵凝聚而成的黑色玉简,便悄无声息地悬浮在帝江面前。 帝江疑惑地接过,神念探入其中。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大道,瞬间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 那并非什么高深的仙法,也不是什么玄奥的神通,而是一种直抵巫族血脉最本源的无上法门! 《巫神经》! 此功法之玄妙,竟能让他们在不动用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情况下,仅凭血脉感应,便能引动冥冥之中的部分盘古之力!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修炼到至高境界,十二祖巫甚至可以自身为阵眼,以血气为引,以元神为媒,将十二人的力量彻底融为一体,凝聚出真正的——盘古真身! 要知道,即便是那威震洪荒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所能凝聚出的,也不过是盘古大神的一道虚影。 虚影,与真身,虽只一字之差,却有云泥之别! 那是由盘古精血与元神共同凝聚而成,拥有部分盘古大神威能的真正肉身,其强大,足以匹敌圣人! 帝江那万古不变的沉稳面庞,在这一刻,被无法掩饰的震撼与狂喜所填满,他握着玉简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他试着按照口诀运转体内的真气,顿时,一股热流从丹田升起,沿着经脉缓缓流动,所过之处,四肢百骸都传来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 “大哥,如何?”祝融在一旁急不可耐地问道。 帝江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玉简递给了他。 祝融接过,神念一扫,下一刻,他那张粗犷的脸庞,表情与帝江如出一辙,嘴巴张得老大,足以塞下一整头夔牛。 眼中更是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那是激动到极致的火焰。 “这……这……这功法……” 他“这”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翻来覆去地念叨着:“盘古真身……真正的盘古真身……” 其余祖巫见状,纷纷凑了上来,挨个传阅。 一时间,莲台之下,此起彼伏的,是祖巫们倒吸凉气与粗重喘息的声音。 当最后一位祖巫也阅览完毕,十二位曾经叱咤洪荒的霸主,齐齐转过身,看向苏玄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简单的敬畏与感激,而是一种近乎于狂热的崇拜,仿佛在仰望一尊行走于世间的神祇。 “扑通!” 祝融第一个跪了下来,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火神,此刻竟是双目通红,声音哽咽,对着苏玄,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紧接着,帝江、共工、蓐收……十二位祖巫,无一例外,尽皆跪伏于地。 “道祖再造之恩,巫族上下,永世不忘!” 他们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激动与彻底的臣服。 盘古,是他们的父神,是他们巫族至高无上的信仰。 能够亲手凝聚出父神的真身,于他们而言,是超越了一切的荣耀! 苏玄坦然受之,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巫族这支洪荒最顶级的战力,才算是真正地、彻底地归心于他。 “起来吧。”苏玄淡淡开口,“此法与你们的《煅魂太阴决》相辅相成,尔等既已修出元神,当能将此功法的威能,发挥到极致。” 众人千恩万谢地起身,心中的激动依旧难以平复。 帝江深吸一口气,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道祖,此等逆天神功,究竟是……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也是所有祖巫心中最大的疑问。 他们实在想不通,这世间,除了他们的父神盘古,还有谁能创造出如此契合巫族的无上法门? 苏玄闻言,只是端起一杯黄泉花茶,轻轻吹去热气,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也没什么。” “我只是于混沌之中,曾有幸观摩过盘古大神开天辟地的全过程。” “今日冥想偶有所感,便心血来潮随手创出了这本功法。” 此言一出,整个九幽,陷入了一片死寂。 十二位祖巫,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原地,一个个双目圆睁,脸上写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骇然与……呆滞。 观摩……盘古开天? 随手……创出神功? 这……这还是生灵能说出来的话吗? 这就是九幽道祖,地道圣人的气魄? 这一刻,他们心中对苏玄的所有猜测、所有想象,都被彻底颠覆。 他们看向苏玄的眼神,再无半分怀疑,只剩下最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敬畏与狂热。 原来,他们追随的,竟是这等连开天辟地都能亲眼见证的无上存在! 一时间,十二祖巫只觉得与有荣焉,胸中豪情万丈。 他们齐齐再次拜倒,声音响彻九幽。 “我等,愿为道祖赴汤蹈火,再造盘古辉煌!” 第七十三章 暗流汹涌 九幽道场,莲台之上,苏玄的修行已入化境。 他周身道韵流转,每一次吐纳都仿佛与整个九幽地脉同频共振,深邃而又厚重。 圣人之境,每前进一步,都是对自身所掌大道的重新梳理与升华,非苦修可得,需得机缘与悟性。 这一日,那恒古不变的签到之音,在他识海中如约响起,其道韵却不似以往那般或霸道或玄奇,反而带着一丝幽邃的宁静,仿佛能安抚世间一切躁动不安的魂灵。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先天灵宝——幽冥琉璃盏!】 苏玄缓缓睁眼,面前的虚空中,一盏约莫巴掌大小,通体由不知名琉璃晶石打造而成的古朴油灯静静悬浮。 灯身晶莹剔-透,内部却是一片深邃的漆黑,仿佛囚禁着一方小小的幽冥世界。灯芯之上,一朵豆大的幽绿色火焰,正无声无息地燃烧着。 那火焰,便是传说中的幽冥鬼火。 它不发光,不产热,散发的却是一股纯粹到了极致的阴气。 随着火焰的摇曳,丝丝缕缕的阴气如轻烟般飘散,竟让周围的虚空都泛起一层淡淡的涟漪。 苏玄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盏灯。 他能感觉到,这琉璃盏最大的妙用,并非攻伐,亦非防御,而是一种更为奇特的法则之力——引渡。 凡是亡灵鬼魂,见到这幽冥鬼火的火光,便会如同飞蛾扑火般,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主动跟随火光前行,神魂安宁,再无半分戾气。 “倒是个好宝贝。”苏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 他自己自然用不上这东西,但这玩意儿若是交到合适的人手里,却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妙用。 他心念一动,声音平淡地传遍了道场之外。 “四兽,前来见我。” 角落里,正在“切磋”的四大凶兽闻言,立刻丢下手中的活计,化作四道黑风,连滚带爬地冲到了莲台之下,巨大的脑袋齐齐低垂,态度恭敬无比。 “主人,有何吩咐?”穷奇率先开口,声音里满是谄媚。 苏玄没有废话,屈指一弹,那盏幽冥琉璃盏便化作一道流光,慢悠悠地飘到了穷奇的面前。 “此物名为幽冥琉璃盏,可引渡亡魂。以后九幽之中若有新生魂魄,便由尔等持此灯,将其引至阴司,莫要让他们四处乱跑,扰了道场清净。” 四兽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齐刷刷地抬起头,四双巨大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那盏小巧的琉璃灯,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穷奇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那琉璃盏,一股与它们本源无比契合的阴寒气息传来,让它舒服得差点呻吟出声。 “主人!这……这真是给我们的?”饕餮的大嘴张得能塞下一座山,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它可没忘了,之前那些新来的亡魂,尤其是那些刺头,总是不听话,满世界乱窜,害得它们几个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有时候甚至还要鬼母大姐头亲自出手才能镇压,实在是麻烦透顶。 梼杌和混沌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这等一看就品阶不凡的宝贝,主人就这么随手赏赐给他们了? 苏玄瞥了它们一眼,不置可否。 “谢主人天恩!” 四兽齐齐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巨大的魂体轰然拜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狂喜与感激。 “哈哈哈!有了这宝贝,以后看那帮新来的小崽子还怎么跑!”穷奇扛起琉璃盏,得意洋洋地冲着其他三兽炫耀,“以后这引渡亡魂的活儿,我们四兄弟包了!保证办得妥妥帖帖,效率翻倍!” 饕餮在一旁连连点头,瓮声瓮气地补充道:“对对对!效率高了,咱们也能早点收工,去尝尝大姐酿的阴风醉!” 一时间,四兽围着琉璃盏又蹦又跳,九幽之地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苏玄看着这几个活宝,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他重新坐回莲台,心念微动,施展出“镜花水月”神通,观摩洪荒的变化。 水镜之中,光影流转,朝歌城已是气象万千。 帝辛身着玄鸟王袍,头戴平天冠,早已登基为王。 他并未如后世传说那般沉迷酒色,反而励精图治,推行改革,削弱旧贵族的权势,大力发展农商,使得殷商国力蒸蒸日上。 画面一转,来到东海之畔,殷商大军旌旗招展,杀声震天。 帝辛身先士卒,手持一杆青铜大戟,与一位同样身手不凡的虎将并肩作战,杀得东夷部落联军节节败退。 那虎将,正是已官拜大将军的黄飞虎。 两人之间配合默契,时而还会相互较劲,比谁杀的敌人更多,那份自幼时便结下的深厚情谊,在战火的淬炼下愈发牢固。 在他们的铁腕之下,为祸边疆多年的东夷之乱,被彻底平定。 镜中的画面再次流转,来到冀州城。 有苏氏的府邸门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妲己如今已是及笄之年,那份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彻底长开,真正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每日上门提亲的王孙公子、部落首领,几乎要将苏家的门槛都给踏破,传闻中,连换门槛的木匠都累倒了好几个。 而北海之地,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一座由巨兽骸骨堆砌而成的王座之上,袁福通赤着上身,大口地撕咬着一条不知名巨兽的腿。 他周围的那些部落首领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神逆的桀骜与凶性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这些年,他凭着一双铁拳,早已将北海七十二路诸侯尽数打服,谁敢不服,便打到他跪在地上唱征服为止,成了此地名副其实的混世魔王。 最后,画面落在了西岐乡野,正是那烛龙转世的武吉。 他生性懒散,却又好高骛远,总觉得这砍柴的营生埋没了他的才华,整日游手好闲,嗜酒好赌,与周围那些勤恳的乡邻格格不入,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混子”。 而在那遥远的祁山之巅,梧桐树上,一只五彩凤凰静静栖息。 她周身的涅槃之火已然尽数内敛,那股属于准圣的气息,变得愈发沉稳、厚重,竟已然达到了准圣中期的境界,实在难得。 苏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将杯中的黄泉花茶一饮而尽。 洪荒这盘大棋,所有的棋子都已就位,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危机,越来越近了。 第七十四章 提拔干部 修行无岁月,九幽亦不知年。 苏玄于莲台之上静坐,周身那股深邃如渊的气息,在某一个瞬间,悄然发生了质变。 并非是法力的暴涨,也不是境界的突破,而是一种源自大道本源的圆融与完满。 轰——! 一轮清冷、孤高,却又蕴含着无尽生机与死寂的漆黑神月虚影,毫无征兆地自他身后升腾而起,高悬于九幽的苍穹之上。 这是太阴大道圆满的显化! 刹那间,整个九幽世界都为之静止。 忘川河的奔流凝固,幽冥黄泉的泉水不再涌动,数以亿万计的彼岸花在同一时刻垂下了花瓣,仿佛在向着那至高的太阴法则朝拜。 精纯到极致的太阴道韵,如水银泻地,瞬间充斥了九幽的每一个角落。 阴风木的枝叶停止了摇曳,每一片叶子上都凝结出玄奥的太阴符文。 黄泉花茶的香气变得更加清冽,其中蕴含的轮回真意仿佛要化为实质。 养魂木、聚阴竹、罗刹果树……所有的先天灵根,都在这股至纯的道韵滋养下,疯狂地汲取着养分,品阶与灵性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提升。 这方死寂的世界,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真正的灵魂,变得前所未有的厚重与完整。 道韵显化,乃是天地间最顶级的机缘。 九幽道场内,所有的生灵都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大道馈赠中,陷入了深层次的顿悟。 “吼!” 最先发生变化的,是饕餮。 它那庞大的魂体被一股精纯的道韵包裹,周身吞噬万物的凶煞之气竟开始向内收敛、压缩,最终凝聚成一枚闪烁着幽光的本源符文,烙印在它的眉心。 那股属于准圣的独特威压,轰然自它身上爆发! 紧接着,穷奇、梼杌、混沌的身上也接连爆发出同样强横的气息,三道准圣威压冲天而起,将九幽的阴气都搅得翻滚不休。 它们四个,竟是在这机缘之下,齐齐迈入了准圣之境! 另一边,彩凤清越的凤鸣响彻道场,她周身的五彩神光大盛,那属于大罗金仙的气息,在道韵的推动下,一路攀升,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巅峰之境,距离准圣,也只是一步之遥。 苏玄看着这番景象,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淡笑。 这班底,总算是有几分样子了。 许久之后,道韵缓缓散去,众生灵才从顿悟中悠悠醒来。 他们感受着自身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再看向莲台上的那道身影时,眼神中只剩下无尽的狂热与崇拜。 “恭贺主人大道圆满!”四兽率领众人,齐齐拜倒。 “起来吧。”苏玄抬了抬手,声音平淡,“尔等修为既已精进,也该为这九幽分担些事务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如今九幽之地,亡魂日渐增多。自凶兽量劫至今,龙、凤、麒麟三族,以及洪荒万族,皆有亡魂归于此地,数量早已不下千万。” “光靠你们几个人打理,倒是有些忙不过来了。” 众人闻言,神色皆是一肃。 “尔等可在麾下各自提拔一些得力干将,协助管理,维持秩序。凡有才干者,不论出身,皆可重用。” “遵命!”鬼母与四兽等人齐声应道。 他们深知,这是主人在放权,也是对他们的考验。 很快,一场别开生面的“九幽干部选拔大会”便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经过一番鸡飞狗跳的选拔,最终,八位在各自族群中表现优异,且对九幽忠心耿耿的下属,被带到了苏玄的面前。 这八位,有的是最早追随苏玄的鬼修统领,有的是某支凶兽亡魂队伍的头领,甚至还有两位是三族大战中陨落的太乙金仙,一个龙族,一个麒麟族,倒也算是化解前嫌,一笑泯恩仇了。 苏玄看着这八位神情激动又带着几分忐忑的下属,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大袖一挥,八件流光溢彩的后天灵宝,以及一堆黄泉果、罗刹果之类的灵果,便分别飞到了八人面前。 “尔等既为九幽尽心,本座亦不吝赏赐。此番好生做事,日后自有更大的机缘。” 那八位下属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接过灵宝,激动得魂体都在发光,齐齐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唯有将这份天恩死死记在心中。 道场内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就在此时,苏玄心有所感。 只见一道魁梧的身影,正小心翼翼地朝着道场的方向而来。 来人面容坚毅,气息沉凝,举手投足间,空间法则都在微微波动,正是巫族十二祖巫之首,帝江。 “苏玄道友。”帝江来到莲台前,对着苏玄郑重地行了一礼。 他此刻的眼神,与上一次前来时已截然不同,那份属于祖巫的骄傲之下,多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敬佩与感激。 苏玄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笑道:“看来道友此番前来,是得了好消息?” 帝江闻言,脸上露出一抹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喜色。 他一抱拳,沉声道:“道友所赐《巫神经》,当真是鬼神莫测,夺天地之造化!如今,我等兄弟之中,祝融、共工、蓐收三人,已经能勉强撬动一丝父神之力了!” 他说着,眼中神光一闪,似乎只是下意识地催动了一下功法。 嗡—— 一股苍茫、古老、仿佛能开天辟地的恐怖气息,自他身上一闪而逝。 虽然只有一瞬,却让周围的空间都为之凝固,就连刚刚突破准圣的四大凶兽,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虽只能维持短短数息,但威力……比我等自身强了何止十倍!”帝江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撼。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力量增幅,而是质的飞跃! “好!”苏玄抚掌赞道,“盘古之力,本就是洪荒最顶尖的力量。尔等身为盘古正宗,能得此造化,亦是情理之中。” 他看着帝江那充满希望的眼神,继续说道:“这只是开始,待尔等十二人尽数能引动盘古之力,届时合十二人之力,凝聚出真正的盘古真身,那才是真正的威震洪荒,便是圣人,也要退避三舍!” 帝江听得热血沸腾,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 十二祖巫齐聚,父神真身再现洪荒,那该是何等波澜壮阔的景象! “我等……必不负道友厚望!”帝江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那是对未来的无尽期盼。 第七十五章 封神劫起 九幽道场,时光仿佛凝固的深潭,波澜不惊,唯有那株阴风木的道韵,在无声无息间愈发深邃。 苏玄安坐于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已不知多少岁月。 他的气息愈发圆融,与整个九幽地脉的每一次呼吸都完美契合,仿佛他就是此地的意志,此地亦是他的延伸。 圣人之境,每前进一步,都需对自身大道有更深刻的梳理。 他摒弃了外界的一切纷扰,心神完全沉浸在那浩瀚的九幽大道与太阴法则之中,不断推演,不断印证。 这一日,那恒古不变的签到之音,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其道韵之幽邃,竟带着一丝抚慰魂灵、引人入梦的奇异韵味。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极品先天灵根——太虚梦魂花!】 苏玄豁然睁眼,那双深邃如宇宙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 只见一捧通体呈半透明状,仿佛由最纯粹的月光与魂力凝结而成的种子,静静悬浮于他面前。 此花,可强化神魂,更能助生灵在梦境中感悟大道,是洪荒之中可遇而不可求的无上神物。 苏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他起身,缓步来到忘川河畔,此地阴气浓郁,又有轮回道韵冲刷,最适合这等神物生长。 他大袖一挥,那捧种子便如漫天星辰般洒落,融入了那片早已被幽冥黄土改造过的肥沃土地之中。 几乎在落地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一株株半透明的、仿佛由梦境编织而成的花朵,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绽放。 那花瓣轻薄如蝉翼,层层叠叠,每一片都仿佛蕴藏着一个独立的梦境世界,光影流转,变幻莫测。 微风拂过,花瓣轻轻摇曳,竟散发出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异香气。 那香气不浓烈,却能直抵神魂本源,让闻者心神宁静,杂念尽消,仿佛要就此沉入一场永不愿醒来的美梦。 短短数个时辰,忘川河的两岸,便被一片广袤无垠的梦幻花海所覆盖。 它们与那血色的彼岸花海交相辉映,一边是极致的死寂与绝望,一边是无尽的梦幻与安宁,构筑出了一幅矛盾而又瑰丽到极致的画卷。 “真美啊。” 苏玄负手立于花海之畔,由衷地赞叹。 这般景象,当真是赏心悦目。 道场角落里,饕餮的口水早已流了一地,它用爪子捅了捅身旁的穷奇,瓮声瓮气地问道:“大哥,你说这花……能吃吗?看着就香,肯定嘎嘣脆。” 穷奇白了它一眼,用翅膀擦了擦自己的宝刀,不屑道:“吃吃吃,就知道吃!这是主人种的,是艺术,懂不懂?你这种粗鄙的凶兽,是不会欣赏这种美感的。” 嘴上这么说,它自己却也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那醉人的花香,感觉自己的魂体都轻了几分,连带刀的煞气似乎都柔和了些许。 苏玄看着这几个活宝,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漫步于花海之中,思绪却不由得飘远了。 想当初,他刚来这时,这九幽还是一片鸟不拉屎的贫瘠之地,光秃秃的,连根像样的杂草都找不到。 而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刚刚化形,连仙人都算不上的小修士,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如今,在他耗数个量劫的光阴打造下,终于变得如此完美。 九幽在他的经营下,灵根遍地,宝物成堆,麾下更是强者如云,已然成了一方连圣人都不敢轻易踏足的无上洞天。 而他自己的修为,也从当初那个懵懂的小修士,一路高歌猛进,迈入了圣人中期之境。 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饶是以他如今的心境,也不免生出几分恍如隔世的感慨。 不过……这还不是终点。 苏玄的目光变得深邃,他很清楚,自己的前方,还站着一个更为强大的对手。 那位高坐于九天之上,身合天道,视众生为棋子的鸿钧。 与他相比,自己如今的这点家当,依旧不够看。 所幸,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苏玄回头,看了一眼那各司其职,将整个道场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彩凤与四大凶兽,又看了一眼已经洪荒的祖龙麒麟。 他还有这么多忠心耿耿的下属,还有这方不受天道管辖的九幽之地。 这一局棋,未必就不能下。 苏玄收回思绪,心念一动,再次施展出“镜花水月”神通。 幽冥黄泉的水面泛起涟漪,光影汇聚,洪荒大地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出来。 只见那商朝的都城朝歌,此刻已是气运鼎盛,繁华到了极点。 而在那金碧辉煌的王宫之外,一队无比威严的仪仗,正缓缓朝着城外的一座神庙行去。 为首之人,身着玄鸟王袍,头戴平天冠,面容英武,不怒自威,正是如今的人王,帝辛。 他此行,正是要前往女娲庙,为这位人族的圣母,献上最隆重的祭祀。 苏玄看到这一幕,眼神微微一凝。 他记得清楚,按照原本的轨迹,正是这一次祭祀,帝辛因垂涎女娲圣像的美貌,酒后失言,于壁上提了一首亵渎的诗词。 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正是因为这首诗,彻底激怒了女娲,这才有了之后派遣轩辕坟三妖入朝歌,蛊惑君王,祸乱朝纲的一系列事件。 可以说,这便是那场席卷三界,无数大能陨落的封神量劫,真正的开端。 苏玄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只是,如今的帝辛,早已不是原本那个命运多舛的人王。 他的体内,沉睡着的,可是那位曾经统御四海,霸道绝伦的祖龙真灵。 那可是自己早早便落下的一颗关键棋子。 以祖龙那高傲到骨子里的性子,又岂会做出这等自毁城墙的蠢事? “鸿钧……” “这一次,你的剧本,怕是要演不下去了。” 苏玄端起一杯不知何时泡好的黄泉花茶,轻轻吹去热气,饶有兴致地看着水镜中的画面,仿佛在欣赏一出即将上演的绝世好戏。 第七十六章 女娲庙上香 女娲庙,青烟袅袅,香火鼎盛。 帝辛身着玄鸟王袍,身形挺拔如松,立于神殿中央,那股与生俱来的帝王威仪,竟让周遭肃穆的氛围都为之一凝。 苏玄的目光,自帝辛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他身旁那两位亦步亦趋,满脸谄媚的臣子身上。 费仲,尤浑。 苏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讥诮。 便是这两个跳梁小丑,在原本的轨迹中,将整个殷商王朝搅得乌烟瘴气,最后落得个万民唾骂的下场。 此刻,这二人正毕恭毕敬地捧着一托盘的香烛,呈到帝辛面前。 “大王,吉时已到,请为女娲娘娘上香。”费仲的声音油滑,透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殷勤。 帝辛微微颔首,自二人手中接过三支雕刻着龙凤纹路的贡香,姿态从容。 自有侍官上前,取火石点燃。 然而,就在那香烛顶端,火光亮起的一刹那,一股奇异的、甜腻到有些发昏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帝辛手持香烛,正欲行礼,眼前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头脑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眩晕。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保持清醒,可那股香气仿佛有魔力一般,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神魂,瓦解着他的意志。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那尊高坐于神坛之上,面容悲悯、圣洁的女娲神像,在恍惚间,五官竟渐渐变得柔和、熟悉。 石胎玉质的脸庞,化作了温润的肌肤;彩绘的朱唇,漾起一抹动人的浅笑;那双俯瞰众生的圣眸,也化作了脉脉含情的眼波,盈盈地注视着他。 “大王……” 一声轻柔的呼唤,仿佛直接在他心底响起。 那眼波如水,那姿态温婉,带着一丝为人妻的娇羞,又含着母仪天下的端庄,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帝辛的心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他手中的三支香,仿佛也变得无比沉重。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苏玄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冷笑。 “原来如此。” 怪不得帝辛会于女娲庙中,题下那等亵渎的诗词。 酒后失德?垂涎美色? 全是狗屁。 分明是有人在此处动了手脚,以这能乱人心智的迷香,引动了帝辛心中的情愫,再将其投射于女娲神像之上,制造出一场天大的误会。 这手段,当真是……下作。 苏玄甚至懒得去想,这等阴损的招数,究竟是出自谁的手笔。 无外乎那几个急于开启量劫,好从中渔利的“圣人”。 “鸿钧,为了你的剧本能演下去,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苏玄轻呷一口茶,眼神中透出一丝冰冷的戏谑。 只可惜,这出戏的男主角,早已被他换了人。 想让祖龙的转世之身,对着一尊神像失态? 痴人说梦。 也就在帝辛心神恍惚,即将沉沦于那片温柔乡的刹那。 一个宏大、威严,仿佛来自九天之上,又似源自九幽深渊的声音,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帝辛!” 这声音,如晨钟暮鼓,如惊雷贯耳,瞬间击碎了所有的幻象! 帝辛身躯猛地一震,那双迷离的眼眸,瞬间恢复了清明。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回了那座庄严肃穆的女娲神殿。 高坐于神坛之上的,依旧是那尊冰冷、无情,俯瞰着芸芸众生的女娲圣像,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温柔与娇羞? 那股甜腻的香气,仿佛也随之消散,只余下寻常的檀香之味。 帝辛低头,看着手中那三支燃烧正旺的贡香,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自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瞬间便明白,自己刚才……被人算计了! 竟然有人,敢在他这位人族之主的祭祀大典上,动这等阴邪的手脚,妄图乱他心智,毁他道心! 这是对他的挑衅,更是对整个人族的蔑视!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滔天怒火,自帝辛的胸中轰然爆发! 那并非是凡人的怒火,而是君王的震怒,是人道之主的煌煌天威! 他周身的气运金龙虚影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整个女娲庙都在这股威压下瑟瑟发抖。 “放肆!” 帝辛猛地转头,那双燃烧着怒焰的眼眸,如两柄出鞘的利剑,死死地锁定在了费仲与尤浑的身上。 那眼神,冰冷、锐利,不带一丝情感,竟让这两位平日里巧舌如簧的奸臣,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 “大……大王饶命!大王息怒啊!”两人面无人色,磕头如捣蒜,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帝辛没有理会他们的求饶,声音冷得像是九幽的寒冰。 “这香烛,从何而来?” 费仲与尤浑被这股威压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有半点隐瞒,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说了出来。 “回……回大王,是……是昨日在宫外,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长拦住了臣等。他说大王今日要祭祀女娲娘娘,特意赠予了这三支‘凝神静气’的宝香,说是能让大王与娘娘沟通时,更显虔诚……” 老道士? 帝辛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而远在九幽道场的苏玄,听到这里,嘴角的讥诮之色更浓。 “老道士,有点意思……” 他几乎不用猜,便知道这所谓的“老道士”,十有八九便是那阐教门人。 为了挑起封神量劫,为了让他们的“天命之子”西岐能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当真是煞费苦心,什么腌臢的手段都用上了。 只是…… 苏辛端起茶杯,饶有兴致地看着水镜中的画面,眼底深处,是无尽的玩味。 帝辛没有亵渎女娲。 那轩辕坟的三妖,便没有了入朝歌的理由。 封神榜上那一个个空缺的名字,又该由谁去填? 鸿钧,以及他座下的阐教众仙,又该如何推动这早已写好的剧本? “这盘棋,似乎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苏玄轻笑一声,将杯中的黄泉花茶一饮而尽。 他很期待,这出没了剧本的大戏,接下来会如何上演。 你阐教众仙,又该如何推动这封神? 第七十七章 帝辛选妃 九幽之地,已然自成一方小天地。 阴风木的道韵与养魂木的祥和交织,聚阴竹的森然与黄泉花茶的轮回之意彼此呼应,共同构建出了一方最适合魂体修行的无上洞天。 苏玄安坐于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周身气息圆融,与整个九幽地脉的每一次呼吸都完美契合。 圣人之后,每一次的进步,都是对自身所掌大道更为深刻的梳理与掌控,非苦修可得,需得恒久的沉淀与顿悟。 他如今要做,便是静静等待。 等待这方天地,因他的存在而愈发圆满。 等待他的那些棋子,在洪荒那盘大棋上,绽放出应有的光芒。 这一日,那沉寂已久的系统之音,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其道韵之幽邃、之宏大,竟引动了整个九幽之地亿万亡魂的齐齐共鸣!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阵法——九幽万魂阵!】 苏玄豁然睁眼,那双深邃如宇宙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 一股浩瀚无垠,仿佛蕴含着整个九幽世界生灭轮回的阵法信息,瞬间涌入他的元神。 九幽万魂阵! 以他所执掌的整片九幽之地为阵基,以其麾下亿万亡魂为阵眼,引动九幽本源大道之力,可布置出一座旷古烁今的惊世大阵! 此阵之玄奥,之霸道,一旦完全展开,其威能甚至还在那未来封神量劫中,由通天教主布下的万仙大阵之上! 万仙阵,需万仙之力。 而他这九幽万魂阵,只要他愿意,麾下亿万亡魂皆可入阵,力量无穷无尽,永不枯竭。 “好,好一个九幽万魂阵!” 饶是以苏玄如今的心境,在洞悉了这阵法的真正恐怖之处后,也不由得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阵法,而是他身为地道之主,所能动用的最高权柄的具象化体现。 此阵一出,九幽之地便固若金汤,便是天道圣人亲临,也休想在此地讨到半分便宜。 今后在他的手里,又多了一张足以掀翻棋盘的底牌。 苏玄压下心中的喜悦,指尖轻点,面前的幽冥黄泉水面再次泛起涟漪。 镜花水月神通施展开来,洪荒大地的景象清晰地呈现而出。 他要看看,自己这位人王转世,如今又是个什么光景。 画面流转,最终定格在了那座气运鼎盛,繁华到了极点的人族都城——朝歌。 然而,镜中呈现的景象,却让苏玄微微一愣。 只见朝歌城中张灯结彩,无数官员奔走于城内各大贵族府邸,竟像是在操办什么天大的喜事。 苏玄心念微动,神念穿过重重宫阙,落在了那金碧辉煌的王宫深处。 一间雅致的寝宫内,当今人王帝辛,正一脸无奈地看着面前一位雍容华贵、风华绝代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凤袍,头戴翟冠,正是人族王后,东伯侯姜桓楚之女,姜王后。 此刻,这位母仪天下的王后,脸上非但没有半分醋意,反而正拿着一卷竹简,兴致勃勃地对帝辛说道:“大王,臣妾已经看好了。冀州苏护之女,品貌端庄;鄂州侯之女,温婉贤淑;还有那九侯之女……” 帝辛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摆手:“王后,此事不必再提。孤有你一人,便已足矣,何必再行选妃,徒增后宫烦扰?” 姜王后闻言,却是幽幽一叹,她走到帝辛身旁,伸出玉指,轻轻戳了一下他那比精铁还要坚实的胸膛,美眸中满是幽怨。 “大王,您当臣妾是愿意吗?”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羞赧,几分无奈,“您……您乃人王,身负人道气运,龙气浩荡,阳气之盛,远超常人。臣妾……臣妾一人,实在是有些……吃不消啊。” 说着,她那雍容的脸庞上,竟飞起两抹动人的红霞。 “……”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苏玄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僵。 他脸上的表情,在短短一瞬间,变得异常精彩。 他设想过无数种封神量劫开启的方式。 或是帝辛昏庸,或是奸臣当道,或是天灾人祸,民不聊生。 却万万没想到,这故事的开篇,竟是以如此一种……接地气的方式展开。 选妃。 不是因为帝辛好色,而是因为帝辛太强,强到他老婆一个人顶不住,主动张罗着要给他找帮手分担压力? 苏玄只觉得一口黄泉花茶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整个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甚至可以想象,若是帝辛体内的祖龙真灵此刻苏醒,听到这番话,该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不过…… 苏玄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儿似乎也合情合理。 龙性本淫。 这四个字,可是烙印在龙族血脉最深处的本能。 等祖龙真灵真正觉醒,怕是只会比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么看来,姜王后这一番“深明大义”的举动,倒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既然如此……”苏玄摩挲着下巴,眼神变得玩味起来,“那苏妲己,也该入朝歌了吧?” 他心中推演,此次选妃,冀州苏护为了保全自身,必然会献上自己的女儿。 而这一次,没有女娲圣人降下法旨,轩辕坟的那只九尾狐,自然也就没了借壳上身,祸乱朝纲的理由。 也就是说,即将进入朝歌的,会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由鬼母转世而成的,根正苗红的“苏妲己”。 如此一来,事情便变得有意思了。 没了妖妃祸国,帝辛又是一代明君,这西岐,还有什么理由造反? 那阐教处心积虑布下的棋局,又该如何走下去? 总不能凭空捏造一个“大王昏庸无道”的罪名吧? “鸿钧,你的剧本,已经被我撕得稀巴烂了。” 苏玄端起茶杯,将那口被憋了许久的茶水一饮而尽,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接下来,就要看看你座下的阐教众仙,要如何出招,来圆这个天大的谎了。” 希望鸿钧补救的剧本,能给他一点惊喜,当个好导演。 他可不想身居幕后看一场烂片。 第七十八章 轩辕坟三妖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苏玄端坐莲台,指尖轻点,镜中画面自朝歌王宫流转开来。 宫墙之外,选妃的仪仗依旧热闹,一队队来自各方诸侯的华贵车马,载着自家最出色的女儿,在官员的引领下,缓缓驶入那座深不见底的宫城。 帝辛对此事似乎兴趣寥寥,每日依旧是处理政务,操演武艺。 倒是姜王后兴致颇高,亲自操持着一切,仿佛不是在为丈夫纳妾,而是在为娘家挑选得力的姐妹。 苏玄的目光在那些环肥燕瘦的女子身上一扫而过,并未过多停留。 这些,都只是棋盘上的点缀。 他心念一转,镜中画面斗转星移,最终定格在了一处荒山野岭。 此地妖气冲霄,煞气隐现,山中有一座巨大的古墓,墓碑之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轩辕坟。 镜面再进,只见坟内洞府中,三道妖娆的身影正各自盘膝而坐,吞吐着天地灵气。 为首的,是一只九尾白狐,身后九条毛茸茸的巨尾缓缓摇曳,每一次摆动,都引动着周围的灵气汇聚,显是修为不凡。 另外两位,则是一只九头雉鸡精与一尊玉石琵琶精,亦是根脚深厚,道行不浅。 她们三个,正是未来封神榜上赫赫有名的轩辕坟三妖。 此刻,她们倒是老实本分,既没有接到女娲法旨,也无甚异动,只一心在此地修炼,以期早日修成正果。 正思忖间,天际一朵祥云飘然而至,不偏不倚,正落在了轩辕坟的上空。 云光散去,现出一位身着水合道袍,仙风道骨,面容温和的中年道人。 他手中持着一柄浮尘,周身道韵圆融,自有一股福德真仙的气度。 “云中子?” 苏玄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这位可是元始天尊座下,除却十二金仙之外,最受宠爱的弟子,更是出了名的福德深厚,连封神量劫都未能伤其分毫。 他不在终南山玉柱洞好生清修,跑到这妖气冲天的轩辕坟来做什么? 除非…… 苏玄心中冷笑,端起一杯黄泉花茶,准备看戏。 祥云落下,圣洁的仙道气息瞬间惊动了洞府中的三妖。 她们大惊失色,连忙收了功法,化作人形,战战兢兢地走出洞府,当看到来人是云中子时,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当即跪倒在地。 “小妖……参见上仙!不知上仙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为首的九尾狐声音颤抖,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阐教上仙,向来视她们这些妖物为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今日怎会亲临此地? 云中子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三妖,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拂尘轻扬,一股柔和的法力将她们托起。 “三位道友不必惊慌,贫道此来,并无恶意,反而是为三位送一桩天大的机缘而来。” 机缘? 三妖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与不信。 九尾狐胆子稍大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上仙说笑了,我姐妹三人不过是山野小妖,哪里担得起上仙口中的机缘?” “此机缘,非尔等莫属。”云中子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他目光扫过三妖,缓缓说道,“当今殷商天子帝辛,德不配位,不敬上天,合该有此一劫,以乱其国祚。然则天道之下,尚需一个引子。”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九尾狐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看穿她的内心。 “贫道观你媚骨天成,最擅魅惑之道,正可担此大任。你只需借那冀州苏护之女苏妲己之身,入朝歌,惑乱君心,使其沉迷酒色,荒废朝政。届时,自有西岐顺天应人,取而代之。” 此言一出,三妖更是吓得花容失色。 让她们去迷惑人王,祸乱一个王朝? 这可是滔天的因果,天大的罪孽,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云中子似乎早已料到她们的反应,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事成之后,尔等便是拨乱反正的大功臣,天道亦会降下无量功德。届时……”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致命的诱惑。 “别说区区人间的荣华富贵,便是那大罗金仙之位,亦唾手可得。更有无数灵丹妙药、护身法宝,任尔等取用。到那时,逍遥于三界,与天地同寿,岂不美哉?” 大罗金仙!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三妖的心头。 大罗金仙之境,对她们而言,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如今,这梦想竟触手可及? 九尾狐的心,乱了。 她看着云中子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挣扎着问道:“可……可若是失败了呢?” “有贫道在,有阐教在,岂会失败?”云中子傲然一笑,那份源自圣人门下的自信,显露无疑,“尔等只需安心行事,一切因果,自有我等为你们担着。” 九尾狐与另外二妖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贪婪与挣扎。 最终,那对大道的渴望,压倒了对因果的恐惧。 “好!”九尾狐一咬牙,对着云中子盈盈一拜,“我姐妹三人,愿听上仙差遣!” “善。”云中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目的达成,他不再逗留,化作一道祥云,径直离去。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九尾狐的眼中闪烁着兴奋与野心的光芒。 “朝歌……苏妲己……本宫来了!” …… 九幽道场,苏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手中的茶杯被他轻轻放下,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呵呵……”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与不屑。 “真是好一个阐教,好一个顺天应人。” 为了扶持西岐上位,为了让封神榜上能填满名字,竟用这等手段,引诱妖物去祸乱一个并无过错的君王。 事后,再打着“降妖除魔”的旗号,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 这手段,当真是又当又立,无耻到了极点。 “元始啊元始,他倒是把你那精于算计的性子,学了个十成十。” 苏玄端起茶杯,将那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眼神冰冷。 也就在此时,刚刚飞离轩辕坟不远的云中子,正自得意满,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一股刺骨的寒意自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如坠冰窟。 他猛地停下云头,环顾四周,却只见一片晴空,万里无云。 “怪哉……” 他掐指一算,天机却是一片混沌,什么都算不出来,仿佛刚才那阵寒意,只是他的错觉。 他摇了摇头,只当是自己想多了,便不再理会,继续朝着终南山的方向飞去。 第七十九章 九尾伏诛 九幽道场,阴风木的枝叶在无声的道韵中轻轻摇曳,仿佛亘古不变。 苏玄安坐于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指尖轻点,面前的幽冥黄泉水镜之上,画面自朝歌城郊的一条官道上缓缓铺开。 他大部分心神依旧沉浸于对九幽地脉与六道轮回的参悟之中,只分出了一缕微不可查的念头,如一位最高明的棋手,静静注视着洪荒这盘大棋上,一颗关键棋子的落位。 官道之上,一支小小的仪仗队伍,正朝着朝歌城的方向缓缓行进。 队伍的中心,是一辆算不上奢华,却也精致异常的香车。 车帘紧闭,隐约能看到其内端坐着一位身姿窈窕的绝色少女,正是此番选秀,被冀州侯苏护无奈献出的女儿——苏妲己。 队伍行至一处名为恩州驿的荒僻所在,天色渐晚。 正当领队的官员准备下令安营扎寨之时,平地里,毫无征兆地刮起了一阵妖风。 那风吹得人头晕目眩,连马匹都开始不安地嘶鸣刨蹄。 “保护小姐!” 几名随行的精锐侍卫心知不妙,立刻拔出腰间的青铜剑,将香车死死护在中央,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然而,风声愈发凄厉,如鬼哭狼嚎。 下一刻,数道快到极致的黑影自风中一闪而过。 “噗嗤!” 几声利刃入肉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那几位身经百战的侍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捂着自己的喉咙,眼中带着无尽的惊骇与不解,软软地倒了下去。 鲜血,瞬间染红了干燥的黄土。 车帘被妖风猛地掀开,露出了苏妲己那张足以令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绝美容颜。 她惊恐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狭长狐狸眼。 一只体型庞大,身后九条毛茸茸的白色巨尾如妖花般绽放的九尾妖狐,正立于车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嘴角甚至咧开一个极为人性化的、充满了贪婪与占有欲的弧度。 “啧啧,好一副绝世的皮囊。” 九尾狐口吐人言,声音娇媚入骨,带着一丝令人心颤的魅惑。 她缓步上前,狐狸脸上露出几分陶醉之色,目光在妲己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与精致绝伦的五官上流连。 “眉似远山,眼若秋水,唇不点而朱……尤其是这双眉毛,天生便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意。有了这副身子,那纣王还不被我迷得神魂颠倒,言听计从?”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入主朝歌,霍乱君心,享受那无上权柄与荣华富贵的未来。 到那时,什么大罗金仙,什么天道功德,尽在掌握之中。 阐教上仙的承诺,果然不假! 香车之内,苏妲己这位养在深闺的侯府千金,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会说话的狐狸,瞬间毙命的侍卫,以及那扑面而来的浓烈妖气……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眼前一黑,连一声尖叫都未曾发出,便被这惊悚的景象,直接吓得晕死了过去。 “倒也省了本宫一番手脚。” 九尾狐见状,得意一笑。 她不再迟疑,整个身躯化作一道凝练的白光,如一道利箭,径直冲向苏妲己的眉心,强行夺舍! 魂魄离体,侵入识海。 整个过程顺滑无比,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九尾狐的元神,成功进入了苏妲己的体内。 她正准备彻底抹去苏妲己那孱弱的意识,占据这具完美的肉身。 可下一刻,她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凝固了。 周围的景象,并未如她预想的那般,化为苏妲己的记忆碎片,或是脆弱的识海空间。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黑暗,深邃、死寂、古老,仿佛是混沌未开之前的虚无,又像是万物归寂之后的终焉。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自这片空间的四面八方传来,压得她那强大的妖族元神都开始瑟瑟发抖,几乎要当场崩溃。 这是什么地方?! 九尾狐惊骇欲绝,她能感觉到,自己仿佛一头撞进了一座囚禁着太古魔神的无上牢笼。 就在这片黑暗的正中央,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那身影,与外界的苏妲己一般无二,穿着同样的衣裳,有着同样绝美的容颜。 但她的眼神,却截然不同。 那双眼眸之中,没有半分少女的纯真与惊恐,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邃与淡漠。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充满了讥诮的浅笑。 看着惊慌失措的九尾狐,就像在看一只一头撞进蛛网,还兀自挣扎的愚蠢飞蛾。 “这……这是苏妲己的神魂?不可能!” 九尾狐的元神在疯狂尖叫,这股威压,这股气息,别说是一个凡人少女,便是她见过的那些阐教金仙,也远远不及! “你……你到底是谁?!”她色厉内荏地嘶吼道。 那道身影看着眼前这只瑟瑟发抖的九尾狐,瞬间便明白了前因后果,也明白了自家主人将自己投入轮回,落子于此的深意。 “有趣。” 一个清冷而又带着几分妩媚的笑声,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响起,充满了玩味。 “一只小小的狐狸精,也敢觊觎本宫的肉身?你可知,本宫是谁?” 她的声音不大,却仿佛是这方世界唯一的律法,每一个字,都化作实质的道则,狠狠地压在九尾狐的元神之上。 九尾狐浑身剧震,一个让她亡魂皆冒的名字,不受控制地灌入她的脑海。 鬼母! 天地间第一只鬼,那位传闻中连上古凶兽都能随意揉捏的恐怖存在! 苏妲己,竟然是鬼母转世?! 这……这怎么可能! 阐教的那些上仙,不是说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女子吗?! 九尾狐感觉自己快要疯了,这跟说好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鬼母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嗤笑一声,那笑容颠倒众生,却又带着致命的危险。 她伸出手指,朝着九尾狐的眉心,轻轻一点。 “不——!” 在九尾狐那充满了无尽恐惧与悔恨的嘶吼声中,她的元神,被一股至阴至柔,却又无可抵挡的力量,寸寸碾碎。 解决了这个不速之客,鬼母,不,如今的苏妲己,缓缓睁开了双眼。 外界,依旧是那阵阵妖风,只是风中,再无半分杀意。 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看了一眼地上那几具早已冰冷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淡漠。 她重新坐回香车之内,放下车帘,声音恢复了少女的清脆,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启程,入朝歌。” 第八十章 九尾入轮回 九幽之下,死寂是唯一的旋律。 苏玄安坐于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那道瑟瑟发抖的魂魄。 那是一只九尾妖狐,即便只剩魂体,依旧能看出几分生前的妖娆,只是此刻,那份妖娆早已被无尽的恐惧所取代。 她看着苏玄,就像一只刚刚逃出虎口的羔羊,却一头撞进了真龙的巢穴。 方才在苏妲己识海中,那位自称“鬼母”的存在,其威压已让她肝胆俱裂,毫无反抗之力。 可眼前这位玄衣道人,他明明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带给她的压迫感,却比那鬼母还要恐怖万倍。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碾压,仿佛对方一个念头,自己便会从这方天地间被彻底抹去,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她遇到的……都是些什么怪物? “本座一个念头,你就会真正的魂飞魄散。”苏玄的声音平淡响起,却如九幽的寒风,刮得九尾狐的魂体明灭不定。 死亡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强忍着魂魄深处的战栗,色厉内荏地尖叫道:“你不能杀我!我……我是奉终南山玉柱洞云中子上仙之命,前来霍乱殷商国运!云中子上仙乃是阐教元始圣人门下,你若动我,圣人定不会饶你!” 她将“圣人”二字咬得极重,这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而,苏玄听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 “圣人门下?” 他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若将你打入九幽炼狱,受万载阴火灼烧,你且看看,是你口中的云中子先来寻你,还是你先被烧得神魂俱灭。” 炼狱! 九尾狐的魂体猛地一颤,那两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她看到了无尽的酷刑与永世不得超生的绝望。 她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男人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 圣人的名头,在这里,似乎一文不值。 “不……不要……” 所有的骄傲与侥幸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九尾狐再也撑不住了,巨大的魂体轰然跪倒在地,朝着苏玄拼命地磕头,声音里充满了哀求与恐惧。 “上仙饶命!圣人饶命!小妖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圣驾,求圣人看在小妖修行不易的份上,饶我一命吧!小妖愿为奴为婢,永世侍奉圣人,绝无二心!” 她磕头如捣蒜,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苏玄看着她这副模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放你一马,倒也不是不行。” 九尾狐闻言,动作一滞,随即爆发出巨大的狂喜,磕得更起劲了:“谢圣人天恩!谢圣人天恩!” “不过,”苏玄话锋一转,“你要替我办一件事。” “圣人但凭吩咐,小妖万死不辞!”九尾狐想也不想,立刻应道。 只要能活命,别说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一千件,她也认了。 苏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要你,去西岐。” 九尾狐一愣。 “去那西伯侯姬昌之子,姬发的身边,用尽你的千般妩媚,万种风情,让他沉迷于你的温柔乡,让他玩物丧志,让他荒废道途,让他从一个未来的圣主,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苏玄的声音平淡,吐出的话语却让九尾狐如遭雷击。 她彻底懵了。 去西岐?蛊惑姬发? 感情自己忙活了半天,从轩辕坟跑到恩州驿,到头来,还是逃不过当个狐狸精去祸乱君王的命? 而且这次,任务目标从商朝的纣王,换成了西岐未来的圣主? 这剧本是不是拿反了? 她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但还是本能地抓住了话语中的一个关键点。 “可是……上仙,我若如此行事,那阐教的云中子,岂会放过我?他命我去乱商,我却跑去乱周,这……” 这简直是当着甲方面,去挖乙方的墙角,还是指名道姓地挖人家未来的老板,这不是找死吗? “此事你无须担心。”苏玄似乎早已料到她有此一问,智珠在握。 他指尖轻点,面前的幽冥黄泉水镜之上,画面流转,最终定格在了一位身怀六甲的妇人身上。 “此女名为马氏,她肚子里的乃是西岐未来的周武王后,邑姜。” 苏玄看向九尾狐,那眼神仿佛能洞悉一切因果。 “我会抹去你身上的妖气,保留你最本源的一丝真灵,送你投入人道轮回,成为马氏腹中的那个女婴。” “届时,你便是她,她便是你。以周武王后之尊,名正言顺地伴其左右,让他沉沦,岂非易如反掌?” “至于云中子,”苏玄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他只会以为你在夺舍苏妲己之时,便已失手,魂飞魄散了。一个已死的小妖,谁还会在意?” 九尾狐呆呆地听着苏玄的安排,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投胎转世?成为姬发的王后? 这……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算计,而是从根源上,直接篡改了天机与命运! 她看着苏玄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再无半分反抗之意,只剩下最深沉的敬畏与恐惧。 这位九幽之主,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似乎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而自己,只是他随手落下的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 “怎么,你不愿意?”苏玄的声音再次响起。 “愿意!小妖愿意!” 九尾狐一个激灵,连忙磕头应道,生怕慢了一步,对方就会改变主意,将她丢进那恐怖的炼狱。 “善。” 苏玄满意地点了点头,大袖一挥。 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轮回之光,将九尾狐的魂体笼罩。 在九尾狐那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目光中,她的魂魄被寸寸净化,最终只余下一缕最纯粹的真灵,没入了那深邃的人道轮回之中,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苏玄再次回到莲台之上,端起一杯不知何时泡好的黄泉花茶,轻轻吹去热气。 苏玄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鸿钧,你的棋局,该如何走下去呢?” 第八十一章 洪荒震动 做完这一切,苏玄脸上的笑意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平静。 他心念一动,声音淡淡传遍九幽。 “穷奇、饕餮、梼杌、混沌,前来见我。” 话音刚落,道场四个角落,四股滔天的凶煞之气冲天而起。 四道庞大无比的黑影以一种近乎连滚带爬的姿态,冲到了莲台之下,巨大的脑袋齐齐低垂,态度恭敬无比。 “主人,有何吩咐?”穷奇率先开口,声音里满是谄媚。 “去挑选一万名金仙修为以上的亡魂前来。”苏玄的声音不带丝毫波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一万名?”饕餮的大嘴张得能塞下一座山,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主人,这是要开饭了吗?” 苏玄瞥了它一眼,没说话。 穷奇一翅膀毫不留情地扇在饕餮的后脑勺上,低声怒斥:“吃吃吃,就知道吃!主人要做大事,你满脑子都是什么玩意儿!” 苏玄继续道:“其中,太乙金仙不得少于千位,大罗金仙不得少于百位。” 四兽闻言,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乖乖! 这是何等恐怖的一股力量? 光是百余位大罗金仙,便足以横扫洪荒绝大多数的顶级势力了。 主人这是要…… “召集之后,由尔等四位,连同彩凤,一同操练一阵。” 苏玄的目光变得幽深,一字一顿地说道:“阵名,九幽万鬼阵。” 四兽心中剧震,不敢再有半分怠慢,齐齐领命,化作四道黑风,瞬间消失在原地。 很快,在彩凤与四大凶兽的亲自调度下,一支堪称恐怖的亡魂大军,在九幽道场的中央集结。 黑色的甲胄,幽绿的魂火,冰冷的兵刃。 一万名最低都是金仙修为的鬼道大军,静静地伫立着,那股冲天的死气与煞气,几乎要将九幽的天空都搅碎。 为首的,是穷奇、饕餮、梼杌、混沌,以及彩凤和新提拔的八位下属。 四位准圣级别的强者,更是有百余大罗金仙亲自压阵。 这股势力,若是放在外界,足以让任何圣人道统都为之侧目。 苏玄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阵的正中央。 他盘坐于十二品九幽莲台之上,神色平静,仿佛面对的不是一支能颠覆洪荒的亡魂大军,而是一群寻常的蝼蚁。 “布阵!” 一声令下,万鬼齐动! 轰!!! 以苏玄为核心,一万名鬼道强者的法力与魂魄之力,通过一种玄奥至极的方式,瞬间连接在了一起。 一道道漆黑的阵纹自他们脚下亮起,彼此勾连,瞬间形成了一座覆盖了整个九幽核心之地的庞大阵图。 那阵图之上,万鬼嘶嚎,法则泯灭,一股纯粹到极致的、仿佛要将整个洪荒都拖入永恒死寂的恐怖力量,自阵中轰然升起。 这股力量,不再是单纯的准圣之力,或是大罗之力,而是经过大阵的转化与增幅,凝聚成了一种更高层次的、足以与圣人比肩的无上伟力! 所有的力量,最终如百川归海,尽数汇入了位于阵眼核心的苏玄体内。 苏玄缓缓睁开双眼。 那一刻,他的眼眸中,不再有任何情感,只有最纯粹、最原始的寂灭与轮回。 他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了整个九幽的意志,一念之间,便可让万物归寂,众生沉沦。 圣人巅峰! 在这九幽万鬼阵的加持下,他的实力,在短短一瞬之间,被强行推升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的恐怖境地。 这股力量太过庞大,太过恐怖。 即便是厚重如九幽的地道法则,竟也无法将其完全遮掩。 一丝几乎微不可查,却又蕴含着无上寂灭真意的气息,悄无声息地穿透了九幽的层层阻隔,泄露到了那广袤无垠的洪荒世界之中。 仅仅是一丝。 然而,就是这一丝气息,却在整个洪荒,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 三十三重天外,紫霄宫。 那高坐于云台之上,仿佛与整个天道融为一体,万古不波的身影,豁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名为“惊疑”的情绪。 他手中的造化玉碟虚影,光芒竟紊乱了一瞬。 “这股气息……是谁?” 鸿钧的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 他掐动手指,圣人级别的无上推演之力瞬间发动,亿万道因果线在他眼中流转。 片刻之后,他那无悲无喜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清晰的、难以置信的震撼。 天机……混沌! 他什么都算不出来! …… 昆仑山,玉虚宫。 正在闭目静坐,推演天道的元始天尊,猛地睁开双眼,他手中那柄象征着阐教无上权威的三宝玉如意,竟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其上流转的玉清仙光,都暗淡了一瞬。 “怪哉……是何方道友,竟有如此威势?为何贫道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安之感?” 首阳山,八景宫。 向来清静无为的太上老君,手中那轻轻摇晃的拂尘,动作微微一顿,那双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的眼眸中,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波澜。 “阴阳逆乱,生死倒悬……有变数。” 东海,金鳌岛,碧游宫。 一身青衣的通天教主豁然起身,他腰间的青萍剑“铮”地一声自行出鞘半寸,发出一声高亢激昂、充满了无尽战意的剑鸣! “好!好一个对手!洪荒之中,竟还有这等存在!” 他的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烧起了熊熊的战意。 三十三重天,娲皇宫。 正在逗弄着灵珠子的女娲,素手微微一顿,那双悲悯众生的圣眸之中,闪过一丝深深的疑惑与……忌惮。 她能感觉到,那股气息的源头,来自九幽。 “是他?”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在她心底浮现。 与此同时,洪荒大地之上,无数正在闭关潜修的顶尖大能,无论巫族祖巫,还是妖族妖圣,无论血海冥河,还是五庄观镇元子…… 都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停下了修炼,骇然地望向九幽的方向。 那一瞬间,他们都感觉到了一股足以让他们神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威压。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那股力量,是洪荒迄今以来,展露出的最强的力量! 太可怕了,这股力量,究竟是谁? 第八十二章 姜子牙下山 三十三重天外,混沌气流如万古不化的顽石,静谧无声。 紫霄宫内,那与天道相合的身影,周身流转的道韵,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紊乱。 鸿钧的眼中,不再是俯瞰众生的淡漠,而是化不开的凝重与一丝深藏的惊悸。 那股自九幽泄露的气息,虽只一瞬,却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那并非单纯的力量强大,而是一种道的层次上的逼近。 那股力量,仿佛已经触摸到了他所追求的,那个超脱于天道之上的终极境界的门槛! 这怎么可能? 鸿钧的心中,生出了一股危机的的情绪。 “老子,元始,通天。” 鸿钧的声音响起,传遍昆仑与东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迫。 三道圣洁的流光破开混沌,几乎在同时出现在紫霄宫大殿之内,化作三清的身影。 “拜见老师。”三人齐齐行礼,心中却皆是惊疑不定。 老师如此急切地召见他们,自讲道以来,还是头一遭。 鸿钧没有理会他们的疑问,他大袖一挥,一卷闪烁着大道神光,其上铭刻着无数玄奥符文的榜单,便悬浮于大殿中央。 一股肃杀、清算、定鼎三界秩序的萧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此乃封神榜。” 鸿钧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今洪荒杀劫将至,天地秩序当立,昊天执掌天庭,却无人可用。尔等三教门下,弟子众多,当有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应此杀劫,入封神榜,为天庭效力,以全天数。” 元始天尊眉头微皱,上前一步:“老师,我阐教门人皆是福缘深厚之辈,根行高妙,岂能……”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鸿钧一道冰冷的目光打断。 “此事,关乎天道大势,由不得尔等。”鸿钧的语气加重了几分,那股属于天道圣人的无上威压,让三清都感到一阵心悸,“封神之事,迫在眉睫,不得有误!否则,吾之道,尔等之道,皆有可能毁于一旦!” 这话说得极重,三清心中皆是一凛。 他们从未见过老师如此失态。 究竟是何等变故,能让身合天道的老师,都感到如此急迫与危机? 他们不敢再多问,齐齐躬身领命:“谨遵老师法旨。” 鸿钧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再次闭上了双眼,只是那微微颤动的眼角,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能感觉到,若是再不加快步伐,自己的万古谋划,恐怕真的要尽数毁在那个神秘的九幽之主手里。 …… 元始天尊返回玉虚宫,端坐于云床之上,面色阴沉。 他看着手中那卷封神榜,眼中满是厌恶与算计。 让他阐教的弟子去应劫?去给那昊天当跑腿的? 做梦。 他阐教门人,个个跟脚深厚,岂是那些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可比? 要上榜,也该是通天那截教的万千妖孽去上。 他心中冷笑,已然有了计较。 “姜尚。” 元始的声音响起。 殿外,一位发须皆白,仙风道骨,却气息平平的老者,闻声入内,恭敬行礼:“弟子在。” “你上山至今,已有四十载。”元始的目光扫过姜子牙,语气淡漠,“然则你仙道难成,与长生无缘,此地已不适合你。” 姜子牙闻言,如遭雷击,当即跪伏于地,老泪纵横:“老师!弟子一心向道,不敢有丝毫懈怠,求老师再给弟子一次机会!” 元始天尊却是不为所动,只是挥了挥手:“罢了,你与尘世尚有缘法未了。如今商朝气数将尽,西周当兴,你便下山去,辅佐那西周明主,享一番人间富贵,也算不枉此生了。”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是嫌弃姜子牙修为低微,根基浅薄,正好将他推出去,当那执掌封神榜,代天封神的应劫之人。 姜子牙心中悲痛,却也知天命难违,只得含泪拜别。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元始天尊的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算计。 他屈指一弹,一粒流光溢彩,蕴含着无尽灵气的宝珠,悄无声息地划破虚空,径直投入了凡尘。 那宝珠穿过重重空间,最终落入了陈塘关总兵李靖的府邸,没入了其夫人殷氏的腹中。 封神榜上,先行官的位置,已然落定。 …… 与此同时,朝歌城内,选妃之事终于尘埃落定。 苏妲己凭借那张足以令鬼神都为之倾倒的容颜,毫无悬念地成了帝辛的爱妃,入住寿仙宫。 只是,这位新晋的宠妃,却让帝辛头疼不已。 寝宫之内,帝辛看着那卧于榻上,面色苍白,一副弱不禁风模样的绝色佳人,心中满是无奈。 “爱妃,身体可有好些?” 妲己闻言,自锦被中探出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谢……谢大王关心,臣妾……臣妾只是自幼体弱,偶感风寒,怕将病气过给大王,还请大王……先行歇息吧。” 当然是妲己的借口。 她本是鬼母,天地间第一只鬼,去伺候一个凡人? 简直是奇耻大辱! 若非主人的命令,她早就一巴掌将这整座王宫都拍成齑粉了。 她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位让她无比嫌弃的“凡人”,其体内沉睡的,是那位曾经统御四海,霸道绝伦的祖龙真灵。 而帝辛,看着妲己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心中分怜爱,不忍心强迫与她。 “也罢,爱妃好生休养。” 帝辛叹了口气,挥袖离去。 他不想为难一个病人,只是如此一来,夜里便只能去姜王后的宫中。 可怜的姜王后,白日要处理六宫事宜,夜里还要承受人王的浩荡龙气,几日下来,眼眶都熬出了淡淡的青黑,走路都有些发飘。 而帝辛自己,更是搞得有些抑郁。 白天处理政务,雄心勃勃,一到晚上,想起寿仙宫里那位“病美人”,便觉一阵心烦意乱,精神萎靡,连带着处理朝政的兴致都淡了几分。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手中的黄泉花茶差点一口喷出来。 他看得哭笑不得。 一个鬼母,一个祖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偏偏被他凑到了一起。 这俩要是都觉醒了,发现对方的真实身份,那场面…… 苏玄只觉得自己的八卦之魂都在熊熊燃烧。 “倒也算是门当户对。” 他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水镜中那两个不得不待在一起的身影,嘴角的笑意愈发浓厚。 这热闹,他可得好好看看。 第八十三章 云中子失策 昆仑山,终南山玉柱洞。 云中子自打坐中睁开双眼,掐指一算,眉心微蹙。 按天机所示,此时的朝歌城,当是妖气冲天,怨声载道,那奉他师尊之命下凡的九尾妖狐,也该将殷商的朝堂搅得天翻地覆了。 “时机已至,当去朝歌走上一遭,行那降妖除魔之事,以彰我阐教之名。” 云中子拂尘一甩,仙风道骨,脚踏祥云,径直朝着朝歌的方向而去。 然而,当他的祥云驾临朝歌上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想象中那股冲天的妖气与怨气,连根毛都没看着。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浩瀚、凝实,充满了生机与威严的人道龙气,那尊护佑着整座城池的玄鸟虚影,比他上次所见,竟还要凝实了三分,隐隐有振翅欲飞之势。 “怪哉……” 云中子心中嘀咕,按下云头,落在王宫之前。 通报之后,帝辛于金殿之上召见。 云中子缓步入殿,目光如电,第一时间便锁定了龙椅之旁,那位身着华美宫装,容颜绝世的女子。 苏妲己。 而龙椅之上的帝辛,目光清明,神态威严,哪里有半分沉溺酒色的模样? 这……这剧本不对啊! “仙长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帝辛的声音沉稳有力,不带丝毫情绪。 云中子只觉得自己的脸皮有些发烫,原本准备好的一番慷慨陈词,此刻全堵在了嗓子眼,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我看错了?说你这朝歌好得很,我就是来串个门? 那他阐教福德真仙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沉默了半晌,云中子才干咳两声,强行挤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贫道云游至此,见朝歌气运鼎盛,人皇圣明,心中甚慰。此番前来,不过是想看看这人间盛世,并无他意。” 说罢,也不等帝辛再问,他便对着帝辛遥遥一稽首:“既如此,贫道便不多做打扰了,告辞。”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流光,以一种近乎于逃跑的姿态,冲出了金殿,那速度,比来时快了何止三分。 满朝文武看着这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仙长,一个个面面相觑,满头雾水。 …… 一路飞出朝歌,云中子那张仙风道骨的脸,早已黑得跟锅底似的。 他越想越不对劲。 九尾狐呢? 他不再犹豫,调转方向,径直朝着冀州郊外的轩辕坟飞去。 妖气冲天,煞气隐现。 云中子刚一落地,两道妖娆的身影便战战兢兢地从坟内迎了出来,正是那九头雉鸡精与玉石琵琶精。 “参见上仙!”二妖跪伏于地,瑟瑟发抖。 “九尾狐何在?”云中子开门见山,声音冰冷。 二妖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与恐惧。 “回……回上仙,”雉鸡精颤声回道,“自那日恩州驿,姐姐她……她前去夺舍苏妲己之后,便再无半点音讯传回。我姐妹二人,也不知她究竟身在何方。” “废物!” 云中子怒斥一声,不再理会这二妖。 他寻了一处空地,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十指在膝上翻飞如蝶,开始疯狂地推演天机。 他就不信,凭他阐教大罗金仙的道行,还算不出区区一只九尾狐的下落。 然而,天机依旧是一片混沌。 关于九尾狐的一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抹去,半点痕迹都寻不到。 “噗——” 云中子一口心血喷出,道心激荡,险些当场走火入魔。 他瘫坐在地,眼神空洞,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 让妲己祸乱朝纲,败坏殷商气运,这可是师尊元始天尊亲自交代的任务,是整个封神量劫开启的关键一环。 原本,此事该由女娲娘娘授命,结果帝辛那厮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没在女娲庙题那首该死的诗,女娲没了动手的由头。 无奈之下,师尊才将这烫手山芋丢给了他,让他亲自去寻轩辕坟三妖,许下重诺,才让那九尾狐动了心。 结果呢? 九尾狐失踪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魂! 这还玩个屁啊! 云中子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师尊那张失望而又冰冷的脸。 他抱着脑袋,在轩辕坟前烦躁地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就在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几欲抓狂之际,他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见了远处官道上,一队旌旗招展,气势不凡的兵马,正朝着朝歌的方向缓缓行进。 为首一人,身披金甲,气宇轩昂,正是刚刚平定了北海叛乱,班师回朝的上大夫,杜元铣。 看着那队兵马,云中子的眼中,忽然爆发出了一道骇人的精光。 一个无比大胆,甚至有些阴损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既然找不到妖妃,那便……强行制造一个! 云中子深吸一口气,脸上那份焦躁与慌乱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悲天悯人的肃穆。 他身形一晃,已然出现在了杜元铣的必经之路上。 他负手而立,白衣飘飘,周身仙气缭绕,一副世外高人的风范。 杜元铣的队伍行至近前,见到这位拦路的神秘道人,皆是心头一凛,连忙勒马停下。 “不知仙长当面,末将杜元铣有礼了。”杜元铣翻身下马,恭敬行礼,“敢问仙长在此,有何见教?” 云中子看着他,缓缓摇头,一脸的痛心疾首。 “将军,你可知,如今的朝歌,早已是妖氛弥漫,危机四伏了?” 杜元铣闻言一惊:“仙长此话何解?” “唉……”云中子长叹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悲悯,“那当今人皇宠信的苏妃,实乃妖孽所化,她善于遮掩,寻常手段根本无法看破其真身。如今她蛊惑君心,败坏朝纲,若再不加以制止,我大商危矣!” 这番话说得声情并茂,仿佛他亲眼所见。 杜元铣本就是忠君爱国之辈,听闻此言,顿时大惊失色,义愤填膺。 “竟有此事?仙长可有良策?” 云中子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递了过去,神情肃穆。 “此乃我采九天清气,炼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显形神水’。将军只需将其涂于眼上,再见那苏妃之时,便可勘破一切虚妄,令其妖狐之身,无所遁形。” 杜元铣闻言大喜,如获至宝,连忙接过玉瓶,对着云中子郑重一拜。 “多谢仙长指点!元铣此番回朝,定要在大殿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揭穿那妖妃的真面目,以报君恩,以安社稷!” 云中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装模作样地交代了几句,这才化作一道清风,飘然远去。 第八十四章 以死相逼 次日,金殿早朝。 钟鸣鼓响,百官肃立。 杜元铣、商容、比干三人站在文臣队列之中,神色各异,却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凝重。 杜元铣一身朝服,站得笔直,双目微阖,仿佛在闭目养神,但那微微颤抖的指节,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激荡。 他昨夜回去之后,几乎一夜未眠,叫来商容比干,将云中子所赠的那瓶药水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 最终,那份源于忠君爱国的赤诚,压倒了所有的疑虑。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若朝中真有妖邪,他身为上大夫,食君之禄,必当为君分忧,万死不辞! 商容与比干则显得更为内敛,二人不时交换一个眼神,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色。 他们对这所谓的“仙家药水”,终究是存着几分疑虑。 但大王近来的状态,确实有些反常。 三人悄然抬起袖袍,借着宽大朝服的掩护,将指尖沾染的药水,不动声色地抹在了眼皮之上。 一股清凉中带着些许辛辣的奇异感觉传来,眼前的景物似乎并未有任何变化。 三人心中愈发忐忑,不知此举究竟是对是错。 “大王驾到——!” 随着内侍一声高亢的唱喏,身着玄鸟王袍的帝辛,龙行虎步地走上御阶,端坐于龙椅之上。 百官齐齐下拜,山呼万岁。 “众卿平身。”帝辛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有力。 他目光扫过下方,却敏锐地察觉到今日朝堂的气氛有些古怪,尤其是杜元铣、商容、比干这几位老臣,一个个神情严肃,仿佛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要发生。 帝辛心中微动,正欲开口询问。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伴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 “苏妃娘娘到——” 百官闻声,纷纷侧目。 只见一位身着淡雅宫装,体态轻盈的绝色佳人,在宫女的搀扶下,莲步轻移,缓缓行至殿前,对着帝辛盈盈一拜。 她今日依旧未施粉黛,一张素净的脸庞却美得令人心颤,尤其是那双水波流转的眸子,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怯弱与纯真,望之令人心生怜爱。 这便是那位让大王颇为“头疼”的苏妃? 群臣心中暗自嘀咕,只觉得此女除了美貌,似乎也并无出奇之处,更谈不上什么妖媚惑主。 然而,这番景象,落在杜元铣、商容、比干三人眼中,却已是天翻地覆! 在药水生效的瞬间,他们的视线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伪装。 那娉婷袅娜的绝色佳人,在他们眼中,赫然化作了一只体型妖娆,身后九条毛茸茸的白色巨尾,如妖花般缓缓摇曳的九尾妖狐! 那妖狐的脸上,还挂着与苏妃如出一辙的怯弱表情,可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中,却闪烁着狡黠与魅惑的光芒,仿佛在嘲笑着殿上这群凡夫俗子的愚昧。 轰! 杜元铣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道惊雷狠狠劈中,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与寒意,自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妖孽! 果真是妖孽! 商容与比干亦是骇得面无人色,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几乎要惊呼出声。 他们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在金殿之上失态。 那画面太过冲击,太过真实,让他们心中最后的一丝侥K虑也烟消云散。 杜元铣身为三朝元老,性情向来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他不再有半分犹豫,猛地一步踏出,自文臣队列中走出,对着龙椅之上的帝辛,声如洪钟,掷地有声地一拜。 “臣,上大夫杜元铣,有本启奏!” 他这一声,中气十足,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决绝,瞬间打破了朝堂的平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帝辛眉头一皱,沉声道:“杜爱卿有何事启奏?” 杜元铣猛地抬起头,伸手一指那正满脸错愕,不知所措的苏妲己,声色俱厉地喝道:“臣,要参奏此妖妃!”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就连帝辛,也当场就蒙了。 妖妃? 妲己怎么就成妖妃了? 她入宫以来,别说祸乱朝纲了,就连自己的寝宫都很少出,每日不是看书,便是养病,安分得不能再安分。 除了……就是不肯跟自己同房。 可这事,是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的吗? 帝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干巴巴地说道:“杜爱卿,此话从何说起?苏妃……苏妃她品性温良,何来‘妖妃’一说?你是不是……看错了?” 妲己也蒙了。 她正学着宫里的规矩,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当个背景板,怎么这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还说她是妖? 这老头,莫不是眼神不太好使。 本宫乃天地间第一只鬼,称我为鬼,或许还算沾点边。 说我是妖?还是狐狸?真是……岂有此理。 她心中虽在吐槽,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受惊小鹿般的表情,眼眶瞬间就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杜元铣见帝辛支支吾吾,言语间竟还有维护之意,更是气得三尸神暴跳。 他指着妲己,对着帝辛痛心疾首地说道:“大王!您被这妖物蒙蔽了双眼啊!此女乃是九尾狐妖所化,潜入宫中,正是要霍乱我大商的江山社稷!臣今日已用仙家秘法观之,看得真真切切,绝无虚假!” “还请大王当机立断,立刻下旨,将这妖妃当众处死,以正朝纲,以安天下!”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 帝辛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可以容忍臣子的直言进谏,但绝不能容忍这等无端的构陷。 “杜元铣!”帝辛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怒意,“孤敬你是三朝元老,对你多番忍让。但你今日,竟敢在金殿之上,公然污蔑君妃,蛊惑人心,是何居心?” 杜元铣见帝辛执迷不悟,竟反过来质问自己,心中那股悲愤与失望,瞬间达到了顶点。 他知道,寻常的劝谏,已然无用。 这位刚直了一辈子的老臣,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光芒。 他猛地转身,朝着金殿之上那根盘龙巨柱,便要一头撞去! “大王若不肯为社稷除此妖孽,那老臣,唯有以死明志,以血醒君!” “杜大夫!” “元铣公!” 商容与比干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死死拉住他。 满朝文武,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片死寂。 以死相逼! 这已然是将帝辛,将整个朝堂,都逼到了悬崖的边缘。 第八十五章 妖妃当道 帝辛一阵头大。 他看着队列中毅然决然站出来的商容与比干,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个杜元铣,他尚可以三朝元老的身份敬他三分,再斥他个年老昏聩,胡言乱语。 可如今,连当朝亚相和首相都站了出来,异口同声地表示,杜元铣所言非虚,苏妃……当真是妖物! 这问题,可就大了。 “大王!”商容老泪纵横,指着妲己,声音悲愤,“此妖妇狐尾摇曳,妖气冲天,绝非虚言!老臣与比干首相皆亲眼所见,万不会错!还请大王速速决断,为我大商社稷,除了此獠啊!” “臣附议!”比干亦是神情肃穆,他比商容更为沉稳,话语也更具分量,“大王,臣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日之举,非为攻讦君妃,实乃为江山永固。此妖不除,大商危矣!” 三位重臣,声泪俱下,言辞恳切,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商王朝在妖妃手中分崩离析的未来。 满朝文武,皆是噤若寒蝉。 他们看看那三位捶胸顿足,恨不得以死明志的老臣,又看看龙椅之旁,那个被吓得花容失色,娇躯微颤,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的绝色佳人。 一时间,竟也分不清到底谁是谁非。 帝辛的脸色,已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而一旁的妲己,心中却是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她是谁? 天地间第一只鬼,九幽之主座下第一走狗,未来的地府之主! 如今转世为人,安安分分地待在宫里,等着自家主人下一步的指示,结果这群老东西,竟敢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狐狸精? 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让她感到屈辱! 本宫的格调,是区区狐狸能比的吗? 妲己心中怒火中烧,她朱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金殿,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 “三位大人,当真是……好眼力。” 她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不屑。 “本宫听闻,人老了,便会眼花耳背,神智不清。今日一见,方知此言不虚。” “你们说本宫是妖,可有证据?仅凭你们那双昏花的老眼,信口雌黄,便想在朝堂之上,污蔑君妃,定我死罪?这便是你们为相多年的道理吗?” “还是说……”妲己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视着三人,“你们是觉得大王好糊弄,还是觉得我苏家好欺负?” 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辞锋犀利,条理清晰,哪里还有半分弱女子的模样。 杜元铣三人被她这番抢白,一时竟有些语塞。 他们总不能说,是自己偷偷抹了仙人给的药水才看到的吧? “你……你这妖妇,还敢狡辩!”杜元铣气得浑身发抖。 “老眼昏花?我等三人,皆看得真切,岂会有错!”商容亦是怒斥。 “强词夺理!妖孽之言,何足挂齿!”比干更是直接给妲己扣上了一顶帽子。 “呵,”妲己冷笑,“空口无凭,血口喷人,这就是我大商的股肱之臣?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整个金殿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吵吵嚷嚷,与那市井间的菜市场无异。 “够了!” 龙椅之上,一直沉默的帝辛,终于爆发出了一声雷霆般的怒吼。 那声音中蕴含的无上人王威压,瞬间镇住了所有人。 整个金殿,刹那间鸦雀无声。 帝辛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刀,扫过下方众人,脸上满是滔天的怒意与失望。 “吵吵闹嚷,成何体统!此乃金殿,非尔等攻讦谩骂之地!” 他指着杜元铣三人,声音冷得像是九幽的寒冰:“三位爱卿,孤敬你们是国之栋梁,但今日之言行,未免太过荒唐!“”苏妃是孤亲自选定,品性如何,孤心中有数。尔等无凭无据,仅凭一面之词,便要致其于死地,是何居心?” 他又看向妲己,眉头紧锁:“你亦是君妃,当有母仪之态,与朝臣在殿上争吵,是何道理?” 训斥完众人,帝辛只觉得一阵心力交瘁,再无半分上朝的心情。 “退朝!” 他大袖一挥,不容置疑地喝道。 “另,杜元铣、商容、比干三位大人,即刻回府,好生冷静冷静,闭门思过!无孤旨意,不得上朝!” 说罢,他不再理会众人各异的神色,转身便朝着后殿走去,背影中充满了烦躁与怒火。 ……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将朝歌金殿之上的这出闹剧,从头到尾看了个一清二楚。 当看到那三位老臣捶胸顿足,妲己又毫不客气地回怼,最后帝辛暴怒收场时,他终是忍不住,端着茶杯笑得前仰后合,连茶水都洒出来几滴。 “有趣,当真是有趣。” 他摇着头,脸上满是讥诮。 “这云中子,当真是个人才。找不到真正的妖妃,便想凭着一瓶不知所谓的药水,强行制造一个‘妖妃’出来,以此来离间君臣,搅乱朝纲?” “这手段,未免也太小儿科了些。他当真以为,凭这就想让帝辛杀了妲己?简直是痴人说梦。” 苏玄抿了口茶,对这出闹剧下了最终的判词。 虎头蛇尾,不值一提。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尚未完全敛去,第二天,从朝歌城传来的消息,却让他微微一愣,随即,眼中的笑意化作了深不见底的玩味。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亚相比干,被人发现惨死于府邸之中,胸膛被整个剖开,一颗七窍玲珑心,不翼而飞。 首相商容,死状更是凄惨,双目被人生生剜去,血流不止,七窍之中,亦是流淌着黑色的血液。 而那始作俑者,上大夫杜元铣,更是连头颅都找不到了,只留下一具无头的尸身,倒在血泊之中。 三位三朝元老,股肱之臣,一夜之间,尽数惨死! 消息传出,整个朝歌城瞬间炸开了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震动之中。 究竟是谁,敢下如此毒手?又是何等残忍的手段? 无数的猜测与流言,开始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滋生。 而所有的矛头,都心照不宣地,指向了同一个人。 苏妲己。 昨日,三位大臣刚刚在朝堂之上指认她是妖妃。 今日,三人便以如此诡异而残忍的方式暴毙。 要说这其中没有关联,谁信? 同一时间,一则则令人不寒而栗的谣言,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遍了朝歌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苏妃娘娘是九尾狐妖变的!” “是啊!三位大人看破了她的真身,这才惨遭毒手!比干大人的心,肯定是被那妖妃给吃了!” “太可怕了!妖妃当道,迷惑大王,我大商,怕是要完了!” 第八十六章 三臣落九幽 九幽之地,死寂是唯一的旋律。 忘川河水无声流淌,冲刷着亘古的怨与痴,彼岸花在河岸的幽冥黄土上开得如血,妖异而凄美。 三道虚幻的魂影,带着新死的茫然与旧日的朝服,踉跄地出现在这片绝域。 正是杜元铣、商容、比干。 他们环顾四周,入目皆是灰败与死寂,那股源自天地本源的阴寒,让他们这些刚刚脱离肉身的魂魄,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战栗。 “这……这是何处?”商容的魂体最是虚弱,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惊恐。 也就在此时,莲台之上的苏玄,已然从最初的惊愕中回过神来。 他并未急着现身,只是指尖轻点,面前的幽冥黄泉水镜之上,因果流转,光影回溯。 画面中,两道鬼祟的妖影,在夜色下潜入了三位大臣的府邸。 一道身披华丽羽衣,指甲锐利如刀,正是九头雉鸡精;另一道怀抱琵琶,指尖拨动间,无形音刃便已割开血肉,正是玉石琵琶精。 她们的手段狠辣而直接,一个剜心,一个取目,一个断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妖气被完美地掩盖,只留下一片酷烈血腥的现场。 “呵。” 苏玄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那笑声中,充满了刺骨的寒意。 原来是这两个当初在轩辕坟侥幸逃脱的孽畜。 这般急不可耐地跳出来,替他那背后之人办这等腌臢事,当真是好走狗。 他甚至无需再推演,便已明了这背后的一切。 云中子! 好一个阐教福德真仙,好一个道貌岸然之辈! 找不到真正的妖妃,便强行构陷一个。 构陷不成,竟直接痛下杀手,将三位股肱之臣残忍虐杀,再将这滔天的罪孽,尽数嫁祸于妲己之身! 如此一来,妖妃残害忠良的罪名便坐实了。 世人愚昧,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届时,天下人都会认为帝辛被妖妃迷惑,滥杀无辜,朝纲败坏。 那西岐,便可高举“为君除妖,为民请命”的大旗,名正言顺地起兵造反了。 好毒的算计! 好狠的心肠! 苏玄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整个九幽的温度,都仿佛随之骤降了数分。 他缓缓起身,一步踏出,身形便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三位老臣的魂魄之前。 三魂被这突如其来的身影吓了一跳,正待发问,却被苏玄身上那股与整个九幽融为一体的浩瀚威压,惊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三位,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苏玄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杜元铣闻言,魂体剧颤,对着苏玄轰然拜倒:“请上仙明鉴!” 商容与比干亦是满心愧疚,齐齐拜下。 他一挥手,水镜浮现,将方才看到的那一幕,清晰地展现在三魂面前。 “杀你们的,并非苏妃,而是这两只奉了阐教仙长云中子之命的妖物。” “其目的,便是要坐实妖妃之名,离间君臣,乱你殷商的天下。” 看着水镜中那两张狰狞的妖物面孔,听着苏玄这番诛心之言,三位老臣如遭雷击,彻底呆立当场。 他们不是蠢人,瞬间便想通了其中的所有关窍。 原来,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局。 一个针对大王,针对整个大商的,天大的阴谋! 而他们三个,不过是这阴谋之中,被随意牺牲掉的,三颗再渺小不过的棋子。 “噗……” 商容一口魂气喷出,魂体变得愈发虚幻,他仰天悲呼:“大王!老臣……老臣对不住您啊!” 比干亦是浑身颤抖,那张素来沉稳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绝望之色:“我等一片忠心,竟成了奸人利用的刀刃……” 杜元铣更是老泪纵横,他朝着朝歌的方向,重重叩首,魂体几乎要就此崩散:“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恨不能重归朝堂,再为大王尽忠,将这奸计昭告天下!” 三人的忠义,发自肺腑,竟引动了这片死寂的九幽,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共鸣。 苏玄看着他们,心中那丝因算计被扰而生的不快,竟被一股莫名的情绪所取代。 这等忠臣,不该就此湮灭。 “也罢。” 苏玄轻叹一声,声音再次响起,“本座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三魂闻言,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重返朝歌,再辅君王。” “真的?!”杜元铣的声音都在颤抖。 “自然。”苏玄颔首,但话锋一转,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不过,有条个件。” “尔等此番回去,乃是以幽冥之物重塑的身躯,不容于阳世天道。是以,此生不得踏出朝歌城半步。一旦离开,城中人王龙气与万民愿力便再也护不住你们,届时天地人三道皆不容,不消片刻,便会真灵消散,彻底从这世间抹去。” “三位,可愿意?” 这条件不可谓不苛刻,形同于画地为牢。 但三人没有丝毫犹豫,异口同声,斩钉截铁。 “愿意!” “只要能为大王尽忠,守护我大商江山,便是永世不得超生,我等也心甘情愿!” “善。” 苏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淡然的笑意。 他不再多言,心念一动,脚下的幽冥黄土自动飞起,在他掌心汇聚、蠕动。 他又自一旁的黄泉之中,引来三捧泉水,融入土中。 土为骨,水为血。 在苏玄那神乎其技的操控之下,三具与杜元铣、商容、比干生前别无二致的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迅速捏造而成,栩栩如生,宛如沉睡。 只是,这身躯终究是死物,缺少了一丝灵性。 苏玄深吸一口气,胸中一缕精纯到了极致,仿佛能冻结万物的太阴真气,被他缓缓吐出。 那真气一分为三,如三条灵动的银蛇,分别钻入了三具肉身的眉心。 嗡——! 三具肉身轻轻一震,皮肤之上竟泛起了一层温润的宝光,仿佛被赋予了真正的生命。 “七日之后,身躯方能与魂魄完美融合。”苏玄看着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去吧,七日之后,本座自会送你们回去。” 三魂看着那三具崭新的“自己”,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亲切感,心中除了震撼,只剩下无尽的感激。 他们对着苏玄,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郑重无比。 “多谢……道祖再造之恩!” 第八十七章 真相大白 寿仙宫内,气氛冷凝如冰。 帝辛负手立于窗前,目光落在庭院中那株被秋霜打过的梧桐,眼神晦暗不明。 宫人早已被尽数遣退,偌大的宫殿,只余他与榻上那人。 妲己斜倚在软榻上,一身素色宫装,未施粉黛,反倒更显出那份惊心动魄的清丽。 她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枚罗刹果,看似悠闲,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鬼母特有的讥诮与不耐。 禁足。 这罪名,当真有趣。 她堂堂九幽之主座下第一人,竟会因几条凡人的性命,被怀疑成什么见不得光的妖物。 帝辛心中更是烦躁。 他已经将那三位大臣的府邸翻了个底朝天,除了血腥,再无半点妖气残留。 手段干净利落,不留痕迹,这更让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妲己身上。 理智告诉他,此事疑点重重,不该轻易定论。 可那三位老臣的惨死,又如三座大山压在他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所有的线索,都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精准地指向了眼前这个看似无辜的女子。 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妖。 此时,三道穿着染血朝服的虚影,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在了他与妲己之间。 那三张脸,正是杜元铣、商容、比干! “啊!” 饶是妲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手中的罗刹果都滚到了地上。 帝辛更是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护在妲己身前,身上人王龙气勃发,厉声喝道:“何方鬼魅,敢在孤面前放肆!” 那三道身影被他龙气一冲,魂体皆是一颤,险些溃散。 “大王息怒!老臣……老臣并非鬼魅!”杜元铣当先拜倒,声音急切。 商容与比干亦是齐齐跪下,神情激动,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见到君王的欣喜。 帝辛愣住了。 他看着这三张熟悉的面孔,又看了看他们那半透明的身躯,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 “你们……不是已经……” “回大王,说来话长。”杜元铣定了定神,将他们在九幽之地的遭遇,以及那位神秘道祖的再造之恩,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们又将水镜中所见的,那九头雉鸡精与玉石琵琶精深夜潜入府邸,残忍行凶的一幕,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事情便是如此。杀害我等的,并非苏妃娘娘,而是那两只奉了阐教仙长云中子之命的妖物!”比干的声音沉稳,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与对真相的愤怒,“其目的,便是要嫁祸苏妃,离间君臣,乱我大商天下!” 整个寿仙宫,陷入了一片死寂。 帝辛怔怔地听着,脸上的神情从震惊,到错愕,再到难以置信,最终,尽数化作了滔天的怒火。 云中子! 又是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他竟敢如此欺瞒于他,算计于他,将他这位人族之主玩弄于股掌之间! 好,好一个阐教福德真仙!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煌煌帝威,自帝辛身上轰然爆发,整个寿仙宫都在这股怒火下瑟瑟发抖,梁柱嗡鸣。 “欺人太甚!” 帝辛一拳砸在身旁的紫檀木案几上,那坚逾精铁的木料,瞬间化为齑粉。 他胸膛剧烈起伏,那双燃烧着怒焰的眼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软榻上同样一脸错愕的妲己,那滔天的怒火,在对上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时,瞬间化作了无尽的愧疚与懊恼。 他深吸一口气,挥退了所有思绪,竟对着妲己,郑重无比地长揖及地。 “爱妃,是孤……错怪你了。” 他乃人王,九九之尊,这一拜,重如泰山。 妲己彻底愣住了。 她设想过无数种真相大白后的场景,帝辛或许会赏赐,或许会安抚,或许会不了了之。 却唯独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向自己道歉。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高大的背影,感受着他话语中那份不加掩饰的真诚与愧疚,妲己的心头,竟没来由地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 那是一种混杂着错愕、别扭,还有一丝……不好意思的奇特感觉。 她活了无尽岁月,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凡人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一旁的杜元铣三人更是老脸一红,齐齐对着妲己拜倒:“苏妃娘娘恕罪!我等老眼昏花,险些铸成大错,害了娘娘性命!” “三位大人快快请起。”妲己连忙侧身避开,她可受不起这三位人族忠良的大礼,“不知者不罪,此事罪在奸人,与三位何干。” 见妲己并未追究,三位老臣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杜元铣看着自己这副身躯,叹了口气,对帝辛说道:“大王,我等明面上已是‘死人’,如今这副身躯又是幽冥之物所化,不容于阳世天道,日后怕是再也无法在人前露面,只能于这深宫之中,为大王出谋划策了。” “无妨!”帝辛摆了摆手,眼中的喜悦溢于言表,“三位爱卿能回来,于孤而言,便是天大的幸事!有没有官职,又有何妨?” 一场惊天危机,就此消弭于无形。 然而,帝辛心中的怒火,却半点未曾消减。 “妖物!好大的狗胆!竟敢潜入我朝歌城中,残害孤的股肱之臣!”他眼中杀机毕露,“黄飞虎何在!孤要立刻点齐兵马,借人道龙气,将那两只孽畜给孤揪出来,碎尸万段!” 他此刻怒火攻心,只想将那两个凶手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 “大王,不可。”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妲己却忽然开口,阻止了他。 帝辛不解地看向她。 只见妲己缓缓站起身,那双妩媚的眼眸中,闪烁着与她容貌截然不符的冷静与睿智。 “直接出手,容易打草惊蛇。”她的声音清冷,条理清晰,“那两只小妖不过是马前卒,杀了她们,固然能解一时之气,却也于事无补。我们真正的对手,是她们背后那个躲在暗处,名为云中子的老道。” “一旦动了她们,那老道必然心生警觉,再想将他揪出来,便难了。” 此言一出,帝辛瞬间冷静了下来。 杜元铣三人亦是抚须点头,深以为然。 “苏妃娘娘所言极是。”商容沉声道,“那阐教仙长手段诡谲,我等万不可轻举妄动,落入他的圈套。” 帝辛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终究还是将那股杀意强行压了下去。 “那就……暂且先放她们一马?”他咬着牙,声音里满是不甘。 妲己看着他那副憋屈的模样,忽然掩嘴轻笑,那笑容如百花绽放,让整个宫殿都为之一亮。 “大王放心。”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她们欠下的债,迟早,要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第八十八章 姬昌得子 朝歌城内,暗流汹涌。 边关的战报与各地诸侯的异动,如两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帝辛心头。 北海袁福通的反叛,而今,东南西北四大诸侯,竟也隐隐有了不臣之心。 东伯侯姜桓楚,是他的岳丈,国之栋梁。 南伯侯鄂崇禹,素来忠勇。 北伯侯崇侯虎,虽有小过,却也算恭顺。 唯独那西伯侯姬昌,深得民心,又精通卜算之道,最是让他忌惮。 倘若这四位国之柱石同时反叛,大商的锦绣江山,顷刻间便会烽烟四起,土崩瓦解。 帝辛在殿内来回踱步,眉间的“川”字,深得能夹死蚊蝇。 “大王可是在为四侯之事烦忧?” 一个清冷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妲己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她手中端着一碗刚刚温好的莲子羹,那双颠倒众生的眸子里,却闪烁着与她容貌截然不符的冷静与睿智。 帝辛驻足,叹了口气,并未隐瞒:“爱妃所言不差。那四人若反,江山危矣。” 妲己将莲子羹放到案几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大王何不换个思路?” “哦?”帝辛来了兴致。 “强敌在外,则需聚而歼之。可若是他们自己走进了笼子,那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妲己的声音平淡,却仿佛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魔力。 “大王可以商议北海战事为由,召集四侯入朝歌。他们既是臣子,便没有拒绝的道理。一旦入了这朝歌城,远离封地,失了兵权,便如拔了牙的老虎,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再翻不起风浪。” “届时,只需将他们软禁于府中,好生‘款待’,外面的那些兵将群龙无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如此,这东南西北之危,不就迎刃而解了?” 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字字诛心。 帝辛怔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那张绝美的容颜之下,竟藏着如此犀利狠辣的政治手腕。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聪慧,而是对人心与权术的极致洞察。 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似乎从未真正看懂过她。 “好!好一个请君入瓮!” 帝辛一拍大腿,眼中阴霾尽扫,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赞叹与欣赏。 他上前一步,竟不是去拥抱那动人的娇躯,而是握住了她那柔若无骨的手,眼神灼灼:“爱妃之才,胜过我朝中百万雄兵!有你在此,何愁天下不定!” 妲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微微一愣,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与那份不加掩饰的激赏,心头生出一股别扭的情绪。 她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垂下眼帘,低声道:“能为大王分忧,是臣妾的本分。” 几日后,一纸王诏,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了洪荒四极。 西岐城,侯府之内。 姬昌手持那卷王诏,看着上面那熟悉的朱砂印记,久久不语。 他身后,长子伯邑考面露忧色:“父亲,朝歌此时召见,怕是来者不善。” 姬昌轻叹一声,他何尝不知。 他取来五十根蓍草,于堂前席地而坐,心神沉静,开始为自己此行卜算一卦。 蓍草分合,阴阳演变。 许久之后,一个卦象,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 困龙在渊,七年之厄。 “七年牢狱之灾……”姬昌喃喃自语,脸上却无半分惧色,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天命如此,避无可避。 他缓缓起身,将蓍草收起,声音平静:“邑考,为父走后,西岐便交由你与你二弟打理。切记,安抚领地,善待百姓,不得有误。” “父亲!”伯邑考双目泛红。 “去吧。”姬昌摆了摆手,背影萧索,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数日后,西伯侯的车驾,踏上了前往朝歌的漫漫长路。 行至一处名为燕山的地方,天色骤变。 平地里狂风大作,乌云翻滚,一道道惨白的闪电如怒龙般在云层中穿梭,雷鸣之声震耳欲聋。 “保护侯爷!” 随行的护卫连忙将马车团团围住,警惕地望着这诡异的天象。 风雷过后,大雨倾盆。 待雨势稍歇,一位护卫在路旁的一座古墓下,竟发现了一个被襁褓包裹的婴儿。 那婴儿不哭不闹,一双眼睛黑亮有神,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侯爷,这里有个孩子!” 姬昌闻声下车,看到那婴儿的瞬间,心中便是一动。 他一生仁德,见此弃婴,自是不忍,当即便决定将其收为义子。 他将婴儿抱起,正欲带回车上,天空中却祥云朵朵,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飘然而至。 “侯爷且慢。” 来者正是终南山玉柱洞的云中子,他看着姬昌怀中的婴儿,稽首笑道:“此子与贫道有师徒之缘,合该由我带回山中,传授道法。侯爷觉得如何?” 姬昌本就无力照顾这孩子,能拜入仙门,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点头同意。 云中子大袖一挥,一股柔和的仙力便将那婴儿卷起,连同他自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只留下姬昌与一众护卫,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仿佛刚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将这一幕从头到尾看了个一清二楚,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 “天道大势,果然难以更改。” 他摇了摇头,脸上满是玩味。 “即便我这只蝴蝶扇了扇翅膀,让一些事情发生了偏转,可这该出场的人物,却还是一个不少地冒了出来。” 雷震子出世,那哪吒,怕是也快了。 “既然如此……”苏玄摩挲着下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恶作剧般的光芒,“这棋局,若是只有你天道一方的棋子,未免也太无趣了些。” “也罢,我便也为你这剧本,添上一个角色。” 他心念一动,自九幽地脉深处,摄来一团精纯到了极致,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后天煞气。 他又引来一缕流淌于忘川河底的九幽本源之气,最后,自自己体内,逼出了一口最为精纯的先天太阴之气。 三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霸道阴邪的力量,在他掌心缓缓汇聚、蠕动。 最终,在他的神念操控之下,竟凝聚成了一颗通体漆黑,散发着无尽魔意与不祥气息的——魔丸。 苏玄看着自己手中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屈指一弹,那颗魔丸便化作一道乌光,悄无声息地投入了那缓缓转动的人道轮回之中。 “去吧,给这出大戏,添点乐子。” 第八十九章 囚禁四侯 数日后,朝歌城外官道之上,尘土飞扬。 四路诸侯的车马,在甲士的护卫下,一前一后,缓缓驶向那座雄伟的都城。 西伯侯姬昌、南伯侯鄂崇禹、北伯侯崇侯虎、东伯侯姜桓楚,这四位镇守大商四方,权势滔天的诸侯,终于齐聚于此。 只是,这气氛却无半点久别重逢的熟络,反而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金殿之上,帝辛高坐龙椅,面沉如水,目光如炬,扫过下方躬身而立的四位诸侯,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 “四位爱卿,一路辛苦。” 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却让殿下四人心中皆是一凛。 “为大王分忧,不敢言苦。”东伯侯姜桓楚作为国丈,率先开口,声音沉稳。 “哼,分忧?”帝辛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孤看,是给孤添堵吧。” 他目光一转,如利剑般直刺西伯侯姬昌。 “姬昌,你前番上奏,言苏妃乃是妖孽,蛊惑君心,让孤将其处死。可有此事?” 姬昌心中一沉,却还是硬着头皮,躬身道:“臣……确有此言。臣亦是为我大商江山社稷着想,绝无半点私心。”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南伯侯鄂崇禹便立刻出列,为他求情:“大王息怒!西伯侯为人忠厚,想来也是一时被奸人蒙蔽,才会言语有失,还望大王看在他往日功劳的份上,从轻发落。” 帝辛看着这二人一唱一和,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声中,没有半分暖意。 “好,好一个忠心耿耿,好一个兄弟情深。” 他缓缓起身,人王龙气勃发,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 “只是,孤何时说过,要治他的罪了?” 姬昌与鄂崇禹皆是一愣。 “孤只是好奇。”帝辛踱步走下御阶,来到姬昌面前,那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姬昌整个笼罩其中。 “西伯侯你精通卜算之道,能知过去未来,竟连孤的爱妃是人是妖都能一眼看穿。那你倒是给孤算算……” 他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如惊雷般在姬昌耳边炸响。 “我殷商的国运,还能有多久?什么时候,会亡?” 轰! 姬昌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他猛地抬头,骇然地看着帝辛,那双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恐与不敢置信。 这话……是能问的吗?! 这已经不是试探,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若是算出来,敢说吗?说了,是泄露天机,更是大逆不道,当场便要身首异处。 他若是说算不出来,那便是欺君罔上,同样是死罪。 更可怕的是,这或许是大王在点他,在警告他西岐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一时间,冷汗顺着姬昌的额角,涔涔而下。 一旁的鄂崇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面无人色,想要再求情,却发现自己在帝辛那如渊似海的威压下,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北伯侯崇侯虎与东伯侯姜桓楚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引火烧身。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帝辛看着姬昌那副如遭雷击的模样,嘴角的讥诮之色更浓。 他直起身,缓缓走回龙椅,声音恢复了平淡,却更显冰冷。 “算吧。什么时候算出来,什么时候,你们再离开这朝歌城。” “至于现在……”帝辛坐回龙椅,淡淡道,“便先委屈西伯侯与南伯侯,在驿馆之中,好生住上几日了。” 此时,两位身形微胖,脸上堆着谄媚笑容的大臣,便一路小跑地进了大殿。 “臣,费仲(尤浑),参见大王!” 二人一进殿,便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但他们是何等人物,脸上神情不变,依旧是那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大王,臣等有本启奏!”费仲抢先一步,高声道,“如今四方不宁,叛乱时有发生,此皆因我大商国威日渐衰微,未能震慑宵小。为彰显我天朝上国之威严,重塑人皇之神武,臣以为,当于朝歌城内,修筑一座‘鹿台’!” 尤浑亦是连忙附和:“费大夫所言极是!鹿台高可摘星,广可阅兵,其上遍镶美玉,尽挂明珠。一旦建成,必能使四方来朝,万民敬仰,大王之威名,亦将流传千古!” 二人一唱一和,将这鹿台夸得天花乱坠,仿佛只要建成,便能天下太平。 姜桓楚与崇侯虎听得眉头紧锁,心中暗骂。 如今国库本就不丰,各地又急需军费粮草,这两个奸臣竟然还怂恿大王搞这等劳民伤财的土木工程,简直是祸国殃。 他们正待出言反驳,却听龙椅之上的帝辛,猛地一拍扶手。 “好!” 帝辛的声音里,竟带上了几分赞许与兴奋。 “此议甚好!深得孤心!” 他缓缓起身,目光扫过下方众人,朗声道:“两位爱卿所言,只说其一,未说其二。如今东南两地战乱不休,流民遍地,若不加以安顿,必成心腹大患。然则国库吃紧,若直接开仓放粮,亦非长久之计。” “修筑鹿台,正好可以‘以工代赈’!将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尽数征召而来,管他们一日三餐,给他们一口饭吃。如此,既能彰显我皇威,又能安抚流民,消弭祸乱于无形,岂非一举两得?”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姜桓楚与崇侯虎目瞪口呆地看着帝辛,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们本以为这是昏君之举,没想到,大王竟还有这等深意? 以工代赈……这等经世济民的法子,他们竟闻所未闻。 一时间,他们看向帝辛的眼神,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多了一丝由衷的钦佩与折服。 唯有费仲、尤浑二人,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脸上谄媚的笑容愈发真诚。 “大王圣明!臣等愚钝,竟未想到此节!大王此举,真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啊!” 帝辛对他们的马屁照单全收,目光转向北伯侯崇侯虎。 “崇侯虎,你素来精于营造,这修筑鹿台的监工之职,便交由你了。”他的声音不容置疑,“鹿台一日未建成,你便一日不得返回北地。” 崇侯虎心中一凛,他知道,自己也被变相软禁了。 但他能说什么?只能躬身领命:“臣,遵旨。” 只是他心中却在暗自盘算,这等浩大的工程,油水想必是极大的,自己定要从中好好捞上一笔。 最后,帝辛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老丈人,东伯侯姜桓楚的身上,语气终于缓和了几分。 “东伯侯,你远道而来,王后亦是思念许久。便在朝歌多住些时日,与王后好生叙叙旧吧。” 姜桓楚心中一声长叹,却也只能无奈应下。 至此,四方诸侯,尽数被留在了朝歌。 第九十章 哪吒魔丸 朝歌城中,那桩由费仲、尤浑二人提议,帝辛拍板定下的鹿台修筑之事,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涟浪。 起初,百姓们听闻大王要以工代赈,征召流民修筑高台,皆是交口称赞,感念人皇圣明。 但很快,这风向便悄然变了。 不知从何处流出的谣言,如瘟疫般在朝歌的街头巷尾疯传。 “听说了吗?那鹿台哪里是为安抚流民,分明是为那苏妃娘娘修建的寻欢作乐之所!” “可不是嘛!我三叔家的二侄子就在工地上,说那用的木料,全是千年以上的金丝楠木,运来的玉石更是堆积如山,这得耗费多少民脂民膏?” “苛政猛于虎啊!帝辛沉迷女色,昏庸无道,如此大兴土木,耗尽国库,我大商怕是气数已尽了!” “噤声!想死不成?不过……听闻西岐的西伯侯仁德无双,爱民如子,若他为新主……” 流言愈演愈烈,三人成虎,渐渐地,帝辛在民间的声望一落千丈,成了奢靡无道的昏君。 而那远在西岐的姬昌,反倒成了万民心中期盼的救世明主。 天下风雨欲来,暗流汹涌。 然而,这些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似乎暂时还未波及到那远在陈塘关的总兵府。 此刻的总兵府,正被一股紧张到极致的气氛所笼罩。 殷夫人的卧房之外,总兵李靖身着甲胄,焦躁地来回踱步,那张素来沉稳刚毅的脸上,写满了挥之不去的忧虑。 整整三年了。 他的夫人怀胎,已有三年零六个月。 此事早已成了陈塘关,乃至整个东海之滨的一桩奇谈。 若非有高人断言夫人腹中所怀乃是贵子,他恐怕早就以为是何方妖孽作祟了。 “哇——!”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一声惊天动地的婴儿啼哭,终于自卧房之内冲天而起。 那哭声洪亮至极,竟引动了关外东海的潮汐,生生掀起三尺浪涛。 “生了!终于生了!” 李靖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喜悦之色,瞬间凝固了。 床榻之上,并无他想象中的婴孩。 有的,只是一个圆滚滚、滴溜溜,迎风便涨,散发着淡淡红光的大肉球。 那肉球之上,经络密布,甚至还能看到微弱的心跳,仿佛一个活物。 “这……这是什么怪物?!” 李靖骇得连退三步,一股寒意自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征战沙场半生,斩妖除魔无数,何曾见过如此诡异的胎儿? “妖孽!定是妖孽作祟!” 李靖又惊又怒,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剑身之上寒光凛冽,对准那肉球便要一剑劈下。 “将军剑下留人!” 就在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自屋外传来,紧接着,一位身着八卦道袍,仙风道骨的道人,脚踏祥云,飘然而至。 来者手持拂尘,面带微笑,正是那乾元山金光洞的太乙真人。 李靖见是仙长驾临,连忙收剑行礼,只是脸上的惊怒之色未减:“仙长,此物非人,乃是妖胎,末将正要为民除害!” “非也,非也。”太乙真人笑着摆了摆手,目光落在那肉球之上,眼中满是欣赏与喜悦,“此胎非是妖孽,乃是奉玉虚宫符命,降世的灵珠子转世,未来的将星。贫道此来,正是要收他为徒,福缘深厚,前途不可限量啊。” 李靖闻言,将信将疑,但既然是阐教仙长亲口所言,他也不好再动手,只能悻悻作罢。 “既是奉了师尊之命,贫道今日便为他开此仙窍。” 太乙真人一脸的胸有成竹,他从袖中取出一柄小巧的玉如意,对着那肉球轻轻一点。 只听“波”的一声轻响,那肉球应声而开,如同莲花般绽放。 满室红光之中,仙气缭绕。 太乙真人捋着胡须,脸上挂着得道高人特有的温和笑意,准备迎接自己的爱徒出世。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连同那捋胡须的动作,一同僵住了。 肉球之中,并非一个婴儿。 而是两个。 两个粉雕玉琢,一般无二,几乎一模一样的婴儿,正并排躺在一起,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婴儿的身上,环绕着一缕淡淡的红色光晕,皮肤白里透红,像一团温暖的火。 另一个婴儿的周身,则萦绕着一圈浅蓝色的水波,肌肤晶莹剔透,似一块无瑕的冰。 “……” 太乙真人彻底懵了。 他那运转了不知多少元会的脑子,在这一刻,仿佛被一记闷棍狠狠敲中,一片空白。 双……双胞胎?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师尊元始天尊只说,命他来陈塘关,收那灵珠子转世的将星为徒。 可没说这灵珠子转世,还是买一送一,打包出售的啊! 而且,一个红的,一个蓝的…… 哪个才是灵珠子?哪个才是哪吒? 李靖在一旁也看傻了,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间竟也忘了追究肉球的怪异。 “仙……仙长?” 太乙真人回过神来,老脸微不可查地一红,强行维持着仙长的镇定,干咳了两声。 “咳咳,天降祥瑞,天降祥瑞啊……” 他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背过身去,十指飞速掐动,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这两個婴儿的命格,竟如出一辙,同根同源,皆带着将星的杀伐与灵珠的仙蕴,根本无法分辨。 “这……这可如何是好?” 太乙真人心中叫苦不迭。 他总不能随便挑一个,把另一个丢下吧?这要是搞错了,回去非被师尊扒了皮不可。 可要是两个都收了…… 他看了一眼那两个已经开始手舞足蹈,好奇地抓着对方小脚丫啃的熊孩子,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个哪吒,就已经是混世魔王了。 这要是来两个……他这乾元山,怕不是要被拆了? 无奈之下,太乙真人长叹一声,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来,对着李靖,露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高深表情。 “李总兵,恭喜,贺喜啊!此乃天佑陈塘,大吉之兆!你这两个孩儿,皆与我阐教有缘,贫道便将他们一并收为弟子了。” 他指着那红彤彤的婴儿,道:“此子,便取名‘哪吒’。” 又指着那水灵灵的婴儿,略一沉吟:“这个……嗯,便叫‘小吒’吧。” 名字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敷衍。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九十一章 黑心恶虎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苏玄将陈塘关总兵府的这一幕闹剧尽收眼底,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端起一杯温热的黄泉花茶,看着镜中那个手足无措,老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还得强行维持仙长风范的太乙真人,只觉得浑身舒泰,念头通达。 有趣,当真是有趣。 他送入轮回的那颗魔丸,终究还是不负他望,与那灵珠子凑到了一处。 这两个胎儿,一个灵珠,一个魔丸,在殷夫人的腹中待了三年零六个月,早已在混沌中命格相融,气息相连。 说得好听点,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得难听点,这俩就是一个打包的买卖,谁也别想甩开谁。 灵珠子虽是天定将星,却终究是阐教根正苗红的仙家转世,骨子里还带着几分秩序。 可他这魔丸,乃是截取了无尽凶煞之气、九幽死气、太阴本源,揉捏而成的混世之胎,天生便带着一股无法无天,要将这天地都捅个窟窿的叛逆。 一个哪吒已经够能折腾了,如今买一送一,还是个加强版的混世魔王。 他倒要看看,你太乙真人有什么精力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阐教又拿什么脸面,去标榜自家弟子的福缘深厚? 苏玄悠然地品了口茶,嘴角的笑意愈发浓厚,目光再次投向了另一处风云汇聚之地。 …… 朝歌。 鹿台的修建工程,早已如火如荼地展开。 只是,这工程的进展,似乎并不如费仲、尤浑二人当初在金殿上吹嘘的那般顺利。 帝辛今日处理完朝政,心血来潮,换了一身便服,带着几名亲卫,悄然来到了城郊的工地。 还未靠近,一股混杂着汗臭、泥土与绝望的压抑气息,便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工地上数以万计的流民,与其说是工匠,不如说是一群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活鬼。 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瘦骨嶙峋,身上只裹着几片勉强能称之为“布料”的破烂麻衣,在初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没有帐篷,没有木屋,累了便在冰冷的泥地上相互依偎着取暖,饿了便从一旁巨大的瓦罐里,舀一勺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 所谓的“以工代赈”,竟成了这般人间炼狱。 帝辛的脸色,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自他胸中轰然爆发,那股属于人王的滔天煞气,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崇侯虎何在?”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一名负责此地调度的小官吏,被帝辛身上那股恐怖的气势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回大王,北伯侯大人……正在前面的工棚里……查验图纸……” 帝辛一言不发,迈开大步,径直朝着那处最为高大宽敞的工棚走去。 亲卫们连忙跟上,那小官吏更是连滚带爬地在前面引路。 工棚之内,与外面的凄风苦雨简直是两个世界。 地上铺着厚实的毛毯,正中燃着一盆熊熊的炭火,将整个棚子烘烤得温暖如春。 北伯侯崇侯虎正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舞姬,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与几位满面油光的监工推杯换盏,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酒肉的香气四溢。 他压根没想到帝辛会突然驾临,见到那道高大的身影掀开帘子走进来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手中的酒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大……大王?”崇侯虎慌忙推开怀中的舞姬,连滚带爬地跪下行礼,“您……您怎么来了?” 帝辛没有理会他的惊慌,只是用那双燃烧着怒焰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道:“孤的赈灾粮,孤的过冬衣,孤命你为流民搭建的栖身之所,在何处?” 崇侯虎心中一突,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乃是四大诸侯之一,又是大王亲命的监工,些许小事,想来大王也不会过于苛责。 他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强自镇定道:“大王息怒。那些不过是些贱民,能有口吃的饿不死便已是天大的恩赐。这鹿台工程浩大,耗资甚巨,臣……臣也是为了给大王省些开销……” “啪!” 一声清脆至极的耳光,响彻整个工棚。 崇侯虎被这一巴掌直接扇得原地转了三圈,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帝辛,彻底懵了。 帝辛收回手,眼神中的冰冷与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省钱?”他缓缓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在地上的崇侯虎,声音冷得像是九幽的寒风,“你的意思是,孤连自己的子民都养不活,需要克扣他们的口粮,来修建这所谓的鹿台?”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崇侯虎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 “孤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帝辛的声音不带半分商量的余地,“孤给你三天时间,将所有物资,原封不动地发放到每一个流民手中。再敢有半分克扣,这鹿台,便由你崇侯虎亲自去给孤一砖一瓦地建起来!” 说罢,他不再看这蠢货一眼,转身对着身后的亲卫喝道:“传孤旨意!立刻从王宫府库调集水食、衣物、药材,务必让所有流民吃饱穿暖!” “另,命工部即刻在此地搭建木屋,三日之内,孤要让所有流民,都有片瓦遮身!” 帝辛这一番雷厉风行的操作,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寂的工地上炸响。 那些原本麻木、绝望的流民,先是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当他们看到一车车热气腾腾的肉粥、一件件厚实的棉衣被送到面前时,整个工地瞬间沸腾了! “大王……是大王来了!” “天呐!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紧接着,成千上万的流民,如同潮水般跪倒在地。 他们朝着帝辛的方向,重重地磕着头,那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早已是泪流满面。 那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劫后余生,发自肺腑的感激涕零!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汇聚成一股磅礴的愿力,冲破了云霄。 原本,他们听信流言,以为帝辛是沉迷女色,奢靡无道的暴君。 可今日亲眼所见,这位人王非但没有半点暴虐,反而心系万民,雷厉风行,是真真正正的明君! 那所谓的“暴君之举”,分明是北伯侯这等奸臣在阳奉阴违,中饱私囊! “大王万岁!大王圣明啊!” 它汇聚了数万流民最纯粹的愿力,冲破了朝歌上空的阴霾。 冥冥之中,那尊代表着人道气运的玄鸟虚影,原本因流言而有些黯淡的羽翼,在这一刻,竟重新绽放出璀璨的金光,变得愈发凝实了几分。 第九十二章 子牙入朝歌 昆仑山下。 有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着八卦道袍的老者,手持打神鞭。 他一路驾着土遁之术,朝着西岐的方向而去。 然而,当他行至朝歌地界附近时,却猛地停下了身形,骇然地抬起头,望向那座雄伟的都城。 只见朝歌上空,那本该衰败不堪,气数将尽的殷商气运,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凝实、鼎盛,甚至比他四十年前上山时,还要强盛了三分! 那尊人道气运所化的玄鸟,更是双翼振翅,隐有冲天之势。 “怪哉,怪哉!”他百思不得其解,“师尊言商朝气数已尽,西周当兴。可观此气象,分明是中兴之兆,哪里有半分衰败之相?” 抱着心中的疑惑,姜子牙决定暂缓前往西岐,先入这朝歌城一探究竟。 正好,他在城中还有一个自幼相交的异姓兄弟,宋异人,可以前去投奔。 宋异人见到姜子牙,自是喜出望外,当即便杀牛宰羊,好酒好肉地招待,更将自家后院一处清净的宅子收拾出来,供他居住。 兄弟二人久别重逢,抵足而眠,把酒言欢,倒也快活。 只是,这快活的日子没过几天,宋异人见姜子牙年近七十,依旧是孤身一人,便热心地为他张罗起婚事。 也不知他从哪寻来的,竟真给姜子牙说了一门亲事。 对方是城中马员外的女儿,年方六十八,虽是黄花大闺女,性子却泼辣无比。 姜子牙本不欲成婚,但架不住宋异人夫妇一番苦劝,只得稀里糊涂地应了下来。 成亲之后,她见姜子牙整日在家打坐念经,不事生产,便日日于他耳边聒噪,不是让他去编笊篱,便是让他去贩卖牲口,搅得他心烦意乱,连道经都念不下去。 无奈之下,姜子牙只得听从安排,做起了小买卖。 可他一个修仙问道之人,哪里懂得这些凡俗的经营之道。 编的笊篱,半天卖不出去一个;贩来的牛羊,转手就赔了个底朝天;开个酒馆,更是连着数日阴雨,酒都发了霉。 一来二去,本钱赔光了,还落得个“晦气星”的名头。 马氏的脸,也一天比一天难看,对姜子牙的数落与嘲讽,更是变本加厉,不堪入耳。 这一日,两人再次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你这个没用的老东西!除了吃饭念经,你还会干什么?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马氏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姜子牙的脸上。 姜子牙再也忍无可忍,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泼妇!我堂堂昆仑上仙,岂容你这般羞辱!” 他将桌上的残羹冷炙一扫而空,大袖一挥,愤然离家。 “有本事你就别回来!”马氏的叫骂声自身后传来。 姜子牙心中憋着一股无名火,在朝歌城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只觉得这红尘俗世,当真是污浊不堪,令人作呕。 他正心烦意乱之际,忽见前方一队甲士气势汹汹而来,见人就抓。 “那个老头,站住!看你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定是城中流民!跟我们走一趟!” 说罢,也不管姜子牙如何分说,几根粗大的绳索便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推推搡搡地押走了。 姜子牙被抓到了城郊一处巨大的工地,这里人山人海,热火朝天,正是那修筑鹿台的所在。 他心中一片冰凉。 完了,这下是真完了。 他听闻这鹿台乃是帝辛为取悦妃子而建,劳民伤财,工地上更是如同人间炼狱,稍有怠慢便是鞭笞加身,不知多少人活活累死于此。 自己堂堂阐教门人,天命的封神之人,竟要沦落到这等地方,与一群贱民一同服苦役? 然而,当他真正被带入工地,领取了自己的那份“工作”时,整个人都傻了。 他想象中的鞭打、辱骂、饥饿,一样都没有。 取而代之的,是热气腾腾的肉粥,厚实保暖的衣物,以及干净整洁,足以遮风挡雨的工棚。 监工们非但不曾苛待他们,反而时常嘘寒问暖,生怕他们吃不饱,穿不暖。 每日只需劳作六个时辰,便可休息,甚至还有专门的医师,为那些身体不适的工人看病诊治。 姜子牙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肉粥,看着周围那些虽然劳累,脸上却都带着满足与希望笑容的工人们,彻底陷入了呆滞。 这……这跟传闻中的不一样啊! 这哪里是人间炼狱,分明是一处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 他心中翻江倒海,那份源于师门的信念,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 师尊说,帝辛昏庸无道,殷商气数已尽。 可眼前这般景象,分明是一位心系万民的圣君,才能做出的德政啊!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一个负责此地调度的小吏,无意间看到了姜子牙。 他发现这位老者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排兵布阵、治国安邦之道,更是信手拈来,见解独到。 小吏大惊,不敢怠慢,立刻将此事层层上报。 很快,姜子牙便被带离了工地,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被引到了那座威严的王宫之中。 金殿之上,他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暴君”,帝辛。 帝辛身着玄鸟王袍,身形挺拔如山,一双眼眸深邃如海,不怒自威。 那股属于人王的浩荡龙气,竟让姜子牙这位仙道中人,都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压力。 这哪里是沉迷酒色、昏庸无道的君主? 分明是一位气吞山河,雄才大略的绝世人皇! 帝辛与姜子牙一番交谈,亦是惊为天人。 他发现眼前这位看似落魄的老者,胸中所学,简直是包罗万象,经天纬地。 无论军国大事,还是民生疾苦,他都能对答如流,并提出许多令他都眼前一亮的独到见解。 “先生大才!”帝辛霍然起身,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欣赏与炽热,“孤寻觅贤才多年,今日方知,天下大贤,竟在此处!” 他走下御阶,亲自扶起姜子牙,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郑重。 “孤欲拜先生为殷商丞相,总领百官,与孤一同,开创一个万世不朽的盛世王朝!先生,可愿助我?” 姜子牙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帝辛那双充满了真诚与期盼的眼眸,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去他娘的西岐!去他娘的天命! 师尊说周王是明主,可那所谓的周王,如今在哪还不知道呢! 而眼前这位殷商的人皇,却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雄主! 反正都是当丞相,辅佐谁不是辅佐? 更何况,这位人皇,对自己有知遇之恩! 一念至此,姜子牙心潮澎湃,他对着帝辛,郑重无比地深深一拜,声音铿锵有力。 “臣,姜尚,愿为大王效死!” 自此,阐教门下,执掌打神鞭,身负封神大任的天命之人,成了殷商王朝的,当朝丞相。 第九十三章 路遇武吉 昆仑山,玉虚宫。 祥云缭绕,仙音渺渺,一派清静无为的圣人道场气象。 高坐于云床之上的元始天尊,此刻却全无半点圣人该有的从容。 他双目紧闭,十指在膝上飞速掐动,眉心那道象征着天道权威的印记,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闪烁着。 他在推演天机。 封神量劫将至,他执掌封神榜,本该对洪荒大势了如指掌。 可最近,那天机却像一团被搅浑的池水,处处透着诡异,让他这位天道圣人都感到了一丝心神不宁。 尤其是关于那应劫之人姜子牙的未来,更是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迷雾所笼罩。 “怪哉……” 元始天尊停下推演,缓缓睁开双眼,那双古井无波的圣眸中,第一次泛起了清晰的疑惑。 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耗费一丝圣人本源,强行拨开迷雾,窥探那真正的天机走向。 他并指如剑,对着面前的虚空轻轻一点。 嗡—— 一面由大道法则之力凝聚而成的水镜,凭空浮现。 镜中光影流转,最终,画面定格在了那座气运鼎盛的人间都城——朝歌。 紧接着,让元始天尊眼角都为之狠狠一抽的画面出现了。 只见朝歌王宫的金殿之上,百官朝拜。 一位身着殷商丞相官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手持玉圭,站在百官之首,神情肃穆地向着王座之上的帝辛,躬身行礼。 那张脸,元始天尊化成灰都认得。 正是他刚刚派下山去,辅佐西岐明主,代天封神的应劫之人——姜子牙! “噗!” 饶是以元始天尊的圣人道心,在看到这一幕时,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猛地自云床之上站起,一股恐怖绝伦的圣威自他身上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玉虚宫。 祥云被震散,仙音戛然而止,就连宫殿的梁柱都在这股怒火下瑟瑟发抖。 “逆徒!真是好一个逆徒啊!” 元始天尊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他那张万古不变的脸上,此刻青一阵白一阵,精彩到了极点。 让你去辅佐周王,你跑去给殷商当丞相? 让你去推翻商朝,你跑去给人家打工? 我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云中子!” 元始天尊一声怒喝,声传千里。 “弟子在!” 一道祥云自远处飞来,落在殿前,化作云中子那仙风道骨的身影。 “去朝歌。”元始天尊指着水镜,声音冷得像是昆仑山顶万年不化的玄冰,“把姜尚那个逆徒,给我提回来!” …… 朝歌,丞相府。 可怜的姜子牙,此刻正春风得意。 他刚刚上任三日,便已凭借自己那超越时代的见识与学问,将一应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深得帝辛赏识。 他甚至已经开始规划,要如何辅佐这位雄才大略的人皇,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王朝。 去他娘的天命!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立不世之功! 他正坐在书房,手捧一卷治国策论,看得津津有味,只觉得人生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推开。 云中子缓步而入。 “师……师兄?”姜子牙见到来人,先是一愣,随即大喜,“你怎么来了?” 云中子看着他身上那身刺眼的殷商官服,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说道:“师弟,别来无恙啊。奉师尊之命,特来请你……回山一趟。” 说罢,也不等姜子牙反应,大袖一挥。 一股仙力卷起,姜子牙只觉眼前一花,便已离开了朝歌,被师兄驾着云,风驰电掣般地朝着昆仑山飞去。 …… 玉虚宫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姜子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面对元始天尊那双仿佛要喷出火的眼睛,心中忐忑不安到了极点。 “姜尚!”元始天尊气得来回踱步,指着他的鼻子,声音都在发颤,“你真是我的好徒弟啊!为师让你下山辅佐周室,你倒好,直接跑去给殷商当了丞相!你是不是觉得,为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还不够?!” 姜子牙一脸茫然,随即,心中涌起了滔天的委屈。 他抬起头,老脸涨得通红,喉头滚动半天,才憋出一句:“师尊,弟子……弟子冤枉啊!” “师尊您当初只说,让我下山辅佐周王,可……可您也没告诉我周王在哪儿啊!”姜子牙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弟子下山后,人生地不熟,本想先去西岐看看,结果阴差阳错,被拉去修了鹿台,又被大王看中,拜为丞相。弟子想着,反正都是辅佐君王,开创盛世,辅佐谁……不是一样嘛?” 元始天尊越听,脸色越黑,最后整个人都麻了。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这个徒弟,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千挑万选的应劫之人,竟然是个……缺心眼的。 沉默了许久,元始天尊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西岐!武王!姬发!听懂了吗?!” 姜子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现在,立刻,马上下山去西岐!再敢有半分耽搁,为师便废了你这一身修为!”元始天尊彻底没了耐心,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废了修为? 姜子牙闻言,吓得魂飞魄散,苍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再也不敢有半分迟疑,对着元始天尊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连滚带爬地冲出了玉虚宫,驾起土遁之术,玩了命似的朝着西岐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速度,比当初下山时快了何止十倍。 一路之上,风餐露宿,不敢有片刻停留。 当他行至一处山野时,忽见前方一个青年樵夫,正哼着小曲,悠哉悠哉地砍着柴。 姜子牙本无心理会,但当他目光扫过那樵夫的瞬间,脚步却猛地一顿。 他掐指一算,眼中顿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此子……与自己竟有师徒之缘! 姜子牙心中大喜,连日来的憋屈与惊恐,在这一刻似乎都消散了几分。 他上前,拦住了那樵夫。 “这位壮士,贫道观你骨骼清奇,乃是可造之材,不知可愿拜我为师,随我修行?” 那名为武吉的樵夫,看着眼前这个仙风道骨,却又显得有几分狼狈的老道,挠了挠头,憨厚一笑。 ……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将昆仑山上的这出闹剧,从头到尾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端起一杯温热的黄泉花茶,看着镜中姜子牙收下武吉的那一幕,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姜子牙将武吉带回西岐,那就有得玩了! 第九十四章 龙王问罪 陈塘关外,东海之滨,碧波万顷,海天一色。 这日,哪吒与小吒正于沙滩上追逐嬉戏。 一个脚踩风火轮,风驰电掣;一个身形飘忽,踏浪无痕。 两人皆是粉雕玉琢的模样,嬉笑打闹间,引得海鸟盘旋,鱼虾探头,一派祥和安宁。 然而,这份宁静,却被一声充满了高傲与不屑的龙吟打破。 “哪里来的野孩子,敢在本太子的地盘上撒野?” 话音未落,平静的海面骤然拱起,一道白色的身影破浪而出。 那是一条身长十余丈的小白龙,通体鳞甲如雪,龙角晶莹似玉,卖相倒是极佳,只是那双龙目之中,满是居高临下的倨傲。 哪吒最是见不得旁人这副嘴脸,当即叉着腰,回骂道:“你又是哪根葱,这天是天,地是地,怎就成了你家的地盘?” 小白龙闻言大怒,他乃东海龙王三太子敖丙,自出生起便众星捧月,何曾受过这等顶撞。 “找死!” 敖丙龙尾一摆,一道数丈高的巨浪便如一堵水墙,朝着二人劈头盖脸地砸来。 哪吒与小吒猝不及防,被这巨浪卷了个正着,齐齐呛了好几口又咸又涩的海水,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哥,他欺负我们!”小吒抹了把脸上的海水,眼中已是水汽与怒火交织。 “弄他!”哪吒更是干脆,眼中凶光一闪,风火轮瞬间加速,整个人如一发出膛的炮弹,直冲敖丙而去。 敖丙见状,不屑冷笑,张口便是一道水箭。 哪吒身形一晃,轻易避开,同时手中乾坤圈已化作一道金光,脱手而出。 “铛!” 一声巨响,乾坤圈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敖丙的脑门上。 敖丙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巨大的龙躯一歪,险些从半空中栽下去。 他还没回过神来,一条红色的绸带已如灵蛇般缠绕而至,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正是混天绫。 小吒紧随其后,小脸气得通红,他学着哪吒的模样,冲上去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可怜的东海三太子,一身神通还没来得及施展,便被这兄弟二人按在沙滩上,一顿胖揍。 两人正自得意,一道火急火燎的祥云便从天而降。 “我的两个小祖宗诶!”太乙真人刚一落地,看到这血腥的场面,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厥过去。 他看着那张眼熟的龙皮,掐指一算,老脸瞬间变得比苦瓜还苦。 “东海三太子敖丙?你们……你们把龙王三太子给宰了?!” “他先动手的。”哪吒一脸的理直气壮。 “对,他还拿水泼我们。”小吒在一旁用力点头。 “……” 太乙真人捂着胸口,只觉得道心不稳。 这还讲什么理啊! “快!快跟我走!”他一手一个,拎起两个惹祸精,驾起祥云,头也不回地朝着陈塘关总兵府遁去,那速度,比来时快了何止十倍。 次日,天色未明。 整个陈塘关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百姓们惊恐地发现,关外那平日里温顺的东海,此刻竟化作了咆哮的巨兽。 无穷无尽的海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化作一道遮天蔽日的滔天巨浪,悬于陈塘关的上空,仿佛随时都会倾覆而下。 巨浪之上,一位身着王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正双目赤红地俯瞰着下方那座渺小的城池,他周身散发出的太乙金仙之威,让整个天地的水元力都为之沸腾。 东海龙王,敖光。 “李靖!交出杀子凶手!否则,吾必水淹陈塘关,让你这一城军民,尽为我儿陪葬!” 敖光的声音,如滚滚天雷,响彻云霄。 总兵府内,李靖面如死灰,殷夫人的哭声早已嘶哑。 小吒听着城外那一声声绝望的哭喊,看着父母那痛不欲生的模样,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拔出腰间的佩剑,便要冲出府门。 “我去自刎谢罪,不能连累陈塘关的百姓!” “自刎个屁!”哪吒的脸上,没有半分畏惧,只有被彻底激怒的滔天战意,“他儿子先动的手,如今老的又来欺负咱们,真当我们是泥捏的?” “走,干他丫的!” 说罢,他已化作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小吒看着那道义无反顾的背影,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被点燃了。 是啊,怕个球! 干他丫的! 他也紧随其后,化光而去。 城墙之上,敖光正自愤怒,却见两道流光自那总兵府内冲出,直奔自己而来。 他定睛一看,正是那两个杀害自己孩儿的凶手。 “来得好!”敖光怒极反笑,探出龙爪,便要将这二人捏成齑粉。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道金光与一道红绫。 乾坤圈势大力沉,砸得他龙爪生疼;混天绫变化万千,搅得他周身水元力都为之紊乱。 兄弟二人一攻一守,配合默契,竟在半空中与这位东海龙王斗了个旗鼓相当,甚至还隐隐占了上风。 敖光懵了。 这两个小屁孩,怎么会这么猛? 自己好歹也是成名已久的太乙金仙,竟被两个毛头小子逼得节节败退? 这要是传出去,他东海龙族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孽障!你们彻底惹怒我了!” 敖光不再留手,太乙金仙的恐怖威压轰然爆发,他张口一吐,一道由最纯粹的水之法则凝聚而成的透明水刃,以一种无视了空间与时间的速度,朝着二人斩去。 那水刃看似轻薄,其中蕴含的威能,却足以轻易斩断一座太古神山。 “噗嗤!”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哪吒与小吒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护体的法宝灵光便如纸糊般破碎,两具小小的身躯,在半空中被那道水刃拦腰斩断,而后又被后续的法则之力,瞬间绞成了漫天血肉。 红的,白的,溅了满天,如同一盘被打翻的什锦水果捞。 “不——!” 城墙之下,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殷夫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当场昏死过去。 而刚刚赶到,正躲在云层里准备看情况的太乙真人,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石化了。 完了。 全完了。 他知道哪吒有此一劫,早就备好了莲藕金丹,准备给他重塑肉身。 可现在……现在是两个啊! 莲藕只有一副,金丹只有一颗,这让他怎么救? 总不能……一个身子,两个脑袋吧? 太乙真人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他抱着脑袋,蹲在云头,道心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再不敢耽搁,祭出九龙神火罩,将那两道刚刚离体,尚有些茫然的魂魄罩住,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朝着乾元山金光洞的方向,亡命奔逃。 第九十五章 重塑肉身 乾元山,金光洞。 太乙真人驾着祥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自家洞府,速度快得连护山大阵都险些被他一头撞碎。 他将九龙神火罩往地上一放,罩子散去,两道虚幻而又茫然的魂魄便飘了出来,一个周身泛着淡淡的红光,一个身上萦绕着浅浅的蓝晕,正是哪吒与小吒。 然而,太乙真人翻了半天,脸色却愈发惨白。 一副温润如玉、散发着无尽生机的莲藕。 一颗金光璀璨、蕴含着磅礴仙力的九转金丹。 没了。 就这么一套。 当初他算出哪吒有此一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师尊那里求来了这一份重塑肉身的至宝。 可现在,是两个啊! 一副身子,一颗金丹,怎么救两个? “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第一次对自己引以为傲的推演之术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这天机,怎么就变得如此面目全非了? 拖延不得,魂魄离体太久,若是被九幽阴风一吹,便有魂飞魄散的风险。 情急之下,太乙真人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 南极仙翁! 他那位师兄,乃是元始天尊座下大弟子,出了名的家底丰厚,或许他那里还有存货。 想到此,太乙真人再不敢耽搁,便化作一道流光,火烧屁股似的朝着昆仑山玉虚宫的方向亡命飞去。 昆仑山,南极仙翁的洞府之内,仙鹤悠闲踱步,灵芝仙草遍地。 “师兄!救命啊!” 太乙真人一头闯了进来,那副披头散发、六神无主的模样,把正在打坐的南极仙翁吓了一跳。 “师弟,何事如此惊慌?”南极仙翁睁开眼,语气依旧不疾不徐。 太乙真人也顾不上礼数,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指天画地,声泪俱下:“……师兄,你家底最厚,那玉莲藕、九转金丹,可还有富余?借师弟一套,日后定当加倍奉还!” 南极仙翁听完,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老脸,也变得古怪起来。 他掐指一算,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师弟,非是为兄不帮你。此二物皆是师尊采天地灵粹,耗费大法力炼制而成,乃是独一份,为兄这里,又哪里会有?” “啊?”太乙真人如遭雷击,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整个人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完了,全完了。 这下,真要搞出个双头哪吒了。 南极仙翁看着他这副模样,于心不忍,沉吟片刻,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精光。 “不过……我这里倒有一道上古秘法,或许可以一试。” “什么法子?”太乙真人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 “合灵之法。”南极仙翁缓缓说道,“此法可将两道同根同源的魂魄,强行合二为一,共用一体。只是此法霸道无比,稍有不慎,便是两魂俱灭的下场。你那两个徒儿,一个灵珠,一个魔丸,本就是一体两面,用此法,或许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太乙真人闻言,心中天人交战。 合灵? 这风险太大了。 可眼下,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再拖下去,两个都得玩完。 “干了!”太乙真人一咬牙,一拍大腿,眼中闪过一抹决绝,“死马当活马医,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说罢,他对着南极仙翁郑重一拜,得了法门口诀,便又急匆匆地赶回了金光洞。 洞府之内,太乙真人深吸一口气,将那两道茫然的魂魄置于身前,按照南极仙翁所授之法,开始施为。 他并指如剑,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玄奥的法印自他指尖飞出,分别烙印在哪吒与小吒的魂体之上。 嗡——! 两道魂魄同时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一团炽热的红光与一汪清冷的蓝晕,自两具魂体中升腾而起,在半空中相互吸引,又相互排斥。 一团火,一汪水;一为魔,一为灵。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太乙真人的法力引导下,开始艰难地碰撞、交融。 整个金光洞都被这股狂暴的能量搅得天翻地覆,石屑纷飞。 太乙真人汗如雨下,将一身法力催动到了极致,死死地维持着法阵的稳定。 不知过了多久,那红蓝二光终于不再相互排斥,而是如阴阳双鱼般,开始缓缓地旋转、追逐,最终,猛地撞在了一起! 轰!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璀璨光华爆发开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待光芒散去,半空中,只剩下了一道全新的魂魄。 那魂魄静静地悬浮着,周身不再是单纯的红或蓝,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几分妖异的紫红色。 其气息,既有灵珠子的仙蕴灵动,又带着魔丸的桀骜不驯,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竟以一种堪称完美的方式,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 “成功了!” 太乙真人见状,狂喜之下,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当场厥过去。 他顾不上休息,立刻取出那副玉莲藕与九转金丹,以自身精血为引,将莲藕化身术催动到了极致。 玉莲藕化作躯干四肢,金丹没入胸口化作心脏,再辅以无上仙法,一具崭新的、粉雕玉琢的莲藕之身,很快便被塑造而成。 最后,太乙真人引着那道全新的魂魄,缓缓地融入了莲藕身之中。 “嗡——” 莲藕身轻轻一震,那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清澈、纯净,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灵性。 可在那纯净的最深处,却又藏着一丝令人心悸的、仿佛要将这天都捅个窟窿的疯狂与邪性。 “师父。” 新生的哪吒站起身,对着太乙真人,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太乙真人看着自己这失而复得的徒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反商大将,总算是救回来了。 只是……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身正气,笑容纯真的徒弟,后背却没来由地窜起一股寒意。 这孩子,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正得发邪。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将金光洞内的这一幕闹剧,从头到尾看了个一清二楚,手中的黄泉花茶都忘了喝。 他看着镜中那个既有灵珠之性,又有魔丸之狂的新哪吒,嘴角的弧度,愈发玩味。 “有趣,当真是有趣。” 他摇了摇头,轻笑出声。 “这样一个神憎鬼厌的玩意儿,要是被安排进了西岐阵营……” “那未来的封神大戏,怕不是要被搅得鸡飞狗跳?” 第九十六章 伯邑考入朝歌 数日后,朝歌城外官道之上,尘土飞扬。 一队满载着奇珍异宝的车马,在数百名西岐精锐甲士的护卫下,缓缓驶向那座气运鼎盛的雄伟都城。 车队中央,一辆由千年阴沉木打造的马车内,伯邑考一袭白衣,端然而坐。 他面容俊秀,气质温润如玉,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凝重与决然。 他此行,是为父赎罪。 西伯侯府的宝库几乎被他搬空了一半,七香车、醒酒毡、白面猿猴……凡是世间罕有的宝物,他都带上了,只求能以一片赤诚,换回父亲的自由。 他早已做好了准备,迎接帝辛的百般刁难,甚至屈辱。 只要能让父亲平安归来,他个人荣辱,皆可抛之。 车马入城,直抵王宫。 金殿之上,百官肃立,气氛沉凝。 伯邑考缓步入殿,目不斜视,行至殿中,对着那高坐于龙椅之上的身影,俯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大礼。 “西岐罪臣之子伯邑考,叩见大王。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声音清朗,不卑不亢。 帝辛面沉如水,目光如炬,静静地审视着下方这位名满天下的西岐长公子,并未立刻开口。 那股属于人王的浩荡威压,如无形的山岳,笼罩着整座大殿,压得人喘不过气。 伯邑考只觉得双肩一沉,额上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但他依旧挺直了脊梁,没有半分动摇。 一旁的费仲、尤浑二人见状,对视一眼,正准备上前添油加醋,说些“其父有罪,其子必当连坐”之类的诛心之言。 帝辛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 他的目光在伯邑考身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平淡:“你来,所为何事?” “为父赎罪。”伯邑考再次叩首,声音恳切,“家父年迈,误信谗言,冒犯天威,罪该万死。然其终究为我大商镇守西陲多年,亦有微末苦劳。今小臣特献上西岐祖传之宝,只求大王能念在家父往日之功,赦其死罪,放归西岐。小臣愿代父受过,永镇朝歌,为奴为仆,在所不辞!” 说罢,他高举双手,身后内侍立刻将早已备好的礼单呈上。 帝辛接过礼单,随意地扫了一眼,便将其丢在一旁,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七香车?醒酒毡? 这些凡俗之物,于他这位人王而言,与路边的顽石无异。 他真正感兴趣的,是眼前这个人。 “听闻西伯侯长子,温润谦和,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乃西岐第一公子。”帝辛的指节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发出的声响,仿佛直接敲在每个人的心头,“更兼音律一道,冠绝天下,有仙人之姿。” 伯邑考心中一凛,不知帝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谦恭地回道:“不过是些许微末伎俩,不敢污了大王圣听。” “哦?”帝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既如此,孤今日倒要听听,何为仙人之姿。” 他一挥手,自有内侍搬来一张古朴的七弦琴,置于殿中。 伯邑考看着那张琴,心中念头飞转。 他不知这是试探,还是刁难,但事已至此,已无退路。 他调整了一下心绪,缓步上前,于琴后盘膝而坐。 修长的手指轻轻搭上琴弦,殿内所有的喧嚣仿佛都在这一刻被隔绝。 他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西岐的山川河流,浮现出父亲的殷殷教诲,那份对故土的思念,对父亲的担忧,尽数化作指尖的万千情绪。 叮——! 一声清越的琴音,如空谷足音,骤然响起。 没有杀伐之气,没有谄媚之意,只有一股源自山野的清风,一股发自肺腑的赤诚。 琴音流转,时而如高山流水,大气磅礴;时而如百鸟朝凤,欢快灵动;时而又如怨妇泣诉,哀婉缠绵。 殿内百官,皆是沉浸其中,仿佛身临其境,看到了西岐的沃野千里,听到了渭水的波涛阵阵。 就连费仲、尤浑这两个只知钻营的奸臣,此刻也听得有些痴了。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伯邑考缓缓睁开双眼,起身,再次对着帝辛一拜:“小臣献丑了。” 帝辛看着他,久久不语。 就在伯邑考心中愈发忐忑,以为要迎来雷霆之怒时,帝辛却忽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好!好一个仙人之姿!” 他霍然起身,走下御阶,那高大的身影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一步步来到伯邑考面前。 “你这琴,甚合孤意。”帝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这样吧,你也不用回去了。” 伯邑考猛地抬头,愣住了。 只听帝辛继续说道:“孤这宫中,正缺一位大乐师,我看你就很合适。即日起,你便留在宫中,每日为孤抚琴一曲,你父之罪,孤便既往不咎了。” 说罢,他不再理会彻底石化的伯邑考,转身大步流星地返回龙椅,声音响彻大殿。 “退朝!” 伯邑考呆立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什么情况? 我……我来赎人,怎么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不杀我,也不放我爹,就让我在宫里当个弹琴的? 这剧本不对啊! …… 此时,被软禁的姬昌,正坐于庭院之中,心神不宁。 他面前的地上,摆着五十根蓍草,面前的龟甲上,裂纹纵横交错,卦象混沌不清。 他已为伯邑考卜了七七四十九卦。 每一卦,都显示此行乃是十死无生之局。 可就在方才,他再次起卦,卦象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死气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片祥和安宁。 “怪哉,怪哉!”姬昌百思不得其解,他那双睿智的老眼中,第一次充满了茫然。 就在此时,一名家将神色古怪地匆匆而来。 “侯爷,大公子有消息了。” “如何?”姬昌心头一紧。 “大公子他……无事。”家将的表情更是古怪,“只是……只是大王极为赏识大公子的琴技,特封他为宫廷大乐师,让他……留在朝歌了。” 噗! 姬昌只觉喉头一甜,一口老血险些喷出。 他呆呆地看着那名家将,又看了看地上的卦象,整个人都懵了。 丧命之局,变成了宫廷大乐师? 我原本算自己七年牢狱,如今看来,儿子被扣,这不成了无期徒刑?! 老夫的伏羲八卦……失灵了?! 第九十七章 人贩子 除了伯邑考和姬昌,还有更懵的。 那就是远在昆仑山的广成子和赤精子。 二人坐在各自的洞府里,大眼瞪小眼,气氛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按理说,天机显示,他们各自注定的弟子殷郊、殷洪,早该被逼得逃出朝歌,然后顺理成章地被他们救下,带回山中,授以仙法。 可现在算怎么回事? 那哥俩在朝歌城里活得好好的,连根毛都没掉。 反倒是西岐的伯邑考,都已经进了朝歌,还当上了什么劳什子的大乐师? 剧本全乱了。 “师兄,”赤精子那张向来从容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焦躁,“这……这可如何是好?那两个小子再不出来,封神量劫一开,你我拿什么去挡?” 十二金仙,身犯杀劫。 收徒下山,替师挡劫,这本是元始天尊早就为他们安排好的金蝉脱壳之计。 现在徒弟没了,就等于没了替死鬼。 到时候杀劫来临,因果清算,死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广成子脸色同样难看,他沉默了许久,猛地一拍大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能再等了!等黄花菜都凉了!” 赤精子心头一凛:“师兄的意思是?” “进朝歌,捞人!” “……疯了?”赤精子差点从蒲团上跳起来,“朝歌如今人道气运鼎盛,我等仙人进去,一身道行要被压制九成,万一出了什么岔子……” “那也比坐在这里等死强!”广成子咬牙道,“富贵险中求!走!” 说罢,他已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朝歌的方向遁去。 赤精子见状,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 朝歌城,人烟阜盛,红尘万丈。 刚一踏入朝歌地界,广成子与赤精子便齐齐闷哼一声,只觉得仿佛有亿万座无形的山岳从天而降,死死地压在了他们的元神之上。 体内那浩瀚如江海的法力,瞬间变得如同涓涓细流,运转滞涩。 平日里信手拈来的仙家妙法,此刻竟连一个最简单的御风术都施展不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 这人道之力的压制,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恐怖! 他们不敢再有半分托大,连忙收敛了所有仙家气息,换上一身寻常的布衣,混入人流之中,小心翼翼地朝着王宫的方向潜去。 一番乔装打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找到了那两个让他们牵肠挂肚的小子。 只见两个约莫八九岁的锦衣小童,正蹲在地上,饶有兴致地逗弄着一只蚂蚁。 一个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丝天生的贵气,正是殷郊。 另一个稍显稚嫩,眼中却透着几分机灵,正是殷洪。 就是他们! 广成子与赤精子心中一阵狂喜,也顾不上什么仙家风范了,连忙上前。 二人挤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得道高人。 “两位小殿下,贫道有礼了。”广成子率先开口。 殷郊殷洪闻声抬头,看到两个形容有些古怪,眼神热切得让他们有些发毛的老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警惕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呵呵,两位殿下莫怕。”赤精子也凑了上来,一脸的慈眉善目,“我二人乃是昆仑山玉虚宫门下,阐教弟子。观两位殿下骨骼清奇,仙缘深厚,与我等有师徒之缘,特来引两位上山,修习长生大道,日后逍遥于天地之间,岂不快哉?” 二人自报家门,本以为对方会纳头便拜,感激涕零。 谁知,殷郊殷洪对视一眼,小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古怪,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同情? “喂,”殷洪悄悄拉了拉殷郊的衣袖,小声嘀咕,“父王不是说,最近城里来了不少拐卖小孩的人贩子吗?还专挑我们这种衣着华贵的下手,装神弄鬼的,说的就是他们这种吧?” 殷郊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看着广成子二人,叹了口气:“两位老伯,你们这业务都发展到王宫里来了?胆子也太大了。” 广成子:“?” 赤精子:“??” 什么人贩子? 我们是阐教金仙!是圣人门徒!是你们命中注定的师父! 二人正待解释,殷郊却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了。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扯开嗓子就嚎了起来。 “来人啊——!有人贩子啊——!救命啊——!” 他这一嗓子,中气十足,穿透力极强。 旁边的殷洪也是个机灵鬼,立刻跟着扯着脖子大喊。 一时间,整个偏殿鸡飞狗跳。 “什么人,敢在宫中放肆!” 一声雷鸣般的暴喝传来,紧接着,一阵甲胄碰撞的铿锵之声由远及近。 只见一位身形魁梧,面容刚毅,身穿金甲,腰悬宝剑的大将,龙行虎步地带队冲了过来,那股子沙场宿将的铁血煞气,扑面而来。 来者,正是武成王黄飞虎。 “大王有令,凡宫中遇此等形迹可疑,巧言令色之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了再说!”黄飞虎虎目一瞪,声如洪钟,“来人,给我拿下!” 广成子和赤精子彻底懵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上来就抓人? “黄将军,误会!我等乃是……” 赤精子还想解释,可黄飞虎哪里会听。 他身为大商武成王,又是始麒麟转世,身在朝歌,有人道气运加持,一身武艺早已通玄,气力更是大得骇人。 而广成子二人,一身神通法宝被压制得死死的,别说翻天印、落魂钟了,此刻他们感觉自己连块板砖都未必扔得过黄飞虎。 此消彼长之下,局势瞬间成了一边倒。 黄飞虎甚至都懒得让手下动手,他亲自上前,蒲扇般的大手一伸,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如同拎小鸡崽子一般,便将两位堂堂的阐教金仙给提了起来。 “走!跟本王去大牢里好好聊聊你们的‘师徒之缘’!” 广成子和赤精子双脚离地,在空中无力地蹬着腿,脸上写满了绝望与不敢置信。 他们想过无数种可能。 被发现,被驱逐,甚至是被帝辛刁难。 却唯独没想过,自己会被当成人贩子,被一个凡人将军,像拎破布袋一样,给直接拎去了大牢。 何曾受过这等鸟气? 这叫什么事儿啊! 我徒弟呢?我只是想来收个徒弟啊! 第九十八章 炮烙之刑 阴暗,潮湿的牢房,混杂着霉草与血腥的气味,不断刺激着鼻腔。 广成子与赤精子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这两位阐教金仙,竟会沦落到凡间的大牢里,而且还是以如此狼狈的姿态。 二人被丢在一个角落,身上那件普通的布衣早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 黄飞虎手下的那些虎狼之兵,可不懂什么叫仙家颜面,只当他们是寻常的贼人,一顿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肉身的疼痛还在其次,真正让他们感到绝望的,是那股无处不在的压制力。 朝歌城上空那浩瀚如烟海的人道之力,如同一座无形的囚笼,将他们死死地锁在其中。 法力滞涩,元神晦暗,平日里翻天覆地的法宝,此刻静静地躺在元神深处,连一丝光华都无法透出。 他们现在,与两个身体稍显硬朗的凡人老头,并无二致。 “师兄……”赤精子动了动身子,牵动了肋下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广成子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神空洞,充满了迷茫。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他喃喃自语,“殷商的气数不是将尽了吗?西岐代商,乃是天道大势,是老师亲口所言。可为何这朝歌城的人道之力,竟浓郁到了能压制我等的地步?” 按理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人道气运也该是风雨飘摇,衰败不堪。 可眼前的景象,却与他们的认知截然相反。 这股人道之力,雄浑、凝练,充满了生机与威严,别说衰败了,简直比他们印象中任何一个鼎盛王朝的气运还要强盛三分。 这不合理,完全不合理。 就在二人百思不得其解,几乎要怀疑人生之际,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吱呀——” 厚重的牢门被缓缓推开,几名手持火把的甲士分列两旁,火光涌入,将两道高大的身影投射在湿冷的墙壁上,如同两座不可逾越的山岳。 为首的,正是人王帝辛。 他身着一袭玄色王袍,身形挺拔,面容冷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不带丝毫情感,只是平静地注视着牢中狼狈的二人。 而在他身侧,一位身姿窈窕,容颜绝世的女子,正挽着他的手臂,她便是苏妲己。 妲己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几分审视,在那昏暗的火光下,她的笑容显得有些莫测。 广成子与赤精子心中一凛,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行礼,却被身上那股无形的压力与肉身的剧痛,压得再次跌坐回去。 “你们是什么人?”帝辛的声音响起,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潜入王宫,意欲何为?” 广成子强忍着屈辱与疼痛,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仙风道骨。 “大王,贫道乃昆仑山玉虚宫,元始天尊座下大弟子,广成子。” “贫道赤精子。”一旁的赤精子也连忙自报家门。 “我二人此番前来,绝无歹意。”广成子继续解释道,“只因此地有两位皇子,身负仙缘,与我阐教有师徒之分,我等奉师尊之命,特来引渡,共参大道,日后也好为大王分忧,为大商祈福。”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将拐带皇子之事,说成了天大的机缘。 若是换了寻常君主,听闻是圣人门下前来收徒,怕是早已喜出望外,纳头便拜了。 可帝辛,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 他没信,一个字都没信。 “哦?” 不等帝辛开口,他身旁的妲己却忽然掩嘴轻笑,那双颠倒众生的眸子里,不见半分笑意,只有冰冷的讥诮。 “原来‘引渡’二字,如今是这么用的?本宫还以为,潜入王宫,对皇子花言巧语,是人贩子的行径呢。” 她的话语轻柔,却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广成子与赤精子的脸上。 “你……你这女子,休要胡言!”赤精子又急又怒,“我等乃是堂堂阐教金仙,岂会行那等龌龊之事!” “是吗?”妲己歪了歪头,笑容愈发玩味,“可本宫怎么看,你们都像是想将我大商的两位皇子拐走,送到西岐去,好给那姬发当什么伐商的先锋大将呢?” 轰! 此言一出,广成子与赤精子如遭雷击,彻底呆立当场。 他们骇然地看着妲己,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最不可思议的怪物。 她……她怎么会知道?! 此事乃是天机,是阐教与天道共同定下的封神大计,除了几位圣人与他们这些核心弟子,外人绝无可能知晓! 眼前这个凡人女子,她究竟是谁? 二人的失态,尽数落在帝辛的眼中,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瞬间眯起,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虽然他听不懂什么“伐商大将”,但从这二人的反应来看,妲己的话,显然是戳中了他们的要害。 这两个道士,果然没安好心! “不是的!大王明鉴!”广成子慌了,彻底慌了。 他顾不上什么仙家风范,急声辩解道:“我等只是想收徒,与那西岐……绝无关系!此事乃是天数,是……” 他越说越乱,只觉得浑身冰冷。 他发现,在妲己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注视下,任何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帝辛脸上的最后一丝耐心也消失了。 他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只是看向妲己,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妲己会意,她莲步轻移,缓缓走到牢门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两张写满了惊恐与绝望的脸,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甜美,语气却也愈发森寒。 “大王,臣妾听闻,这世上有些人的骨头,就是那么硬,寻常的审问,怕是问不出什么实话来。”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入广成子与赤精子的耳中,仿佛来自九幽的魔音。 “不过,臣妾倒是知道一种刑具,名为‘炮烙’。” “以铜柱涂油,下加炭火,令罪人于其上行走。那滋味,想来是极销魂的。” 妲己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舔了舔红唇,继续道:“想来,这两位仙风道骨的道长,筋骨定然比凡人坚韧,定能在这铜柱上多走几步。” 话音落下,广成子与赤精子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尽数褪去,变得比牢房的墙壁还要惨白。 炮烙! 如今法力被禁,肉身与凡人无异,若是真被拉去受那炮烙之刑…… 那画面,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们的道心。 “甚好,上炮烙!” 第九十九章 人道反噬 帝辛那一声“上炮烙”,如同九幽阎罗的最终判决,冰冷地回荡在死寂的天牢之内。 话音刚落,沉重的脚步声便自殿外响起,两名身材魁梧如铁塔的甲士,合力抬着一件物事,一步步走了进来。 那是一根丈许长的中空铜柱,铜柱表面被磨得光滑无比,此刻在火把的映照下,反射着幽冷而残酷的光。 铜柱之下,是一个巨大的、盛满了赤红炭火的铁盆,炭火之上,还架着数个巨大的皮囊风箱,显然是为了随时能将烈焰催发到极致。 这东西,甚至还未曾点燃,那股仿佛专为炙烤血肉而生的酷烈与凶戾之气,便已扑面而来,让整个天牢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数分。 这便是炮烙。 一件简单、粗暴,却又足以让任何生灵闻之色变的刑具。 饶是帝辛身旁的侍卫,见惯了生死,此刻看到这东西,也不由得喉头滚动,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广成子与赤精子的瞳孔,在看到这铜柱的刹那,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们是仙,是历经万劫而不磨的阐教金仙,他们见过毁天灭地的阵法,见过湮灭神魂的至宝。 可他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凡人当成一块顽劣的牲畜,要被绑在烧红的铜柱上,活活烤熟。 那种皮肉被烙铁烫得滋滋作响,油脂被烤出,筋骨一寸寸化为焦炭的画面,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便让他们感到一种源自神魂深处的战栗与崩溃。 这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感到屈辱与恐惧!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肉体折磨,而是对他们身为“仙”这个身份的,最彻底、最赤裸的践踏! “不……不要……”赤精子再也维持不住仙人的风范,他的声音都在发颤,魂体几乎要在这极致的恐惧下涣散开来,“我们……我们什么都说!别用这个!求你……” 广成子亦是面如死灰,他死死地盯着那根铜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什么阐教的颜面,什么仙人的尊严,在这一刻,都被那根冰冷的铜柱,烧得一干二净。 然而,帝辛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眼神中没有半分动容。 “晚了。” 他一挥手,那两名甲士便打开了牢门,朝着二人走去。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广成子看着那逼近的甲士,眼中终于被无尽的恐惧与疯狂所取代。 他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再也顾不得什么人道反噬,什么天道因果。 “师弟!拼了!” 轰! 一股与这凡间格格不入的磅礴法力,自他与赤精子的体内轰然爆发! 他们竟是强行燃烧了一部分元神本源,以此为代价,暂时冲破了朝歌城人道气运的压制。 金色的玉清仙光撕裂了黑暗,将整个天牢都映照得一片通明。 那沉重的牢门,那坚固的墙壁,在这股骤然爆发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便被轰成了齑粉。 两道狼狈不堪的流光,以一种近乎亡命奔逃的姿态,自那破碎的天牢中冲天而起,头也不回地朝着朝歌城外遁去。 “想走?” 帝辛看着那两道流光,脸上却无半分意外,反而露出一抹冰冷的讥诮。 他缓缓抬头,望向朝歌的苍穹,声音不大,却仿佛与整座城池的意志融为一体。 “既来了,总得给孤,留下点东西。” “昂——!” 就在广成子与赤精子冲出朝歌城范围,心中刚刚升起一丝劫后余生的狂喜时,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浩荡龙吟,毫无征兆地在他们头顶炸响! 他们骇然抬头。 只见朝歌城上空,那原本无形无质的人道气运,在这一刻竟尽数显化。 无穷无尽的金色气运汇聚成海,最终,凝聚成一条长不知几万丈,身躯凝实无比,鳞甲闪烁着不朽神辉的五爪气运金龙! 那金龙的眼眸,如同两轮金色的太阳,冷漠,威严,不带丝毫情感,死死地锁定了他们。 那是整个人族的气运,是亿万万子民的意志,是人道秩序的最终体现。 在这股威压之下,广成子与赤精子只觉得自己的元神仿佛要被当场碾碎,连动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 下一刻,气运金龙张开了它那足以吞噬日月的巨口。 没有神通,没有法则,只有最纯粹、最霸道的力量。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龙息,如开天辟地的神光,撕裂了长空,瞬间便轰击在了二人身上。 “噗——!” 广成子与赤精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护体的玉清仙光便如镜花水月般寸寸破碎。 二人的仙躯,如同被一座太古神山正面撞中,骨骼碎裂之声不绝于耳,金色的仙血不要钱似的狂喷而出,将天穹都染上了一层凄美的金色。 他们的气息,在这一瞬间萎靡到了极点,道基都差点被这一击直接轰碎。 两人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驾着残破的遁光,头也不回地朝着昆仑山的方向疯狂逃窜,那速度,比来时快了何止百倍。 他们远远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在他们眼中已然化为洪荒凶兽的朝歌城,眼神中只剩下无尽的后怕与恐惧。 “太残忍了……太可怕了……”赤精子的声音都在颤抖,“那纣王……简直不是人!” 广成子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捂着胸口,感受着体内那几乎要将他道行都毁去的霸道龙气,眼中充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骇。 凡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强到这个地步? 殷商的气数,不是将尽了吗? 这跟师尊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将这一幕从头到尾看了个一清二楚,他端起一杯温热的黄泉花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过瘾,当真是过瘾。” 他心中一片舒泰,幸好自己早早便布局,这才间接保全了洪荒人族的元气。 否则,若是任由天道大势发展,人族早已在无数的内耗与纷争中十不存一,哪里还能凝聚出如此强横的人道气运,甚至化出气运金龙,重创两位阐教金仙? “现在,该头疼的,就是那位高坐于玉虚宫的元始天尊了吧?” 苏玄轻呷一口茶,眼神愈发深邃。 “殷商的人道之力如此强横,你又该如何削弱?如何让你那所谓的‘天命之子’,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呢?” 棋局,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第一百章 西岐当兴 自朝歌城那场闹剧脱身,姜子牙带着新收的徒弟武吉,一路风尘仆仆,总算抵达了西岐。 他原以为此行免不了一番盘问与考验,毕竟自己这身份,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可疑。 谁料,刚到城门,便见一队甲胄精良的士卒早已恭候在此,为首之人气宇轩昂,眉宇间自有一股王者之气。 来人一见姜子牙,竟是连身份都未曾核实,便直接翻身下马,快步上前,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激动光芒,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大礼。 “学生姬发,拜见仙长!” 姜子牙懵了。 他看着眼前这位态度谦卑到近乎谄媚的西伯侯之子,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八卦道袍,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剧本不对啊! 他哪里知道,姬发早已得了昆仑仙人的梦中授意,言明今日将有天命之人,辅他成就大业的国师相父,自东方而来。 故而,姬发是越看姜子牙越顺眼。 瞧瞧这仙风道骨的模样,瞧瞧这饱经风霜的从容,尤其是那双深邃得仿佛能看穿三界未来的眼眸…… 高人!这绝对是师尊派来的高人! 武吉在一旁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悄悄拉了拉自家师父的衣角,压低了声音:“师父,您……您跟这西岐的公子认识?” 姜子牙回过神来,心中已是乐开了花。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未来的周武王,脑子似乎不太好使,但正是因为不好使,才好忽悠啊!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这等好事哪里去找? 他干咳两声,立刻端起了架子,原本因长途跋涉而略显疲惫的身形瞬间挺拔,眼中精光一闪,高深莫测地道:“公子不必多礼。贫道姜尚,奉师尊元始天尊之命,特来辅佐明主,代天封神。”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落在姬发耳中,却不啻于九天惊雷。 元始天尊! 那可是三清之一,阐教的掌教圣人! 这位姜尚仙长,竟是圣人亲派的弟子! 姬发心中那最后的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看向姜子牙的眼神愈发敬畏,连忙将其迎入府中,奉为上宾。 待屏退左右,姬发再次恭敬地请教:“敢问仙长,何为代天封神?” 姜子牙呷了一口香茗,心中早已打好了腹稿,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 声音中带着一股悲天悯人的沧桑,准备先拉踩一波。 “公子可知,当今朝歌,是何等光景?” 他将袖袍一拂,仿佛眼前铺开了一副人间炼狱的画卷。 “那纣王帝辛,昏聩无道,沉迷酒色,宠幸妖妃苏氏,终日不理朝政。” “更为甚者,他竟大兴土木,耗尽国库,强征万民,于朝歌城外修筑那劳民伤财的鹿台,只为博美人一笑。一时间,天下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哀鸿遍野。” “此等暴君,早已失了人心,逆了天意。我大商……气数已尽矣!” 这一番话说得是声情并茂,捶胸顿足,仿佛他亲眼所见一般。 姬发听得是心神摇曳,义愤填膺。 尤其是听到“妖妃”、“鹿台”这些字眼,更是与他从各路诸侯那里听来的传闻不谋而合,对姜子牙的话,信了十成十。 姜子牙见火候差不多了,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姬发,声音陡然变得激昂起来。 “天道循环,有亡必有兴。殷商气运既衰,必有圣主自西方而出,取而代之,以安天下,以救万民!” “贫道此番下山,便是要顺应天命,辅佐公子,推翻那无道昏君,还这朗朗乾坤一个太平盛世!”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连消带打,又捧又拉,直接把姬发给说得热血沸腾,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披王袍,君临天下,万民朝拜的景象。 什么西伯侯,什么臣子本分,在这一刻全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霍然起身,对着姜子牙,郑重无比地深深一拜。 “仙长之言,如醍醐灌顶,令姬发茅塞顿开!自今日起,姬发愿拜先生为相父,总领西岐军政大事,但凭先生驱策!” 姜子牙心中狂喜,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公子既有此心,贫道自当倾力相助。” 然而,就在这君臣相得,气氛正好之际。 “唳——!” 一声清越、高亢,充满了神圣与祥瑞气息的凤鸣之声,毫无征兆地自殿外传来,穿云裂石,响彻了整个西岐城。 姜子牙闻声,先是一愣,随即掐指一算,脸上瞬间被无法抑制的狂喜所取代。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城外的祁山方向,声音都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天意!此乃天意啊!” “凤鸣岐山,周室当兴!公子,你果然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啊!” 姬发本就处于极度的亢奋之中,被姜子牙这么一煽动,更是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被天命的光环笼罩,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好!好一个凤鸣岐山!” 他双目放光,在殿内来回踱步,越想越是兴奋,越想越觉得此事意义非凡。 这可是凤凰啊!传说中的祥瑞之鸟! 它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自己拜了相父之后出现,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老天爷都在为他点赞! 一时间,姬发只觉得豪情万丈,一股“天下我有”的雄心壮志自心底喷薄而出。 他猛地停下脚步,大手一挥,对着殿外的甲士,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命令。 “来人!速速给本公子点齐三千精锐,带上最好的弓箭手与捕网!” “立刻前往祁山,将那只凤凰给本公子抓回来!” “此等祥瑞,合该为我西岐所有!待擒来此鸟,便是我西岐挥师东进,一举覆灭殷商暴君之日!”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满堂的文武官员,一个个张大了嘴巴,面面相觑,仿佛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就连刚刚还在为“凤鸣岐山”而沾沾自喜的姜子牙,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住了。 他看着姬发那副理所当然、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这明主,好像……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好忽悠一点。 这叫什么事儿啊! 第一百零一章 抓凤凰 姬发那一声令下,整个西伯侯府的大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满堂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跟被九天神雷劈中了天灵盖似的,呆立当场,表情凝固,仿佛一尊尊被施了定身法的泥塑。 抓凤凰? 公子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说胡话呢? 那可是凤凰啊!自开天辟地以来,便与龙、麒麟并称的祥瑞圣兽,是天地间至高无上的先天生灵! 别说抓了,寻常人能见上一面,都得是祖坟上长出通天建木,冒了万丈青烟的滔天福缘。 现在,您老人家张口就要点齐三千精锐,把这等祥瑞给“抓”回来? 您当那是后山林子里迷路的野鸡吗? 就连刚刚还在为“凤鸣岐山”而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终于抱上了一条金大腿的姜子牙,脸上的笑容也彻底僵住了。 他看着姬发那副理所当然、意气风发的模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这明主,好像……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好忽悠亿点。 这已经不是好忽悠了,这简直是缺心眼啊! 他干咳两声,连忙上前一步,试图将这已经脱缰的野马往回拽一拽:“公子,万万不可!凤凰乃是天地祥瑞,神圣不可侵犯。它既鸣于岐山,便是我西岐之福,我等只需心怀敬畏,日日朝拜即可,万不可生出亵渎之心啊!” 他这番话说得是苦口婆心,晓之以理。 然而,姬发此刻正处于极度的亢奋之中,脑子里全是“天命所归”、“真龙天子”的弹幕,哪里听得进半句劝。 他大手一挥,非但没有听从,反而更加理直气壮地反驳道:“相父此言差矣!正因其是祥瑞,才更应该请回我西伯侯府!如此,方能让我西岐的万千子民,一同瞻仰凤凰天威,凝聚我西岐之心!” “相父试想,待那神鸟立于我侯府殿前,五彩神光普照西岐,到那时,天下何人不知我姬发乃是天命所归?我西岐,才是真正的天下正统!”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万民跪伏,高呼“公子圣明”的景象。 姜子牙听得眼角直抽抽,心里把元始天尊骂了不下八百遍。 老师啊老师,您当初就不能给我换个脑子正常点的明主吗? 这货的脑回路,简直比昆仑山下那条盘山道还曲折。 他深吸一口气,还想再劝,可姬发早已等不及了。 “来人!还愣着做什么?速速点兵!弓箭手、捕网、绳索,能带的都给本公子带上!今日,我便要让这天下人都看看,何为天命!” 殿外的甲士们面面相觑,虽然觉得这命令离谱到了极点,但终究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轰然应诺,转身前去准备。 一时间,整个西伯侯府都动了起来。 三千名甲胄精良的锐士迅速集结,一个个手持长戈,背负强弓,腰间还缠着几圈用千年冰蚕丝混着金精打造的特制捕网。 那架势,不像是去请祥瑞,倒像是要去围剿什么绝世凶兽。 姜子牙看着这荒唐的一幕,只觉得一阵心力交瘁。 他知道,现在再说什么都没用了。这头被天命冲昏了头脑的犟牛,不撞上南墙是绝对不会回头的。 “唉……”他长叹一声,也只能跟了上去。 他倒不是担心姬发真能把凤凰怎么样,他是怕姬发这通骚操作,惹怒了那先天生灵,降下什么神罚,到时候别说兴周灭商了,整个西岐都得跟着遭殃。 一行人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地朝着城外的祁山进发。 祁山,乃西岐祖脉所在,山势雄奇,灵气充沛。 越是往上,空气便愈发清新,天地间的灵气也愈发浓郁。 然而,当他们一行人抵达祁山之巅时,那股清新之气,却骤然化作了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 只见山巅之上,一株巨大无比的梧桐古树亭亭如盖,华光流转。 树冠之上,一只体型优美,羽翼流光溢彩,神圣到了极点的五彩凤凰,正静静地栖息着。 她没有释放任何法力,仅仅是存在于那里,那股源自先天生灵的血脉威压,便如同一座无形的太古神山,狠狠地压在了所有人的神魂之上。 “扑通!扑通!” 三千精锐,在这股天威面前,脆弱得如同蝼蚁。 他们一个个脸色煞白,双腿发软,手中的兵器“当啷啷”掉了一地,连站立都成了奢望,成片成片地跪倒在地,神魂都在这股威压下瑟瑟发抖,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这便是先天生灵之威,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唯有姬发与姜子牙,尚能勉强站立。 姬发是因其身负西岐气运,又有未来人主的一丝命格护体,这才没有当场出丑。 而姜子牙,则是纯粹靠着昆仑山玉虚宫的道法底子,以及那根打神鞭中蕴含的一丝天道之力在硬撑。 即便如此,两人也是面色凝重,额上冷汗涔涔。 姜子牙心中更是叫苦不迭,他悄悄拉了拉姬发的衣角,声音都在发颤:“公……公子,看到了吧?此乃神威,非我等凡人所能冒犯,我们……我们还是快些退下吧。” 然而,姬发此刻非但没有半分惧意,那双眼睛反而亮得吓人,充满了无尽的狂热与占有欲。 在他看来,这凤凰越是强大,便越能证明他这位“天命之主”的眼光与不凡。 “好!好神鸟!果然不凡!” 姬发深吸一口气,竟强行顶着那恐怖的威压,上前一步,扯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梧桐树上的凤凰,耀武扬威地大喊道: “呔!那树上的五彩大鸟听着!本公子乃是西岐之主,未来的天下共主,姬发!今见你颇有灵性,特来请你下山,随我返回侯府,共享人间富贵,护佑我西岐万年太平!还不速速下来,随我回府!” 他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回音在山谷间隆隆作响。 姜子牙听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当场昏死过去。 完了。 这下是真完了。 这傻子,是真把凤凰当野鸡了。 山巅之上,元凤缓缓睁开了她那双高贵而漠然的凤眸。 她看着下方那群如同蝼蚁般跪伏在地的人类,又看了看那个正指着自己,满脸狂热与愚蠢的青年,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冰冷。 区区凡人,竟敢对她如此不敬? 她正准备降下一道神火,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尽数化为飞灰,以儆效尤。 就在此时,一个平淡、悠远,仿佛来自九幽地脉最深处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心底响起。 “元凤,陪他们玩玩,先好好刁难一下,再跟他们回去。” 元凤一愣。 是主人的声音! 第一百零二章 殷商卧底 元凤瞬间领会了苏玄的意图,心中那点被凡人冒犯的不快,早已被一股即将登台唱戏的兴奋感所取代。 她清了清嗓子,缓缓自那梧桐树上站起,舒展了一下那流光溢彩,遮天蔽日的华美羽翼。 轰! 一股比之前更为恐怖,也更为凝实的神圣威压,如海啸般轰然降临。 山巅之上,除了姬发与姜子牙,其余的三千甲士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被这股威压直接压得昏死过去。 姜子牙更是闷哼一声,只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快被这股威压给挤出体外,他连忙催动玉虚仙法,这才勉强稳住身形,但脸色已然煞白如纸。 他心中骇然,这凤凰,比他想象中还要恐怖万倍!这绝对是准圣级别的存在! 姬发亦是身形剧震,若非有西岐人主气运护体,他恐怕早已步了那些甲士的后尘。 即便如此,他也感觉自己仿佛扛着一座太古神山,双腿都在微微颤抖,骨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凡人。” 一个清冷、高傲,仿佛来自九天之上,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在姬发与姜子牙的心底响起。 “你可知,你在与何等存在说话?” 姬发强忍着那足以碾碎神魂的威压,咬着牙,眼中依旧是那份不屈的狂热:“我自然知道!你是祥瑞,是神鸟!正因如此,你才该归我西岐所有!” 元凤听着他这番蠢话,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脑子,当真是被门夹过。 她心中虽在发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高冷的神情,凤眸之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不屑”。 “归你所有?凭什么?” “就凭我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未来的天下共主!”姬发昂着头,仿佛这几个字能给他带来无穷的力量。 “天命?”元凤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那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讥诮,“天命,可不是靠嘴说的。” 她话锋一转,那双高贵的凤眸扫过姬发,仿佛在审视一件货物。 “也罢,本座沉睡万古,也有些腻了。既然你说你是天命之主,那便给本座一个随你下山的理由。” 姬发闻言大喜,以为对方被自己的王霸之气所折服,连忙道:“神鸟但说无妨!只要我姬发能做到,定然万死不辞!” “本座自混沌中诞生,见惯了神宫仙阙,早已厌倦了这山野的清苦。”元凤缓缓开口,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与“挑剔”。 “你若想让本座随你下山,倒也简单。” “你需在西岐城中,为本座修筑一座‘凤鸣楼’。” “此楼,要高九十九丈,上可摘星辰,下可览八荒。楼体需以万年金丝楠木为梁,千年沉香木为柱,辅以东海暖玉铺地,西山美玉为瓦。楼内,要悬挂九千九百九十九颗夜明珠,以代星辰;要燃万载不灭的东海鲛人油,以作灯火。楼外,需引来九天清泉,环绕成池,池中遍植七彩仙莲。每日,需以晨间第一滴甘露为饮,以千年灵芝、万年仙果为食……” 元凤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要求,每一个要求,都奢侈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中暗自得意。 主人这一招,当真是妙啊! 这不就是当初那九尾狐引诱帝辛修筑鹿台的翻版吗? 只是,如今的主角,从妖妃换成了她这位“祥瑞”。 一个是为了满足私欲,一个是为了“彰显天命”,听起来,后者可比前者高大上多了。 但其本质,都是一样的——劳民伤财,耗空国库,败坏气运! 她倒要看看,这位自诩为“天命之主”的姬发,会作何选择。 姬发听着这一连串的要求,脸上的狂喜之色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呆滞。 他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基本的算术还是会的。 这又是金丝楠木,又是东海暖玉,又是万年仙果的……这哪里是建楼?这分明是在用金山银山堆砌一座宫殿啊! 别说他西岐,就是把他爹西伯侯姬昌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他犹豫了,那份狂热的冲动,在冰冷的现实面前,终于冷却了几分。 而一旁的姜子牙,在听完元凤的要求后,那张本就煞白的脸,更是瞬间变得惨绿。 他想也不想,立刻上前一步,对着姬发急声劝阻:“公子,万万不可答应!万万不可啊!” “此举劳民伤财,祸国殃民之举!我西岐励精图治,休养生息数十年,方有今日之积累,若是答应了她,这数十年的心血,将消耗大半,甚至毁于一旦啊!” “届时,民心尽失,国库空虚,还谈何兴周灭商?只怕不等我们东进,西岐便要自取灭亡了!” 姜子牙这番话,说得是声泪俱下,痛心疾首,完全是出于一个“相父”的职责。 然而,他这番忠言,落在元凤耳中,却成了最好的攻击靶子。 “聒噪!” 元凤凤眸一寒,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她猛地一扇翅膀,一股看似轻柔,实则蕴含着无上伟力的罡风,瞬间刮起。 姜子牙只觉得一股无可抵挡的巨力袭来,他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被这股罡风狠狠地扇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后,重重地砸在了百丈之外的一块巨石上,当场便喷出一口老血,险些昏死过去。 “哼!”元凤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姬发,声音中充满了神圣的威严与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此人,乃是妖道!” 她指着远处生死不知的姜子牙,声音冰冷。 “他言语之间,处处维护那殷商暴君,将你这天命之主与那无道昏君相提并论,其心可诛!” “更为甚者,”元凤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惊雷,在姬发脑海中炸响,“本座观其气运,与那朝歌的国运隐有纠缠!此人,不久之前,甚至还在朝歌城中,做过那殷商的丞相!” “姬发,你竟引一妖道为相父,更让一殷商卧底,执掌你西岐军政。如此识人不明,愚蠢至极,还敢妄称什么天命之主?” 轰! 姬发彻底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只神威凛凛的凤凰,又看了看远处那趴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姜子牙,脑子里一片空白。 妖道? 卧底? 做过殷商的丞相? 这……这怎么可能?! 可这话,是从祥瑞神鸟的口中说出来的,那还能有假? 一时间,所有的疑惑、愤怒、羞恼、以及被欺骗的屈辱,如火山般在他心中轰然爆发! 他想起了姜子牙初来乍到时,那副故作高深的模样。 想起了他口中那套“代天封神”的说辞。 想起了他对自己这位“明主”的种种吹捧。 原来……全都是假的! 全都是为了骗取自己的信任,潜伏进西岐,窃取军政大权的阴谋! “姜尚——!” 姬发仰天发出一声充满了无尽愤怒与杀意的咆哮,那双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你!该!死!” 第一百零三章 再度入狱 姬发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万口大钟同时敲响,嗡嗡作响,一片混乱。 愤怒、羞辱、以及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刺痛,如三江倒灌,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死死地盯着远处那滩烂泥似的姜子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张英俊的面庞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显得有些狰狞。 “好,好一个姜尚!好一个相父!”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仿佛淬着九幽的寒冰。 他终于想明白了。 怪不得这老道一见面就对自己百般吹捧,说什么“天命所归”,说什么“真龙天子”,把自己哄得晕头转向。 怪不得他对自己拜相的请求,答应得那般干脆利落。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他根本不是什么昆仑仙长,而是殷商派来的卧底! 其目的,就是要潜入西岐,窃取大权,从内部瓦解他这颗眼中钉,肉中刺! 而自己,竟然还傻乎乎地将其奉为上宾,引为心腹,甚至将整个西岐的军政大事都托付于他! 这是何等的愚蠢!何等的耻辱! 姬发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后怕,一股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若非今日得神鸟“玄凤”指点,勘破了这老贼的阴谋,后果简直不堪设设想! 他猛地转过身,对着那悬浮于半空,神威凛凛的元凤,郑重无比地深深一拜,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狂热。 “多谢玄凤祥瑞指点迷津!姬发愚钝,险些误信奸佞,酿成大错!祥瑞一来,便为我西岐铲除奸邪,拆穿殷商的阴谋,真乃我西岐之福,社稷之幸啊!” 他此刻看向元凤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占有,而是如同信徒仰望神明般的虔诚与崇拜。 元凤心中早已乐开了花,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清冷高傲的模样,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至于祥瑞方才所说的‘凤鸣楼’……”姬发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坚定与决然,“姬发,即刻便下令修筑!莫说一座凤鸣楼,便是十座、百座,只要能让祥瑞满意,能让西岐百姓瞻仰祥瑞天威,姬发便是耗尽家财,也在所不惜!” 他此刻已经完全将修筑凤鸣楼,当成了一项凝聚民心,彰显天命的“政治任务”。 什么劳民伤财,什么耗空国库,在“铲除卧底”、“祥瑞护佑”的巨大功绩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元凤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缓缓收敛了神威,化作一道五彩流光,落在了姬发的肩头,姿态亲昵,仿佛已经认可了他这位“天命之主”。 姬发只觉得一股温润祥和的气息自身体传来,方才被神威压迫的疲惫与不适一扫而空,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他心中更是大喜,只觉得这便是祥瑞的赐福。 他不再迟疑,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山下走去。 当他走到那奄奄一息的姜子牙面前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厌恶与杀机。 “来人!”他冷喝道,“将这殷商的奸细,给本公子绑了!用最粗的囚天索,捆得结结实实,押回大牢,严加看管!” 几名亲卫闻言,虽心中不解,却也不敢多问,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那本就重伤的姜子牙像捆粽子一样捆了起来,粗暴地拖拽着,跟在队伍后面。 姜子牙此刻悠悠转醒,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胸口更是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还没搞清楚状况,便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成了阶下之囚。 他看着姬发那冰冷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他肩头那只姿态优雅的五彩凤凰,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只是说了句实话,劝他不要劳民伤财,怎么就成了奸细了? 然而,无人给他解释。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返回西岐城。 当西岐的百姓们看到自家公子爷的肩头,竟然真的站着一只传说中的凤凰时,整个西岐城,瞬间沸腾了! “天呐!是凤凰!真的是凤凰!” “公子爷竟然真的将祥瑞请回来了!这……这是何等的神威!” “凤鸣岐山,周室当兴!古语诚不欺我!我西岐,必定大兴啊!” 无数百姓自发地涌上街头,跪倒在地,朝着姬发的方向疯狂叩拜,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汇聚成一股磅礴的愿力,冲破了云霄。 “公子威武!西岐万年!” 姬发骑在马上,肩立神鸟,俯瞰着下方那一张张狂热而崇拜的脸庞,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欢呼,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与豪情自心底喷薄而出。 他挺直了胸膛,只觉得自己此刻便是这方天地唯一的主角。 他果然没有看错! 玄凤就是祥瑞! 她一来,不仅揭穿了殷商的卧底,更是瞬间便凝聚了整个西岐的民心! 这,便是天命! 他心中得意,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君主应有的威严与从容,不时地对着下方的百姓挥手致意,引来一阵又一阵更为狂热的欢呼。 …… 阴暗,潮湿的天牢。 姜子牙被丢在一个角落,身上的囚天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捆得更紧了。 那绳索之上,似乎还被谁加持了某种禁制,让他连一丝法力都无法调动。 他此刻,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老头,并无二致。 “吱呀——” 厚重的牢门被缓缓推开,姬发在一众甲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子牙,那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说吧。”姬发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审判的意味,“你潜入我西岐,究竟有何目的?那纣王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愿为他卖命?” 姜子牙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荒谬感,他抬起头,看着姬发那张写满了“我已看穿一切”的脸,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公子,贫道……贫道真是奉了师尊元始天尊之命,前来辅佐你的啊!”他试图做最后的解释。 “还敢狡辩!”姬发勃然大怒,他猛地上前,一脚狠狠地踹在姜子牙的胸口。 “噗——” 姜子牙本就重伤,如何经得起这一脚,当场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到了现在,你还想用那套说辞来诓骗本公子?”姬发眼中杀机毕露,“你当真以为,本公子还是当初那个任你愚弄的傻子吗?” 他缓缓蹲下身,凑到姜子牙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来自九幽的魔音。 “本公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老老实实地交代,你来西岐的目的,还有殷商在西岐安插的其他所有卧底,以及他们的全部计划。” “否则……”姬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残忍的笑意,“本公子不介意让你尝尝,我西岐大牢里,那一百零八种,能让仙人都开口的刑具。” 第一百零四章 严刑逼供 西岐大牢,阴暗潮湿得能拧出水来,空气中混杂着霉草与干涸血迹的腥气,令人作呕。 姜子牙被绑在冰冷的刑架上,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 皮鞭抽出的血痕纵横交错,烙铁烫出的焦痕散发着皮肉烧焦的古怪气味,森白的骨茬甚至从几处翻卷的皮肉中刺出。 这些天来,他尝遍了西岐大牢里能叫得上名号的刑罚。 然而,无论狱卒如何折磨,他始终咬紧牙关,重复着同样的话。 “贫道姜尚,奉师尊元始天尊之命,前来辅佐西岐,绝非殷商奸细!” 他那张曾经仙风道骨的脸,此刻肿胀得如同发面馒头,声音嘶哑,却依旧透着一股宁折不弯的执拗。 这份硬气,落在姬发眼中,却成了冥顽不灵的最好佐证。 “还嘴硬?”姬发负手立于牢门前,看着那滩烂泥似的姜子牙,眼中满是冰冷的讥诮,“不愧是帝辛那暴君派来的卧底,这骨头,倒是和他一样又臭又硬。” 他挥了挥手,身后两名亲卫立刻会意,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一阵沉重而刺耳的金属拖拽声自甬道深处传来。 两名身形魁梧如铁塔的甲士,合力抬着一件物事,一步步走了进来。 那是一根丈许长,水桶粗细的中空铜柱,表面被磨得光滑无比,在昏暗的火把映照下,反射着幽冷而残酷的光。 铜柱之下,是一个巨大的铁盆,里面盛满了烧得赤红的木炭,炭火旁还架着几个巨大的皮囊风箱,显然是为了随时能将烈焰催发到极致。 这东西,甚至还未曾点燃,那股仿佛专为炙烤血肉而生的酷烈与凶戾之气,便已扑面而来,让整个天牢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数分。 姜子牙的瞳孔,在看到这铜柱的刹那,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姬发缓步上前,绕着那铜柱走了两圈,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他用马鞭轻轻敲了敲冰冷的铜柱,发出“当当”的脆响。 “相父,可认得此物?”他侧过头,看着姜子牙,眼神戏谑,“此物名为‘炮烙’,乃是你家主子,那殷商暴君帝辛的得意之作。据说,只需将人绑于其上,稍加炭火,便能让其皮肉滋滋作响,油脂尽出,筋骨寸寸化为焦炭,那滋味,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姬发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条最阴冷的毒蛇,顺着姜子牙的耳朵,钻进了他的神魂深处。 “既然相父如此忠心,不肯吐露半个字,那便让本公子开开眼,让你尝尝自家主子发明的刑具,看看是你这张嘴硬,还是这烧红的铜柱更硬!” 姜子牙闻言,只觉得一股无法抑制的寒意自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再也维持不住仙人的风范,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恐惧”的神色。 他不是怕死,修道之人,早已看淡生死。 可这炮烙之刑,已经超脱了死亡的范畴,那是一种将生灵的尊严与肉体,用最残忍、最直接的方式,一点点碾碎、焚尽的极致折磨。 那种皮肉被烙铁烫得滋滋作响,油脂被烤出,最终化为一截人形焦炭的画面,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便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神魂深处的战栗与崩溃。 他毫不怀疑,以姬发此刻的疯狂,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姬发!你……你这个蠢货!你枉为西伯侯之子,枉读圣贤之书!” “住口!”姬发勃然大怒,他猛地上前,一脚狠狠地踹在姜子牙的胸口。 “噗——” 姜子牙本就重伤,如何经得起这一脚,当场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到了现在,你还敢教训本公子?”姬发眼中杀机毕露,他一把揪住姜子牙的头发,将他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凑到自己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本公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来人!”他转头对着狱卒怒吼,“生火!给本公子把这铜柱烧得通红!” “是!” 两名狱卒立刻上前,拉动那巨大的皮囊风箱。 “呼——呼——” 风箱鼓动,炭盆中的火焰瞬间蹿起数尺高,那恐怖的高温让空气都开始扭曲,整个牢房变得如同蒸笼一般。 冰冷的铜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起一层诡异的暗红色。 姜子牙是真的怕了。 他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那股金属被烧红的独特气味,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足以将他魂魄都烤干的恐怖热浪。 这一刻,什么阐教的颜面,什么师尊的任务,什么名节骨气……全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跟活命比起来,那些算个屁!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姜子牙再也撑不住了,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与崩溃。 姬发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他挥了挥手,示意狱卒停下。 牢房内再次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与姜子牙粗重的喘息声。 “早这么识相,不就少受许多皮肉之苦了?”姬发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姜子牙大口地喘着气,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不敢再有丝毫隐瞒,将自己早已想好的那套说辞,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我……我确实是殷商派来的……那暴君帝辛,听闻西岐近年来国力日盛,兵强马壮,心中忌惮,又恐贸然出兵会引得天下诸侯非议……” “于是,他便派我前来,伪装成昆仑仙长,骗取公子的信任,意图窃取西岐的军政大权,打探西岐的国力虚实,为日后大军东出,寻找时机……” 这番话说得是半真半假,既承认了自己是“卧底”,又将阐教的真实目的完美地隐藏了起来,只将一切都推到了帝辛的头上。 姬发听完,非但没有怀疑,反而愈发得意。 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自负与狂傲。 他看着瘫在刑架上,死狗一般的姜子牙,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挥了挥手。 “将他给本公子看好了,暂时别弄死,这老东西,日后或许还有用处。” 说罢,他便背着手,哼着小曲,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间让他心情愉悦的牢房。 ……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将这一幕从头到尾看了个一清二楚,他端起一杯温热的黄泉花茶,看着镜中那被吓得屁滚尿流,此刻正瘫在刑架上瑟瑟发抖的姜子牙,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姜子牙……太惨了。” “不过,这姬发,也真是个活宝。” 苏玄摇着头,只觉得这出大戏,比他想象中还要精彩几分。 第一百零五章 武吉拜太师 姬发自大牢而出,只觉神清气爽,连带着看这西岐的天空,都觉得比往日蓝了几分。 他又一次挫败了帝辛的阴谋,这份无与伦比的成就感,让他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回到侯府,他正准备将此事昭告百官,以彰显自己的英明神武,却见一名亲卫匆匆来报。 “公子,姜相父的弟子武吉,正在殿外求见。” “武吉?”姬发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一抹讥诮的冷笑,“他来做什么?莫不是来为他那奸细师父求情的?” 他如今对姜子牙一系的人,没有半分好感。 “让他进来。”姬发大马金刀地坐回主位,端起一杯香茗,准备好好欣赏一下这师徒情深的戏码,再将此人一并打入大牢。 片刻之后,武吉一身布衣,大步流星地走入殿中。 他一见姬发,二话不说,直接纳头便拜,声音洪亮,充满了发自肺腑的崇敬。 “武吉,参见公子!公子慧眼如炬,洞察奸邪,为我西岐铲此大害,真乃天佑我主,社稷之幸啊!” 这一通马屁拍得又响又亮,姬发听得心中舒坦,脸上的冷意也淡了几分,只是依旧端着架子,呷了口茶。 “你此来,不是为了给你师父求情的?” “求情?”武吉闻言,脸上露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公子说笑了!那姜尚身为阐教门徒,竟甘为殷商走狗,潜入我西岐,意图不轨!此等不忠不义之辈,人人得而诛之!武吉早已羞于与之为伍,恨不得亲手了结了他,又怎会为他求情?”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大义凛然。 姬发彻底愣住了,他看着武吉那张写满了“忠诚”的脸,心中那点戒备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好奇。 “那你此来,所为何事?” 武吉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直起身,神秘一笑,压低了声音。 “公子,武吉此来,是为恭贺公子,得了一桩天大的好处!” “哦?”姬发来了兴致。 武吉上前两步,凑到姬发身边,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那模样,像极了一个正在怂恿东家干坏事的狗头军师。 “公子您想,那姜子牙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阐教门人,如今又亲口画押,承认自己是殷商派来的奸细。这说明什么?”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姬发皱眉思索片刻,眼中一亮:“说明……他阐教识人不明?” “非也!”武吉摇了摇头,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弧度,“这说明,他阐教,竟敢派奸细来我西岐!这罪名,可就大了去了!”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那高高在上的元始天尊,脸面何存?他阐教标榜的玄门正宗,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届时,他阐教为了堵住我西岐的嘴,为了保住这天大的颜面,该拿出多少好处来?” 武吉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道惊雷,在姬发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呆呆地看着武吉,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对啊!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自己光顾着为挫败了帝辛的阴谋而沾沾自喜,却忽略了这背后更大的利益! 敲诈阐教! 这念头一生出来,就像野草般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阐教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圣人道场!门下弟子个个法力高强,宝贝众多。 随便从指甲缝里漏出点东西,都够他西岐吃得满嘴流油了! “妙!妙啊!” 姬发猛地一拍大腿,霍然起身,他看着武吉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欣赏与狂热,那热度,甚至超过了他当初看姜子牙的时候。 “武吉!你这脑子,比那姜尚好用百倍!他姜尚只会给本公子添堵,而你,却能为本公子分忧,化腐朽为神奇!好!当真是好!” 他激动地在殿内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越想越觉得武吉简直是上天赐给他的福星。 什么狗屁相父,跟武吉一比,简直就是个废物! 一时间,姬发只觉得豪情万丈,他猛地转身,握住武吉的肩膀,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郑重。 “自今日起,你便是我西岐的太师!位在百官之上,军政大事,皆可参与!” “啊?”武吉故作惊讶,随即脸上涌起无尽的感动与惶恐,连忙推辞,“公子,万万不可!武吉一介草民,何德何能……” “本公子说你可以,你就可以!”姬发大手一挥,霸气侧漏,“此事就这么定了!” 武吉这才“勉为其难”地接受,对着姬发再次拜倒,声音激动得都有些颤抖。 “公子知遇之恩,武吉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非是武吉聪慧,实乃公子神威盖世,天命所归,连奸邪之辈的阴谋都能为您所用,化为我西岐的臂助!此乃天意啊!” 又是一通天花乱坠的马屁,拍得姬发通体舒泰,龙心大悦。 他亲自扶起武吉,两人相视一笑,只觉得彼此是如此的志同道合,简直是相见恨晚。 “太师,你既有如此大才,本公子这里,还有一桩要事,想托付于你。”姬发此刻对武吉已是信任到了极点。 “公子但凭吩咐!” “那玄凤祥瑞之事,你也知晓。本公子已决意,在城中为祥瑞修筑一座‘凤鸣楼’,以彰天命,以安民心。”姬发说得一脸肃穆,“此事关乎我西岐国运,非同小可,交予旁人,我实不放心。思来想去,唯有太师你,能担此重任!” 凤鸣楼? 武吉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虽是山野樵夫出身,却不是傻子。 这等由公子亲自下令,关乎“祥瑞”的浩大工程,那得是多大的肥差? 其中的油水,怕是比渭水河里的水还多! 他心中狂喜,面上却是一片肃穆与决然,对着姬发郑重一拜。 “公子放心!武吉定当竭尽所能,为祥瑞修筑一座冠绝天下,足以流传千古的无上神楼!楼不成,武吉提头来见!” “好!有太师此言,本公子就放心了!” 姬发大笑,只觉得今日真是双喜临门,人生得意,莫过于此。 ……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将这一幕从头到尾看了个一清二楚,他端起一杯温热的黄泉花茶,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姬发,当真是个活宝。 赶走了个半吊子的姜子牙,却引来了一头真正的恶龙。 武吉可是烛龙转世,一肚子坏水,最擅长背后捅刀子,而且贪财的本性更是刻在了骨子里。 让他去修凤鸣楼? 苏玄几乎可以预见到,那西岐的国库,怕不是要被他给一层层地扒下来,连块砖头都不会剩下。 “有趣,当真是有趣。” 苏玄摇着头,呷了口茶,眼中的笑意,愈发浓厚。 第一百零六章 魔童哪吒 西岐的风云变幻,于苏玄而言,不过是漫长修行岁月中的一抹调剂。 他收回目光,心神再次沉入那恒古不变的签到与修行之中。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九泉真髓液!】 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中响起,其道韵之精纯,竟引动了整个九幽地脉的轻轻共鸣。 苏玄豁然睁眼,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的喜色。 只见一滴约莫拇指大小,通体呈玄黄色,却又散发着七彩宝光的奇异液体,静静地悬浮于他面前。 这并非寻常之物,乃是九幽地脉的最深处,那条贯穿了整个阴冥世界的幽冥黄泉,历经亿万载的沉淀与冲刷,方能凝聚出的一滴本源精华。 其内蕴含的,是最纯粹的地道法则与轮回真意,对任何修行此道的生灵而言,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无上至宝。 “好宝贝!” 苏玄眼中满是赞许,不再迟疑,张口一吸,便将那滴九泉真髓液吞入腹中。 轰! 一股浩瀚无边,却又温润如玉的本源能量,瞬间在他体内炸开。 那并非狂暴的冲击,而是一种源自大道根源的滋养与填充。 他那早已与九幽大道深度契合的圣人之躯,仿佛在这一刻被注入了最后的灵魂,每一寸血肉,每一个念头,都在欢欣地与这股本源之力交融、升华。 他所修行的《神魔太阴诀》自行运转,将这股庞大的能量尽数转化为自身修为。 圣人中期的那层壁垒,在这股精纯能量的冲刷下,被毫不费力地推动着,一路高歌猛进。 最终,当最后一丝真髓液被彻底炼化,苏玄的修为,稳稳地停在了圣人中期巅峰之境! 距离圣人后期,也只剩下临门一脚的距离。 “不错。” 他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磅礴伟力,心中一片舒泰。 也就在此时,他心有所感,目光望向了道场的一处角落。 那里,彩凤正盘膝而坐,周身五彩神光大盛,一股远超大罗金仙的恐怖威压,自她身上轰然爆发,席卷了整个道场。 她那双清冷的凤眸豁然睁开,其中仿佛有日月星辰在生灭。 准圣! 得了苏玄赐下的诸多灵根与功法,又在这九幽之地苦修无数岁月,这位曾经的凤族公主,终于也迈过了那道天堑,成就了准圣之尊。 苏玄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如今的班底,当真是愈发雄厚了。 鬼母、烛龙、神逆、始麒麟、元凤,四兽,再加上新晋的彩凤,这便是足足八位准圣级别的强者。 而他们之下的八位核心属下,如龙族的敖烈、麒麟族的麟崖等,如今也尽数突破到了大罗金仙之境。 其中,敖烈与麟崖二人,更是凭借着自身强横的跟脚与苏玄的重点培养,修为已至大罗后期,距离准圣也只有一步之遥。 这等恐怖的势力,放眼整个洪荒,恐怕也只有那几个圣人道统能与之媲美。 甚至,在顶尖战力的数量上,犹有过之。 “阐教、截教……便是你们,怕也凑不出我这般豪华的阵容吧?”苏玄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心中豪情万丈。 他如今,总算有了与那高高在上的天道,真正掰一掰手腕的底气。 心情大好之下,苏玄再次施展出镜花水月神通,想要看看如今的洪荒,又是何等光景。 水镜之中,光影流转,最终定格在了一座仙气缭绕的仙山之上。 一个粉雕玉琢,扎着两个冲天揪,脚踩风火轮,手持火尖枪的童子,正气鼓鼓地与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对峙。 正是那合灵之后的哪吒与他的师父,太乙真人。 只是,此刻的景象,却与祥和二字没有半点关系。 只见那仙山之上,处处是断壁残垣,烈火焚烧的痕迹,原本的亭台楼阁化为一片焦土,无数灵根仙草被毁于一旦,整个乾元山金光洞,竟是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苏玄看得一愣,这是……什么情况? 他心念微动,神念追溯因果,很快便明白了前因后果,不由得哭笑不得。 原来,这合灵之后的哪吒,性子比之前还要顽劣百倍。 他既有灵珠子的仙蕴,又兼具魔丸的桀骜,当真是个神憎鬼厌的混世魔王。 前几日,他于陈塘关外游玩,一时手痒,竟用那乾坤弓、震天箭,一箭射死了石矶娘娘门下的碧云童子。 之后与人争斗,又失手打死了另一位彩云童子,更是将石矶娘娘的道场白骨洞,砸了个稀巴烂。 石矶娘娘哪里受得了这等鸟气,当即便怒气冲冲地杀上乾元山,找太乙真人要个说法。 太乙真人自知理亏,本想好言相劝,赔礼道歉。 可哪知那石矶娘娘不依不饶,非要他交出哪吒,以命抵命。 太乙真人护短心切,哪里肯依,三言两语不合,两人便动起手来。 结果,可怜的石矶娘娘,一身大罗金仙的修为,如何是太乙真人这等老牌大罗的对手,三两下便被太乙真人用九龙神火罩困住,活活炼化,当场身死道消。 解决了石矶,太乙真人自是得意洋洋,回到洞府,便对着哪吒一顿训斥,让他日后收敛性子,莫要再惹是生非。 可他万万没想到,如今的哪吒,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他拿捏的灵珠子。 魔丸的凶性与叛逆,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 “我没错!是他们先惹我的!” 哪吒梗着脖子,非但不认错,反而与太乙真人顶起嘴来。 太乙真人见他如此冥顽不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扬手便要教训他。 这一下,可彻底点燃了火药桶。 “好啊!你这老杂毛,打不过别人,就只知道拿我撒气!” 哪吒怒吼一声,竟祭起火尖枪,当场便与自家师父动起手来。 他虽修为不如太乙,但一身法宝皆是顶级,再加上那股不要命的疯劲,一时间竟也斗得有来有回。 最终,哪吒自知不敌,眼珠子一转,竟使了个坏,直接一把火,将太乙真人的老巢——乾元山金光洞,给烧了个一干二净,自己则驾着风火轮,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苏玄看着水镜中,那正对着一片废墟,吹胡子瞪眼,气得浑身发抖的太乙真人,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新版的哪吒,当真是……带劲!” 第一百零七章 石矶入轮回 苏玄看到这里,乐开了花。 不愧是融合了魔丸的哪吒,惹是生非的本事当真是青出于蓝,直接把自家师父的老巢都给点了。 这下,太乙真人怕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苏玄端起一杯黄泉花茶,饶有兴致地看着水镜中那吹胡子瞪眼,气得浑身发抖的太乙真人,准备好好欣赏一下这位阐教金仙接下来要如何给自己的宝贝徒弟收拾烂摊子。 就在此时,他身旁那杆一直静静悬浮的引魂幡,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嗡——! 一缕幽光自幡面射出,于虚空中撕开一道裂缝,一股强大却又充满了无尽怨气与不甘的魂魄,竟被引魂幡的力量强行从阳世拘了过来。 那魂魄身着石青色宫装,面容姣好,只是此刻魂体虚幻,周身布满了被烈火灼烧的痕迹,正是那刚刚被太乙真人用九龙神火罩活活炼死的石矶娘娘。 苏玄眉梢微挑,闪过一丝讶异。 他倒是忘了,这引魂幡乃九幽至宝,凡是怨气冲天之辈,都有可能被其感应,强行拘来。 他心念一动,莲台之上的身影便显化而出。 石矶的魂魄刚一落地,尚有些茫然,但当她看到苏玄,感受到那股与整个九幽融为一体的浩瀚威压时,魂体猛地一颤。 她虽常年于骷髅山修行,却也听闻过这位九幽之主的传说。 那可是连道祖鸿钧都无可奈何,与天道圣人平起平坐的无上存在! 石矶不敢有丝毫怠慢,巨大的魂体轰然跪倒在地,朝着苏玄拼命地磕头,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小仙石矶,不知圣驾在此,无意闯入,还望圣人恕罪!” 她磕了几个头,一腔的委屈与怨恨再也压抑不住,竟当着苏玄的面,嚎啕大哭起来。 “圣人!您要为小仙做主啊!” 石矶一边哭,一边将自己的遭遇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声音凄厉,闻者伤心。 “那陈塘关李靖之子哪吒,顽劣不堪,无故射杀我门下碧云童子,又打死彩云童子,还将我那白骨洞砸了个稀巴烂!我上门理论,他师父太乙真人不问青红皂白,颠倒黑白,竟说我以大欺小!” “他仗着自己是阐教金仙,法宝厉害,三言两语不合,便将我收入那九龙神火罩中,活活炼化!我……我死得好冤啊!” 石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魂体都因激动而明灭不定。 “圣人明鉴!我截教与阐教虽有教义之争,但我石矶自问从未招惹过他阐教门人,他们这般行事,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抬起头,那双充满怨毒的眼中,满是哀求。 “求圣人垂怜,为小仙做主,帮我报此血海深仇!小仙愿为奴为婢,永世侍奉圣人,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苏玄静静地听着,神色没有半分波澜。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去热气,语气平淡:“阴阳有序,生死有命。本座执掌地道,不可随意干涉阳世因果,更不能为你出手,去杀一位阐教金仙。” 石矶闻言,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之火,瞬间被浇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然而,苏玄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不过,本座虽不能帮你报仇,却可以……让你自己去报仇。” 石矶猛地抬头,愣住了。 自己去报仇? 自己如今只是一缕残魂,别说找太乙真人了,怕是连他那乾元山都上不去。 “圣人,您……您莫要与小仙开玩笑了。”石矶的声音带着哭腔。 “本座从不开玩笑。”苏玄放下茶杯,“你若信我,我便许你一桩天大的造化,让你亲手将那太乙师徒,连同整个阐教,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听在石矶耳中,却不啻于九天惊雷。 她呆呆地看着苏玄,圣心剧震。 她能感觉到,对方没有说谎。 那是一种源于大道的自信,一种执掌棋局的从容。 石矶心中那早已死寂的仇恨之火,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熊熊燃烧起来。 “小仙信!小仙信!”她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对着苏玄重重叩首,“求圣人指点迷津!无论上刀山,下火海,小仙万死不辞!” “善。” 苏玄满意地点了点头。 “想要报仇,你如今这副模样,自然是不行的。”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莫名的诱惑,“我要你……入轮回。” “什么?!”石矶大惊失色。 入轮回? 那岂不是要洗去前尘,忘却过往,抛弃如今这大罗金仙的道行与记忆? 这与魂飞魄散,又有何异?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苏玄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依旧平淡,“你如今这大罗金仙的道行,在真正的强者眼中,与蝼蚁无异……” “本座许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未来能达到准圣之境,你,可愿意?” 准圣之境!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魔咒,狠狠地烙印在了石矶的心头。 她那因恐惧而动摇的道心,在这一刻,被一股更为强烈的渴望所取代。 与准圣的诱惑相比,区区大罗金仙的道行,又算得了什么? “小仙……愿意!”石矶一咬牙,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很好。”苏玄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计划得逞的笑意。 他大袖一挥,身后那神秘的六道轮回盘虚影缓缓浮现。 “你此番入世,当为西岐大将南宫适之女。” “届时,自会有另一位身负天命之人,与你一同入主西岐后宫,成为那未来周武王姬发的左膀右臂。” 苏玄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只是,这左膀右臂,究竟是助他,还是毁他,便看你们的手段了。” “至于你那位同伴,她的前世,你也认得。” “正是那轩辕坟中,奉了女娲法旨,却提前一步被我截胡的……九尾妖狐。” 轰! 石矶的脑子,彻底炸了。 她呆呆地看着苏行,那双眼眸中,只剩下无尽的骇然与不敢置信。 她终于明白了。 这位九幽之主,他根本不是在帮自己报仇。 他是在布局! 一个以整个封神量劫为棋盘,以阐教、截教、乃至天道圣人为棋子的,惊天大局! 而自己,不过是他随手落下的一颗,用来搅乱西岐后院的闲子。 这等算计,这等手笔,简直…… 石矶不敢再想下去,她看着那缓缓转动的轮回之盘,心中再无半分犹豫,只有最深沉的敬畏与狂热。 她对着苏玄,行了最后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石矶,领法旨!” 说罢,她再不迟疑,毅然决然地投入了那深邃的人道轮回之中。 第一百零八章 九泉幽莲 苏玄的心情很不错。 石矶这枚棋子,虽是闲手落下,却恰到好处地嵌入了他那盘针对整个封神量劫的棋局之中。 一个心怀怨毒,又得了他准圣许诺的前截教仙人,转世成了西岐大将的女儿,未来还将与九尾狐在姬发的后宫“共事”。 这出戏,光是想想,就足够有趣。 他收敛心神,不再去关注外界的风云变幻,转而沉入那恒古不变的修行与签到之中。 圣人之路,一步一重天,即便有地道气运加身,若不勤勉,亦有停滞不前的风险。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先天灵根——九泉幽莲!】 系统的提示音在识海中响起,其道韵之幽邃,竟带着一丝源自九幽最深处的轮回真意,让苏玄那万古不波的圣心,都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涟漪。 苏玄豁然睁眼,面前的虚空中,一株约莫三尺高,通体呈墨玉之色,却又散发着九色宝光的奇异莲花,静静地悬浮着。 它的莲叶宽大,叶脉之间仿佛流淌着液态的星光;莲茎笔直,似由万载玄冰雕琢而成,散发着彻骨的阴寒;而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更是瑰丽到了极致,九片颜色各异的花瓣层层叠叠,每一片都仿佛蕴藏着一方独立的幽冥世界,生死轮回的道韵在其中交织、演化。 九泉幽莲,乃是九幽地脉的本源之气,与那混沌青莲的一缕残存道韵,历经无数元会的沉淀与孕育,方能诞生出的无上灵根。 其结出的莲子,不仅能洗涤魂魄,更能助生灵感悟轮回大道,对任何鬼道、阴寒属性的修行者而言,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至宝。 “好宝贝。” 苏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如今的道场,虽有阴风木、养魂木等诸多灵根,却总觉得少了些生气与点缀。 此物一来,正好能为这方死寂的世界,添上一抹别样的景致。 他心念一动,那株九泉幽莲便轻飘飘地落在了道场中央,那方由幽冥黄泉水汇聚而成的池塘之中。 几乎在莲根接触到池水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轰! 整个池塘都沸腾了起来,那蕴含着无尽轮回之意的黄泉水,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疯狂地涌入九泉幽莲的根茎。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株幽莲的根须开始疯狂蔓延,抽枝,散叶。 不过短短数个时辰,原本空旷的池塘,便被一片广袤无垠的墨玉莲叶所覆盖。 紧接着,一朵、十朵、百朵……成千上万的九色莲花自叶间探出,迎着九幽那永恒的昏暗,悄然绽放。 一时间,整个九幽核心之地,都被一股清冽而又奇异的莲香所笼罩。 那香气不浓烈,却能直抵神魂本源,让闻者心神宁静,杂念尽消,仿佛正置身于那最玄奥的轮回大道之中,亲身体悟着生与死的轮转。 道场角落里,正在吹牛打屁的四大凶兽同时停下了动作,四个巨大的脑袋齐刷刷地朝着池塘的方向转去,巨大的鼻孔用力地嗅着。 “咕咚。” 饕餮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哈喇子顺着嘴角就流了下来,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它那简单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香!太香了!比上次那个罗刹果还香! “没出息!”穷奇一翅膀拍在它后脑勺上,可它自己也是双眼放光,忍不住朝着香气的源头挪动脚步。 就连正在指挥鬼军操练阵法的鬼母,闻到这股香气,也觉得神魂一清,仿佛被最温润的泉水洗涤过一般,舒服得每一个念头都舒展开来。 四兽再也按捺不住,化作四道黑风,连滚带爬地冲到了池塘边,看着那满池的九色莲花,以及莲花中央那一个个饱满得仿佛要裂开的莲蓬,巨大的眼珠子里满是渴望。 “主人……”饕餮眼巴巴地望着莲台上的苏玄,声音里充满了谄媚与讨好,“这花……闻着就香,想来那莲子……味道定然也是极好的。” 苏玄看着这几个活宝,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屈指一弹,四枚足有锅盖大小,其上莲子颗颗饱满如墨玉的莲蓬,便化作四道流光,精准地飞入了四兽的怀中。 “此乃九泉幽莲,莲子蕴含轮回道韵,可助尔等稳固境界,好生炼化,莫要懈怠。” “谢主人天恩!” 四兽欣喜若狂,饕餮更是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直接一口就将整个莲蓬塞进了嘴里,一边嚼得满嘴流光,一边含糊不清地喊着:“香!真香!主人万岁!” 穷奇、梼杌、混沌也是迫不及待地剥开莲蓬,将那一颗颗蕴含着磅礴能量的莲子吞入腹中。 轰!轰!轰!轰! 四股强横无比的气息,几乎在同时自它们身上轰然爆发! 那属于准圣初期的威压,在这精纯的轮回道韵与磅礴能量的冲刷下,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般地冲破了那层无形的壁垒。 最终,当最后一丝药力被彻底炼化,四兽的气息,稳稳地停在了准圣前期巅峰之境! 距离准圣中期,也只剩下临门一脚的距离。 “哈哈哈!力量!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穷奇仰天长啸,周身凶煞之气几乎凝为实质。 饕餮更是激动得满地打滚,它感觉自己现在一口就能吞下一座太古神山。 “多谢主人!”四兽再次对着苏玄拜倒,那都是发自内心的敬畏与狂热。 苏玄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又随手摘下数个莲蓬,对四兽道:“彩凤与那八位下属,此番打理九幽亦有苦劳,这些,便由你们带去,分与她们吧。” 四兽领命,各自抱着一堆莲蓬,兴高采烈地去找彩凤等人分赃去了。 一时间,整个九幽道场,都沉浸在一片突破与感恩的欢乐氛围之中。 苏玄看着这欣欣向荣的一幕,嘴角的笑意愈发温和。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洪荒大地。 镜花水月神通施展开来,幽冥黄泉的水面泛起涟漪,画面流转,最终定格在了西岐城,大将军南宫适的府邸。 此刻的将军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比过年还要热闹。 年过半百,早已不抱希望能有子嗣的西岐大将南宫适,竟是老来得女,喜得一千金。 他抱着那襁褓中的女婴,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口中不停地念叨着:“苍天有眼!我南宫适有后了!哈哈哈……” 他为这来之不易的女儿,取名为“南宫婉”,寓意温婉贤淑,希望她日后能平安喜乐。 苏玄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变得玩味起来。 南宫婉。 石矶。 一枚心怀怨毒的棋子,已然落在了西岐的棋盘之上。 “就是不知道,你这朵带刺的玫瑰,究竟能给那姬发,带去怎样的‘惊喜’呢?” 苏玄轻呷一口茶,眼中的期待,愈发浓厚。 第一百零九章 鬼门生死关 九幽无岁月,洪荒已千年。 苏玄于莲台之上静坐,周身那股深邃如渊的气息,在日积月累的修行中愈发凝练,与整个地道世界的每一次呼吸都完美契合。 他如今的修行,已不再是单纯的法力积累,更多的是对自身所执掌大道的梳理与掌控,使其愈发圆融,愈发完满。 这一日,那恒古不变的签到之音,在他识海中如约响起,其道韵之森然,竟带着一丝审判生死,定鼎阴阳的无上威严。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先天灵宝——鬼门生死关!】 苏玄豁然睁眼,那双深邃如宇宙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的炽热。 只见一座约莫丈许高,通体由不知名的幽冥神铁铸造而成的古朴门户,静静地悬浮于他面前。 门户之上,左书“生死”,右刻“轮回”,笔画之间,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法则之力。 门楣之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古篆大字——“鬼门关”,散发着一股令人神魂战栗的恐怖威压。 此门,一为生,一为死。 生门可引渡亡魂,使其安然踏上轮回之路。 死门则可镇压一切凶魂厉鬼,门内自成一方炼狱空间,任你生前是何等大能,一旦被打入其中,便要受无尽酷刑,洗尽一身罪孽。 更为玄妙的是,凡是通过此门的魂魄,其生前种种因果,都会在门上清晰地显化而出,善恶功过,一目了然。 “好宝贝!” 苏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难以抑制的狂喜。 这鬼门生死关,简直是为他这九幽之地量身定做的。 有了此物,他便能真正建立起一套完整的阴司秩序,赏善罚恶,再造轮回,使整个地府的运转,都变得有法可依,有据可循。 这对他完善地道,掌控轮回,有着不可估量的好处。 他心念一动,声音平淡地传遍了道场。 “四兽,前来见我。” 角落里,正在比较谁炼化莲子后肌肉更结实的四大凶兽闻言,立刻丢下手中的活计,化作四道黑风,连滚带P爬地冲到了莲台之下,巨大的脑袋齐齐低垂,态度恭敬无比。 “主人,有何吩咐?”穷奇率先开口,声音里满是谄媚。 苏玄没有废话,屈指一弹,那座散发着无上威严的鬼门生死关,便化作一道流光,慢悠悠地飘到了四兽的面前,而后轰然落地,砸得整个九幽大地都为之一震。 “此物名为鬼门生死关,可引渡亡魂,明辨因果。以后九幽之中所有新生魂魄,皆需通过此门,方可入轮回。”苏玄的声音不带丝毫波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宝,便交由尔等四位一同掌管。” 四兽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齐刷刷地抬起头,四双巨大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那座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门户,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穷奇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那冰冷的门框,一股与它们本源无比契合的审判气息传来,让它舒服得差点呻吟出声。 “主……主人!这……这真是给我们的?”饕餮的大嘴张得能塞下一座山,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它可没忘了,之前那些新来的亡魂,虽然有阴司鬼帅筛选,但总有些刺头,生前因果复杂,善恶难辨,害得它们几个头疼不已,有时候甚至还要亲自出手推演,实在是麻烦透顶。 可有了这宝贝,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是善是恶,往门前一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不仅是方便了,更是大大减轻了他们的工作量,还能避免出错,简直是打工人的终极福音! “谢主人天恩!” 四兽齐齐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巨大的魂体轰然拜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狂喜与感激。 “哈哈哈!有了这宝贝,以后看谁还敢跟咱们耍滑头!”穷奇扛起戮神刀,得意洋洋地冲着其他三兽炫耀,“以后这审判亡魂的活儿,咱们四兄弟包了!保证办得妥妥帖帖,效率翻倍!” 饕餮在一旁连连点头,瓮声瓮气地补充道:“对对对!效率高了,咱们也能早点收工,去尝尝彩凤酿的新酒弄春风!” 一时间,四兽围着鬼门关又蹦又跳,九幽之地再次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苏玄看着这几个活宝,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他重新坐回莲台,心念微动,施展出“镜花水月”神通,观摩洪荒的变化。 水镜之中,光影流转,这一次,画面定格在了那座看似祥和,实则暗流涌动的西岐城。 然而,镜中呈现的景象,却让苏玄微微一愣。 只见西岐城内最繁华的街道上,此刻竟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无数百姓围在街道两旁,对着一支正在缓缓行进的队伍指指点点,脸上满是鄙夷与唾弃。 那队伍的最前方,赫然是一位须发皆白,身着囚服,手脚戴着镣铐,被几名如狼似虎的衙役推搡着前行的老者。 老者面容枯槁,神情麻木,那张曾经仙风道骨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无尽的屈辱与茫然。 正是那奉了元始天尊之命,前来辅佐西岐,代天封神的应劫之人——姜子牙! 他竟被姬发下令,游街示众! 苏玄看得饶有兴致,端起一杯黄泉花茶,准备好好欣赏一下这出闹剧。 也就在此时,西岐城的上空,一朵祥云飘然而至。 云头之上,站着一位仙风道骨,身着水合道袍的道人,正是那阐教福德真仙,云中子。 在他身旁,还跟着一个面如青靛,发似朱砂,獠牙外露,背生双翼的少年,正是他那新收的徒弟,雷震子。 云中子此番前来,正是准备将雷震子留在西岐,助姬发一臂之力。 他按下云头,落在西岐城门之外,正准备通报,却被城中那喧闹的景象吸引了目光。 他定睛一看,待看清那被游街示众之人的面容时,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老脸,瞬间凝固了。 下一刻,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怒火,自他身上轰然爆发! “姜师弟?!” 云中子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道惊雷狠狠劈中。 姜子牙乃是他阐教门人,是师尊亲点的封神之人,是未来的西岐相父! 谁敢如此对他?谁敢如此羞辱他阐教?! 第一百一十章 阐教蒙冤 那一声“姜师弟”,蕴含的怒火几乎要将西岐城的天空都烧出一个窟窿。 云中子再无半分仙家风范,拂尘一甩,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那游街的队伍之前。 几名推搡着姜子牙的衙役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无可抵挡的巨力便已轰击在他们胸口。 “砰!砰!砰!” 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那几名如狼似虎的衙役便已倒飞而出,人在半空,生机便已断绝,重重地摔在地上,再无半点声息。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周围喧闹的百姓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一个个骇然地看着这位突然出现,又悍然出手的道人,惊恐地向后退去。 云中子看都未看那些死去的凡人一眼,他眼中只有那个被锁链束缚,满身屈辱的师弟。 他大袖一挥,那由精铁打造,足以锁住寻常修士的镣铐,便“哗啦”一声,寸寸碎裂,化为齑粉。 “师弟,是我,我来迟了。”云中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与自责。 姜子牙缓缓抬起头,那双麻木的眼眸在看清来人时,终于有了一丝神采,但那神采,却并非重逢的喜悦,而是无尽的苦涩与委屈。 “师兄……” 他张了张嘴,喉头滚动,那压抑了无数日夜的屈辱与痛苦,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爆发。 这位在昆仑山上修行了四十载,心性早已磨砺得坚如磐石的老人,竟“哇”的一声,当着满城百姓的面,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师兄啊!我不干了!我要回殷商!我要回朝歌当我的丞相去!” “这西岐,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那模样,那哭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简直是委屈到了极点。 云中子彻底懵了。 他扶着姜子牙,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回殷商?当丞相? 他下意识地怒斥道:“胡闹!师弟,你在胡说什么!” “师尊法旨,是让你下山辅佐西岐,辅佐姬发公子,代天封神,你怎么能想着回殷商去?!” “姬发?” 听到这个名字,姜子牙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愤怒与怨毒。 他猛地抬起头,指着自己的脸,指着自己身上那件破烂的囚服,声音嘶哑地咆哮道:“就是他!就是那个姬发!” “就是他把我抓起来,严刑拷打,用尽了那牢里所有的酷刑!也是他,下令将我这般游街示众,让我受尽这满城百姓的唾骂与羞辱!” “师兄,你告诉我,这等主君,如何辅佐?这等鸟气,我姜尚如何能受?!”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云中子的天灵盖上。 他呆呆地看着姜子牙,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老脸,第一次被无法掩饰的惊骇与不敢置信所填满。 “这……这怎么可能?” 云中子失声叫道。 他记得清楚,自己不久之前,才刚刚托梦于姬发,点拨他姜子牙乃是天命所归的相父,是辅佐他成就大业的国之栋梁。 按理说,姬发该将姜子牙奉为上宾,敬若神明才对。 怎么会……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师叔,这西岐公子,莫不是个傻子?”一旁的雷震子亦是看得目瞪口呆,他凑上前来,看着姜子牙的惨状,忍不住小声嘀咕。 他本以为此番下山,是来辅佐一代明主,建功立业,当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可现在看来,这西岐的前景,似乎……堪忧啊。 云中子没有理会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姜子牙,双目之中神光流转,开始疯狂地推演天机。 然而,天机一片混沌,仿佛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迷雾所笼罩,无论他如何掐算,都算不出分毫的因果。 “诡异,太诡异了!” 云中子心中骇然,这种感觉,与他之前推算那失踪的九尾狐时,一模一样! 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悄无声息地拨弄着所有人的命运,将这盘本该清晰明了的棋局,搅得天翻地覆,面目全非。 “师弟,你先莫要激动。” 云中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金光灿灿,丹香四溢的丹药,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姜子牙的口中。 “此乃九转金丹,先服下,恢复伤势要紧。” 金丹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瞬间流遍姜子牙的四肢百骸,那身上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就连那萎靡的气息,也恢复了几分。 姜子牙的情绪稍稍平复,但眼中的那份委屈与怨恨,却半点未减。 云中子扶着他,正准备找个地方细细盘问,目光却被街道上的一幕所吸引。 只见一队队凶神恶煞的衙役,正挨家挨户地强行征收着税款,稍有不从,便是拳脚相加。 更有甚者,直接将家中的青壮男子用绳索捆了,如拖牲口般朝着城中心的方向拖去。 整个西岐城,怨声载道,鸡飞狗跳,哪里有半分仁德之君治下的祥和景象。 “他们在做什么?”云中子拦住一个被勒索了钱财,正蹲在墙角哭泣的老者,皱眉问道。 那老者抬起头,见云中子仙风道骨,不似恶人,这才哭诉道:“仙长有所不知啊!我们那公子爷,不知听了哪个奸臣的谗言,说是有凤凰祥瑞降世,要在城中为那祥瑞修筑一座‘凤鸣楼’!” “这修楼,便要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出钱出力。交不出钱的,便抓家里的壮丁去服苦役。那工地上,累死的人都抬出来好几具了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凤鸣楼? 云中子与雷震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荒唐。 为一只鸟,修一座楼?还为此搞得民不聊生? 这姬发,怕不是真的疯了! 云中子再也按捺不住,他拉起姜子牙,对着雷震子沉声道:“走!我们去侯府,我倒要当面问问,他姬发究竟想做什么!” 三人驾起云光,不过片刻,便已落在了那气派的西伯侯府之前。 通报之后,三人被引入金殿。 然而,他们刚一踏入殿中,还未及开口。 那高坐于主位之上,一脸英气,此刻却面沉如水的姬发,在看到姜子牙的瞬间,便猛地一拍扶手,霍然起身,指着云中子的鼻子,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 “好啊!好你个阐教!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敬你们是玄门正宗,你们竟敢助纣为虐,派一个殷商的奸细,来我西岐做什么狗屁国师!” “是当真以为,我姬发是那等任人愚弄的傻子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丞相之罪 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被欺骗的屈辱,在空旷的大殿之中,隆隆作响。 如雷霆怒吼,裹挟着人主之威,在大殿中反复冲刷,震得云中子耳膜嗡鸣,道心都险些失守。 他看着眼前这位怒发冲冠,与自己之前托梦所见的那个谦卑公子判若两人的姬发,脑中那团混沌的迷雾,在这一刻,被这声怒吼彻底劈开。 殷商奸细? 云中子瞬间便明白了症结所在。 他猛地回头,死死地瞪着身后那个被衙役搀扶着,一脸委屈与茫然的姜子牙,恨得牙根都痒痒。 好你个姜尚! 让你下山辅佐西岐,你倒好,竟先跑去朝歌给殷商当了几天丞相! 这事传出去,别说姬发,就是换了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诸侯,都会把你当成敌方派来的卧底! 都怪这老东西一时抽风,还对那丞相之位念念不忘,搞得现在西岐对整个阐教都充满了警惕与敌意。 这盘棋,还没开始下,自己这边的主帅先把棋盘给掀了半边。 以后还怎么控制姬发?还怎么让阐教在这场封神大业中分润最大的那份气运? 云中子心中虽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当场将姜子牙的魂魄抽出来,用三昧真火炼上七七四十九天,但眼下,他却不得不强行压下这股火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对着姬发遥遥一稽首,姿态放得极低。 “公子息怒,此事……此事确是我阐教考虑不周。” 他这一开口,便先将责任揽了过来。 “姜师弟他久居山林,不谙世事,下山之后一时迷了心窍,这才误入了朝歌。但他对那殷商,绝无半分忠诚可言,不过是权宜之计。” 云中子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无比。 “如今,他既已得了师尊法旨,便是我阐教钦定的辅周之人,日后定会尽心竭力,为公子大业奔走,万死不辞!” 他一边说,一边暗中给一旁的雷震子使眼色。 雷震子虽不情愿,却也只能上前一步,瓮声瓮气地说道:“公子,我师叔所言不差。我师父说了,若姜师叔再敢有二心,不用您动手,我第一个便将他那颗不灵光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这番话说得粗俗,却也带着几分军中汉子的直爽,反倒让姬发那紧绷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他重新坐回主位,端起茶杯,轻轻吹去热气,目光在云中子与姜子牙身上来回扫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大殿之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姬发那不疾不徐的饮茶声。 云中子心中忐忑,额上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他知道,此刻的主动权,已经完全落入了这位看似年轻的凡人武王手中。 许久,姬发才缓缓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也罢。”他淡淡开口,“既然是仙长亲自出面,又有圣人法旨,这个面子,我姬发不能不给。” 云中子闻言,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总算是落了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只要肯重新启用姜子牙,一切都好说。 阐教的计划,便能继续推行下去,未来的周朝气运,也少不了他们的一份。 “多谢公子深明大义!”云中子连忙躬身行礼。 “不过,”姬发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想让我重新用他,也不是不行。” “我有一个条件。” “公子但说无妨!”云中子此刻心情大好,想也不想便应了下来。 在他看来,一个凡间武王,眼界能有多高? 索要的无非是些金银珠宝,或是凡俗的权势地位,这些于他阐教而言,不过是反掌之间的小事。 “我西岐如今草创,百废待兴,最缺的,便是底蕴。”姬发伸出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说道,“仙长你看,我这侯府大殿,空空荡荡,连一件像样的镇殿之宝都没有,未免有些寒酸。” “这样吧,贵教家大业大,随便送一件先天灵宝来,为我西岐镇镇气运,不过分吧?” “噗——” 云中子刚准备端起茶杯润润喉,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喷出来。 什么玩意儿? 先天灵宝?! 你当那是路边的大白菜吗?说送就送? 那可是连大罗金仙都要打破头去抢的宝贝!便是他自己,手中也不过寥寥几件! 姬发仿佛没有看到他那副见了鬼的表情,自顾自地伸出第二根手指。 “再者,我与麾下将士,皆是凡俗之躯,日后要与那殷商大军,乃至截教的妖人对阵,难免死伤。仙长慈悲,不如再赐下几葫芦九转金丹,也好让我等关键时刻能保住性命,为贵教的封神大业多出几分力,这总该合情合理吧?” 云中子的嘴角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九转金丹? 那是太上圣人亲手炼制的无上仙丹,一颗便能让凡人立地成仙,便是大罗金仙受了致命伤,也能吊住一口气。 你开口就要几葫芦? 你怎么不去抢! 姬发施施然地伸出第三根手指,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语气也愈发诚恳。 “最后嘛,我听闻仙家宝地,皆有灵根仙树,能汇聚天地灵气,滋养一方水土。我西岐想要大兴,这地脉灵气自然也不能落下。不如仙长再移栽一株极品灵根,到我这后花园里,既能美化景致,又能福泽万民,彰显阐教的无上仙恩。如此,岂非两全其美?”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云中子彻底石化了。 他呆呆地看着主位上那个一脸“我为你着想”表情的姬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响。 这小子……怕不是疯了! 先天灵宝、九转金丹、极品灵根…… 这三样东西,随便拿出一样,都足以在洪荒之中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他一个凡人,竟然敢狮子大开口,一次性全要? 他凭什么?他怎么敢?! 云中子那张仙风道骨的脸,此刻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黑一阵,精彩到了极点,仿佛一个被打翻了的调色盘。 他指着姬发,嘴唇哆嗦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已经不是敲诈了,这分明是把他阐教当成了予取予求的冤大头,按在地上往死里宰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狮子大开口 云中子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无名火自丹田直冲天灵盖,烧得他三尸神暴跳,险些当场失态。 他指着姬发,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公子,你莫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姬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眼神平静地与云中子对视,那眼神里没有半分凡人面对仙长时该有的敬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淡漠。 “仙长此言差矣。贵教派一个殷商的卧底来我西岐当国师,意图不轨,这笔账,孤还没跟你们算呢。如今,只是让仙长出点‘诚意’,来弥补一下我西岐受到的惊吓与损失,怎么就成了欺人太甚?”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愈发冰冷。 “还是说,在仙长眼中,我西岐的江山,我姬发的性命,便只值这点东西?” 云中子被他这番话噎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公子,非是贫道吝啬。只是这先天灵宝,乃天地所生,有德者居之,皆有定数,贫道如何能随意赠予?那极品灵根,更是镇压一方气运之物,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擅自移植,恐引来天道反噬,于西岐,于公子,皆非好事!” 他这番话说得是苦口婆心,晓之以理。 然而姬发压根不吃这一套,他只是轻轻叩了叩桌案,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孤不管什么天数,什么反噬。孤只知道,东西不到,姜子牙,便永远是西岐的罪人,阐教,便永远是我西岐的敌人。” “你!” 云中子气得浑身发抖,他堂堂阐教金仙,福德真仙,何时受过这等鸟气?被一个凡人指着鼻子敲竹杠? 可他偏偏又发作不得。 他能感觉到,姬发不是在开玩笑。 这小子,是真的敢跟阐教翻脸! 一旦姬发与阐教对立,那封神之事便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他阐教非但捞不到半点好处,反而会因为此事,被截教那帮家伙嘲笑到死,成为整个洪荒的笑柄。 到那时,师尊怪罪下来,他云中子怕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权衡利弊之下,云中子只觉得满嘴苦涩,那股冲天的怒火,终究还是化作了一声无奈的长叹。 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声音沙哑地道:“先天灵宝与极品灵根,贫道是真的拿不出来。九转金丹……贫道可以想办法,去师兄太乙真人那里化缘一葫芦来。” 姬发闻言,眉毛一挑,心中已是乐开了花。 成了! 武吉太师的计策,果然管用! 他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似乎对此并不满意。 云中子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心累,只能咬着牙,继续退让:“至于另外两样,贫道……贫道愿以凡间珍宝相抵,如何?” “珍宝?”姬发终于来了兴致,他身子微微前倾,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什么样的珍宝?孤可不要那些寻常的金银俗物。” “自然是世间罕有的奇珍异宝!”云中子见他松口,连忙说道,“东海的夜明珠,西昆仑的美玉,南疆的火浣布,北地的万载玄冰……只要是这凡俗世界能找得到的,贫道都为公子寻来!” “好!”姬发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既然仙长如此有诚意,孤也不能不给面子。” 他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地说道:“孤也不多要。” 云中子心中一喜,以为此事就此揭过。 谁知姬发下一句话,差点让他当场昏死过去。 “你说的那些,每样都给孤来个几百车,凑在一起,堆成一座山,能让孤站上去,一眼望不到边,这事儿就算了了。” “噗——” 云中子刚端起茶杯,听到这话,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溅湿了胸前的道袍。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姬发,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最不可思议的怪物。 堆积如山? 还要一眼望不到边? 你当那是山里的石头吗?说堆就堆? 他一个仙人,虽能移山填海,可要短时间内凑齐这么多凡俗的奇珍异宝,那也是个浩大到无法想象的工程! 这小子,怎么能这么贪?! 他怎么敢这么贪?! 云中子只觉得自己的道心,在这一刻,彻底碎了。 他看着姬发那张写满了“我很好说话”的脸,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所有的愤怒、憋屈、无奈,都化作了两个字。 “……好。”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 “仙长果然爽快!”姬发见状,霍然起身,脸上笑开了花,“如此,之前种种,便皆是误会。来人,快给仙长换上最好的花茶!” 他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殿下,亲自将那还瘫在地上,一脸茫然的姜子牙扶了起来,态度亲切得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爹。 “哎呀,相父,您受苦了!都是孤的不是,竟误信了小人谗言,险些错怪了您这位国之栋梁!” 姬发一边替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满脸愧疚地说道,“您看,阐教的仙长都亲自前来解释,还送来了如此厚重的赔礼,可见贵教对我西岐,是何等的重视!之前种种,定是那殷商暴君的离间之计!” 他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滴水不漏,直接将所有的锅都甩到了帝辛的头上,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姜子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脑子一片空白。 他看着姬发那张写满了“真诚”的脸,又看了看一旁那面如死灰,仿佛被掏空了身体的云中子师兄,再联想到自己这些天在大牢里受的那些非人折磨…… 一股巨大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此刻皱成了一团,浑浊的老眼中水光闪动,嘴唇哆嗦了半天,终究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喉头滚动,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 “公……公子……” “相父不必多言,孤都懂!”姬发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摇了摇,“自今日起,您依旧是我西岐的国师,相父!军政大事,皆由您定夺!” “哇——!” 姜子牙再也绷不住了,这位在昆仑山上修行了四十载,心性早已磨砺得坚如磐石的老人,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嚎啕大哭起来。 太不容易了! 我姜尚这一生,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啊! …… 侯府后殿,姬发屏退左右,看着身旁那位气定神闲,正悠哉品茶的武吉,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崇拜与狂热。 “太师,您当真是神机妙算!学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姬发哈哈大笑,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痛快。 有此太师,何愁大业不成!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太上忘情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将西岐大殿上的这一幕闹剧尽收眼底,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端起一杯温热的黄泉花茶,看着镜中那被气得三尸神暴跳,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认栽的云中子,只觉得通体舒泰,念头通达。 “这武吉,太坏了。”苏玄摇着头,脸上满是赞许,“不愧是烛龙转世,一肚子坏水,竟能想出让姬发去敲诈阐教的损招。” 此计看似荒唐,却恰好拿捏住了阐教的命门。 他们自诩玄门正宗,最重脸面,又急于推动封神大业,断然不敢与西岐这枚关键棋子彻底撕破脸。 如此一来,姬发这番狮子大开口,便成了按在阐教脖子上的一把刀,不割块肉下来,是绝无可能善了的。 “有趣,当真是有趣。”苏玄呷了口茶,眼中的笑意愈发浓厚。 他很期待,元始天尊在得知此事后,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 云中子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西岐。 他驾着祥云,胸中憋着一股滔天的怒火与屈辱,那张仙风道骨的老脸,此刻黑得跟锅底似的。 他堂堂阐教金仙,福德真仙,何时受过这等鸟气? 被一个凡人指着鼻子敲竹杠,还不得不应下。 可眼下,他没时间去计较这些。 当务之急,是凑齐姬发索要的东西。 先天灵宝与极品灵根,他是别想了,那得师尊他老人家亲自出马。 至于那些堆积如山的凡俗珍宝,虽是麻烦,但以他大罗金仙的手段,费些手脚倒也能凑齐。 唯独那九转金丹…… 此物乃是人教教主,太上圣人亲手炼制的无上仙丹,珍贵无比,便是他师尊元始天尊那里,也未必有多少存货。 他思来想去,也唯有厚着脸皮,亲自去那三十三重天外的玄都紫府走一遭,向太上师伯求取了。 云中子打定主意,不再迟疑,调转云头,径直朝着天外混沌飞去。 玄都紫府,一如既往的清静无为。 没有仙童,没有侍女,只有一座古朴的宫殿,静静地悬浮于混沌气流之中,仿佛亘古不变。 云中子整理了一下仪容,收敛了心中的烦躁,恭恭敬敬地在殿外稽首:“弟子云中子,求见太上师伯。” 声音传遍紫府,却久久无人回应。 就在云中子心中忐忑,以为师伯不在府上之际,那紧闭的殿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一个身着朴素道袍,头发随意用一根木簪束起,睡眼惺忪的青年道人,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他看到云中子,似乎有些意外,懒洋洋地问道:“是你啊,有事?” 来人,正是太上圣人座下唯一的亲传弟子,玄都大法师。 云中子见状,心中一凛,连忙再次行礼:“见过玄都师兄。弟子此来,是想求见师伯,为我阐教求取几葫芦九转金丹,以应封神大劫。” “哦?”玄都闻言,挠了挠头,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老师他老人家云游去了,不在府里。” 云中子心中一沉。 “不过……”玄都话锋一转,又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说道,“九转金丹嘛,我倒是有。” 云中子闻言大喜,连忙道:“还请师兄慈悲,借予师弟。此乃为了阐教,为了日后封神大业,师弟感激不尽,日后阐教必有厚报!” “打住。”玄都摆了摆手,那副懒散的表情终于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透一切的淡漠,“阐教的事,与我人教何干?封神大劫,我人教清静无为,不沾因果。这是老师定下的规矩。” 他看着云中子,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想要九转金丹,可以。拿东西来换。” 云中子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玄都,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传说中清静无为的师兄。 “师兄,你……你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玄都摊了摊手,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人教虽不参与争斗,但也不能白白拿出自家的宝贝,去给你们阐教擦屁股吧?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想要金丹,拿一件同等级的先天灵宝来换,或者三光神水、九天息壤之类的天材地宝也行,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噗——” 云中子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喉头,险些当场喷出来。 用先天灵宝换金丹? 我若是有先天灵宝,还用得着来求你吗?!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玄都,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你这是趁火打劫!” “随你怎么说。”玄都耸了耸肩,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东西带来了,金丹你拿走。没带来,那就请回吧。我还要回去补个回笼觉呢。” 说罢,他竟真的转身,慢悠悠地朝着殿内走去,似乎准备关门送客。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云中子看着他那懒散的背影,只觉得自己的道心,在这一刻,彻底碎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人教的大师兄,竟是这么个不讲情面,顽固不化的滚刀肉! 无奈之下,他只能强忍着吐血的冲动,驾起祥云,灰溜溜地朝着昆仑山的方向飞去。 …… 玉虚宫内。 元始天尊听完云中子的哭诉,那张万古不变的圣人面庞,早已是铁青一片。 “砰!” 他猛地一拍身旁的玉案,一股恐怖绝伦的圣威轰然爆发,整个玉虚宫都为之剧烈震颤。 “欺人太甚!” 元始天尊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先是一个凡人竖子,仗着自己是应劫之人,竟敢敲诈他阐教! 后又是他太上师兄的弟子,非但不念及同门之谊,反而坐地起价,趁火打劫! 这简直是将他阐教的脸面,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走!”元始天尊霍然起身,大袖一挥,声音冷得像是昆仑山顶万年不化的玄冰,“为师今日倒要亲自去看看,他太上的弟子,究竟有多大的胆子!” 说罢,他已化作一道玉清仙光,裹挟着滔天的怒火,瞬间撕裂虚空,径直朝着那三十三重天外的玄都紫府而去。 然而,当他怒气冲冲地降临在紫府门前时,却发现,殿门之外,早已有一位身着朴素道袍,气息与天地相合,仿佛不存在于此世的老者,静静地等候着。 正是太上老君。 他已经回来了。 “师兄。”元始天尊强压下怒火,沉声开口。 太上老君看着他这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只是缓缓摇了摇头,那双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生灭的眼眸中,古井无波。 第一百一十四章 圣人非天道 玄都紫府之外,混沌气流如万古不化的顽石,静谧无声。 元始天尊裹挟着滔天怒火而来,那周身环绕的玉清仙光,此刻依旧如沸水般翻腾不休,将周遭的混沌都搅得不得安宁。 可当他看到那道立于殿前的身影时,这股足以倾覆三界的怒火,却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又坚不可摧的堤坝,再难寸进分毫。 太上老君就那般静静地站着,一身朴素的道袍,气息与周遭的混沌气流完美地融为一体,仿佛他本就是这混沌的一部分,无始无终,无在无不在。 “师兄。”元始天尊强压下翻涌的念头,声音依旧冷硬。他来此,本是要质问玄都,可既然太上在此,那便直接问他。 “你那弟子,是何意?我阐教弟子受辱,他不思同门之谊,反倒坐地起价,趁火打劫。这便是你人教的待客之道?” 太上闻言,只是缓缓摇了摇头,那双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生灭的眼眸,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 “玄都深得我传,修清净无为大道,此番也并非针对云中子,换个人来也是一样。” “反倒是你,师弟,为了封神量劫,你座下十二金仙接连沾染因果,值得吗?” “师弟啊,封神量劫,牵连太多,因果太重。你此刻回头,还来得及。” “否则到时候的玄门正宗,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元始天尊没想到,自己怒气冲冲地前来问罪,等来的不是解释,反而是这般一句轻飘飘的劝退之言。 他愣了一下,随即怒极反笑。 “回头?师兄说得轻巧!”元始天尊的声调不由得拔高了几分,“封神榜乃老师亲赐,代天封神亦是老师的谋划,此乃天道大势!师兄莫非是想让元始违抗老师的法旨,逆天而行不成?” 他本以为,搬出“老师”这尊大山,太上便会无话可说。 然而,太上的反应,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只见太上那双万古不变的眼眸,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无比凌厉。 那是一种洞穿了万古,勘破了虚妄,直抵大道本源的锋锐。 他看着元始,声音不大,却如暮鼓晨钟,在元始的圣心之中轰然炸响。 “老师就一定是对的吗?” 轰! 元始天尊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看着太上,那张总是挂着傲然与威严的脸上,第一次被无法掩饰的惊骇与不敢置信所填满。 他……他听到了什么? 师兄竟然在质疑老师? 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师兄,你……你疯了?!” 元始天尊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挥大袖,无上法力瞬间涌出,将这方圆亿万里的混沌空间彻底屏蔽,隔绝了任何天机的窥探。 做完这一切,他才惊魂未定地看着太上,声音都在发颤:“此等妄言,岂可乱说!若是被老师知晓,你我……” 他不敢再说下去。 太上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中轻轻一叹。 他想起了不久之前,在九幽之地,那位神秘的地道圣人对他说过的话。 “鸿钧身合天道,却非天道。他有私心。” 当时的他,亦如元始这般,震惊,不信。 可当他回了八景宫,以太极图镇压自身气运,静坐千年,推演那早已混乱不堪的天机时,却发现,苏玄所言,竟句句属实。 那看似浩荡的天道大势之下,隐藏着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将所有生灵的命运,都推向一个早已设定好的结局。 而那个结局,对洪荒众生而言,是悲剧。 对鸿钧而言,却是盛宴。 “元始,”太上看着自己的师弟,眼神恢复了那份古井无波的深邃,“你难道就从未想过,老师他老人家,费尽心机安排这封神量劫,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目的?”元始天尊被问得一愣,随即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还能是什么?天道运转,杀劫降临,昊天上帝无人可用,我三教弟子合该填补神位,此乃天道大势,顺天应人!” 这番话,是他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真理,是阐教上下奉行的圭臬。 然而,当“天道大势”这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的瞬间,元始天尊的心神,却毫无征兆地猛地一震。 一个念头,如同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天道…… 老师…… 他一直以来,都下意识地将二者划上了等号。 老师身合天道,执掌造化玉碟,代天道行事,言出法随。 那么,老师的意志,不就代表着天道的意志吗? 这个念头,如此的理所当然,以至于他从未去深思过。 可就在刚才,就在太上问出那个大逆不道的问题之后,这个根深蒂固的念头,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是啊…… 老师,就一定是对的吗? 老师的意志,就等同于天道的意志吗? 元始天尊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变得有些急促。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 那是久远到几乎被遗忘的记忆,是紫霄宫中,老师第一次讲道时的场景。 老师曾言,大道三千,条条可证混元。 而他所走的,是以身合道的路。 以身合道…… 元始天尊的圣心,在这一刻,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终于想通了那个被他忽略了无数元会的,最关键的一点。 老师是身合天道,他可以代表天道,行使天道的权柄。 但是…… 天道,却并不是老师! 天道无情,至公无私,它维持着整个洪荒的运转,讲究的是平衡。 而老师,在合道之前,是有着自己独立意志与情感的生灵! 他有自己的道,有自己的谋划,有自己的私心! 一个念头通达,元始天尊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但紧接着,一股更为深沉、更为刺骨的寒意,自他的神魂最深处,疯狂地蔓延开来,让他这位高高在上的天道圣人,都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 如果……如果老师真的有私心。 那么,这场所谓的封神量劫,这场所谓的“天道大势”,其背后真正的目的,又该是何等的可怕? 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太上,那双总是充满了傲然与威严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茫然”与“惊惧”的神色。 第一百一十五章 皆是棋子 混沌气流如凝固的死海,将玄都紫府包裹在一片永恒的死寂之中。 元始天尊的圣心,却在这片死寂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老师……有私心? 封神量劫,是一场针对洪荒的阴谋? 这几个字,如同最恶毒的魔咒,在他元神深处疯狂滋生,撕扯着他亿万年来的认知与信仰。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执棋者,俯瞰着封神棋盘上的众生沉浮,却从未想过,自己或许也只是一枚身在局中,却不自知的棋子。 而真正的棋手,是那位他最尊敬,也最敬畏的老师。 这念头带来的恐惧,甚至超越了圣人陨落的危机,让他这位向来高傲的天道圣人,感到了一阵发自神魂深处的寒意。 他看着眼前依旧平静如水的太上,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句沙哑而又郑重的警告:“师兄,今日之言,你知我知,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否则,老师一怒,你我便是圣人,怕也难逃责罚!” 这番话,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一种近乎哀求的自欺欺人。他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师兄的妄言。 太上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轻轻一叹。 自己的这位师弟,性情高傲,最重规矩与颜面,让他接受老师并非完美无缺这个事实,确实是太过残忍了。 可有些事,终究是要面对的。 “唉……” 太上不再多言,只是缓缓伸出手,掌心之上,一枚金光灿灿,丹香四溢的九转金丹悄然浮现。 “拿着吧,你那弟子,还等着此物救急。” 元始天尊看着那枚金丹,心中五味杂陈。他默默地接过,那丹药的温润触感,此刻却仿佛烙铁般滚烫。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着太上,行了一个无比复杂的大礼,而后转身,化作一道玉清仙光,撕裂混沌,消失在原地。 这一次,他来时怒火滔天,去时,却只剩下满心的沉重与茫然。 …… 昆仑山,玉虚宫。 元始天尊的身影悄然浮现,他端坐于云床之上,往日里那股俯瞰众生的威严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挥了挥手。 “云中子。” 殿外,一直焦急等候的云中子闻声,连忙快步入内,躬身行礼:“弟子拜见师尊。不知师尊前往玄都紫府,可曾……” 他的话未说完,一枚散发着无尽生机的金丹便已飞至他面前。 “拿着此物,去吧。”元始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云中子先是一愣,随即看清那金丹的模样,脸上瞬间被狂喜所取代。 九转金丹! 师尊果然神通广大,竟真的从太上师伯那里求来了这等至宝! “多谢师尊!”云中子大喜过望,连忙将金丹珍而重之地收入袖中。 他正欲再拍几句马屁,却见元始天尊已然闭上了双眼,一副不愿再多言的模样,只好识趣地躬身退下。 只是,他心中却有些奇怪。 师尊此行,似乎并不顺利?为何归来之后,气息竟如此沉重? 云中子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再多想,当务之急,是凑齐那竖子索要的剩下几样东西。 九转金丹已到手,剩下的,便是那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了。 此事非他一人之力可为,云中子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他驾着祥云,径直飞往了十二金仙各自的洞府。 九仙山,桃源洞。 广成子听完云中子的来意,脸上的表情精彩到了极点。 “什么?让咱们凑钱,去给一个凡人当赔礼?”他差点从蒲团上跳起来,“云中子师弟,你莫不是在说笑?我阐教的脸,还要不要了?” 云中子苦着脸,将西岐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最后长叹一声:“师兄,如今封神大业系于西岐一身,那姬发又是应劫之人,万万得罪不起。此事若是办砸了,师尊怪罪下来,你我谁也担待不起啊!” 广成子听完,沉默了。 他虽心高气傲,却也分得清轻重。 许久,他才肉疼地从自己的宝库中,摸出了一颗足有拳头大小,光华璀璨的东海夜明珠,没好气地丢了过去。 “拿着!就此一次,下不为例!” 云中子大喜,连忙接过,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家。 太华山,云霄洞。 赤精子听闻此事,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云中子的鼻子骂了半天,最终还是咬着牙,贡献出了一块万载玄冰玉。 九宫山,白鹤洞。 普贤真人长吁短叹,送出了一匹南疆火浣布。 五龙山,云霄洞。 文殊广法天尊面色古怪,递上了一株千年雪莲。 …… 一时间,阐教十二金仙,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云中子挨个上门“化缘”。 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金仙大能们,一个个跟割肉似的,将自己珍藏多年的宝贝拿了出来。 虽然他们嘴上骂骂咧咧,心中憋屈无比,但谁也不敢拿师尊的任务开玩笑。 最终,在云中子的不懈努力下,总算是拼拼凑凑,将那姬发索要的珍宝凑了个七七八八。 云中子看着那堆积如山,几乎要闪瞎他仙眼的宝贝,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憋屈,五味杂陈。 他不敢耽搁,立刻驾着祥云,将这些宝贝连同那颗九转金丹,一股脑地送往了西岐。 …… 西岐,侯府大殿。 姬发看着眼前那座由无数奇珍异宝堆砌而成,霞光万道,瑞气千条的“宝山”,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东海的夜明珠,被当成石子随意地铺在地上。 西昆仑的美玉,被雕成栏杆,散发着温润的光。 南疆的火浣布,北地的万载玄冰,各种世间罕见的奇珍,在这里仿佛成了不值钱的瓦砾,应有尽有。 而在那宝山的最顶端,一个盛放着一枚金丹的玉瓶,正散发着令人闻之便神清气爽的丹香。 姬发满意极了。 他负手立于宝山之前,感受着下方文武百官那崇敬而又狂热的目光,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与豪情自心底喷薄而出。 他转过身,对着那正一脸苦涩,仿佛被掏空了身体的云中子,露出一个无比“和善”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 “仙长,辛苦了。” “阐教,果然是诚意满满啊!” 那语气,那神态,仿佛在说:早这么识相,不就完事了? 云中子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老血险些当场喷出来。 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中却早已将姬发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竖子!当真是个竖子! 你给我等着!待封神事了,看我阐教如何炮制你西周! 第一百一十六章 西岐祥瑞 姬发负手立于那座霞光万道的宝山之前,脸上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他目光扫过下方那些神情各异,却都难掩震撼的文武百官,心中那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几乎要满溢而出。 他转过身,看向身旁那位脸色比哭还难看,仿佛被掏空了身体的云中子,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仙长,光看这些死物有何趣味?” 云中子闻言,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死物? 这堆积如山,几乎掏空了阐教十二金仙大半个家底的奇珍异宝,在这竖子口中,竟成了无趣的死物? 他强忍着一口老血喷出来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公子说笑了,此等宝物,凡人得其一,便可享三世富贵。如今尽归公子所有,实乃西岐之福。” 这话里的酸味,隔着三里地都能闻见。 “福气是福气,但终究是些冰冷物件。”姬发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变得神秘起来,“仙长远道而来,合该见识一下我西岐真正的祥瑞,也好知晓,何为天命所归。” 云中子一愣,心中满是疑惑。 西岐?祥瑞? 他来时便已用神念扫过整座西岐城,此地气运虽比寻常诸侯国要鼎盛几分,却也仅此而已,哪里有什么称得上“祥瑞”的存在? 莫不是这竖子得了些宝贝,便得意忘形,开始说胡话了? “哦?”云中子心中虽是不屑,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能顺着他的话问道,“不知是何等祥瑞,竟能得公子如此盛赞?” “仙长随我来便知。” 姬发卖了个关子,转身便朝着侯府的后花园走去。 云中子满腹狐疑,也只能跟了上去。 二人穿过回廊,来到一处极为开阔的庭院。 庭院中央,栽种着一株巨大无比的梧桐古树,那树冠亭亭如盖,竟隐隐有五色神光流转,显然非是凡品。 云中子刚一踏入庭院,脚步便猛地一顿。 他那张仙风道骨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一股浩瀚、古老,却又带着无上威严与神圣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一座无形的神山,轰然压下。 在这股威压面前,他这位阐教大罗金仙,竟渺小得如同一只蝼蚁,连元神都在不受控制地战栗,几乎要当场跪伏下去。 这是…… 云中子骇然抬头,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株梧桐树的树冠之上。 只见那里,一只体型优美,羽翼流光溢彩,神圣到了极点的五彩凤凰,正静静地栖息着。 她双目微阖,仿佛在假寐,但周身那自然散发出的气息,却让周围的虚空都泛起一层淡淡的涟漪。 那不是寻常的瑞兽,更不是普通的凤凰血脉。 那股气息之纯粹,之强大,之古老,竟让他这位见多识广的阐教金仙,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陌生与恐惧。 大罗金仙! 不! 甚至……是准圣! 云中子的脑子,在这一刻,彻底成了一片空白。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等只存在于上古传说中的无上生灵,为何会出现在这小小的西岐城中?还如此安分地待在一棵梧桐树上? 这简直比他师尊元始天尊亲自下凡,说要拜姬发为师还要来得离谱。 “仙长,如何?” 姬发的声音自身旁悠悠传来,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得意与炫耀。 “我西岐这桩祥瑞,比起你阐教送来的那些‘死物’,可还入得了眼?” 云中子闻言,喉头一甜,那口憋了许久的老血,终究是没忍住,顺着嘴角溢出了一丝。 他顾不上擦拭,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只凤凰,又看了看身旁一脸得意的姬发,心中那点因被敲诈而生的憋屈与怨恨,在这一刻,竟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的震撼与……释然。 他终于明白,为何师尊会如此看重西岐,为何封神大业,非要落在此地。 凤鸣岐山,周室当兴。 古语诚不欺我! 这等连准圣级别的凤凰都愿意主动来投的无上气运,除了未来的天下共主,还能有谁? 也就在此时,姬发仿佛是嫌对他的刺激还不够大,又轻飘飘地补上了一刀。 “说起来,此事还得多谢相父。” 他看着那只凤凰,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若非他老人家,我西岐也未必能得此祥瑞。看来,他姜子牙,倒也还有几分用处。” 云中子闻言,心中又是一震。 姜子牙? 此事竟与那不争气的师弟有关? 他瞬间便脑补出了一出大戏。 定是师弟下山之后,算出西岐有此机缘,这才费尽千辛万苦,将这神鸟引来。 原来如此! 云中子看向姬发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一个凡人竖子,而是看一位真正的,天命所归的未来人皇。 难怪他敢敲诈阐教,难怪他有恃无恐。 有这等祥瑞在手,别说敲诈,就是把阐教的山门给拆了,只要不伤及根本,怕是师尊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公子……圣明。”云中子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脸上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姜师弟……功不可没。” 他心中那点对姜子牙的不满,此刻也荡然无存。 还好,还好自己没有真把那老东西怎么样,还让他重新当上了国师。 否则,若是因此事与西岐彻底交恶,错过了这天大的气运,他云中子,便是阐教的千古罪人。 就在他心神激荡,胡思乱想之际。 一个洪亮的声音自庭院外传来。 “公子,武吉求见!” 只见一位布衣青年,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正是如今在西岐军中混得风生水起,深得姬发信赖的武吉。 他一见姬发,立刻躬身行礼,神情激动地禀报道:“公子,您让末将办的事,已经妥了!” “那‘凤鸣楼’的图纸已经敲定,工匠也已征调了上万人,随时可以动工!” 姬发闻言,龙心大悦,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云中子,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好!来得正好!” 他拍了拍手,对着武吉朗声道。 “你瞧,这阐教的云中子仙长,也正好把修楼用的珍宝给本公子送来了。” “万事俱备,随时都可以动工!” 云中子听着这话,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当场昏死过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用阐教的钱 云中子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谁用铜钟狠狠敲了一下。 凤鸣楼? 什么凤鸣楼?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都带着几分嘶哑。 姬发看着他那副见了鬼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仿佛在炫耀一件心爱的玩具:“自然是为我西岐祥瑞,那只五彩凤凰所修筑的凤鸣楼。” 他指了指那堆积如山,霞光万道的奇珍异宝,语气随意得像是安排下人打扫庭院。 “仙长来得正好,这些宝物,正好用来点缀楼阁,也算物尽其用。” 物尽其用? 云中子一口老血差点没当场喷出来。 他辛辛苦苦,赔尽了笑脸,几乎是被师兄弟们戳着脊梁骨“化缘”来的这些宝贝,到头来,竟真的是给一只鸟盖窝用的? 这叫什么事! “万万不可!”云中子再也顾不上什么仙家风范,急声劝阻,那张老脸都因激动而涨得通红,“公子,此举万万不可啊!” “凤凰乃天地祥瑞,栖于梧桐,引清泉,食竹实,本就清净无为。为它修筑这等奢华楼阁,反倒是落了下乘,污了其神圣。” “更为重要的是,”他语重心长,几乎是带着一丝哀求,“修筑这等高楼,必将大兴土木,耗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我西岐如今正是百废待兴,积蓄国力以图大事之际,若是将钱粮尽数耗费于此,岂非劳民伤财,动摇国本?” 他这番话说的可谓是掏心掏肺,苦口婆心。 然而,姬发听完,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毫不掩饰的不耐与烦躁。 又是这套说辞。 怎么这云中子,跟那个不识时务的姜子牙一个德行? 满嘴的仁义道德,满口的国本民生,却不知变通。 他正欲开口斥责,一旁的武吉却已然上前一步,对着云中子不卑不亢地一拱手。 “仙长此言差矣。” 武吉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军中汉子特有的干练。 “仙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修筑凤鸣楼,于我西岐而言,非但不是消耗,反而是天大的好处。” 云中子眉头一皱,看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布衣青年,心中升起一丝不快。 他认得此人,是姜子牙在朝歌城外收的那个樵夫徒弟,武吉。 按理说,此人出身乡野,该是老实本分,甚至有些木讷的性子。 可眼前这位,眼神灵动,嘴角带笑,那股子机灵劲儿,哪里有半分憨厚的样子? “哦?”云中子压下心中的不悦,冷声道,“贫道倒想听听,有何好处?” 武吉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谈,那思路清晰得让一众文臣都为之侧目。 “其一,凤凰乃祥瑞,天下共知。我西岐得祥瑞来投,本就是天命所归的明证。可此事,终究只有我等知晓。若能为其修筑一座冠绝天下的凤鸣楼,让天下诸侯,万方百姓,都能亲眼得见神鸟风采,这岂不是在向天下宣告,我西岐,才是真正的正统?” “其二,祥瑞既已归附,我等自当以最高礼遇待之。连祥瑞的居所都如此恢弘壮丽,那我西岐的府库,又该是何等充盈?我西岐的实力,又该是何等强盛?此举,不费一兵一卒,便可震慑四方宵小,扬我西岐国威!” “至于仙长所言的劳民伤财,”武吉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仙长莫非忘了,那堆积如山的珍宝,皆是阐教所赠。用阐教的钱,办我西岐的事,扬我西岐的名,还能让祥瑞住得舒坦,于我西岐而言,乃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事。仙长又何必在此胡言乱语,阻我西岐大业?”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连消带打,直接将云中子所有的理由都堵了回去。 尤其是最后那句“用阐教的钱”,更是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云中子的老脸上,火辣辣地疼。 云中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武吉,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这真是姜子牙那老实巴交的徒弟? 这嘴皮子,这滑头的程度,简直比朝歌城里那些最顶尖的佞臣还要厉害三分! 他到底是从哪学来的这身本事? “你!”云中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武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武吉却仿佛没看到他那副要吃人的表情,只是对着姬发,再次恭敬地一拜。 “公子乃是未来的天下共主,是身负天命的武王。武王既已金口玉言,下令修筑凤鸣楼,此事便已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 他再次看向云中子,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毫不客气的驱赶之意。 “仙长乃方外之人,不谙这凡俗的权谋大道,还是莫要再多管闲事,瞎操心了。请回吧。”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云中子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再也待不下去。 他猛地一甩拂尘,那张仙风道骨的脸,黑得如同锅底。 “竖子!竖子当道!西岐……西岐迟早要毁于尔等之手!” 撂下一句狠话,他再不看众人一眼,化作一道流光,以一种近乎于狼狈逃窜的姿态,冲出了西伯侯府,消失在天际。 ……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将西岐侯府的这出闹剧从头到尾看了个一清二楚,他端起一杯温热的黄泉花茶,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茶水都洒出了几滴。 “哈哈哈……有趣,当真是有趣!” 他看着镜中云中子那副吃瘪的模样,只觉得通体舒泰,念头通达。 这云中子,向来以算计闻名,自诩福德真仙,智珠在握,不知坑了多少截教门人。 谁能想到,他今日竟会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樵夫身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而且武吉如今还当上了西岐的太师,和姜子牙平起平坐。 以后姜子牙有什么计策,还要问过武吉同不同意。 也就是说今天并非姜子牙一人独揽大权,而按照武吉的性子,不坑死姜子牙才怪! “不愧是烛龙转世,一肚子坏水。”苏玄摇着头,脸上满是赞许,“这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当真是青出于蓝。” 他很期待,这颗被他亲手埋下的棋子,日后还会给这出封神大戏,带来怎样精彩的变数。 这热闹,可比单纯的打打杀杀,有意思多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彩凤机缘 苏玄安坐于莲台之上,心境却未因方才与天道圣人的交锋而起半分波澜。 圣人之道,如逆水行舟,每前进一步,皆是对自身大道的重新梳理与升华。 他如今要做的,依旧是等待,以及在那无尽的岁月中,打磨自身。 不知又过去了多少载,那恒古不变的签到之音,在他识海中如约响起。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先天灵宝——彩荧铃!】 苏玄缓缓睁眼,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的兴致。 只见一枚约莫巴掌大小,通体由不知名的七彩晶石雕琢而成的古朴铃铛,静静地悬浮于他面前。 铃铛之上,天然铭刻着无数玄奥的道纹,流光溢彩,仿佛囚禁着一方变幻莫测的梦境世界。 此铃不需摇晃,便自有一股无形的道韵弥漫开来,那道韵不似寻常灵宝那般或霸道或锋锐,反而带着一丝奇异的、足以引动心魔,颠倒神魂的诡异韵味。 彩荧铃,先天灵宝,其声可穿透肉身,直抵元神,能引动生灵心中最深处的执念与欲望,使其陷入无尽幻象,不可自拔。 “惑心之宝……”苏玄的指尖轻轻拂过铃身,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法则之力,心中忽然一动。 他想起,彩凤的本命神通,似乎便与幻术、神光有关,此宝,倒是与她颇为契合。 苏玄心念微动,声音平淡地传遍道场:“彩凤,前来见我。” 远处,正在督促一众鬼卒打理灵根的彩凤闻言,身形一滞,不敢有丝毫怠慢,化作一道五彩流光,瞬间便已来到莲台之下,恭敬地垂首侍立。 “主人有何吩咐?” 苏玄没有多言,只是屈指一弹,那枚流光溢彩的彩荧铃便化作一道柔和的霞光,慢悠悠地飘到了彩凤的面前。 “此物与你有缘,便赐予你了。”苏玄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赏赐一件寻常的玩物。 彩凤看着面前这枚散发着先天道韵的宝铃,那双清冷的凤眸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一股难以置信的狂喜与震撼,瞬间将她淹没。 先天灵宝! 主人竟将这等洪荒之中无数大能打破头都求之不得的至宝,如此轻描淡写地赏赐给了自己? 她跟随主人时日已久,虽得了不少灵根、功法,却从未想过,自己也能拥有这等镇压气运的宝物。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恩赐,而是真正的认可与器重! 彩凤的魂体微不可查地颤抖着,她伸出双手,无比珍重地将那彩荧铃捧在掌心,那股血脉相连、如臂使指的亲切感传来,让她心中那份归属感与忠诚,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彩凤……谢主人天恩!” 她对着苏玄,郑重无比地深深一拜,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不远处那四个正凑在一起“切磋”的活宝眼中。 “嘿,快看快看,主人又给那只花孔雀好东西了!”饕餮用爪子捅了捅身旁的穷奇。 梼杌和混沌在一旁看得眼热不已,心中虽是羡慕,却也并无半分嫉妒。 他们跟随主人最早,得的好处最多,那四柄宝刀更是与他们本源相合的无上杀伐之器。 如今彩凤得宝,他们心中更多的,是一种自家队伍日益壮大的与有荣焉。 这小小的九幽道场,如今光是先天灵宝,怕是比洪荒中许多顶级大派的家底还要丰厚了。 跟着这样的主人,何愁日后没肉吃? 一时间,四大凶兽看着彩凤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以后咱们就是有法宝的兄弟了”的认同感。 苏玄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只是淡然一笑,不再理会。 他重新坐回莲台,心念微动,施展出“镜花水月”神通,观摩洪荒的变化。 幽冥黄泉的水面泛起涟漪,光影流转,这一次,画面定格在了那片终年被寒风与冰雪笼罩的北海之地。 只见无边的冰原之上,一座由钢铁浇筑而成的巨大军寨拔地而起,旌旗招展,煞气冲霄,正是殷商太师闻仲的大营。 此刻的闻仲,身着金甲,端坐于帅帐之中,那张素来沉稳刚毅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凝重。 他面前的沙盘上,北海七十二路诸侯的势力范围被清晰地标注出来,如同一块块顽固的牛皮癣,盘根错节,牢不可破。 他本以为,凭他截教三代大弟子的身份,又有天眼在身,率领殷商精锐,平定这区区北海叛乱,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 可他万万没想到,如今的北海,早已不是他想象中那盘散沙。 “太师!” 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冲入帐中,单膝跪地,声音急切:“禀太师,我军前去劝降的使者……又被打了回来!那袁福通更是扬言,说太师若是不服,便亲自去他那走上一遭,他要亲手拧下太师的脑袋当夜壶!” “放肆!” 闻仲猛地一拍帅案,那由万年玄铁打造的案几,竟被他一掌拍出一道清晰的裂痕。 他自从军以来,南征北战,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那袁福通,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如此猖狂!”闻仲的声音中,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斥候的脸上,露出一丝混杂着恐惧与崇拜的复杂神色,他咽了口唾沫,颤声道:“回太师,那袁福通……简直不是人!” “他天生神力,身高丈二,使一柄开山巨斧,万夫不当之勇。前日,末将亲眼所见,他于阵前,仅凭一双肉拳,便将一头上古异兽的后裔,一头太乙金仙级别的冰霜巨熊,活活打死!” “不仅如此,”斥候的声音压得更低,“如今的北海七十二路诸侯,早已被他尽数打服,对其唯命是从。那些北地的蛮人,更是将他奉若神明,言称他是北海真正的王!我军数次进攻,都被他们以悍不畏死的姿态硬生生顶了回来,寸步难行。如今的北海,简直就是铁桶一块!” 闻仲听着斥候的禀报,脸色愈发阴沉。 他缓缓起身,来到帐前,掀开帘子,望着远处那片被冰雪覆盖的苍茫大地,眉心的天眼不受控制地跳动着,传来一阵阵刺骨的危机感。 他能感觉到,那片看似平静的冰原之下,潜藏着一头足以将他这支大军都彻底吞噬的洪荒巨兽。 这北海,比他想象中,还要难啃得多。 第一百一十九章 北海之战 他想不通,那袁福通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将这盘散沙般的北地蛮族,拧成一股如此坚韧的绳。 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似乎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无论他如何排兵布阵,对方总能找到最薄弱的环节,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对手。 “太师!”一名传令兵快步入帐,单膝跪地,“斥候来报,袁福通尽起麾下大军,已于百里之外的冰原列阵,似乎……似乎是想与我军决战!” 闻仲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决战? 也好。 这无休止的拉锯战,他早已厌倦。 “传我将令!”闻仲的声音沉稳,不带丝毫波澜,“全军集结,随我出征!我倒要看看,他袁福通究竟有几斤几两,敢与我殷商天兵正面抗衡!” …… 冰原之上,寒风呼啸,卷起漫天冰屑。 两支庞大的军队,于这苍茫的天地间,遥遥对峙。 一方,是殷商的玄鸟大旗,黑色的甲胄在惨白的天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光,军阵森严,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钢铁长城,煞气冲霄,凝而不散。 另一方,则是七十二路诸侯的杂乱旗帜,那些北地蛮兵一个个赤着上身,身上纹着狰狞的兽形图腾,手持骨矛石斧,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咆哮,那股子原始而野蛮的凶性,竟丝毫不弱于对面的殷商精锐。 而在那蛮兵阵前,一座由巨兽骸骨堆砌而成的王座之上,一道魁梧得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正大马金刀地坐着。 他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疤,手中拎着一柄比门板还宽的开山巨斧,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那股睥睨天下,视万物为刍狗的凶戾之气,便压得人喘不过气。 正是北海之主,袁福通。 闻仲骑着墨麒麟,缓缓行至阵前,他没有立刻下令攻击,而是运足了法力,声音如洪钟般响彻整个战场。 “袁福通!你本为一方诸侯,食大商之禄,为何要兴此无义之兵,涂炭生灵?” “如今你北海之地,已成孤岛,内无粮草,外无援兵。我殷商大军已兵临城下,你若再顽抗,不过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速速开城投降,本太师或可念你修行不易,饶你不死!” 他这番话,说得是义正辞严,威严十足。 然而,王座之上的袁福通听完,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天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 “哈哈哈哈……闻仲老儿,你这话说得,连你自己信吗?” 袁福通缓缓站起身,那庞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仿佛能将天地都笼罩。 他将那柄开山巨斧往地上一顿,整个冰原都为之剧烈一震,裂开数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外无援兵?”袁福通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诮,“闻太师,你怕不是在北海待久了,把脑子给冻糊涂了?” “你不如先回头看看,你那朝歌城,如今又是个什么光景?” 闻仲瞳孔骤然一缩。 只听袁福通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一字一句地敲击着他的心脏。 “东伯侯姜桓楚,南伯侯鄂崇禹,名为镇守边疆,实则早已与你那大王离心离德,只待一个时机,便要反了。” “西伯侯姬昌,更是狼子野心,于西岐之地暗中积蓄实力,招兵买马,那反心,就差写在脸上了。” “如今的殷商,早已是四面楚歌,烽烟遍地。你这号称‘中流砥柱’的闻太师,不在朝歌坐镇,弹压四方,反而带着殷商最后的精锐,跑到我这鸟不拉屎的北海来,跟我们这群蛮子耗着。” 袁福通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玩味,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天字第一号的傻子。 “你说我耗不起?我告诉你,我袁福通耗得起!我北海之地,穷是穷了点,但个个都是吃生肉喝兽血长大的爷们儿,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力气!” “别说跟你耗上几年,就是耗上几十年,上百年,我北海的儿郎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是你呢?”袁福通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一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闻仲最脆弱的软肋。 “你闻仲,耗得起吗?” “没了你这根定海神针,你那宝贝大王,能镇得住那帮各怀鬼胎的诸侯吗?到时候四方叛乱齐起,你这远在北海的闻太师,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能分身乏术,去一个个平叛?” “怕只怕,不等你啃下我这块硬骨头,你的老家,早就被人给抄了!” 轰! 袁福通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闻仲的道心之上。 闻仲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汗。 他骇然地看着袁福通,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最不可思议的怪物。 他怎么会知道? 这些事,皆是朝堂之上的机密,便是他自己,也只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隐隐有所察觉。 可这远在北海的蛮夷反贼,竟说得如此笃定,如此详细,仿佛亲眼所见! 闻仲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那张素来刚毅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抹名为“无力”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输了。 不是输在战阵之上,而是输在了这盘更大的棋局之中。 沉默了许久,闻仲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你我议和如何?” 这已是变相的妥协。 袁福通见状,脸上的狂傲之色更浓。 他将那开山巨斧往肩上一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议和可以,但本王,有几个条件。” 闻仲心中一沉,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你说。” “第一,你闻仲,立刻带着你的人,给本王滚出北海!哪来的,滚回哪去!” “第二,本王要在北海称王!你家大王,必须下达诏书,昭告天下,承认我这‘北海王’的封号!” “第三嘛……”袁福通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想什么有趣的事情,“听说你那大王后宫佳丽三千,你让他送一百个最漂亮的过来,给本王暖暖床,也让我这北地的儿郎们,开开眼界。” 此言一出,闻仲身后的殷商将士,无不勃然大怒。 “放肆!” “大胆狂徒!竟敢羞辱大王!” 闻仲亦是气得三尸神暴跳,他猛地一拍座下墨麒麟,怒喝道:“袁福通!你莫要欺人太甚!” 前两个条件,他尚可捏着鼻子考虑。 可这第三个,简直是将他殷商的脸面,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欺人太甚?”袁福通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收起笑容,那双凶戾的眸子瞬间变得冰冷,“闻仲,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 “现在,是本王在给你机会!” “要么,答应本王的条件,你带着你的人,灰溜溜地滚回去,继续给你那摇摇欲坠的王朝续命。” “要么……”袁福通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咱们就在这北海,好好地斗上一场。本王倒要看看,是你闻仲的脑袋硬,还是我这柄开山斧更利!” 第一百二十章 孤王亲至 闻仲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顶门,那张素来沉稳如山岳的脸庞,此刻铁青一片。 他额上青筋暴跳,双目之中迸射出的怒火,几乎要将眼前这片冰原都融化。 “袁福通!”闻仲的声音压抑着雷霆万钧之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这是在找死!” 他本以为自己提出议和,已是殷商最大的让步,是顾全大局的妥协。 却未曾想,这蛮夷之主非但不领情,反而得寸进尺,提出了这等辱国丧权,简直是将大商颜面按在地上摩擦的条件。 尤其是那第三条,索要后宫佳丽,这已不是简单的羞辱,而是对人王帝辛最赤裸裸的挑衅! “找死?”王座之上的袁福通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他将那门板似的巨斧往肩上一扛,咧开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那笑容里充满了野蛮而又残忍的讥诮,“闻仲老儿,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现在,是你在求我,不是我在求你!” 他往前踏出一步,整个冰原都为之剧烈一震,脚下坚冰“咔嚓”作响,裂开数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那股睥睨天下的凶戾之气,如同一座无形的山岳,狠狠压向殷商军阵。 “我告诉你,今天这三个条件,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袁福通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一字一句地敲击着闻仲的道心,“要么,你现在就灰溜溜地滚回朝歌,告诉你那宝贝大王,我北海袁福通,自此便是与他平起平坐的北海王!” “要么……”他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咱们就在这儿,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我倒要看看,是你闻仲的脑袋硬,还是我这柄开山斧更利!” “只是……”袁福通话锋一转,那玩味的眼神在闻仲与他身后的殷商大军身上来回扫视,“你可想好了。我北海的儿郎,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可你身后这些,都是大商最后的精锐了吧?若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折损个干净,你那四面楚歌的朝歌城,还拿什么去镇压东、南、西三面的叛乱?” “到时候,不用我动手,那姜桓楚、鄂崇禹,尤其是那个狼子野心的姬昌,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你闻仲,可就要成为大商的千古罪人了!” 袁福通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柄淬毒的利刃,精准地扎在闻仲最脆弱的软肋之上。 闻仲的身躯微不可查地一颤,那股冲天的怒火,竟被这冰冷的现实一点点浇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憋屈与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他知道,袁福通说的是事实。 他赌不起。 大商,也赌不起。 沉默了许久,久到那呼啸的寒风都仿佛静止。闻仲才缓缓吐出一口带着冰碴的浊气,那声音沙哑得不似他自己。 “称王之事,事关重大,非我一人可决。”他死死地盯着袁福通,眼神冰冷,“我需回禀大王,三日之后,再给你答复。” “好!”袁福通见他服软,得意地仰天大笑,“老子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若是看不到诏书,老子便亲自带兵,踏平你这大营!” 闻仲不再多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蕴含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猛地一拨座下墨麒麟,头也不回地返回大营,那背影,带着前所未有的萧索与沉重。 …… 三日后,朝歌,王宫金殿。 当闻仲将北海之事一五一十地禀明,整个朝堂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文武百官,皆是面露骇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一个偏远之地的蛮夷诸侯,竟敢如此猖狂,公然索要王位,羞辱人王? 这简直是前所未闻的奇耻大辱! 龙椅之上,帝辛静静地听着,脸上却无半分怒意,平静得有些可怕。 他只是用指节,轻轻地敲击着龙椅的扶手,那“笃、笃”的声响,在死寂的大殿中,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冰寒。 “他要称王?” “是。”闻仲垂首,声音艰涩。 “呵。”帝辛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中,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讥诮与森然的杀机。 他缓缓站起身,那高大的身影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一尊太古魔神,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煌煌帝威,自他身上轰然爆发,瞬间笼罩了整座大殿。 “好,好一个北海王!” “传孤旨意!”帝辛的声音,如九天惊雷,在殿中轰然炸响,“点齐三军,整备龙撵!孤要御驾亲征!” “孤倒要亲自去看看,他袁福通,有几个脑袋,敢在孤的面前,称王!”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大王,万万不可啊!” 以首相商容为首的一众老臣,“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一个个老泪纵横,声泪俱下。 “君王乃万金之躯,岂可亲冒矢石,身赴险境?” “北海苦寒,蛮夷凶悍,大王若有半分闪失,我大商社稷危矣!” “请大王三思啊!” 哭嚎声、劝谏声响成一片,整个金殿乱成了一锅粥。 帝辛看着下方这群乱作一团的臣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他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闻仲。 “太师。” “臣在。”闻仲上前一步。 “孤离朝之后,朝中之事,由你与首相共理。”帝辛的声音不容置疑,“另,你需替孤,死死盯住西岐。” “如今西伯侯姬昌虽在朝歌,但其子姬发,素有野心。此番孤亲征北海,朝中兵力空虚,需防他西岐趁机作乱,东进犯我疆土。” 闻仲闻言,心中猛地一震。 他豁然抬头,看向龙椅之上那道年轻却又威严的身影,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震撼。 他本以为,大王此举,只是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冲动之举。 可现在看来,大王非但没有冲动,反而心思缜密,早已将所有的后路与变数,都考虑得清清楚楚。 亲征,是为了以雷霆之势,迅速荡平北海,震慑天下所有心怀不轨的诸侯,重塑人王威严。 而留下他坐镇朝歌,盯防西岐,更是神来之笔,彻底杜绝了后院起火的可能。 这份果决,这份气魄,这份算计…… 闻仲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与敬佩。 第一百二十一章 妲己随行 他不再有半分犹豫,对着帝辛,郑重无比地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臣,遵旨!恭送大王,大破北海,扬我大商神威!” 三日后,朝歌城外,十里连营。 旌旗招展,如林如海,黑色的玄鸟大旗在猎猎风中舒卷,仿佛要将天穹都遮蔽。 数十万殷商精锐甲士列阵于此,刀枪如林,甲光向日,一股冲天的铁血煞气汇聚成云,凝而不散。 校场点将台之上,帝辛身着玄色王袍,外罩一副由万年玄铁混着龙鳞打造的漆黑甲胄,身形挺拔如松,目光如电,扫过下方那一张张年轻而又狂热的脸庞。 他没有说任何鼓舞士气的话语,只是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人皇剑。 “嗡——” 剑鸣清越,一股浩瀚无边的人王龙气冲天而起,与那军阵上方的煞气交相辉映,竟隐隐化作一尊咆哮的玄鸟虚影。 “大商!大商!大商!” 下方数十万将士,在感受到那股纯粹的皇者之威时,心中的战意被瞬间点燃到了极致。他们高举着手中的兵刃,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那声浪,足以让天地为之变色,鬼神为之避易! 这,便是人王亲征的威势! 武成王黄飞虎立于将台一侧,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枪,那双虎目之中,燃烧着熊熊的战意。 “黄飞虎听令!”帝辛的声音响起。 “末将在!”黄飞虎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命你为先锋,率本部三万虎贲,为大军开路!” “末将,遵旨!” “邓九公!” “末将在!”一位须发皆白,身形却依旧魁梧如山的老将出列。 “命你为中军主将,总领中军十万,稳固阵线!” “老臣,遵旨!” “苏护!” “末将在!”冀州侯苏护亦是神情肃穆,躬身听令。 “命你为后军之卫,押运粮草,确保大军后路无虞!” “臣,遵旨!” 帝辛在沙场之上,从容点将,一道道将令有条不紊地下达,整个庞大的军阵,如同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开始缓缓运转起来。 将士们看着那些平日里只能仰望的传奇将领,此刻都恭敬地听从着大王的号令,再看着那亲自披甲上阵,与他们同在的人王,心中的那份自豪与狂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为这等君王死战,死而无憾! 就在大军即将开拔之际,一阵环佩叮当之声自远处传来。 一架华美的凤辇,在宫人侍卫的簇拥下,缓缓驶入大营。 车帘掀开,一位身着素雅宫装,却依旧难掩其绝世容颜的女子,自车上走下。 正是苏妲己。 她快步走上点将台,那双颠倒众生的眸子里,此刻却写满了挥之不去的担忧。 她不顾周围众人惊愕的目光,径直走到帝辛面前,竟是福身一拜。 “大王,北海苦寒,战事凶险,臣妾……不放心您独自前往。”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请大王,带臣妾一同随军出征。”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黄飞虎、邓九公等人更是脸色大变,齐齐上前劝阻。 “娘娘,万万不可!”黄飞虎第一个开口,声音急切,“军旅之地,刀剑无眼,岂是娘娘凤驾可临之所?” “是啊娘娘!”邓九公亦是苦口婆心地劝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太过危险!您乃万金之躯,若有半分闪失,我等万死莫赎啊!” 一众将领纷纷附和,皆认为此举太过荒唐。 帝辛亦是眉头紧锁,他握住妲己的手,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温和:“爱妃,听话。此去非是游山玩水,军中不便,你安心在宫中等我凯旋即可。” 他心中亦是同样的想法,战场不是女人该待的地方。 然而,妲己却摇了摇头,她抬起眼,那双清澈的眸子直视着帝辛,眼神中竟带着一丝旁人看不懂的冷静与睿智。 “大王,您以为,臣妾留在朝歌,就真的安全吗?” 帝辛一愣。 只听妲己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自嘲:“如今朝野上下,不知多少人视臣妾为妖妃,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您在时,他们尚且不敢轻举妄动。可您一旦率领大军离去,这朝歌城中,又有谁能真正护得住我?” “届时,若真有宵小之辈,借着‘为君除妖’的名头,对我下手,大王远在北海,又如何能顾及?”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坚定,“与其在宫中提心吊胆,坐以待毙,倒不如跟在大王身边。至少,在大王的眼皮子底下,臣妾才是最安全的。”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她自身的处境,又将自己与帝辛的安危,巧妙地绑在了一起。 帝辛听完,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妲己说得有道理。 他可以镇住那些心怀鬼胎的诸侯,却堵不住这悠悠众口。 “妖妃”的流言,早已在朝歌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自己此番亲征,朝中虽有闻仲坐镇,可闻仲毕竟是外臣,后宫之事,他也不便过多插手。 若真有人趁机发难……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着妲己那双写满了“决绝”的眼眸,心中那份坚定的拒绝,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许久,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妥协了。 “也罢。”他松开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却也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但你需答应孤,到了军营,不得踏出中军大帐半步,一切行动,皆需听从孤的安排。” “臣妾,遵旨。”妲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浅笑,那笑容,仿佛让整个肃杀的军营,都多了一丝春色。 帝辛不再多言,他翻身上马,高举人皇剑,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 “全军,开拔!” “目标,北海!” “踏平叛逆,扬我大商神威!” “吼!吼!吼!” 数十万大军齐声咆哮,气贯长虹。 庞大的战争机器,终于在人王的亲自率领下,如一条黑色的怒龙,浩浩荡荡地朝着那冰封的北地,碾压而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称帝之心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端着一杯温热的黄泉花茶,看着镜中那浩浩荡荡,军威赫赫的殷商大军,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他看到了黄飞虎,看到了邓九公,也看到了冀州侯苏护。 这帝辛,真有他的。 御驾亲征,带的全是未来铁板钉钉的“叛变套餐”。 武成王黄飞虎,未来因老婆被调戏,反出朝歌,投了西岐。 邓九公,未来征讨西岐的主帅之一,结果被自家女儿邓婵玉拐得连胳膊肘都翻了过去,最后也降了西岐。 至于苏护……那就更不用说了,他女儿苏妲己本就是封神榜上有名的“妖妃”,他自己更是第一个在午门墙上题诗反商的诸侯。 好家伙,这一趟北海之行,帝辛这是把未来的“二五仔”集中营给一锅端了。 苏玄看得直摇头,幸好,幸好现在的妲己是鬼母转世,不是那只一心搞事的九尾狐。 否则帝辛这一波前脚刚走,后脚家就得被偷干净,连裤衩都剩不下。 这剧本,让他改得是面目全非,却也愈发有趣了。 然而,苏玄这边看得津津有味,人间的朝歌城,却已是暗流汹涌。 帝辛大军开拔不过数日,一则则令人不安的流言,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遍了朝歌的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咱们大王,带着那苏妃娘娘上战场了!” 城南的一家酒肆里,一个刚从城外工地回来的汉子,压低了声音,对着同桌的酒友神秘兮兮地说道。 “我的天爷,这仗还怎么打?”对面的酒友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军旅之地,刀剑无眼,大王怎么能带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妃子去享乐?这不是胡闹吗!” “谁说不是呢!”那汉子灌了一口劣酒,咂了咂嘴,脸上满是忧虑,“我三叔家的二侄子就在随行的大军里,他托人带信回来说,大王对那苏妃是言听计从,宠爱到了骨子里。此番出征,名为御驾亲征,实则是带着妖妃游山玩水!还扬言……扬言此战必败,我大商江山危矣!” “嘶——” 邻桌的几个茶客闻言,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交头接耳的声音瞬间大了起来。 “昏君!这简直是昏君所为啊!” “我早就觉得那苏妃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得那般妖媚,一看就是个祸国殃民的主儿!” “这可如何是好?北边要是败了,那袁福通的蛮子打过来,我们还有活路吗?” “别说了,别说了!我……我还是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实在不行,就往西边跑!听说西岐的西伯侯仁德无双,爱民如子,去他那儿,总比在这儿等死强!” 一时间,恐慌如同瘟疫,在朝歌城中迅速蔓延。 无数百姓信以为真,城中米价飞涨,人心惶惶,甚至已经有不少富户悄悄变卖家产,收拾细软,准备随时跑路。 一股看不见的阴云,笼罩在了这座气运鼎盛的王都之上。 …… 与此同时,遥远的北海之地。 一座由巨兽骸骨与万年玄冰堆砌而成的巨大宫殿内,气氛肃杀。 北伯侯袁福通高坐于那张由独眼冰霜巨熊头骨打磨而成的王座之上,手中拎着一柄比门板还宽的开山巨斧,正听着下方斥候的禀报。 当听到帝辛不仅没有被他的条件吓退,反而加派兵马,御驾亲征,甚至还带上了那传闻中的绝色妖妃时,袁福通先是一愣,随即,那张写满了残忍与暴虐的脸上,爆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帝辛!好一个昏君!” 他猛地将手中的巨斧往地上一顿,坚硬的冰晶地面瞬间被砸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老子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原来也是个被娘们儿迷昏了头的蠢货!”袁福通站起身,那魁梧得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整个大殿笼罩,“带着女人上战场?他当这是来郊游不成?” 殿下,一众北地部落的首领亦是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阵阵哄笑,言语间充满了对帝辛的鄙夷与不屑。 “大王,这可是天赐良机啊!”一名独眼龙将领上前一步,脸上满是嗜血的兴奋,“那帝辛小儿自投罗网,咱们正好借此机会,将他斩于阵前!届时,殷商群龙无首,必定大乱!” “不错!”另一位满身狰狞纹身的壮汉亦是附和道,“只是,那殷商大军数十万,又有黄飞虎那等悍将在,怕是不好对付。” 此言一出,殿内的喧嚣声小了许多,不少首领脸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黄飞虎的威名,他们可是如雷贯耳。 “怕什么!”袁福通虎目一瞪,声如洪钟,那股睥睨天下的凶戾之气,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议论。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容里充满了残忍与自信。 “兵多又如何?将猛又怎样?” 他伸手指了指大殿的深处,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魔力。 “别忘了,我们背后,可是有仙长相助!” 仙长! 听到这两个字,殿内所有首领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眼中那丝凝重与担忧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狂热与崇拜。 他们想起了那位手段通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仙人。 正是那位仙人,指点了他们如何避开闻仲的锋芒,如何利用地势消耗殷商大军的锐气。 也正是那位仙人,赐下了无数他们闻所未闻的灵丹妙药,让他们这些北地蛮兵的实力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 有这等存在作为后盾,区区一个帝辛,何足惧哉? “大王说得是!有仙长在,我等何惧之有!” “此番定要将那帝辛小儿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众人再次沸腾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战意高昂。 袁福通看着麾下这群被打了鸡血的莽夫,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将那门板似的巨斧往肩上一扛,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野心与贪婪,声音如同惊雷,在殿中轰然炸响。 “传我将令!全军集结,备好酒肉,三日之后,与那殷商大军决一死战!” “此番,我们不仅要斩了帝辛,更要一路南下,直捣那朝歌城!”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咧到了耳根,那声音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尽渴望。 “到时候,还称什么狗屁的北海王?” “老子,要直接称帝!” “吼!吼!吼!” 称帝! 这两个字,如同一颗投入火药桶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欲望。 他们一个个双目赤红,高举着手中的兵刃,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咆哮。 那声浪,仿佛要将这北海的万年冰川,都彻底震碎! 第一百二十三章 鹬蚌相争之计 与此同时,遥远的西岐城,侯府大殿之内,气氛却与朝歌的暗流汹涌截然不同,洋溢着一种近乎于狂热的躁动。 帝辛御驾亲征,率领大商主力尽赴北海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第一时间便传到了姬发的案头。 “哈哈哈……好!真是天助我也!” 姬发将手中的密报重重拍在桌案上,那张英俊的面庞因极致的兴奋而微微涨红。 他霍然起身,在大殿内来回踱步,眼神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野心与贪婪。 “帝辛此举,与自掘坟墓何异?他将国中精锐尽数带走,朝歌城内必定空虚无比!这简直是将大好江山,拱手相让于我西岐啊!” 殿下,一众西岐文武亦是面露喜色,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公子说的是!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 “我西岐养精蓄锐多年,正该趁此机会,一举东出,问鼎中原!” 唯有端坐于相父之位的姜子牙,捻着颌下花白的胡须,神情依旧沉稳,并未因这天大的好消息而有半分失态。 他等到殿内的喧嚣声稍稍平息,这才不疾不徐地起身,对着姬发一拱手。 “公子,稍安勿躁。” 姬发此刻正处于极度的亢奋之中,闻言眉头微皱,但对这位仙长相父,他终究还是有几分敬重,便耐着性子问道:“相父何出此言?莫非觉得此时并非出兵良机?” “良机自然是良机。”姜子牙缓缓点头,那双深邃的老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只是如何把握,却大有讲究。” 他伸出手指,遥遥指向北方,声音不疾不徐,条理清晰。 “那北海袁福通,能与闻仲太师僵持至今,可见其麾下兵马亦非庸碌之辈。帝辛此番亲征,虽是势在必得,但想要一举荡平北海,也绝非易事。一场血战,在所难免。” “依老臣之见,我等此刻不应将目光放在那看似空虚的朝歌,而是应该放在北海。”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皆是一愣。 放着近在咫尺的肥肉不吃,反而去关注那远在天边的战场?这是何道理? 姬发亦是不解:“相父此话何意?还请明示。” 姜子牙抚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精光。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等大可尽起西岐之兵,陈兵于北海边境,作壁上观。待那帝辛与袁福通斗得两败俱伤,精疲力竭之际,再以雷霆之势,挥师掩杀!” “届时,袁福通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我等可轻易拿下整个北海之地。而那帝辛,主力折损,又失了锐气,正是最虚弱之时。若能于乱军之中将其一举擒杀,或是斩于阵前……” 姜子牙的声音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致命的诱惑。 “公子您想,人王暴毙于北海,朝歌无主,天下必定大乱!到那时,我西岐再以‘为君复仇’之名,高举义旗,挥师东进,天下诸侯,谁敢不从?一举拿下朝歌,便如探囊取物!”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步步为营,将所有的变数与利益都分析得清清楚楚。 殿内众人听得是如痴如醉,看向姜子牙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钦佩。 不愧是阐教高人,这等计策,当真是稳妥到了极点,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 姬发更是听得双目放光,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披王袍,君临天下的那一幕。 “妙啊!相父此计,当真是万全之策!”他抚掌大笑,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畅,“看来,这姜子牙还是有脑子的,并非一味迂腐。” 然而,就在这君臣相得,气氛一片大好之际,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却自殿下响起。 “公子,依末将之见,国师此计,并非良策。”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布衣,面容憨厚,眼神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的青年,自武将队列中走出。 正是姜子牙的徒弟,如今在西岐军中混得风生水起的武吉。 姜子牙闻言,脸色当即一沉,心中暗骂:这孽徒,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姬发看向武吉,倒是颇有兴趣:“哦?武吉将军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 武吉对着姬发恭敬一拜,随即直起身,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军中汉子特有的干练与煞气。 “国师之计,虽是稳妥,却也失了锐气,太过耗时费力。我有一计,可让公子在旬月之内,便坐上那人皇之位!”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旬月之内,坐上人皇之位? 这牛皮,吹得也太大了吧! 姜子牙更是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刚想开口斥责,却被姬发一个眼神制止了。 只见姬发身子微微前倾,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急切:“快说!是何妙计?” 武吉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地开口,声音中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公子您想,如今帝辛将那黄飞虎、邓九公、苏护等一干能征善战之将,连同数十万殷商精锐,尽数带去了北海。那朝歌城内,还剩下什么?” 他环视众人,自问自答:“剩下的,不过是一些老弱病残,一群只知夸夸其谈的文臣罢了!如今的朝歌,就是一座不设防的空城!” “我等何必舍近求远,去那北海与他们耗着?只需点齐我西岐最精锐的虎狼之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那些不重要的小城,日夜兼程,直捣朝歌!” “待我军兵临城下,朝歌守军必定望风而降!届时,公子您直接入主王宫,登基称帝,昭告天下,这大商的江山,不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您的囊中之物?” 武吉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煽动性。 “到那时,您已是天下共主!那远在北海的帝辛,便成了个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叛贼!我等再以人皇之名,号令天下诸侯共讨之,岂不美哉?” “轰!” “直接称帝”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姬发的脑海中! 他呆住了。 他看着武吉,那双眼睛里迸射出的光芒,简直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炽烈。 对啊! 我怎么就没想到! 还等什么两败俱伤?还搞什么迂回战术? 直接打进去,抢了那鸟位,我自己当皇帝! 这才是最简单,最直接,也最爽快的办法! “妙!妙计!当真是绝世妙计!” 姬发猛地一拍大腿,霍然起身,他看着武吉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欣赏与狂热。 “武吉太师,你真是我的知己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太师之心,路人皆知 一旁的姜子牙见状,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一口老血差点没当场喷出来。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急声劝阻道:“公子,万万不可!此计太过凶险,简直是孤注一掷的赌博!” “那朝歌城虽兵力空虚,却也是天下雄城,城高池深,岂是轻易能下的?更何况,闻仲太师尚在朝中,他若调集四方兵马回援,我军便会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 “届时,就不是占据朝歌,而是被困朝歌!一旦粮草断绝,我西岐数万精锐,便要尽数折损于此!此举,与自寻死路何异?” 姜子牙这番话说得是声泪俱下,痛心疾首。 然而,早已被“称帝”二字冲昏了头脑的姬发,哪里还听得进半句劝。 他只是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两个意见相左的谋士,那颗本就不甚坚定的心,再次陷入了犹豫之中。 大殿之内,气氛一时凝固到了冰点。 一边是稳妥无比,步步为营的阳谋,一边是凶险万分,却又诱人至极的奇谋。 姬发眉头紧锁,手指在桌案上无意识地敲击着,那“笃笃”的声响,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跳。 他既渴望那一步登天的荣耀,又畏惧那万劫不复的风险。 就在他天人交战之际,武吉看着他那副犹豫不决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他忽然上前一步,对着姬发一抱拳,语气中却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激将与嘲讽。 “公子,恕末将直言。” 武吉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欲取天下者,必有吞吐山河之气,敢冒奇险之勇。”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姬发,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他内心的懦弱。 “如今这天赐良机就摆在眼前,公子却连这点风险都不敢赌,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如此,还谈何推翻帝辛,还谈何君临天下?” “我看,简直是白日做梦!” 这番话,说得毫不客气,甚至有些诛心。 殿内众人无不色变,就连姜子牙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当面讥讽公子? 然而,姬发听完,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身躯猛地一震,那双犹豫不决的眼眸中,竟重新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是啊! 武吉说得对! 我姬发乃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未来的天下共主! 若是连这点险都不敢冒,还谈何成就大业? 武吉见状,知道火候已到,立刻趁热打铁,再次开口,声音中充满了神圣与狂热。 “更何况,公子莫非忘了?我西岐,可是有祥瑞护佑的!” 他伸手指向侯府后院的方向,那里,正是元凤栖息的梧桐树所在。 “那五彩凤凰,乃是天地间至高无上的神鸟。它既选择了我西岐,便说明我西岐乃是天命所归,正道所在!” “有这等祥瑞镇压气运,我西岐大军出征,必当是无往不利,战无不胜!区区一座朝歌城,何足惧哉?此行,必能保我西岐大业无忧!”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姬发心中最后的一丝防线。 对啊!我还有祥瑞! 我怕个球! “说得好!”姬发猛地一拍桌案,那双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无尽的决然与豪情,“本公子,就赌这一把!” 他霍然转身,目光如电,扫过下方众人,声音如雷,响彻大殿。 “传我将令!尽起我西岐三万精锐,由相父姜子牙统领,三日之后,兵发朝歌!” “相父?”姜子牙闻言,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炸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姬发非但不听劝,反而直接将这口黑锅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让自己去执行这个自杀式的计划? “公子!万万不可!此举乃是将我西岐数万将士的性命,当做儿戏啊!”姜子牙再也顾不上君臣之礼,指着姬发,痛心疾首地斥责道,“你如此行事,与那殷商暴君何异?竖子无知!刚愎自用!西岐迟早要毁于你手!” 这番话,可谓是骂得极重,直接戳了姬发的肺管子。 姬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股被当众羞辱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放肆!”他勃然大怒,指着姜子牙的鼻子,“你这老匹夫,竟敢对本公子不敬!来人!将这口出狂言的老东西给我拖下去,关进大牢!” 殿外甲士闻声,立刻便要上前。 姜子牙面如死灰,心中一片冰凉。 完了,这下是真完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武吉却再次上前一步,拦在了甲士面前,对着姬发恭敬一拜。 “公子息怒!” 他先是安抚了姬发的情绪,随即转身,对着姜子牙,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叹了口气。 “师父啊师父,您也是一片忠心,只是太过求稳罢了。公子乃是未来的天下共主,自有雄才大略,岂是您能揣度的?您这般顶撞,确是有些过了。” 他又转回头,对着姬发,换上了一副无比真诚的表情。 “公子,国师他毕竟是阐教高人,亦是我西岐的相父,他只是性子耿直,一心为公,并非有意要冒犯公子。还请公子看在他往日之功,以及阐教的颜面上,饶恕他这一次吧。毕竟,国师之位,不可随意处罚,否则恐引天下人非议。”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姬发,又给了姜子牙一个台阶下,还将阐教这尊大佛搬了出来,让姬发不得不慎重考虑。 姬发本就在气头上,被武吉这么一劝,心中的怒火也消了七八分。 他看着武吉那张写满了“忠诚”与“睿智”的脸,心中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欣赏与满意。 看看!看看什么叫肱股之臣! 既能为我出谋划策,又能为我调和君臣,顾全大局! 这武吉,比那只会顶嘴的姜子牙,强了何止百倍! “哼!”姬发冷哼一声,算是给了武吉一个面子,他指着姜子牙,余怒未消地说道,“也罢!看在太师的面子上,今日便饶你一次!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此番讨伐朝歌,便由你戴罪立功!” 第一百二十五章 金鸡岭上孔雀鸣 “太师?” 姜子牙闻言一愣,随即猛地看向一旁那正一脸“欣慰”的武吉,脑子里“轰”的一声,瞬间明白了什么。 好家伙! 怪不得这小子会帮自己说话! 原来,他早就盘算好了! 他先是提出这个九死一生的奇谋,引得自己与姬发反目。 再假惺惺地出面调和,既卖了自己一个人情,又在姬发面前赚足了表现,顺理成章地爬上了“太师”的高位。 最后,再顺水推舟,将这领兵出征的烫手山芋,重新丢回到自己的手上! 而他自己呢? 他则可以安安稳稳地留在西岐,当他的太师,继续监造那什么狗屁的“凤鸣楼”,继续从中大捞油水! 这算盘,打得真是震天响啊! 姜子牙看着武吉那张憨厚老实的脸,只觉得自己的道心,在这一刻,彻底碎了。 这哪里是什么老实巴交的樵夫徒弟? 这分明就是一头披着羊皮,一肚子坏水,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姜子牙心中虽是将武吉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但脸上却未表露分毫。 他还能说什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更何况,他下山的目的,本就是辅佐西岐,推翻殷商。 如今姬发这头犟牛已经认定了这条路,自己再反对也无济于事,反而会彻底失了信任,被边缘化。 与其如此,倒不如将计就计,亲自领兵,或许还能在关键时刻,凭自己的本事挽回几分局势。 一念至此,姜子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憋屈与无奈,对着姬发,郑重地一抱拳。 “老臣……领命!” 那声音沙哑,却也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决绝。 姬发见他服软,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如此甚好!相父不愧是国之栋梁,深明大义!” 他拍了拍姜子牙的肩膀,又转头看向武吉,眼神中充满了信任与期许。 “太师,孤离去之后,这西岐的内政与那凤鸣楼的监造之事,便全权托付于你了!” “公子放心!”武吉拍着胸脯,一脸肃穆地保证道,“武吉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定将我西岐打理得井井有条,再为祥瑞修筑一座冠绝天下的无上神楼,静候公子凯旋,登基称帝!” 一番话说得是豪情万丈,听得姬发龙心大悦,只觉得人生得意,莫过于此。 一场闹剧般的朝会就此散去。 姜子牙没有耽搁,立刻返回相府,开始点兵点将,调集粮草,为三日后的出征做准备。 他毕竟是阐教门下,虽对战阵之事不算精通,但排兵布阵的理论却是一套一套的。 在他的调度下,整个西岐的战争机器,开始缓缓运转起来。 ……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将西岐侯府的这出闹剧从头到尾看了个一清二楚,他端起一杯温热的黄泉花茶,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茶水都洒出了几滴。 “这武吉,当真是个人才。” 苏玄摇着头,脸上满是赞许。 不愧是烛龙转世,一肚子坏水,这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当真是青出于蓝。 三言两语之间,便将那刚愎自用的姬发耍得团团转,又把那可怜的姜子牙安排得明明白白。 自己舒舒服服地留在后方当太师捞油水,却把最危险、最要命的活,丢给了别人。 这手段,当真是又损又绝。 “不过,这样也好。” 苏玄呷了口茶,眼中的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平静。 西岐与朝歌的正面交锋,终究是要开始了。 只是,凡人军队的厮杀,不过是这场大戏的开胃菜。 真正能决定这场战争走向的,终究还是双方背后,那些高高在上的阐教与截教仙人。 苏玄心念微动,镜中画面流转,最终定格在了一副广袤的洪荒地图之上。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西岐通往朝歌的必经之路上,一座雄奇险峻,宛如一只引颈高歌的雄鸡的山岭之上。 金鸡岭。 此地,乃是殷商抵御西岐的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天险。 而镇守此地的,更是截教之中,一位连圣人都要忌惮三分的顶尖大能。 孔宣。 天地间第一只孔雀得道,身负五色神光,号称无物不刷,无物不破。 其道行之高,已至准圣之境,便是燃灯道人这等阐教副教主级别的人物,在他面前也走不过一招。 在原本的轨迹中,正是因为他一人,便将姜子牙的数十万大军死死地挡在了金鸡岭,阐教十二金仙齐出,也奈何他不得。 若非最后,西方教的那位准提圣人亲自出手,厚着脸皮,以大欺小,强行将他收服,度去了西方。 恐怕那所谓的封神大业,在金鸡岭这里,便要提前宣告剧终了。 而孔宣的失手,也直接导致了金鸡岭的失守,无数忠心耿耿的殷商将士,惨死于西岐的屠刀之下。 “可惜了,这等人物,岂能便宜了西方那两个老阴比?” 苏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很清楚,以通天教主那护短的性子,若是知道西方教的人敢挖他的墙角,还是挖孔宣这等核心弟子,怕是会当场提着诛仙四剑杀上须弥山,将那八宝功德池都给掀了。 “既然如此,我便帮你一把。” 苏玄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心念一动,声音平淡地传遍道场:“彩凤,前来见我。” 远处,正在督促一众鬼卒打理灵根的彩凤闻言,身形一滞,不敢有丝毫怠慢,化作一道五彩流光,瞬间便已来到莲台之下,恭敬地垂首侍立。 “主人有何吩咐?” 苏玄没有多言,只是屈指一弹,一封由他神念凝聚而成,其上蕴含着地道圣人气息的玉简,便化作一道柔和的霞光,慢悠悠地飘到了彩凤的面前。 “持此信,去一趟东海金鳌岛,碧游宫。” 苏玄的声音不带丝毫波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将此信,亲手交到截教教主,通天圣人的手中。” 第一百二十六章 碧游宫中风雷动 彩凤领了法旨,不敢有丝毫耽搁,当即便化作一道五彩流光,冲出九幽,径直往东海而去。 她还是头一次离开九幽之地,踏足这片广袤无垠的洪荒大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一路上,仙山巍峨,大河奔腾。 她飞过万丈高空,俯瞰下方,只见生灵万族,在各自的领地上繁衍生息,或为生存搏杀,或为大道争渡。 不时有强横的气息自名山大川中一闪而逝,那威压,即便是她如今的修为,也感到一阵心悸。 这便是洪荒,一个充满了无尽机缘,也遍布着无尽杀伐的世界。 与这浩瀚的天地相比,自身是何其渺小。 而能于这方天地之外,另辟九幽,自成一界,甚至与天道圣人分庭抗礼的主人,其神通与伟力,又该是何等的深不可测? 彩凤的心中,那份敬畏,又深重了几分。 也不知飞了多久,一股混杂着万千生灵气息的磅礴道韵,伴着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 前方,蔚蓝色的海面之上,一座巨大无朋的仙岛,正静静地悬浮着。 仙岛之上,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琼楼玉宇,鳞次栉比,隐于仙雾缭绕的奇花异草之间。 更有无数飞瀑流泉,自山巅垂落,如条条玉龙,汇入下方碧波。 这便是东海金鳌岛。 还未靠近,便能听到岛上传来一阵阵混杂的讲道之声。 不时有生灵驾着祥云,或是骑着各色异兽,自四面八方飞来,落入岛中。 那些生灵,人形、兽形、草木之形,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他们脸上都带着虔诚与向往,口中恭敬地称着“老师”,汇入那座位于仙岛中央,最为宏伟的宫殿。 碧游宫。 这便是截教,有教无类,万仙来朝! 此等气魄,此等盛景,放眼整个洪荒,怕也只有截教一家。 彩凤看着这番景象,心中亦是震撼。她深吸一口气,收敛了自身气息,缓缓落在了碧游宫的山门之前。 “来者何人?” 守门的两位道童见来了一只神骏非凡的五彩凤凰,倒也不敢怠慢,上前稽首问道。 彩凤微微颔首,声音清冷:“九幽彩凤,奉我家主人之命,特来拜见通天圣人,呈上玉简一封。” “九幽?”两位道童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这又是洪荒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势力? 就在此时,一道爽朗的笑声自宫门内传来。 “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位道友前来拜山。九幽?倒是未曾听过。不过既是来了我金鳌岛,便是我截教的客人。” 话音未落,一位身着锦绣道袍,面如重枣,神情豪迈的道人,龙行虎步地走了出来。 他腰间悬着一串宝珠,周身法力雄浑,正是截教外门大弟子,赵公明。 他本是听闻有客来访,特意出来看看,当看到彩凤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恢复了那份豪爽。 “在下赵公明,道友远道而来,不若先进宫喝杯茶水,再言其他?” 彩凤摇了摇头,她此行身负主人之命,不敢耽搁。她将那封蕴含着地道圣人气息的玉简取出,双手奉上。 “此信事关重大,还请道友亲呈圣人。” 赵公明本是随意地伸手去接,可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玉简的刹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一股与天道截然不同,却同样浩瀚、深邃、不容置疑的无上圣威,自那玉简之上一闪而逝。 那威压,竟让他这位大罗金仙,都感到一阵源自神魂深处的战栗! 圣人! 这是另一位圣人的手笔! 赵公明心中的惊骇,无以复加。他再不敢有半分托大,神情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双手接过玉简,对着彩凤郑重无比地一抱拳。 “道友稍候,我这便去通报老师!” 说罢,他转身化作一道流光,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入了碧游宫深处。 …… 碧游宫大殿之内,通天教主正盘坐于云床之上,为座下亲传弟子讲道。 他周身剑意流转,看似平静,却仿佛有亿万柄无形利剑在虚空中沉浮,锋芒内敛,引而不发。 就在此时,赵公明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 “老师!有……有要事禀报!” 通天教主讲道被打断,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但见赵公明这副失态的模样,也知必有要事,便挥手让多宝、金灵等人暂且退下。 “何事如此惊慌?” 赵公明不敢隐瞒,连忙将那玉简呈上,将山门外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通天教主接过玉简,神念探入。 当感受到那股陌生的地道圣人气息时,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桀骜与锋锐的眼眸,也瞬间眯了起来。 玉简之中的信息,并非他想象中的挑衅或是结盟之言,而是一种更为超然的姿态。 那股意志,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阐教与西方教,早已暗中勾结,欲借此次封神量劫,一举削弱截教气运。 而他截教之中,那位连圣人都要忌惮三分的顶尖大能,孔宣,更是成了对方算计的重中之重。 玉简中,清晰地点出了金鸡岭的重要性,更点明了孔宣未来将遭准提圣人以大欺小,强行度去西方的劫难。 通天教主越看,脸色越是阴沉。 他周身那内敛的剑意,开始不受控制地逸散而出。 “嗡——!” 整个碧游宫,万千仙剑齐齐发出一声高亢的剑鸣,一股冰冷刺骨的杀伐之气,瞬间充斥了整座大殿。 座下的多宝道人等人,皆是心头一凛,骇然地看着自家老师。 他们从未见过老师流露出如此恐怖的杀意。 通天教主是何等人物?三清之中,性情最为刚直,也最为护短。 他可以容忍弟子们技不如人,死于争斗,那是他们自己的命数。 但他绝不能容忍,有人敢用这等阴险下作的手段,去算计他的门人! 尤其是,对方还是两位与他同级别的圣人! “元始!准提!你们……欺人太甚!” 通天教主猛地攥紧了拳头,那由大道法则凝聚的玉简,在他手中竟发出“咔嚓”的脆响,现出一道道裂痕。 一股想要提着诛仙四剑,直接杀上玉虚宫与须弥山的冲动,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但他终究是圣人。 滔天的怒火,在短短一瞬间,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缓缓松开手,那双燃烧着怒焰的眼眸,重归于一片深邃的平静。 沉吟许久,通天教主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目光一扫,落在了下方首座的多宝道人身上。 “多宝。” “弟子在。”多宝道人连忙上前。 “你持我符令,即刻动身,前往金鸡岭。”通天的声音不带丝毫波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名义上,是去巡视我截教门人于人间的道场,实则,你需暗中观察那金鸡岭总兵孔宣的状况。” “若真有阐教或西方教的人敢在那处放肆……” 通天教主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不必留手,给本座……往死里打!” “弟子,遵命!”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天机乱,雄关前 金鸡岭上空,天机如一池被投入石子的静水,泛起圈圈涟漪,细微却又清晰地传入孔宣的元神。 他自入定中豁然睁眼,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闪过一丝锐利。 身为天地间第一只孔雀,又是准圣大能,他对天机的感应远超寻常仙神。 这股波动,不似天地杀劫那般煌煌大势,反而带着一股阴冷、刻意的算计,矛头隐隐指向自己。 “有趣。”孔宣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自龙汉量劫之后,洪荒之中,敢将算盘打到他孔宣头上的人,已经不多了。 就在此时,他心头又是一动,一缕若有若无的剑鸣之音,自遥远的东海方向传来,穿越无尽虚空,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 这剑鸣,锋锐、刚直,带着一股宁折不弯的傲气,正是他师尊通天教主的无上剑意。 示警! 虽无一言一语,但那剑意中蕴含的警示与一丝被触怒的杀伐之气,已将态度表露无遗。 孔宣缓缓起身,周身五色神光流转,将整座总兵府都映照得一片绚烂。 他本就心高气傲,如今得知竟真有宵小在背后算计自己,甚至惊动了远在碧游宫的师尊,心中的那份不屑,已然化作了冰冷的杀意。 他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有这般大的胆子。 孔宣并未声张,只是不动声色地传下将令,金鸡岭的防御法阵在顷刻间被催动到了极致。 原本便雄奇险峻的关隘,此刻更是被一层无形的禁制笼罩,煞气冲霄。 寻常仙人莫说闯入,便是靠近百里之内,都要被那股铁血军煞与阵法之力绞得神魂不稳。 做完这一切,他身形一晃,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金鸡岭的最高处,准圣神念如水银泻地,瞬间覆盖了方圆万里。 山川、河流、草木、生灵……一切都在他神念的扫视下一览无余。 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些“蝼蚁”。 在金鸡岭周遭的密林与山坳之中,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们修为不高,大多是些地仙、天仙境界的散修,甚至还有几个身着阐教服饰,却连仙人都算不上的低阶弟子。 这些人一个个贼眉鼠眼,藏头露尾,正用着粗劣的法器,窥探着金鸡岭的虚实。 孔宣看着这些连给他提鞋都不配的货色,凤眸中的冷意更甚。 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手笔,显然不是冲着攻城略地来的,更像是在探路,在为某个更大的图谋做着前期准备。 “阐教……”孔宣轻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是更深的不屑。 看来,是元始天尊座下的那些个“福德真仙”,又在打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了。 他没有打草惊蛇,只是将这些人的位置一一记下,随后身形一晃,重归总兵府。 既然鱼饵已经撒下,他便安坐钓台,静候那背后的大鱼,自己送上门来。 ……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端着一杯温热的黄泉花茶,看着水镜中那金鸡岭上空流转的五色神光,与那自东海碧游宫一闪而逝的冲天剑意,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这步闲棋,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通天教主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上几分。 那位三清之中性子最是护短的圣人,在得知自家最顶尖的弟子之一将要被人以大欺小,强行度去西方当坐骑时,其怒火可想而知。 这股怒火,如今虽只是化作一道示警的剑意,但那颗复仇的种子,已然种下。 日后,待封神量劫真正开启,阐教与西方教的嘴脸彻底暴露,这颗种子便会生根发芽,长成足以颠覆整个棋局的参天大树。 届时,截教与他这地道,便有了天然的合作基础。而孔宣的命运,也在这小小的变数中,走向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风,快起了。” 苏玄轻呷一口茶,目光自金鸡岭移开,落在了另一处。 那里,一支旌旗残破,军容不整,士气低落到了极点的大军,正如同一条脱水的死蛇,慢吞吞地在官道上蠕动。 正是那奉命东征的西岐大军。 大军中军,姜子牙骑在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之上,面容枯槁,眼神晦暗,那件崭新的相父官袍穿在他身上,非但没有半分威严,反而像是一件借来的戏服,充满了讽刺。 这些时日,他过得比在朝歌城外修鹿台还要憋屈。 那个被他寄予厚望的“明主”姬发,自从得了“祥瑞”,又拜了武吉为太师之后,整个人便彻底飘了。 军中大事,一概不与他商议,每日只与武吉在帅帐之中,研究那凤鸣楼的图纸,商讨着如何才能修得更奢华,更能彰显他“天命之主”的威仪。 而那武吉,更是将“狐假虎威”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他仗着姬发的信任,在军中大肆安插亲信,排挤异己,巧立名目,克扣粮饷。搞得整个大军乌烟瘴气,怨声载道。 姜子牙几次三番试图进谏,想提出一些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策略。 可姬发早已被武吉那套“兵贵神速,直捣黄龙,一战定乾坤”的鬼话蛊惑,满脑子都是攻破朝歌,登基称帝的美梦,哪里还听得进半句逆耳忠言。 几次下来,姜子牙的威信在军中一落千丈,几乎被彻底架空。 他如今,名为三军统帅,实则不过是一个领路的向导,一个被推到前台,用来应付阐教的傀儡。 他甚至有种预感,此行,怕不是什么建功立业,而是九死一生。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自这位天命的封神之人口中发出,充满了无尽的憋屈与无奈。 他抬头,望向远处那座在夕阳下若隐若现的雄关,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了。 西岐大军在金鸡岭下安营扎寨,与那雄关遥遥对峙,气氛肃杀。 然而,这份肃杀,却丝毫影响不到远在西岐城内的武吉太师。 此刻的太师府,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武吉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一边享受着舞姬的殷勤侍奉,一边审阅着各地送来的“孝敬”。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凤鸣楼起风波恶 “凤鸣楼监造太师府专用,北地千年寒铁一万斤。” “凤鸣楼祥瑞栖身之所房梁专用,东海万年沉香木三百根。” “凤鸣楼太师府夜间照明专用,南疆夜明珠一千颗。” …… 一张张清单,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名目,被他身旁的亲信小吏高声念出。 这些本该是充入国库,用以支撑前线战事的物资,如今却被他用“监造凤鸣楼”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尽数截留,中饱私囊。 这凤鸣楼的修建,早已成了他敛财的无上法宝。 整个西岐的国库,就像一个被捅了窟窿的米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干瘪。 而武吉的私人府库,却是日渐充盈,几乎要比那西伯侯府的宝库还要奢靡。 他每日的生活,更是极尽奢华。 吃饭要用玉碗,喝水要用金杯,就连擦屁股的厕纸,都得是南疆进贡的最柔软的火浣布。 这等做派,自然引来了朝中不少老臣的非议。 然而,每当有人试图向姬发进谏,弹劾他的不法之举时,武吉总有办法化解。 要么,他便拉着姬发,去那热火朝天的凤鸣楼工地上“视察”一番。 那座高台,在无数民夫的血汗堆砌下,已然初具雏形。 虽未完工,但那金玉为阶,宝珠作帘的奢华气象,早已让姬发看得如痴如醉。 要么,更为凑巧的是,每当弹劾的声浪达到顶峰时,那只被供奉在后院梧桐树上的“祥瑞”元凤,便会恰到好处地飞临凤鸣楼的上空,盘旋两圈,发出一两声清越的凤鸣。 这一下,便胜过千言万语。 “看看!看看!”姬发激动地指着天空,对着那些前来告状的老臣们怒斥,“连祥瑞都对本公子的杰作赞不绝口,尔等凡夫俗子,安敢在此饶舌,阻我西岐天命!” 几次三番下来,再无人敢多言半句。 整个西岐,便在这等荒唐的内耗之中,被一点点地掏空着根基。 百姓的赋税日益加重,民间的怨气也如那暗流般,在平静的水面下疯狂滋生。 这一日,数道仙光自东而来,落在了西岐城外。 为首的,正是那去而复返,此刻却是一脸晦气的云中子。 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位阐教金仙,其中便有那向来以“老实人”面目示人,实则最是圆滑的黄龙真人,以及那手持捆仙绳,面容枯槁的惧留孙。 他们是奉了元始天尊之命,前来西岐“襄助”的。 然而,当他们一行人踏入西岐城,看到那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的景象,以及城中心那座与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极尽奢华之能事的“凤鸣楼”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这便是老师口中,那‘仁德之君’治下的西岐?”黄龙真人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中子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他上次被敲诈的憋屈还没消呢,这次一来,看到的竟是这般景象。 他不用想都知道,自己上次被敲诈去的那些宝贝,十有八九,都填进了那座华而不实的破楼里! 几人怒气冲冲地赶到侯府,正准备找姬发问个清楚,却恰好撞见姜子牙派人送回的战报。 战报上,将前线的窘迫与武吉的弄权,写得清清楚楚。 “岂有此理!竖子当道,祸乱朝纲!”惧留孙看完,当即便怒喝出声,他乃是杀伐果断之辈,最是看不得这等腌臢事。 云中子更是直接冲进了大殿。 彼时,姬发正与武吉在殿中饮酒作乐,商讨着要如何将凤鸣楼的顶端,再镶嵌上一层南海的珍珠。 见到云中子等人怒气冲冲地闯入,姬发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几位仙长,不在昆仑山清修,来我这凡俗之地作甚?” 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与傲慢。 云中子强压下怒火,沉声道:“公子,贫道只问一句,那凤鸣楼是何物?前线将士浴血奋战,粮草不济,你却在后方大兴土木,此乃取乱之道,是何道理?” 姬发尚未开口,一旁的武吉便已然笑呵呵地站了出来,对着云中子等人一拱手。 “仙长此言差矣。”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凤鸣楼乃是为祥瑞所建,关乎我西岐天命,乃是头等大事。至于前线战事,不过是癣疥之疾,何足挂齿?有相父坐镇,又有哪吒那等勇冠三军的猛将,区区金鸡岭,旦夕可破。” 他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姜子牙的头上,仿佛西岐大军之所以迟迟无法破关,全是姜子牙无能。 “你!”云中子气结。 “更何况,”武吉话锋一转,看向云中子等人的眼神,带上了一丝玩味的挑衅,“我西岐之事,何时轮到你们这些方外之人来指手画脚了?阐教要辅佐,便拿出诚意来。若是想对我西岐的内政说三道四,那还是请回吧。我西岐,不欢迎指手画脚的盟友。” 这番话,可谓是诛心至极,直接将阐教的“襄助”,定性为了“干涉内政”。 姬发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武吉太师所言,正是孤的心意。”他端起酒杯,呷了一口,看都未看云中子等人一眼,语气淡漠,“几位仙长若是无事,便请回吧。孤还要与太师商议国事,就不多留了。” “你……你们……” 云中子指着这一对狼狈为奸的君臣,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黄龙真人与惧留孙,亦是面色铁青。 他们何曾受过这等鸟气?被一个凡人君主,如此不加掩饰地羞辱与驱赶? 双方的关系,在这一刻,紧张到了极点。 阐教内部,那本就对“辅佐姬发”这条路线有所疑虑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响亮。 而就在这后院起火,人心浮动之际,金鸡岭下的西岐大军,也同样不得安宁。 “哪吒!你又惹了什么祸!” 大帐之内,姜子牙看着面前这个一身红衣,脚踩风火轮,脸上写满了“不服”二字的少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方才,哪吒嫌军中操练太过无趣,竟独自一人驾着风火轮,冲到金鸡岭关下,对着关上守军一顿叫骂,还将人家射出的箭矢尽数用乾坤圈打了回去。 他这番举动,虽未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却彻底激怒了关内的守军,引得对方战鼓齐鸣,险些直接出关开战。 他身上那股源自魔丸的桀骜与好斗,在此刻显露无疑。 他根本不懂什么叫军纪,什么叫战术,在他眼中,打架,就是最直接、最有效的解决方式。 第一百二十九章 帝辛亲征 姜子牙气得胡子都在发颤:“胡闹!你这般擅自行动,打草惊蛇,若是引得那孔宣亲自出手,你待如何?” “孔宣?”哪吒撇了撇嘴,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战意,“他若敢来,我正好试试我这火尖枪,究竟利不利!” 姜子牙彻底没话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这哪吒,战力惊人,一身法宝更是阐教顶尖,是军中不可或缺的顶级战力。 可他这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的性子,又像一颗埋在军中的霹雳神雷,随时都有可能引爆,将整个大军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舍,舍不得。 用,又不敢用。 姜子牙只觉得,自己这趟东征,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也就在此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喧哗与骚动,仿佛天塌地陷了一般。 姜子牙心中一惊,连忙冲出大帐。 只见金鸡岭的方向,一道贯穿天地的五彩神光,正自那雄关之上冲天而起,搅得风云变色。 一股浩瀚、古老、足以让大罗金仙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准圣威压,如海啸般席卷而来,笼罩了整个西岐大营。 姜子牙抬头,望着那道横贯天穹,仿佛能将日月都刷落的五色神光,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自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身后的西岐大军,更是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战马惊惶地嘶鸣着,不受控制地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掀翻在地。 无数士卒在这股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威压下,双腿发软,手中的兵器“当啷啷”掉了一地,更有甚者,直接瘫软在地,屎尿齐流,丑态百出。 即便是哪吒,此刻脸上那份桀骜不驯也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握紧了手中的火尖枪,脚下的风火轮光芒大盛,堪堪抵御住那股威压的侵袭,但额上已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这是何等威势?”他喃喃自语,那股好斗的战意,第一次被一种名为“忌惮”的情绪所取代。 姜子牙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他看着那座在五色神光映衬下,愈发显得雄奇险峻,固若金汤的关隘,又看了看自己身后这支早已被吓破了胆,士气全无的乌合之众,心中那份憋屈与无奈,几乎要满溢而出。 这仗,还怎么打? …… 就在西岐大军被孔宣一人之威吓得进退两难,陷入绝境之际。 另一支截然不同的大军,正浩浩荡荡,一路北上。 玄鸟大旗遮天蔽日,漆黑的甲胄在阳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光。数十万殷商精锐,军容严整,步履铿锵,一股冲天的铁血煞气汇聚成云,所过之处,飞鸟绝迹,万兽潜踪。 这,才是真正的百战雄师! 龙撵之上,帝辛身着王袍,外罩玄甲,身形挺拔如山。 他并未安坐于撵内,而是立于车前,目光如电,遥望着北方的地平线。 此番,他御驾亲征,讨伐那胆敢在北海称王,辱他殷商的袁福通。 与西岐出征时的民怨沸腾不同,帝辛的大军所过之处,沿途百姓非但没有躲避,反而夹道欢迎,献上家中仅有的粮秣瓜果,那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发自内心的拥护与期盼。 “大王万胜!扬我大商神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此起彼伏。 妲己一袭素雅宫装,安静地陪侍在帝辛身侧。 她并未如寻常后妃那般,对这金戈铁马的肃杀场面感到畏惧,反而显得异常平静与从容。 她时而会为帝辛递上一卷军报,时而会指着地图上的某处,与他低声讨论几句。 她的话语不多,却总能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那份与绝世容颜截然不符的冷静与睿智,以及那双看向帝辛时,不加掩饰的忠诚与信赖,渐渐地,竟也赢得了军中那些素来眼高于顶的将领们的尊重。 就连黄飞虎,在几次听过她的建言之后,看向她的眼神,也从最初的警惕与不屑,多了一丝不易察可的认可。 或许,这位苏妃娘娘,并非如传闻中那般,只是一个以色侍君的花瓶。 大军行至北海边境,闻仲早已率领先锋部队在此等候。 只是,这位向来战无不胜的太师,此刻的脸色却有些凝重。 “大王,那袁福通……有些古怪。” 闻仲将这些时日的战况一一禀明。 原来,他率军抵达之后,本想以雷霆之势,一举击溃那所谓的北海联军。 可一交手,才发现事情远非想象中那般简单。 那袁福通的军队,不知得了何方神圣的指点,竟变得狡猾无比。 他们不与商军正面硬撼,反而利用北海那复杂的地形与变幻莫测的气候,频频设伏。 更诡异的是,北海的某些区域,竟被布下了一座座奇门幻阵。 商军一旦踏入,便会五感失灵,方向不辨,往往在原地打转,最终被以逸待劳的敌军伏击,损失惨重。 闻仲与黄飞虎等人几次试图强行破阵,却都无功而返,反而消耗了大量的兵力与锐气。 “仙人?”帝辛听完,眉头微蹙,“又是仙人?” 他心中那股对所谓“仙神”的厌恶,愈发浓烈。 也就在此时,远方的北海联军大营之中,一股阴冷、晦暗,却又带着几分佛门清净之意的诡异气息,一闪而逝。 大营帅帐之内,袁福通正恭恭敬敬地对着一位盘膝而坐,面容枯槁,神情悲苦的老道行礼。 “仙长神机妙算,那闻仲老儿果然被我等耍得团团转,损兵折将,锐气尽失!”袁福通的脸上,满是崇拜与狂热。 那老道缓缓睁开双眼,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与得意。 “这只是开胃小菜罢了。”他的声音沙哑,如同两块朽木在摩擦,“贫道已在此地布下‘九曲寒冰阵’,引九幽寒气为基,以北海之水为眼。待那帝辛小儿亲至,便让他尝尝,何为真正的绝望。” 他从袖中取出几件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法器,丢给袁福通。 “此乃白骨幡、腐心钉,皆是贫道采九幽煞气炼制而成,歹毒无比。你且拿去,分与麾下将领,届时自有妙用。” 若是苏玄在此,定能一眼认出,这位仙风道骨,手段却阴邪无比的老道,正是那未来叛出阐教,投入西方的燃灯道人! 袁福通接过法器,感受着其中传来的阴冷力量,更是大喜过望。 “多谢仙长赐宝!此番,定要将那帝辛小儿的脑袋拧下来,给仙长当夜壶!” 第一百三十章 人王临阵破诡术 北海的寒风,裹挟着刺骨的冰碴与血腥的铁锈味,刮过每一个殷商士卒的脸庞。 眼前,是一片扭曲的炼狱。 原本清晰的敌军阵列,此刻在眼中化作了张牙舞爪的冰霜巨兽;身旁的袍泽,时而变成面目狰狞的恶鬼,挥刀相向;脚下坚实的冻土,也化作了深不见底的幽寒深渊,稍有不慎便会坠入其中,万劫不复。 就在这绝望弥漫之际,一声清越的号角,自大军后方中军响起,穿云裂石。 紧接着,一面遮天蔽日的玄鸟大旗,在一架由九条墨色蛟龙牵引的龙撵护卫下,缓缓向前。 龙撵之上,帝辛并未安坐,而是身披玄甲,手持人皇剑,昂然立于车前。 他来了。 人王,亲临阵前。 “大王!” 闻仲与黄飞虎见到那道身影,心中猛地一震,那份焦躁与无力,竟在瞬间被一股莫名的心安所取代。 帝辛的目光平静如渊,扫过下方那陷入混乱与恐惧的军阵,他没有多言,只是缓缓举起了手中的人皇剑。 “昂——!”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浩荡龙吟,自他体内轰然爆发! 无穷无尽的人道气运,化作一条肉眼可见的五爪气运金龙,自他身后冲天而起,盘旋于商军上空。 金色的龙威如煌煌大日,普照而下。 那温暖而威严的光芒,落在每一个商军士卒的身上。 刹那间,所有扭曲的幻象如春雪遇阳,悄然消融。 冰霜巨兽变回了手持骨矛的蛮兵,狰狞的恶鬼变回了并肩作战的袍泽,脚下的深渊也重新化作了坚实的冻土。 “是……是大王!” “大王的神威,破了那妖术!” 无数士卒自迷惘中清醒,当他们看到那道立于龙撵之上,宛若神明般的身影时,眼中的恐惧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狂热与崇拜。 “儿郎们!”帝辛的声音,在人道龙气的加持下,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抬起你们的头,握紧你们的刀!” “随孤,踏平叛逆!” “杀!” 无需更多的言语。 “杀!杀!杀!” 山呼海啸般的咆哮汇聚成一股足以撕裂苍穹的铁血洪流,数十万商军士气如虹,结成战阵,如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地刺入了北海联军那因阵法被破而陷入混乱的阵营之中。 帝辛并未就此罢手,他立于龙撵之上,目光如电,洞悉着整个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黄飞虎,率右翼三万,自乾位突进,凿穿敌阵!” “闻仲,你率中军主力,正面压上,稳住阵脚!” “左翼后撤三百步,结圆阵,诱敌深入!” 一道道将令,自他口中有条不紊地下达,精准,干练,不带一丝拖泥带水。 他仿佛天生的战场之主,那惊人的军事天赋与人王气魄,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整个商军,如同一台被注入了灵魂的精密战争机器,在他的指挥下,运转得行云流水。 原本还想凭借地利与残兵负隅顽抗的袁福通,在帝辛这套行云流水的组合拳下,被打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那所谓的北海不败神话,在人王亲临的绝对威势面前,被碾得粉碎。 …… 北海联军大营深处,一座由玄冰与白骨堆砌而成的帐内。 燃灯道人看着水镜中那一边倒的战局,那张枯槁的老脸,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废物!” 他低骂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他不能输,阐教的布局,绝不能在北海这第一步就栽了跟头。 他不再犹豫,自袖中取出一盏样式古朴,灯芯却燃烧着一朵七彩火焰的琉璃灯。 灵柩灯。 燃灯将自身法力尽数灌入其中,口中念念有词。 那朵七彩火焰瞬间暴涨,化作一道无形的音波,穿透虚空,直接作用于整个战场。 那并非单纯的音波攻击,而是一种更为阴毒的诡术,它能引动生灵心中最深处的恐惧、贪婪、愤怒……让其心神失守,彻底沦为欲望的奴隶。 战场之上,正在奋勇冲杀的商军士卒,忽然动作一滞。 有的眼前出现了堆积如山的金银,丢下兵器便扑了上去;有的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家人,竟在阵前痛哭流涕;更有甚者,将身旁的袍泽看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红着眼便挥刀相向。 刚刚扭转的战局,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混乱。 龙撵之上,帝辛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那股诡异的力量,却无法寻到其源头。 就在此时,一直安静立于他身侧,仿佛一尊绝美雕塑的妲己,那双始终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与冰冷。 雕虫小技,也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她不动声色,体内那属于鬼母的本源之力,悄然运转。 一缕无形无质,连圣人都难以察觉的幽冥鬼气,自她身上弥漫开来,如一滴墨落入清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片被诡术笼罩的战场。 正在肆虐的七彩音波,在接触到这缕鬼气的刹那,竟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而后以一种更为狂暴的姿态,轰然倒卷而回! 反噬! “噗!” 远在大营深处的燃灯道人,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佛血,手中那盏灵柩灯上的七彩火焰,更是瞬间萎靡了下去,险些熄灭。 “这……这怎么可能?!” 他骇然地望着水镜,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 而战场之上,袁福通的军队,彻底炸了锅。 那些被反噬的诡术之力尽数落在了他们身上,其效果更是被放大了十倍不止。 无数北地蛮兵当场发狂,他们或是抱着脑袋痛苦嘶嚎,或是相互挥刀残杀,更有甚者,竟直挺挺地跪倒在地,对着商军的方向顶礼膜拜,口中高呼着不知名的神祇。 整个北海联军的阵脚,乱成了一锅粥。 帝辛见状,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敏锐地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战机。 “全军出击!给孤,杀!” …… 一场大战,终是落下了帷幕。 商军大胜,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袁福通凭借着北海复杂的地形与残余的部众,退守到了最后的老巢,负隅顽抗。 帝辛立于山巅,望着远处那座易守难攻的冰封之城,眼神深邃。 他知道,要彻底平定这北海,非一日之功。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安营扎寨,长期围困。孤倒要看看,他这冰天雪地里,能耗上多久。” 北海的一场大捷,随着各路探马,迅速传遍了天下。 人王帝辛御驾亲征,阵前破敌,神威盖世的形象,开始在天下诸侯的心中,逐渐取代了那“沉迷女色,昏庸无道”的流言。 而另一边,有关西岐公子大兴土木,为一只野鸡修筑“凤鸣楼”,苛待百姓,搞得民不聊生的消息,也开始悄然流传。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天下的风向,似乎在不知不觉觉间,发生了微妙的偏转。 第一百三十一章 西方布局 西方,须弥山,八宝功德池旁。 池中金莲盛开,却难掩此地的贫瘠与萧瑟。 接引道人那张素来悲苦的脸上,此刻更是愁云密布,仿佛能拧出水来,他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化不开的愁绪:“师弟,你可曾感应到?” 准提道人手持七宝妙树,轻轻一刷,荡开身前一缕无形的杀伐之气,他点了点头,神情凝重:“感应到了。洪荒之中,杀劫之气日益浓郁,较之道魔、龙汉量劫,犹有过之。此次封神,怕是要将三界都卷入其中,无数大能皆要应劫。” “唉……”接引道人又是一声长叹,“如此大劫,亦是机缘。只可惜,你我这西方之地,灵脉枯竭,人才凋零,拿什么去与东方玄门争那一份气运?” 准提道人眼珠一转,那张悲苦的脸上,却闪过一丝与神情截然不符的精光,他嘿嘿一笑:“师兄此言差矣。东方地大物博,人才济济,我等……借一些过来,不就行了?” 接引道人闻言,脸上愁苦更甚,却也未曾反驳,只是道:“谈何容易。东方玄门势大,三清圣人更是同气连枝,我等贸然出手,恐引来无妄之灾。” “此一时,彼一时。”准提道人胸有成竹,“如今封神大劫将起,天机混乱,正是浑水摸鱼的大好时机。我观那商朝大将孔宣,跟脚不凡,身负五行本源,与我西方大道有缘。还有那陈塘关的哪吒,虽是阐教门下,却身兼魔丸与灵珠,桀骜不驯,正是我西方喜欢的性子。此等良才美玉,若是能‘度’来我西方,何愁我西方教不大兴?” 他越说越是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西方教万佛朝宗的盛景。 “我已遣药师、弥勒等弟子,化作云游散修,潜入洪荒,四处探查。一来是考察各方势力,二来,便是寻找那些与我西方有缘之人,待时机成熟,便可一举度化。” 接引道人听着师弟这番谋划,那张苦瓜脸终于舒展了几分,他掐指一算,亦是点头道:“善。此事需得小心行事,切不可操之过急,免得被那三清察觉,打草惊蛇。” 两位西方教主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端着一杯温热的黄泉花茶,将须弥山上那两位圣人的谋划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有趣,当真是有趣。这盘棋,总算是热闹起来了。” 他心念一动,镜中画面流转,落在了那座气运鼎盛的人间都城——朝歌。 只见城中,阡陌交通,商旅不绝。 新设的学堂之中,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城郊的工坊之内,新式的农具与器械被源源不断地打造出来,运往四方。 那股属于人族的愿力,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信仰,而是化作了实实在在的衣食住行,化作了每一个殷商子民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与希望。 无穷无尽的人道气运汇聚于朝歌上空,那尊玄鸟虚影,比之上次所见,竟又凝实了几分,双翼之上,仿佛燃烧着文明传承的熊熊烈火。 这股力量,独立于天道之外,却又深刻地影响着整个洪荒的运转。 苏玄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人道之力的日益强盛,那原本被天道圣人牢牢掌控的天机,正变得越来越混乱,越来越模糊。 这正是他想看到的。 一个不被既定命运所束缚,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新洪荒。 “鸿钧,你的剧本,已经被我撕得差不多了。”苏玄轻呷一口茶,眼神深邃,“接下来,就看你座下那几位圣人,要如何收场了。” …… 昆仑山,玉虚宫。 祥云缭绕,仙音渺渺,一派清静无为的圣人道场气象。 高坐于云床之上的元始天尊,此刻却全无半点圣人该有的从容。 他双目紧闭,十指在膝上飞速掐动,眉心那道象征着天道权威的印记,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闪烁着。 他在推演天机。 然而,无论他如何运转玉清仙法,如何借助盘古幡的无上威能,眼前所见的,依旧是一片混沌。 那代表着西岐姬发的命运丝线,本该清晰无比,一路通向人皇之位。 可此刻,却被无数杂乱的因果线缠绕,变得模糊不清,甚至隐隐有断裂之象。 反倒是那本该气数将尽,身死国灭的帝辛,其命格之上,竟笼罩着一层他从未见过的,充满了生机与威严的玄黄色气运,如煌煌大日,不可直视。 “怎么会这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始天尊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总是充满了威严与傲然的圣眸之中,第一次,浮现出了清晰的困惑与烦躁。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他堂堂天道圣人,执掌封神榜,代天行事,本该是这盘棋局的执棋者。 可如今,这棋盘上的棋子,竟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朝着一个他完全无法预知的方向,疯狂地奔去。 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与挫败。 他心念一动,圣人神念瞬间跨越无尽时空,连接上了另外几位圣人。 “师兄,师弟,二位道友,尔等可曾推演天机?为何如今这洪荒大势,竟变得如此混乱不堪?”元始天尊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焦躁。 首阳山,八景宫内,太上老君手中的拂尘微微一顿,无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吾亦察觉到了。天机如一团乱麻,过去未来,皆不可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搅乱。” 东海,金鳌岛,碧游宫。 通天教主正自擦拭着他的青萍剑,闻言却是发出一声畅快的长笑:“哈哈!乱了好!乱了好啊!这说明天道并非一成不变,我辈修士,本就该逆天而行,与天争,与地斗,方显英雄本色!这般死气沉沉,一切皆被安排好的棋局,下着还有什么趣味?”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元始天尊那套“顺天应人”理论的毫不掩饰的嘲讽。 元始天尊被他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正欲反驳,西方须弥山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阿弥陀佛。”接引道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悲苦,“天机混沌,杀劫将至,此乃众生之厄。我观这东方之地,怨气冲霄,杀伐四起,怕是要有一场大劫难。我西方当紧闭山门,诵读黄庭,为东方芸芸众生祈福。” 他说得悲天悯人,心中却早已乐开了花。 乱吧,越乱越好! 你们东方打得越热闹,我西方能捡的漏就越多。 元始天尊听着众人这各怀心思的回答,只觉得一阵心力交瘁。 他终于意识到,事情,似乎已经彻底超出了他的掌控。 这洪荒的天,要变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绝境毒计 北风如刀,卷着冰碴与血腥味,一遍遍刮过冰封之城。 城内,早已是人间炼狱。 粮仓见底,最后一批充作军粮的战马,昨日也已被宰杀殆尽。 士卒们蜷缩在残破的营帐中,用空洞的眼神望着灰白色的天空,腹中饥饿的绞痛与心中无尽的绝望,如两条毒蛇,啃噬着他们最后的意志。 袁福通立于城头,那张曾经写满凶戾与狂傲的脸,此刻只剩下病态的蜡黄与深深的眼窝。 他听着城中那若有若无的哀嚎,感受着那股正在飞速流逝的军心士气,指甲深深地嵌入了冰冷的城砖之中。 败了。 一败涂地。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有仙长相助,有地利之便,怎么就在那位殷商大王亲临之后,输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 那个人,仿佛天生就是为战争而生。 他不需要仙法,不需要神兵,仅凭那如臂使指的指挥与那股镇压一切的人王气魄,便将他引以为傲的北海联军,碾得粉碎。 如今,商军兵临城下,围而不攻,只用最简单,也最残酷的方式,等待着他们自己崩溃。 “不!我还没输!”袁福通的眼中,燃起最后一丝疯狂的火焰,“我还有仙长!我还有最后的底牌!” 他连滚带爬地冲回帅帐,那座由巨兽骸骨堆砌的王座早已被他砸得粉碎。 他扑到帐中那座简陋的祭坛前,点燃了最后一根引魂香。 青烟袅袅,带着他最后的希望,飘向未知之处。 “仙长!救我!仙长救我啊!”袁福通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与孤注一掷的癫狂,“弟子已是山穷水尽!那帝辛小儿欺人太甚!仙长若再不出手,北海一失,您的布局,可就全完了!” 他对着虚空,疯狂地磕着头,额头早已血肉模糊,混着冰冷的汗水,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污浊的印记。 …… 遥远的虚空之中,一座不起眼的芥子洞府内。 燃灯道人盘膝而坐,面色依旧带着几分苍白。 他看着水镜中袁福通那副疯狗般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更多的,是凝重。 上一次,那股穿透虚空,直接作用于他元神的反噬之力,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那股力量,阴冷、霸道,充满了死亡与轮回的真意,绝非寻常仙人所能拥有。 他毫不怀疑,帝辛的身边,隐藏着一位他完全看不透的恐怖存在。 “直接作用于心神的幻术,已然无用,甚至会引火烧身。”燃灯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阴毒的寒光,“既然如此,那便换个法子。” 他深知,北海是阐教搅乱殷商国运的第一步棋,绝不能失。 若是失了北海,让帝辛携大胜之威返回朝歌,那人道气运必将再次暴涨,届时,再想动摇其国本,便难如登天了。 “袁福通这颗棋子虽是废物,却还有最后的利用价值。” 燃灯不再犹豫。 这一次,他没有取出那盏险些被毁的灵柩灯,而是自袖中摸出了一个漆黑的、由不知名兽骨雕琢而成的小瓶。 瓶口一开,一股无形无质,却又带着极致阴寒与腐朽气息的黑色雾气,自瓶中缓缓飘出。 那雾气之中,仿佛有亿万个细小到肉眼不可见的怨魂在嘶嚎、哭泣。 此乃他早年游历西方之时偶然获得的瘟疫之蛊。 此蛊歹毒无比,无形无色,专门侵蚀生灵的血肉与元气,一旦沾染,便如附骨之疽,药石罔效,只能在无尽的虚弱与痛苦中,慢慢被吸干生命力而死。 “光有此物,还不够。”燃灯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他并指如剑,引动天地法则,竟强行自北海这片冰天雪地之中,摄来了一缕最为精纯的极寒阴煞之气。 那阴煞之气,是北海独有的产物,阴冷刺骨,最能伤人根基。 他将这缕阴煞之气,小心翼翼地与那瘟疫之蛊的黑雾融合在一起。 两种截然不同的阴毒之力,竟奇异地没有产生排斥,反而完美地交融,化作了一股更为隐蔽,也更为致命的灰色雾气。 “去吧。” 燃灯拂尘一甩,那缕灰雾便穿透了水镜,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悄无声息地,朝着冰封之城外,那连绵十里的商军大营飘去。 …… 商军大营,帅帐之内。 闻仲与黄飞虎正对着沙盘,商讨着总攻的最后事宜。 就在此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报——!”一名亲兵踉跄着冲入帐中,脸色惨白,声音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恐,“太师,武成王!不好了!营中……营中出事了!” 闻仲与黄飞虎对视一眼,皆是心头一沉。 二人快步走出帅帐,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原本军容严整,士气高昂的大营之内,此刻竟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萎靡之气。 许多正在操练的士卒,毫无征兆地便软倒在地,浑身发烫,冷汗直流,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 更有甚者,身上竟开始出现细小的黑色斑点,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气息飞速衰弱。 “怎么回事?!”黄飞虎大惊,连忙上前扶起一名倒地的士卒,却只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灼人的热量与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力。 军中的随行医师早已乱作一团,他们用尽了各种法子,无论是汤药还是针灸,对这诡异的病症都毫无效果。 “是疫病!是疫病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恐慌的情绪,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大营中激起了千层巨浪。 刚刚因大胜而高涨的士气,再次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妖术!定是那袁福通背后仙人的妖术!”闻仲额上天眼开合,神光湛湛,却只能看到大营上空,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色死气,根本无法勘破其根源。 仙家手段,诡异莫测,防不胜防。 饶是他这位截教三代弟子,此刻也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中军龙撵之内。 帝辛早已察觉到了营中的异常。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阴冷、歹毒的力量,正在侵蚀着他麾下将士的生命。 帝辛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绝对的领域——人族军队之中,感到了一丝无力。 他可以凭借人王气运,破除一切直接作用于心神的幻术与威压。 可面对这种润物细无声,直接从肉体根源上瓦解你力量的阴毒蛊术,他那霸道的人王气运,竟也显得有些束手无策。 仙道的力量,其诡谲与难缠,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那双总是充满了自信与威严的眼眸中,浮现出了一丝焦躁。 第一百三十三章 鬼母出手 帅帐之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闻仲与黄飞虎二人面色铁青,对着那一份份从各营送来的伤病报告,束手无策。 不过短短半日,军中便已有近三成的士卒出现了症状,且这个数字还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不断攀升。 再这么下去,不出三日,他这数十万大商精锐,便要不战自溃,彻底失去战斗力。 “大王,为今之计,只有先行撤兵,暂避锋芒,再回朝歌,请那些供奉于钦天监的奇人异士出手了。”闻仲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奈。 这无疑是奇耻大辱,但眼下,似乎已是唯一的选择。 帝辛负手立于舆图之前,一言不发,只是那紧锁的眉头,显示着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撤兵? 他好不容易将袁福通逼入绝境,眼看胜利在望,此刻撤兵,无异于放虎归山,前功尽弃。 可若是不撤…… 就在这进退两难之际,一直安静立于他身侧,仿佛一尊绝美雕塑的妲己,那双始终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冰冷与讥诮。 她莲步轻移,走到帝辛身旁,声音轻柔,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大王不必忧心,些许瘴气罢了,或许是这北地水土不服所致,未必便是那仙人手段。” 闻仲与黄飞虎闻言,皆是苦笑。 他们又何尝不希望这只是普通的水土不服。 帝辛转头,看着妲己那张不染尘埃的绝美脸庞,心中的焦躁竟奇迹般地平复了几分。 他不知道,妲己这番话,并非只是单纯的安慰。 身为鬼母,执掌九幽,她对世间一切阴邪、歹毒之物的感应,远超任何仙神。 早在踏入大营的那一刻,她便已然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力量,并非寻常的疫病瘴气,而是一种带着浓郁腐朽气息的阴毒蛊术。 那气息的源头,与上次那道反噬燃灯的诡术之力,同根同源。 妲己的眼底深处,一抹幽暗深邃的光芒一闪而逝。 既然你用这等阴毒的法子,那本宫,便陪你好好玩玩。 论起玩毒,我九幽,可是尔等的祖宗! 她不动声色,体内那属于鬼母的本源之力,开始悄然运转。 一缕无形无质,连圣人都难以察觉的幽冥鬼气,自她身上弥漫开来。 那并非寻常的鬼气,而是她以自身对生死轮回的感悟,糅合了九幽地脉最深处,那条忘川河底沉淀了亿万载的“幽冥奇毒”所化。 此毒,乃是万千魂魄轮回之时,所遗留下的最纯粹的怨、憎、恶、苦等负面情绪,与九幽本源的死气交融,历经无数元会方能诞生的一缕本源之毒。 它不伤肉身,却能直抵真灵,引爆生灵体内最深沉的负面能量。 这缕奇毒,如一滴墨落入清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整个商军大营。 它寻着那西方瘟疫之毒的气息,如跗骨之蛆,精准地缠绕了上去。 一场看不见的战争,在每一个染病士卒的体内,悄然爆发。 西方瘟疫之毒,霸道、腐朽,旨在瓦解生机。 幽冥奇毒,阴狠、诡谲,旨在引爆本源。 两股截然不同的顶级剧毒,在士卒们的经脉、血肉、乃至神魂之中,展开了最激烈的交锋。 “啊——!” “好痛!我的肚子!” “救命……我感觉要炸开了!” 原本还只是虚弱、发热的士卒们,此刻竟一个个都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嚎,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条黑色的虫子在游走,那景象,恐怖到了极点。 “大王!这……这是怎么回事?!”黄飞虎骇然失色。 这疫病,竟突然恶化了! 帝辛亦是瞳孔骤缩,他下意识地便要再次催动人王龙气。 “大王,且慢。”妲己却伸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腕,声音依旧平静,“再等等。” 也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些痛苦哀嚎的士卒,身上的异状达到了顶峰。 “噗!” 他们不约而同地喷出了一口漆黑如墨的腥臭淤血。 那淤血落在地上,竟将坚硬的冻土都腐蚀得“滋滋”作响,冒起阵阵黑烟。 而随着这口毒血的喷出,所有士卒身上的痛苦竟如潮水般退去。 他们那原本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红润。 那萎靡的气息,更是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旺盛生机所取代。 他们一个个从地上爬起,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那感觉,比他们最巅峰的状态还要好上三分。 “我……我好了?” “不仅好了,我感觉我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哈哈哈!这哪里是疫病,分明是天降神力,助我等脱胎换骨啊!” 短暂的错愕之后,整个商军大营,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 …… 冰封之城内,帅帐之中。 袁福通与燃灯道人正通过一面水镜,饶有兴致地观看着商军大营中的“惨状”。 “哈哈哈!仙长神威!你看那些殷商的软脚虾,一个个跟死了爹娘一样,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用不了多久,便会尽数化为枯骨!”袁福通得意地大笑。 燃灯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智珠在握的阴冷笑意。 然而,下一刻,他们脸上的笑容,便彻底僵住了。 只见水镜之中,那些原本还在痛苦呻吟的商军,竟一个个奇迹般地龙精虎猛起来,那精神头,比之前还要好上数倍。 整个军营,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士气冲天,战意昂扬。 “这……这怎么可能?!”袁福通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燃灯更是如遭雷击,那张枯槁的老脸“唰”的一下,变得比死人还要惨白。 “噗——!” 他猛地喷出一口金色的佛血,整个人的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 就在刚才,他感觉到,自己种下的那些瘟疫之蛊,竟被一股更为霸道、更为阴毒的力量强行引爆。 那股力量,如九幽之下的无尽深渊,瞬间将他的蛊毒吞噬、同化,而后化作一道更为狂暴的反噬之力,顺着冥冥之中的因果联系,狠狠地轰击在了他的元神之上! 这一次的反噬,比上次更为直接,更为恐怖! 他终于意识到,帝辛的身边,隐藏着一位他完全无法理解,甚至连仰望都觉得奢侈的恐怖存在! 那绝对不是寻常的准圣大能,那等手段,那等对阴毒之道的掌控,便是圣人,怕也多有不如! …… 疫病奇迹般地消退,数十万大军脱胎换骨,士气如虹。 帝辛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敏锐地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战机。 他相信,这是玄鸟庇佑,是天佑大商! 他不再有半分犹豫,立于龙撵之上,高举人皇剑,声音如九天惊雷,响彻整个北海。 “全军听令!休整三日!” “三日之后,随孤,踏平此城!” “杀!” 第一百三十四章 神光初显 而此时的金鸡岭。 雄关如一头匍匐于天地间的巨兽,横亘在西岐大军的面前,那股厚重、肃杀的气息,与背后连绵不绝的山脉融为一体,仿佛自开天辟地以来,便已存在于此。 关墙之上,殷商的玄鸟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一队队甲胄精良的守军往来巡视,森然的枪尖在日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寒芒。 西岐大军的帅帐之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姜子牙端坐于主位,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写满了挥之不去的凝重。 他看着舆图之上那被朱笔圈出的“金鸡岭”三个字,只觉得那每一个笔画,都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相父,我军已至关下三日,为何还按兵不动?”一个清脆却又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声音,打破了帐内的沉寂。 一身红衣,扎着两个冲天揪的哪吒,脚踩风火轮,慢悠悠地飘了进来。 他将那杆火尖枪往地上一顿,脸上满是百无聊赖的烦躁:“每日在这营中操练,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依我看,管他什么雄关险隘,我直接杀上关去,将那守将的脑袋拧下来,不就完事了?” 他自从融合了魔丸,得了那全新的莲藕之身后,性子比以往还要乖张、好斗。 在他眼中,这世上就没有打一架解决不了的事情。 如果有,那就再打一架。 姜子牙看着眼前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快,沉声道:“哪吒,不得胡言!军国大事,岂可儿戏?金鸡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那守将孔宣,更是截教门下有数的高人,我等需得从长计议,万不可轻举妄动。” “孔宣?”哪吒撇了撇嘴,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战意,“什么鸟人,没听过。他若敢来,正好让我试试,我这新得的身子,究竟有多结实!” 他根本不把姜子牙的军令放在眼里,那股源自魔丸的桀骜与好斗,早已让他按捺不住。 不等姜子牙再开口,他已然发出一声怪笑,化作一道火光,冲出了帅帐。 “相父在此慢慢计议,待我先去探探路!” “你……你这孽障!快回来!”姜子牙气得胡子都在发颤,可哪吒早已没了踪影。 金鸡岭关下,一道火光骤然停滞。 哪吒脚踩风火轮,手持火尖枪,威风凛凛地悬于半空,他看着关上那些如临大敌的守军,脸上露出一抹轻蔑的冷笑。 “呔!关上的缩头乌龟听着!你家哪吒爷爷在此!快快叫那什么孔宣的出来受死!若再不出来,爷爷便一把火,将你这破关烧个干干净净!” 他声音洪亮,传遍四野,言语间极尽挑衅之能事。 关上的守军见状,顿时大怒,当即便有将领下令放箭。 一时间,箭如雨下,朝着哪吒铺天盖地而来。 “雕虫小技!” 哪吒不屑冷笑,他甚至都懒得用火尖枪去挡,只是将那乾坤圈随手一抛。 金光闪烁,那漫天箭雨竟被乾坤圈尽数打落,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 “哈哈哈!还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哪吒在半空中叉着腰,得意地大笑,那模样,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 金鸡岭,总兵府内。 一位身着青色锦袍,面容俊美,气质高贵得不似凡间将领的男子,正悠然地品着香茗。 他便是此关总兵,孔宣。 对于关下的叫嚣,他仿佛充耳不闻,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将军,那关下的小子太过嚣张,末将请命出战,定将他的人头取来!”一名副将愤愤不平地说道。 孔宣这才缓缓放下茶杯,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轻蔑。 “一只刚出壳的雏鸟罢了,也值得我等兴师动众?” 他声音平淡,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 他甚至都懒得起身,只是隔着重重殿宇,朝着关外的方向,随意地一挥手。 “也罢,便让他知晓,何为天高地厚。” 就在他挥手的瞬间,金鸡岭的上空,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道贯穿天地的五彩神光! 青、黄、赤、白、黑。 五色流转,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五行法则,那股浩瀚、古老、足以让大罗金仙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准圣威压,如海啸般席卷而出。 关下,正自得意的哪吒,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只觉眼前五彩斑斓,金光、火光、水光、风光、土光五色流转,一股无可抵挡的恐怖力量,瞬间将他笼罩。 “不好!” 哪吒心中大骇,他想也不想,便要将火尖枪、乾坤圈、混天绫等一众法宝尽数祭出。 然而,已经晚了。 那五色神光只是轻轻一刷。 哪吒只觉得手中一空,他那无往不利的火尖枪,那削铁如泥的乾坤圈,那能缚龙捆仙的混天绫……他身上所有的法宝,竟在瞬间失去了与他的所有联系,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掉落在地。 紧接着,那神光余势不减,再次一卷。 “啊——!” 哪吒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惨叫,他那强横的莲藕之身,在这神光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 他整个人被神光卷起,在半空中转了七八个圈,而后如同一颗被丢弃的石子,被重重地、毫不留情地摔回了西岐的军阵之中。 “砰”的一声,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人形坑洞。 烟尘散去,哪吒狼狈不堪地躺在坑底,一身红衣早已变得破破烂烂,嘴角挂着一丝血迹,脸上那份桀骜不驯与嚣张气焰,被彻底击得粉碎,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不敢置信。 他败了。 败得莫名其妙,败得干脆利落,败得……毫无还手之力。 …… 帅帐之内,姜子牙在听到那声惨叫时,便已心知不妙,连忙冲出大帐。 当他看到那躺在坑中,失魂落魄的哪吒时,一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既是愤怒,又是无奈。 愤怒哪吒的擅自行动,不服管教,将整个西岐大军的脸都丢尽了。 无奈那金鸡岭守将的实力,竟恐怖到了这等地步,远超他的预料。 他看着那座在五色神光映衬下,愈发显得雄奇险峻,固若金汤的关隘,又看了看自己身后这支早已被吓破了胆,士气全无的乌合之众,心中那份憋屈与无奈,几乎要满溢而出。 这仗,还怎么打? 他知道,西岐的东征之路,才刚刚开始,便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 这洪荒的天,似乎与师尊所言的,已截然不同。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金鸡岭下皆蝼蚁 哪吒的惨败,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西岐大营每一个仙家弟子的脸上。 然而,这一巴掌,似乎并未将他们彻底打醒。 帅帐之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的铅块。 姜子牙看着坑里那个失魂落魄,连风火轮都光芒黯淡的徒弟,一张老脸比锅底还黑,心中那股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 “相父不必过忧。”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杨戬一袭白衣,手持三尖两刃刀,缓步走了进来。 他面容俊朗,气质沉稳,那第三只紧闭的竖眼中,隐隐有神光流转。 他看了一眼哪吒的惨状,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随即对姜子牙道:“哪吒师弟性情急躁,一时大意,这才着了道。那孔宣不过是仗着一道诡异神光之利,其本身道行,未必有多高深。” 他这话说得客气,骨子里却透着一股源自玉虚宫嫡传的傲气。 在他看来,哪吒虽勇,却失于谋略,败得不冤。但若换做自己,结果定然不同。 “不错!”帐外传来一声如雷鸣般的附和,一个背生双翼,面如青靛,发似朱砂的少年大步流星地闯了进来,正是雷震子。 他将那根黄金棍往地上一顿,震得整个帅帐都嗡嗡作响,“什么五色神光,依我看,不过是些障眼法!待我飞上关去,一棍子将那孔宣的脑袋砸个稀巴烂,看他还如何发光!” 他天生神力,又有风雷双翼,速度冠绝同辈,向来信奉一力降十会的道理。 紧随其后,金吒、木吒兄弟二人也走了进来。 他们看着自家三弟那副惨样,脸上虽有关切,更多的却是不忿。 “父亲,三弟此番确实鲁莽了。”金吒对着姜子牙一拱手,沉声道,“但阐教颜面不可失,我兄弟二人,愿去会会那孔宣,为三弟,也为我西岐大军,讨回一个公道!” 他手中那遁龙桩早已金光闪烁,跃跃欲试。 木吒亦是拔出吴钩剑,剑气森然:“我二人合力,布下天罗地网,定叫他那神光无处施展!” 看着眼前这几位战意盎然的师侄,姜子牙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劝阻的话语,在这些心高气傲的阐教三代弟子面前,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他们自下山以来,顺风顺水,降妖除魔,何曾受过这等挫败?在他们心中,阐教金仙的威名,便是横行洪荒的通行令牌。 “也罢。”姜子牙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奈的长叹,“尔等……务必小心行事。” 他知道,不让他们亲自去撞一撞那面南墙,他们是绝不会相信,这世上,真有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 金鸡岭关下,西岐大军再次列阵。 只是这一次,军阵中的气氛,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士兵们看着前方那座雄关,眼中满是挥之不去的恐惧。 “呔!孔宣!你这缩头乌龟,可敢出来与你杨戬爷爷一战!” 杨戬脚踏祥云,悬于半空,声如洪钟,气势非凡。 他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将天眼悄然张开一道缝隙,神光湛湛,朝着关上扫去。 他要先看穿那五色神光的底细。 然而,关上依旧是静悄悄的,只有那面玄鸟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总兵府内,孔宣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去浮沫。 “又来一只嗡嗡叫的苍蝇。”他轻声呢喃,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 “将军,末将请战!”一旁的副将早已按捺不住。 “不必。”孔宣放下茶杯,淡淡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罢了,还不配本将军亲自出手。” 他话音未落,人依旧安坐府中,只是朝着关外,随意地一挥袖袍。 金鸡岭上空,那道让西岐将士永世难忘的五色神光,再次冲天而起! “来了!”杨戬心中一凛,不敢有丝毫托大,口中念念有词,身形一晃,竟直接化作一只比尘埃还小的飞虫,无声无息地朝着那神光边缘绕去。 八九玄功,变化无双,可匿于无形,可隐于虚空。 他自信,凭此玄功,定能避开神光正面,直取那孔宣本体。 然而,他终究是小觑了这先天第一道神光的恐怖。 那五色神光,并非单纯的光束,而是一方领域,一个由金、木、水、火、土五行本源法则交织而成的绝对囚笼。 领域之内,万法不存,万物皆显! 只见那五色神光只是轻轻一荡,杨戬所化的那只飞虫便如在清水中滴入了一滴墨,瞬间暴露无遗。 “不好!”杨戬心中大骇。 他想也不想,便要恢复真身,祭出三尖两刃刀。 可已经晚了。 神光一刷。 杨戬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恐怖力量卷来,他那千变万化的玄功,在这股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整个人被从变化中硬生生打了出来,在半空中转了十几个圈,如同一颗被丢弃的石子,被毫不留情地摔回了西岐军阵之中。 “砰”的一声,砸出了一个比哪吒的坑还要深上三分的人形坑洞。 “大哥!”雷震子见状,目眦欲裂。 他再也按捺不住,怒吼一声,背后风雷双翼猛地一振! “轰隆!” 一道金色的闪电与一道青色的狂风交织,雷震子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其速之快,竟在空中拉出了一道长长的音爆云。 他要以自己冠绝同辈的速度,在那神光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冲上关墙,一棍结果了孔宣! 想法是好的,现实却很残酷。 他快,那五色神光比他更快! 几乎在他身形消失的同一时间,那道悬于天际的神光便已然落下,不偏不倚,正好挡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雷震子只觉眼前一花,便一头撞进了一片五彩斑斓的世界。 紧接着,一股巨力传来,他那引以为傲的风雷双翼仿佛被两座太古神山死死压住,连扇动一下都成了奢望。 神光再一卷。 这位天生神力的猛将,便如同一只被拍飞的苍蝇,陀螺似的在空中高速旋转着,最后头下脚上,直挺挺地插在了杨戬旁边的土里,只留两条腿在外面无力地蹬着。 “这……” 金吒、木吒兄弟二人看得是目瞪口呆,肝胆俱裂。 连杨戬和雷震子都败得如此干脆,他们上去,岂不是送菜? 二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退意。 可未等他们有所动作,那五色神光竟主动朝着他们刷了过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孔宣之威 “不好!快走!” 兄弟二人亡魂皆冒,想也不想,便将各自的看家法宝——遁龙桩与吴钩剑,齐齐祭出,化作两道金光,试图抵挡片刻,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然而,在五色神光面前,任何法宝都只是徒劳。 神光过处,金光黯淡。 那无往不利的遁龙桩,那削铁如泥的吴钩剑,连一声悲鸣都未曾发出,便被神光卷起,光芒尽失,如两块凡铁般,朝着金鸡岭的方向飞去,消失不见。 法宝被收,金吒木吒二人如遭雷击,齐齐喷出一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被神光余势一卷,双双滚落尘埃。 前后,不过三合。 阐教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杨戬、雷震子、金吒、木吒,四位在未来封神榜上都赫赫有名的人物,尽数惨败! 西岐大营,彻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士兵,所有将领,包括那刚刚从坑里爬出来,一脸灰败的杨戬,都用一种看神明般的眼神,敬畏而又绝望地望着那座在五色神光映衬下,愈发显得雄奇险峻,仿佛亘古便存在于此的雄关。 那不是关,那是一座不可逾越的丰碑,是他们西岐东征之路上,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军心,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而就在此时,战场边缘,一处无人注意的云层之中,一位身着锦绣道袍,面如重枣的道人,正负手而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孔宣那霸道绝伦的神光,眼中满是赞许。 “不错,不错,不愧是连老师都称赞过的跟脚,这五色神光,当真是妙用无穷。” 来人,正是奉了通天教主之命,前来暗中观察的多宝道人。 他见孔宣连败阐教数人,心中畅快,却也敏锐地察觉到,孔宣对神光的运用,虽是霸道,却失之于刚猛,少了些许圆融变化。 他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没有现身,只是屈指一弹,一缕微不可查,只有同为截教门人才能感应到的剑气,悄无声息地破开虚空,落入了金鸡岭总兵府内,孔宣的茶杯之中。 那剑气并未伤人,只是在茶水中,演化出了一副玄奥至极的阵图。 阵图之中,五行流转,相生相克,竟是将那五色神光的变化之道,阐述得淋漓尽致。 正在品茶的孔宣,动作微微一顿。 他看着茶杯中那转瞬即逝的阵图,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讶,随即是了然,最后化作一抹心悦诚服的笑意。 “原来如此,多谢师兄指点。” 他轻声呢喃了一句,再次挥袖。 金鸡岭上空,那五色神光骤然一变。 不再是单纯的横扫,而是化作了一座巨大的五行磨盘,缓缓转动。 青、黄、赤、白、黑,五色神光彼此交融,相生相克,那股恐怖的威压比之前强了何止十倍! 整个金鸡岭,仿佛都被这五行磨盘彻底笼罩,化作了一方绝地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端着一杯温热的黄泉花茶,将北海与金鸡岭的战况尽收眼底,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愈发浓厚。 他看着帝辛在北海战场上雷厉风行,初显人王霸气;又看着妲己于无声处,以九幽奇毒破了燃灯的阴损蛊术,助商军脱胎换骨。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金鸡岭。 那不可一世的阐教三代弟子,在孔宣那霸道绝伦的五色神光之下,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尤其是当他看到多宝道人那神来之笔般的“指点”,使得孔宣的五色神光化作一方更为恐怖的五行磨盘时,终是没忍住,轻笑出声。 “有趣,当真是有趣。” 他呷了口茶,眼底深处,是执棋者俯瞰棋局的淡漠与从容。 这盘棋,总算是热闹起来了。 …… 昆仑山,玉虚宫。 祥云缭绕,仙音渺渺,一派清静无为的圣人道场气象。 然而,此刻的宫殿深处,却弥漫着一股足以让大罗金仙都为之战栗的恐怖怒意。 高坐于云床之上的元始天尊,那张总是充满了威严与傲然的圣人面庞,此刻早已是铁青一片。 “废物!一群废物!” 他猛地一拍身旁的玉案,那由大道法则凝聚而成的案几,竟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现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痕。 就在刚才,他推演天机,金鸡岭的惨败景象,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杨戬被摔得七荤八素,雷震子被倒插在土里,金吒木吒更是连法宝都被人收了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战败,而是赤裸裸的羞辱! 是他阐教自立教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更让他感到愤怒的,是那天机。 它变得愈发混乱,愈发模糊,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搅成了一团乱麻。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那金鸡岭的战场上,除了孔宣那霸道的五行本源之力,还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却又无比精纯的截教剑意与阵法道韵。 “通天!” 元始天尊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位三师弟,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插手封神之事,公然与他阐教作对! “好,好一个‘有教无类’!” 元始天尊怒极反笑,他缓缓站起身,周身那股属于天道圣人的恐怖威压轰然爆发,整个玉虚宫都在这股威压下瑟瑟发抖。 他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既然他通天敢插手,就一定会让他后悔! 东海,金鳌岛,碧游宫。 通天教主高坐于云床之上,听着下方多宝道人的汇报,脸上那畅快的笑意,几乎要满溢而出。 “哈哈哈……好!打得好!打得痛快!” 他猛地一拍大腿,只觉得胸中那口被元始压了无数年的恶气,在这一刻尽数吐出,通体舒泰。 “什么狗屁的‘顺天应人’,什么狗屁的‘福缘深厚’,到头来,还不是一群被揍得满地找牙的废物!” 他看着下方一脸笑意的多宝,赞许地点了点头:“你此番做得不错,既敲打了阐教,又未曾暴露我截教的真正意图,还卖了那孔宣一个人情,当真是滴水不漏。” 多宝道人躬身笑道:“皆是老师教导有方。” 通天教主摆了摆手,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桀骜与锋锐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 “元始他们都在算计,都想在这场量劫中分一杯羹。可他们忘了,这棋盘,从来都不是他们说了算。” “传我法旨,”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金鸡岭之事,我截教要继续保持优势。若那阐教再敢派人去寻衅,你等也不必客气,给我……往死里打!” “弟子,遵命!”多宝道人等人齐声应道,眼中战意升腾。 诸圣的反应,如同一颗颗投入湖中的巨石,使得整个洪荒的气机变得愈发混乱、激荡。 所有大能都能感觉到,一场远比之前更为恐怖的巨大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这洪荒的天,要变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祖龙觉醒 北海,冰封之城外。 商军大营之中,士气如虹。 那场突如其来的疫病,在奇迹般地消退之后,非但没有击垮他们的意志,反而让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体都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仿佛是得了神明赐福,他们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战意前所未有的高昂。 帝辛立于龙撵之上,看着下方那一张张年轻而又狂热的脸庞,心中的那份自信与豪情,也达到了顶点。 他不知道那疫病究竟是如何被化解的,但在他看来,这定然是玄鸟庇佑,是天佑大商! “将士们!” 他高举人皇剑,声音在人道龙气的加持下,如九天惊雷,响彻整个北海。 “三日休整已过,随孤,踏平此城!” “杀!” 无需更多的言语。 “杀!杀!杀!” 山呼海啸般的咆哮汇聚成一股足以撕裂苍穹的铁血洪流。 数十万商军结成战阵,在闻仲与黄飞虎的率领下,如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地刺向了那座孤零零的冰封之城。 城内,袁福通与燃灯道人看着水镜中那势不可挡的商军,脸色早已难看到了极点。 “仙长,这……这可如何是好?”袁福通的声音都在发颤。 燃灯道人面沉如水,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他不能输,阐教的布局,绝不能在北海这第一步就栽了跟头。 他不再隐藏,身形一晃,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战场上空。 他没有现出真身,而是化作一个不起眼的北地散修模样,但那准圣级别的恐怖威压,却毫不掩饰地朝着帝辛的龙撵,轰然压下! 他要擒贼先擒王! “不好!大王小心!” 闻仲与黄飞虎大惊失色,想要回援,却已然来不及。 那威压来得太快,太猛烈,几乎在瞬间便已降临。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素色的身影,自龙撵之中飘然而出,挡在了帝辛的身前。 是妲己。 她看着那从天而降的恐怖威压,那张绝美的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然。 她不能让帝辛出事。 “九幽……鬼门开!” 妲己口中轻叱,她那属于鬼母的本源之力,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轰然爆发! 一座虚幻、古老,仿佛连通着无尽死亡的漆黑门户,在她身后凭空浮现。 轰! 燃灯的准圣威压,与那鬼门虚影,轰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片死寂的湮灭。 妲己的身躯猛地一颤,那张绝美的脸庞“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一口殷红的鲜血喷出,魂体瞬间萎靡下去,如同一片凋零的落叶,朝着下方坠去。 她终究只是鬼母转世,修为尚未完全恢复,强行抵挡一位老牌准圣的全力一击,已是极限。 “爱妃!” 帝辛目眦欲裂,他想也不想,便飞身而起,将那道摇摇欲坠的娇躯接入怀中。 看着怀中奄奄一息,气若游丝的妲己,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暴怒与心痛,如火山般在帝辛心中轰然爆发! 也就在此时,燃灯的第二波攻击,已然降临。 这一次,是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法则神光,直取帝辛的眉心。 “嗡——!” 就在那神光即将击中帝辛的刹那,他怀中那块自出生起便佩戴的古朴玉佩,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万丈金光,而后“咔嚓”一声,应声碎裂。 “昂——!”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充满了无尽威严与霸道的浩荡龙吟,自帝辛的体内,轰然爆发! 无穷无尽的金色神辉自他体内涌出,将他与妲己尽数包裹。 他的双眸,在这一刻化作了两轮璀璨的金色竖瞳,俯瞰众生,睥睨天下。 他的身后,一条长不知几万丈,身躯凝实无比,鳞甲闪烁着不朽神辉的五爪气运金龙,与一道更为古老、更为霸道的祖龙真灵虚影,缓缓重合。 在这一刻,帝辛的脑海中,无数被封印的记忆与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他看到了那片死寂的九幽,看到了那位高坐于莲台之上的神秘道人,看到了自己投入轮回前的那场交易。 他……全都想起来了。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位九幽之主的布局! “原来如此……”帝辛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好深,好大的手笔!” 他再不犹豫,抱着怀中的妲己,缓缓抬头,望向了那依旧悬于半空的燃灯。 “伤她者,死!” 帝辛的声音,不再是凡人的声音,而是带着龙吟的浩荡天威。 他缓缓抬起手,人道龙气与祖龙真灵之力,在他的掌心汇聚成一柄金色的、仿佛能斩断万古的无上龙枪。 他朝着燃灯,随意地一枪刺出。 没有法则,没有神通,只有最纯粹、最霸道的力量! “不好!”燃灯骇然失色。 他从那一枪中,感受到了一股足以让他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力量,那力量,甚至超越了准圣之威! 他想也不想,便要抽身后退。 可已经晚了。 那一枪,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瞬间便已贯穿了他的护体神光,在他胸口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 “噗!” 燃灯一口金色的佛血喷出,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他再不敢有半分停留,化作一道流光,以一种近乎亡命奔逃的姿态,消失在天际。 帝辛没有去追,他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微弱的妲己,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他将一股精纯的祖龙本源之力,缓缓渡入妲己体内,稳住了她即将消散的魂体。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座早已军心涣散的冰封之城。 “杀!” 一声令下,商军如虎入羊群,再无任何悬念。 冰封之城,破。 袁福通被黄飞虎生擒,押至帝辛面前。 看着这个曾经让他头疼不已的反贼,帝辛的眼中,却无半分杀意,只有君临天下的淡漠。 “袁福通,你可知罪?” 袁福通看着眼前这位仿佛脱胎换骨,威严得让他连直视都不敢的人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有半分反抗,只是拼命地磕头求饶。 帝辛没有杀他,而是下令,将其押回朝歌,于午门之前,当着天下诸侯使臣的面,公开审判其叛逆之罪,而后囚禁于天牢。 他要杀鸡儆猴,他要让天下人都看看,反叛大商,是何等下场。 这一番操作,既彰显了人王的雷霆手段,又体现了他不滥杀的仁义之心。 北海大捷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洪荒。 人王帝辛,御驾亲征,阵前显圣,神威盖世,平定叛乱的形象,开始在天下诸侯与万民的心中,逐渐取代了那“沉迷女色,昏庸无道”的流言。 天下的风向,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凯旋朝歌 北海的硝烟尚未散尽,帝辛已将收尾之事全权交予闻仲。 清剿袁福通残部,安抚北地诸侯,这些繁琐的政务,交给这位忠心耿耿的太师,他很放心。 而他自己,则要以最快的速度,携大胜之威,返回朝歌。 他要让天下人都看看,他这位人王,究竟是流言中的昏君,还是能定鼎乾坤的圣主。 大军凯旋的消息,如同一阵席卷洪荒的狂风,早已传遍了四方。 当那面遮天蔽日的玄鸟大旗出现在朝歌城外时,整座雄城都沸腾了。 街道两旁,早已被自发赶来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手中没有官方分发的彩旗,有的只是自家田里新摘的瓜果,有的捧着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麦饼,有的妇人甚至将家中仅有的几枚鸡蛋,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只为能亲眼看一看那位为他们带来安宁与荣耀的王。 “大王万胜!大商万胜!”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汇聚成一股足以冲破云霄的洪流。 帝辛立于龙撵之上,身披玄甲,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那一张张激动而又真诚的脸庞。 他看到了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激动得老泪纵横;看到了健硕的汉子将自家的孩童高高举过头顶,兴奋地指着他的方向;看到了那些曾经在鹿台工地上,被他从饥寒中解救出来的流民,此刻眼中再无麻木,只有发自肺腑的崇敬与狂热。 这,便是他的人族,他的子民! 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与责任感,自帝辛心中轰然升起。 “昂——!” 伴随着他心绪的激荡,朝歌城上空,那肉眼不可见的人道气运,在这一刻竟如实质般剧烈翻腾起来。 无穷无尽的金色愿力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尽数涌入那尊盘旋于王都上空的玄鸟虚影之中。 玄鸟仰天发出一声清越的啼鸣,那声音不再虚幻,竟带着一丝真正的神圣与威严,响彻云霄。 它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双翼之上,仿佛燃烧着文明传承的熊熊烈火,金色的光辉洒落,将整座朝歌城都沐浴在一片祥和之中。 城中百姓只觉一股暖流淌过心间,所有的疲惫与不安都在这光芒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心安与自豪。 各路前来朝贺,亦或是被软禁于此的诸侯使臣,看到这般神迹,一个个皆是面色骇然,心中那点不该有的念头,被这煌煌人道天威碾得粉碎。 他们毫不怀疑,此刻若有人敢对这位人王生出半点不敬,怕是立刻便会被这股磅礴的气运反噬,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这一刻,帝辛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当晚,王宫之内,庆功大宴。 琼浆玉液,仙乐飘飘。 帝辛高坐龙椅,目光扫过下方群臣。 “武成王黄飞虎!” “末将在!”黄飞虎上前一步,虎目之中战意昂扬。 “此番北征,你为先锋,凿穿敌阵,居功至伟。孤赐你东海明珠百颗,上古异兽犀牛皮甲一副,另,加封你为镇国武成王,位同三公!”帝辛的声音沉稳有力,不带丝毫犹豫。 “谢大王!”黄飞虎单膝跪地,声音铿锵。他激动的不是赏赐,而是那份不加掩饰的信任与器重。 “闻太师,邓九公,苏护……” 帝辛论功行赏,凡有功之将,皆得了丰厚的赏赐与加封,一时间,殿内谢恩之声不绝于耳,群情振奋。 就在此时,两个尖嘴猴腮的身影,自文臣队列中挤了出来,正是那费仲、尤浑。 二人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手中高举着一卷早已准备好的竹简,正欲开口,说些“大王神威盖世,文成武德,远迈三皇五帝”之类的陈词滥调。 然而,帝辛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扫过他们。 他只是端起酒爵,遥遥对着殿下众将一敬,朗声道:“此番大捷,非孤一人之功,乃是仰仗诸位将军与数十万将士用命。此爵,孤敬我大商的铁血忠魂!” 说罢,一饮而尽。 那份属于君王的豪迈与对麾下将士的体恤,展露无遗。 费仲与尤浑高举着竹简,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只觉得周围投来的目光,像一根根针扎在他们身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寿仙宫内,妲己并未出席宴会。 她静立窗前,感受着那股在朝歌城上空盘旋、激荡,几乎要化为实质的人道气运,那双颠倒众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由衷的敬佩与震撼。 “主人之能,当真是鬼神莫测。”她轻声呢喃。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股气运的凝聚,绝非偶然。 若非主人提前布局,让帝辛收拢民心,又借她之手,潜移默化地影响帝辛的决策,单凭一场北海大捷,绝不可能达到这般惊世骇俗的效果。 这盘棋,主人早已算到了今日。 …… 与朝歌的普天同庆截然相反,昆仑山,玉虚宫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广成子与赤精子二人驾着残破的遁光,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了山门。 二人仙袍破碎,气息萎靡,尤其是广成子,胸前那道被龙气所伤的焦痕依旧散发着霸道的皇者气息,任他如何运转玉清仙法,都无法将其彻底驱除。 这不仅仅是肉身的伤,更是对他们道心与骄傲的践踏。 “师尊!” 二人一入大殿,便再也撑不住,齐齐跪倒在地,将朝歌的遭遇,以及那人王帝辛的恐怖,一五一十地哭诉了出来。 “……那帝辛小儿,竟敢将我二人打入天牢,欲施以炮烙之刑!我等拼死逃出,他又催动那人道气运所化的金龙,将我等重创!师尊,此子已成气候,再不除之,必成我阐教心腹大患啊!”赤精子的声音中充满了屈辱与后怕。 高坐于云床之上的元始天尊,静静地听着,那张总是充满了威严与傲然的圣人面庞,早已是铁青一片。 他猛地一拍身旁的玉案,那由大道法则凝聚而成的案几,竟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咔嚓”一声,现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痕。 第一百三十九章 西方暗流涌 “废物!” 一声怒喝,蕴含着无上圣威,震得整个玉虚宫都在瑟瑟发抖。 殿下侍立的南极仙翁、云中子等人,皆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元始天尊怒的,不仅仅是广成子二人的惨败,更是那彻底失控的天机! 他算得出西岐当兴,算得出殷商当灭,却唯独算不出,本该昏庸无道的帝辛,为何会变得如此雄才大略,殷商的气运又为何会不降反升,甚至强横到了能反伤他阐教金仙的地步! 还有他那寄予厚望的“天命之子”姬发,非但不思进取,反而听信谗言,为了只野鸡修筑什么“凤鸣楼”,搞得西岐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自己的棋局,被人掀了! “通天……还是苏玄?” 元始天尊的眼中,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想不通,但他知道,这背后,必然有圣人级别的存在在插手。 “老师,”广成子颤声道,“我等该如何是好?那西岐……” “西岐之事,暂且不必再提!”元始天尊烦躁地一挥手,他现在听到“姬发”这两个字就觉得心火上涌,“当务之急,是先压下帝辛的气焰!他既敢伤我阐教门人,便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眼中寒光一闪,已然有了决断。 阐教众仙,看着自家师尊那阴沉得可怕的脸色,心中亦是各怀心思,对这混乱的天机与棘手的局面,第一次产生了分歧与不安。 当东方的玄门因帝辛的崛起而陷入一片混乱与焦虑之时,遥远的西方灵山,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须弥山,八宝功德池旁,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贫瘠与萧瑟。 接引道人那张素来悲苦的脸上,此刻却难得地舒展开来,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师兄,东方这盘棋,是越来越有趣了。”准提道人手持七宝妙树,轻轻一刷,荡开身前一缕自东方飘来的杀伐之气,脸上那副悲苦的神情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商人看到商机时的精明与贪婪。 “阐教谋划封神,欲让我三教弟子应劫,填补天庭神位,真是好大的手笔。只可惜,他们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那人王帝辛,竟是如此一个变数。” 接引道人微微颔首,叹息道:“是啊,人道崛起,天机大乱,此乃天道循环,非人力所能左右。只是苦了东方那些无辜的生灵,又要在这量劫之中,化为飞灰了。” 他嘴上说着慈悲,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幸灾乐祸。 “师兄此言差矣。”准提嘿嘿一笑,那笑容里满是算计,“正所谓,乱世出英雄,大劫亦是大机缘。东方越乱,我西方大兴的机会,便越大。” 他眼珠一转,已然有了计较:“我已遣弥勒、药师他们,化作云游散修,深入洪荒各地。一来是探查各方虚实,二来,便是要趁此机会,宣扬我西方教义,寻找那些与我西方有缘之人。” “东方玄门,自诩正宗,门户之见极深。那些被他们排挤的散仙,那些在量劫中朝不保夕的生灵,心中定然充满了怨气与不甘。此时我等只需稍加点拨,许以极乐净土,何愁他们不心向往之?” “善。”接引道人捻着念珠,脸上那悲苦之色早已被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所取代,“此事需得小心行事,切不可操之过急。那元始与通天,皆是心高气傲之辈,若是被他们察觉,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师兄放心。”准提道人胸有成竹,“弥勒他们最擅长的,便是化缘。化人,化宝,化气运,皆是手到擒来。” 两位西方教主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北荒,一处因战乱而废弃的部落遗址。 一位面容富态,总是笑呵呵,挺着个大肚子的胖道人,正盘坐在一块青石上,对着面前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散修,宣讲着他那套“人人皆可成佛”的教义。 他便是弥勒。 “几位道友,贫道观你们印堂发黑,周身煞气缠绕,想来是受这量劫波及,前路渺茫啊。”弥勒的声音温和,充满了慈悲。 那几个散修闻言,皆是面露苦涩。 他们本是北地的一些小门小派,在这场北海之乱中,山门被毁,弟子死伤殆尽,如今成了无根的浮萍,只能四处流浪,躲避着无处不在的杀机。 “仙长明鉴。”为首的一位老道士苦笑道,“如今这洪荒,杀劫四起,我等这般修为,与蝼蚁何异,不知哪天便会身死道消,化为飞灰。” “非也,非也。”弥勒笑着摇了摇头,他指了指西方,“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尔等与那东方玄门缘分已尽,何不随我往西方而去?我那西方,虽是贫瘠,却有八宝功德池,七宝菩提林,乃是一方清净极乐之所。入我门下,无争无斗,只需潜心修行,日后自有功德加身,证得那大逍遥,大自在的无上果位。” 他这番话,充满了诱惑。 几个散修听得是心神摇曳,眼中渐渐露出了向往之色。 就在此时,另一位身着青衣,手持药钵的道人,自远处缓缓走来,他正是药师。 他将几枚散发着清香的丹药,分别递给几位散修:“此乃我炼制的清心丹,几位道友服下,可暂且压制体内的煞气,稳固道心。” 那几个散修接过丹药,只觉一股暖流涌入体内,连日来的疲惫与惊恐竟消散了大半,对这两位道人更是感激涕零。 一碗鸡汤,一颗甜枣。 西方教这套收买人心的组合拳,打得是炉火纯青。 ……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端着一杯温热的黄泉花茶,将洪荒万象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朝歌城那日益鼎盛的人道气运,看到了玉虚宫中元始天尊那压抑不住的怒火,也看到了西方教那两个老阴比,正悄悄地在洪荒大地上四处挖墙脚。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有趣,当真是有趣。” 这盘棋,总算是热闹起来了。 第一百四十章 阐教仙长临西岐 昆仑山,玉虚宫。 元始天尊的怒火,在经过数日的发酵之后,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发炽盛。 他推演天机,只见那西岐的气运,竟如风中残烛,日渐衰败。 而朝歌的人道气运,却在帝辛一系列兴修水利、开凿运河的利民之举下,愈发稳固,隐隐有化作真龙,与天道分庭抗礼之势。 这让他如何能忍? “不能再等了!” 元始天尊猛地自云床之上站起,声音冰冷,响彻整个玉虚宫。 “惧留孙,黄龙!” “弟子在!” 两道仙光自殿外飞入,化作两位道人的身影。 一位面容枯槁,身形瘦小,眼中却精光闪烁,正是十二金仙中以法宝众多、手段诡谲著称的惧留孙。 另一位则是一身黄袍,面带苦相,气息在众金仙中显得有些虚浮,正是那位以“倒霉”和“战败”闻名洪荒的黄龙真人。 “你二人,即刻持我符令,前往西岐!”元始天尊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名义上,是去襄助姬发,辅佐西岐大业。实则,孤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将西岐的朝政大权,从那个名为武吉的竖子手中,夺回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西岐可以乱,但绝不能烂在自己人手里!若那姬发依旧执迷不悟,你们便给孤……废了他!” 此言一出,惧留孙与黄龙真人皆是心头一凛。 废了天命之子? 师尊这是动了真火了! “弟子,遵命!”二人不敢怠慢,接过符令,化作两道流光,径直朝着西岐的方向而去。 他们心中,皆是带着几分阐教金仙特有的傲气。 区区一个凡人竖子,一个被蒙蔽的诸侯,还能翻了天不成? 此行,不过是去拨乱反正,手到擒来之事。 然而,当他们驾着祥云,降临在西岐城上空时,整个人都傻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只见那本该是沃野千里,百姓安居的西岐城,此刻竟是满目疮痍。 城外良田荒芜,城内庐舍破败,无数百姓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中充满了麻木与绝望,与那传说中“仁德之君”治下的景象,没有半分关系。 而与这片破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中心那座拔地而起,极尽奢华之能事的“凤鸣楼”。 那楼,高耸入云,通体由金玉堆砌,珠帘为幕,宝玉为瓦,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仿佛在嘲笑着这满城的疾苦。 “这……这便是老师口中,那‘凤鸣岐山’的西岐?”黄龙真人看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惧留孙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他一眼便看出,那凤鸣楼上镶嵌的许多材料,竟都是些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其价值,足以炼制数件顶级的后天灵宝。 如今,却被用来给一只野鸡盖窝? 暴殄天物!荒唐至极! “岂有此理!竖子当道,祸乱朝纲!”惧留孙怒喝一声,再也按捺不住,与黄龙真人一同,化作两道仙光,径直落入了那西伯侯府之中。 彼时,姬发正与他的“武吉太师”,在殿中饮酒作乐,欣赏着舞姬的曼妙舞姿。 见到两位仙长怒气冲冲地闯入,姬发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二位仙长不在昆仑清修,来我这凡俗之地作甚?” 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与傲慢。 惧留孙强压下怒火,将元始天尊的符令往桌案上一拍,沉声道:“姬发!我等奉师尊法旨,前来助你整顿朝纲!你可知罪?!” 姬发尚未开口,一旁的武吉便已然笑呵呵地站了出来,对着二人一拱手。 “二位仙长,此言差矣。”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家公子何罪之有?他为祥瑞修筑神楼,乃是顺应天命,凝聚民心之举。何来‘整顿’一说?” “凝聚民心?”黄龙真人气笑了,“你且去城中看看,那万民的怨气,几乎要冲破云霄!这也叫凝聚民心?” “仙长有所不知。”武吉一脸的“真诚”,“此乃黎明前的黑暗。待凤鸣楼建成,祥瑞现世,天降甘霖,百姓自然会感念公子的恩德。些许阵痛,在所难免嘛。” 他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将所有的荒唐都归结为了“必要牺牲”,还将锅甩给了虚无缥缈的“天命”。 惧留孙何等人物,哪里会被他这套说辞糊弄。 他冷哼一声,目光如电,直刺武吉:“我看不必等到那时。我看你这妖言惑主的奸臣,今日便该伏法!” 话音未落,他袖中一道金光飞出,正是那无往不利的法宝——捆仙绳! 金光闪烁,直奔武吉而去。 武吉见状,非但没有半分惊慌,反而“哎呀”一声,夸张地朝着姬发的方向一躲,口中大喊:“公子救我!仙长要杀人灭口了!” 姬发本就对这些指手画脚的仙长心生不满,此刻见他们竟敢在自己面前动手,更是勃然大怒。 “住手!” 他猛地一拍桌案,人主气运勃发,竟硬生生将那捆仙绳的势头阻了一阻。 “二位仙长,这是何意?!”姬发怒视着二人,“武吉太师乃我西岐的股肱之臣,劳苦功高,你们凭什么说他是奸臣?还敢在孤的面前动用仙法?是当真不把我这个西岐之主放在眼里吗?!” 惧留孙与黄龙真人皆是一愣。 他们没想到,姬发竟会为了一个凡人,公然与他们翻脸。 “公子,你被他蒙蔽了!”惧留孙急道。 “我看是你们瞎了眼!”武吉躲在姬发身后,探出个脑袋,一脸委屈地补充道,“我一心为西岐,为公子,兢兢业业,两位仙长一来,便不问青红皂白,要打要杀。我看,你们才是那殷商派来的奸细,想借机除掉我,好架空公子,乱我西岐吧!” “你……你血口喷人!”黄龙真人气得浑身发抖。 “我有没有血口喷人,公子自有明断。”武吉一脸的无辜,“倒是二位仙长,一来便对我西岐的内政指手画脚,如今更是在大殿之上,公然对朝中重臣出手。这般行径,与那强盗何异?传出去,怕是会有损阐教的威名吧?” 这番话,又是诛心,又是威胁。 惧留孙与黄龙真人被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们空有一身通天彻地的法力,在此地却被压制得死死的,又不懂凡间的权谋口舌之争,竟被一个在他们眼中如同蝼蚁般的樵夫,玩弄于股掌之间。 憋屈! 前所未有的憋屈! 他们看着那对他们怒目而视的姬发,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个一脸“无辜”的武吉,心中第一次对师尊的眼光,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人道煌煌,圣心惶惶 北海大捷的赫赫战功,如同一股东风,将帝辛的声望吹至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待喧嚣散去,帝辛并未如往常般流连于庆功的喜悦。 是夜,寿仙宫。 帝辛屏退了所有宫人,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他与妲己二人。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气,灯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帝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她一袭素色宫装,未施粉黛,却依旧美得令人心颤。 北海一战,她不顾自身安危,强行为他挡下那准圣一击,险些魂飞魄散的场景,至今依旧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想不到,我的爱妃竟是那鬼母转世。” 妲己闻言,那双颠倒众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抬起眼,迎上帝辛那双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怀疑,没有质问,只有最纯粹的探寻。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如彼岸花开,带着一丝凄美,一丝释然。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是祖龙转世”。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许久,帝辛也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了然。 主人这布局,倒是让他俩闹了个大笑话。 但他知道,她对自己,绝非虚情假意。 “不管你是谁,”帝辛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揽入怀中,那动作,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与后怕,“你只是你。” 妲己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即,那份属于鬼母的冰冷与戒备,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悄然融化。 她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膛,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心中那片亘古的死寂,竟没来由地生出了一丝暖意。 “大王,亦只是大王。” 无需更多言语,身份的隔阂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 无论他们曾是谁,将是谁,但在此刻,他们只是彼此最能信任,也最能依靠的两个人。 这一夜之后,整个朝歌的政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妲己的建议与杜元铣等一众忠臣的辅佐下,帝辛开始推行一系列大刀阔斧,足以让所有旧贵族都为之侧目的新政。 第一刀,便是砍向了那根深蒂固的贵族特权。 他下旨,废除奴隶制,所有奴隶恢复自由民身份,并可分得田地。 同时,废除贵族对土地的世袭占有权,将大量无主的、或是从叛乱贵族手中收缴的土地,重新丈量,均分于民。 此令一出,朝野震动。 那些将土地与奴隶视为私产的旧贵族们,一个个如丧考妣,纷纷上奏,哭天抢地,言称此举乃是动摇国本,乱了祖宗规矩。 然而,帝辛的态度,却强硬到了极点。 “祖宗的规矩,是让百姓安居,让江山永固!”他在金殿之上,声音如雷,掷地有声,“尔等圈地为王,视万民为猪狗,这才是真正的乱了规矩,动摇国本!” 他当场便将几个叫嚣得最凶的旧贵族拖出殿外,以“蛊惑人心,意图谋反”之罪,当众枭首。 鲜血,染红了金殿的台阶。 所有反对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第二刀,第三刀,接踵而至。 大力发展工商业,鼓励技术创新。帝辛下令,凡有新的农具、器械、冶炼之法发明者,一经证实有效,皆可凭此技艺,入朝为官,甚至封爵。 同时,设立“工学府”与“农学府”,由朝廷出资,聘请技艺最高超的工匠与农夫为师,将他们的毕生所学,传授给更多平民子弟,并鼓励他们在此基础上,不断改良,不断创新。 这在以血脉论高低的洪荒时代,简直是石破天惊之举。 一时间,整个朝歌的民间,都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技术热潮”。 以往被视为“贱业”的工匠,地位得到了空前的提升。 无数百姓家的孩子,不再削尖了脑袋去读那些虚无缥缈的道法经文,而是涌入学府,学习那能真正改变命运,能吃饱穿暖的实在手艺。 人道的辉煌,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姿态,轰然绽放。 朝歌城内,阡陌交通,商旅不绝。新式的四轮马车拉着堆积如山的货物,在平坦的水泥路上飞驰;城郊的田野里,曲辕犁与水车随处可见,粮食的产量翻了数倍不止;百姓们安居乐业,脸上洋溢着的是发自内心的,充满希望的笑容。 那股磅礴的愿力,汇聚于朝歌上空,使得那玄鸟虚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凝实,它双翼之上燃烧的文明传承之火,几乎要将天穹都点燃。 这股力量,独立于天道之外,却又深刻地影响着整个洪荒的运转。 然而,新政的推行,也触动了无数旧贵族与仙道势力的利益。 一些依附于阐教或西方教的诸侯,看着自家封地内的奴隶与佃户,一个个眼神活泛,甚至出现了逃亡朝歌的迹象,心中早已是怒火中烧。 在他们眼中,帝辛这般行径,简直是倒行逆施,与天道为敌。 他们不敢明着反抗,却开始在暗中串联,将帝辛斥为“逆天之君”,为未来的冲突,埋下了最深的伏笔。 而寿仙宫内,妲己亦未曾清闲。 她利用鬼母的本源之力,悄无声息地,将那些暗中阻碍改革的顽固贵族,或是派来朝歌探查虚实的仙道探子,一一抹去。 他们的死状各异,有的在睡梦中悄然离世,有的于酒宴后暴毙而亡,无论如何探查,都找不到任何他杀的痕迹,只能归结于“急病”或是“意外”。 同时,她又以九幽之力,悄然庇护着那些在新政中崭露头角的工匠与学者,为他们驱散灾病,稳固心神,确保这股人道新生的力量,能够顺利成长。 她与帝辛,一明一暗,一阳一阴,配合得天衣无缝。 …… 昆仑山,玉虚宫。 元始天尊自入定中豁然睁眼,那张总是充满了威严与傲然的圣人面庞,此刻早已是铁青一片。 他推演天机,只见那代表着殷商气运的玄鸟,非但没有半点衰败之相,反而气焰滔天,神光赫赫,几乎要将他那“天命所归”的西岐凤凰,压得抬不起头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谣言再起 “岂有此理!” 元始天尊猛地一拍身旁的玉案,那由大道法则凝聚而成的案几,竟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这帝辛,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天机在他身上,竟一再失灵?” 他想不通,但他能感觉到,这背后,必然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波助澜。 “通天?还是……九幽的那个家伙?” 元始天尊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西岐的烂摊子,让阐教众仙一个头两个大。 惧留孙与黄龙真人灰头土脸地返回昆仑山,将姬发那副被武吉蛊惑得六亲不认的模样一说,整个玉虚宫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元始天尊看着下方这群连凡人都搞不定的弟子,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一群废物!” 最终,他只能将满腔的怒火,再次对准了那个让他屡屡吃瘪的源头——朝歌。 既然西岐这枚棋子暂时指望不上,那便只能从外部想办法,先将帝辛的气焰打压下去。 “广成子!” “弟子在。”广成子连忙出列,心中忐忑。 “你且再去一趟人间。”元始天尊的声音冰冷,“但此次,不必去朝歌。你只需将一些‘事实’,散布于天下诸侯与万民之中便可。” 他眼中寒光一闪,已然有了决断。 很快,一则则比以往更加恶毒、更加耸人听闻的谣言,如插上了翅膀,自昆仑山飞出,传遍了洪荒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次的谣言,编得有鼻子有眼,极具煽动性。 “听说了吗?那人王帝辛,根本不是人,而是上古魔神转世,真正的魔王!” “可不是嘛!我阐教的广成子、赤精子两位仙长,只是想去朝歌点化两位皇子,竟被他无故打入天牢,施以炮烙之刑,险些身死道消!” “那北海大捷,更是他以数十万将士的性命为祭品,召唤出的上古魔神之力,才换来的惨胜!如今的朝歌,早已是魔气冲天,人间炼狱!” 这些谣言,不仅颠倒黑白,更是夹杂了一丝丝精纯的玉清仙气。 这仙气,对凡人并无伤害,却有一种独特的功效——惑心。 它能悄无声息地影响凡人的心智,让他们在听到这些谣言时,不由自主地便会信上三分,甚至会在睡梦中,见到那所谓的“魔王降世,朝歌炼狱”的可怕景象。 一时间,天下诸侯人心惶惶,不少原本就对帝辛新政不满的旧贵族,更是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开始在各自的封地内大肆宣扬“人王无道,天将讨之”的言论,试图动摇朝歌的国本。 阴险、毒辣,危机四伏。 然而,这番在阐教看来天衣无缝的攻势,落在帝辛与妲己眼中,却显得有些可笑。 寿仙宫内,帝辛正批阅着奏章,妲己则在一旁,为他研墨。 “大王,最近城中的米价,似乎涨得有些快了。”妲己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 帝辛的笔锋一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孤也察觉到了。城中百姓,似乎也比往日里多了几分焦躁不安,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放下笔,眉头紧锁。 “爱妃,你可能察觉到什么?” 妲己嫣然一笑,她放下墨条,走到帝辛身后,伸出纤纤玉手,为他轻轻揉捏着太阳穴。 “大王莫急。”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罢了。” 她闭上双眼,鬼母的本源之力悄然散开,瞬间便笼罩了整座朝歌城。 那股隐藏在流言蜚语之中,试图影响民心的玉清仙气,在她这位九幽之主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便被同化、消融,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又是阐教那帮牛鼻子老道。”妲己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他们似乎觉得,只要在背后煽风点火,便能动摇大王的根基。真是……天真得可爱。” 她将自己的发现,以及对阐教意图的猜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帝辛。 帝辛听完,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露出一抹玩味的冷笑。 “魔王?人间炼狱?”他摇了摇头,只觉得这群高高在上的仙人,想象力未免也太贫乏了些,“他们以为,凭着几句空口白牙的污蔑,就能抹去孤为万民所做的一切?” “大王打算如何应对?”妲己好奇地问道。 “应对?”帝辛笑了,“对付流言最好的方式,从来不是辩解,而是事实。” 他当即传下旨意。 第一道旨意,直指民生。 他下令,立刻从国库中调拨出百万石粮食,在朝歌城内各大要道设立粥棚,凡城中百姓,无论贫富,皆可凭户籍免费领取三日口粮。 同时,严令城中所有米商,必须以平日八成的价格出售粮食,若有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者,一经发现,满门抄斩,绝不姑息。 这道旨意一下,整个朝歌城瞬间安定了下来。 那些原本因米价上涨而心生恐慌的百姓,看着自家米缸里多出来的粮食,感受着那碗中热粥的温度,心中的不安与疑虑,瞬间便被一股名为“踏实”的感觉所取代。 紧接着,第二道旨意,传遍了朝歌的每一个角落。 帝辛宣布,将亲自在王宫前的广场上,连续三日,召开“万民议政大会”。 但凡大商子民,无论身份高低,无论男女老少,只要对朝廷的政策有任何意见或建议,皆可前来广场,当面向人王提出。 若言之有理,当场采纳,甚至有封赏。 若言之无物,亦不会降罪,可自行离去。 这在等级森严的洪荒时代,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举。 一时间,整个朝歌城再次沸腾了。 百姓们奔走相告,他们不敢相信,自己这些平日里被视为草芥的凡人,竟真的有机会,能与那高高在上的人王,面对面地交谈。 议政大会的第一日,广场上人山人海,却无一人敢上前。 直到一个胆子大的老农,被身旁的乡邻推搡着,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提出了一个关于农具改良的建议。 帝辛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认真地听完,当场便命工部官员记录在案,并赏了那老农百金。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 一时间,关于农桑、工商、水利、教育的建议,如雪花般飞向帝辛。 帝辛来者不拒,与百姓们席地而坐,耐心听取,认真探讨,那份属于君王的亲和与睿智,展露无遗。 第一百四十三章 凤鸣楼起 他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向所有人证明了,他这位人王,究竟是流言中的“魔王”,还是真正心系万民的圣主。 那些由阐教散布的谣言,在这煌煌人道的光辉之下,显得那般可笑,那般不堪一击。 民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 那尊玄鸟虚影,在万民愿力的浇灌下,愈发璀璨夺目,它双翼上的文明之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将整片天穹都映照得一片赤金。 而远在昆仑山,那些负责施法,散布谣言的阐教弟子,则倒了大霉。 他们种下的“因”,非但没有结出预想中的“果”,反而被那股强横到了极致的人道气运,狠狠地反噬了回来。 “噗!” 一名道行稍浅的弟子,正自得意,忽然脸色一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元神瞬间萎靡下去,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山岳正面撞中。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阐教弟子,无论身在何处,都遭受了同样的反噬,一个个东倒西歪,气息紊乱,道基都险些受损。 他们骇然地望着朝歌的方向,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头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洪荒巨兽。 人道之力,竟恐怖如斯! 朝歌的人道气运如日中天,远在西岐的姬发,却已是焦头烂额。 凤鸣楼,终于完工了。 那是一座足以让任何帝王都为之侧目的奢华楼阁,雕梁画栋,金玉为基,通体上下,无一处不彰显着豪奢与靡费。 它高耸入云,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仿佛在向整个西岐宣告着主人的“不凡”。 然而,这座楼,非但没有引来传说中的祥瑞,反而成了压垮西岐的最后一根稻草。 为了修建它,整个西岐的国库被彻底掏空,甚至连前线将士的粮饷都已挪用殆尽。赋税被一加再加,早已超出了百姓所能承受的极限。 城外良田荒芜,城内饿殍遍地。 终于,在某个饥寒交迫的夜晚,第一支由活不下去的饥民组成的义军,揭竿而起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很快,西岐境内,反抗的狼烟四起,那些被压迫到极致的百姓,用最原始的锄头与木棍,向这位他们曾经寄予厚望的“仁德之君”,发出了最愤怒的咆哮。 “公子!不好了!南边的流民造反了!” “公子!东城的粮仓被饥民抢了!” 一份份加急的战报,如雪花般飞入西伯侯府,堆满了姬发的案头。 姬发此刻才真正尝到了苦果。 他看着那些奏报,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那张英俊的面庞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慌”的神色。 “太师!武吉太师何在?”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声呼唤。 武吉慢悠悠地从殿外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憨厚中带着几分睿智的表情,仿佛对外界的动乱浑然不觉。 “公子莫慌。”他对着姬发一拱手,慢条斯理地说道,“区区一群刁民罢了,派大军镇压了便是,何足挂齿?” “镇压?”姬发苦着脸,“可……可军中的粮饷已经三个月没发了,将士们怨声载道,哪里还有力气去打仗?” “无妨。”武吉摆了摆手,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嘛,自然是要先吃饭的。公子只需再下一道旨意,让城中那些富户商贾,再捐献一些钱粮,充作军饷,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姬发闻言,如同醍醐灌顶,眼中一亮:“对啊!太师所言极是!” 他早已被武吉蛊惑得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竟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然而,旨意是下去了,效果却微乎其微。 城中的富户们早已被这无休止的盘剥榨干了最后一丝油水,哪里还拿得出半点钱粮?更有甚者,早已悄悄变卖家产,拖家带口地逃往了朝歌。 军队得不到粮饷,士气愈发低落,面对那些虽然装备简陋,却悍不畏死的饥民义军,竟被打得节节败退,一触即溃。 西岐,这艘看似华丽的大船,已然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武吉,早已为自己想好了后路。 他看着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这些时日,他借着监造凤鸣楼的名义,早已将西岐国库中的珍宝财物,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悄悄转移到了自己的私人府库,甚至在朝歌城内,都置办下了好几处秘密的宅邸。 …… 相父府内,姜子牙看着窗外那座在夕阳下依旧闪烁着刺眼光芒的凤鸣楼,一张老脸,已是心如死灰。 他多次想要向姬发进谏,却连姬发的面都见不到,次次都被那武吉以“公子正在与祥瑞沟通天命,不容打扰”为由,挡了回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西岐这栋大厦,在姬发与武吉这两个蠢货的手中,一点点地走向倾覆,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份源自师门的使命感,那份对“天命之子”的期待,在这一刻,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 他甚至开始怀疑,师尊元始天尊的决定,是否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这姬发,真的是所谓的“明主”吗? 辅佐这等货色,真的能推翻那日益强盛,甚至隐隐有圣君之相的帝辛吗? 一个巨大的问号,在他心中升起,动摇着他坚守了数十年的信念。 “罢了,罢了……” 姜子牙长叹一声,那挺直了一生的脊梁,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垮了下去。 他看着这满城哀鸿,看着那座荒唐的楼阁,心中终于做出了一个决绝的决定。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这滩烂泥,谁爱扶谁扶去吧! ……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端着一杯新泡的黄泉花茶,将西岐的这场闹剧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这武吉,当真是个人才。”他摇着头,脸上满是赞许,“这甩锅的本事,这釜底抽薪的手段,当真是青出于蓝。” 他很满意,烛龙转世的武吉,完美地执行了他的“任务”,甚至超额完成了指标。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三清议事 昆仑山,玉虚宫。 终年缭绕的庆云,今日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沉凝。 大殿之内,元始天尊背手而立,那张总是充满了威严与傲然的圣人面庞,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身前,两道身影悄然浮现。 一位是身着朴素道袍,气息与天地相合,仿佛不存在于此世的老者。 另一位则是一身青衣,身形挺拔,眉宇间带着一股宁折不弯的锋锐与桀骜。 正是太上老君与通天教主。 “二师兄,何事如此急切,将我等都召了来?”通天教主率先开口,他斜倚着一根玉柱,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只是来串个门。 元始天尊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大袖一挥,面前的虚空中,一面由大道法则凝聚而成的水镜凭空浮现。 镜中光影流转,清晰地呈现出两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幅,是朝歌。 那座人族的都城,此刻气运鼎盛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冲霄的玄鸟虚影几乎要化为实质,双翼之上燃烧的文明之火,将整片天穹都映照得一片赤金。城中百姓安居乐业,脸上洋溢着的是发自内心的希望与自信。 那股磅礴的愿力,凝练、纯粹,竟隐隐有与天道分庭抗礼之势。 另一幅,则是西岐。 愁云惨淡,怨气冲霄。城外良田荒芜,饿殍遍地;城内却在大兴土木,为一只来历不明的野鸡修筑那极尽奢华的“凤鸣楼”,搞得民不聊生,国库空虚。 “二位请看。”元始天尊的声音冰冷,压抑着滔天的怒火,“这便是天数所定的西岐,这便是该亡的殷商!” 他猛地一挥手,水镜消散。 “那帝辛,不知得了何等变数,竟将人道气运凝聚到了这等地步!他这般行径,已严重威胁到了天道运转,更是让我阐教的封神大业,举步维艰!” 元始天尊的目光扫过二位师兄弟,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獠不除,封神量劫将永无开启之日。我意,当尽快将其推翻,重定乾坤,以应天数!” 大殿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太上老君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摆,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天道自有定数,人道亦是天道演化之一环。人道强盛,未必便是坏事。” 他顿了顿,才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不过,若这人道之力过于脱离天道掌控,确实会引来变数。师弟若想拨乱反正,倒也……无可厚非。”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看似同意,实则置身事外,依旧是那副清静无为的超然姿态。 元始天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将目光投向通天。 通天教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脸上那幸灾乐祸的笑意,几乎要满溢而出。 他看着元始天尊那副吃瘪的模样,只觉得通体舒泰,念头通达。 让你天天标榜什么“顺天应人”,让你天天说我截教门人都是湿生卵化之辈,不配上榜。 现在好了,你那宝贝徒弟扶持的“明主”,把自家老底都快败光了。人家你看不上的“暴君”,反倒快成了千古一帝。 这脸,打得真响。 “呵呵,”通天教主轻笑出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二师兄何必如此动怒?依我看,这景象甚好,甚好啊。” 他伸了个懒腰,姿态说不出的惬意。 “天机混乱,各有各的缘法。那帝辛能让人道崛起,是他的本事。你阐教的布局被搅乱,也是你自己的命数。正所谓,有果必有因,师兄还是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这番话,可谓是往元始天尊的伤口上,又狠狠地撒了一把盐。 “你!”元始天尊勃然大怒,指着通天,浑身圣威激荡,几乎要当场动手。 太上老君眼见气氛不对,这才干咳一声,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扫,一股无形的道韵弥漫开来,将元始那暴走的气息抚平。 “师弟,稍安勿躁。” 通天教主见状,也知道见好就收,他嘿嘿一笑:“师兄莫气,师弟我就是开个玩笑。这封神之事,是你阐教的家事,我截教就不掺和了。你们忙,你们忙,我先走一步。” 说罢,他竟真的化作一道青光,潇洒无比地消失在了大殿之中,只留下一串回荡的,充满了愉悦的笑声。 元始天尊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一旁那依旧老神在在,仿佛入定了的太上老君,只觉得一股邪火自丹田直冲天灵盖,烧得他三尸神暴跳。 他猛地一甩大袖,将身旁的玉案拍得粉碎。 “好!好一个清静无为!好一个各有缘法!” “既然你们都不管,那此事,便由我一人来管!” 元始天尊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断。 他知道,指望这两位师兄弟,是没戏了。 既然西岐这枚棋子暂时指望不上,那便只能从外部着手,先将帝辛那日益高涨的气焰,狠狠地打压下去! 他重新回到云床之上,双目紧闭,圣人级别的推演之力疯狂运转。 这一次,他不再推演那早已混乱不堪的天机,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殷商的国运根本——民生之上。 帝辛为何能凝聚如此磅礴的人道气运? 无外乎他推行的那些利民之策,修水利,办工学,开民智……使得万民归心。 既然如此,那我便毁了你的根基! 让你那些所谓的利民之举,变成祸乱之源! 元始天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心念一动,三道传音符瞬间化作流光,飞出了玉虚宫,径直朝着三座不同的仙山洞府而去。 “文殊、普贤、慈航。” 他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丝毫情感,在三位弟子的识海中同时响起。 “尔等即刻下山,潜入朝歌。” “不必与人争斗,更不必暴露身份。为师要你们,以仙家手段,毁其水利,乱其工商,散布瘟疫,制造天灾。” “总之,不惜一切代价,动摇其国本,让那万民归心,变成万民怨愤!” “我要让帝辛知道,人道,在天道面前,永远都只是可以随意揉捏的蝼蚁!” 九仙山,五龙山,普陀山。 三位正在静修的大士,在接到这道法旨的瞬间,齐齐睁开了双眼。 他们的脸上,没有半分犹豫,只有一片肃穆的遵从。 “弟子,谨遵师命!” 第一百四十五章 烽烟四起 昆仑山,玉虚宫。 元始天尊那道冰冷的法旨,如三道无形的利剑,划破天际,精准地落入九仙山、五龙山、普陀山三处仙家洞府。 文殊、普贤、慈航三位大士,自入定中豁然睁眼。 他们脸上没有半分对搅乱人间的犹豫,亦无对残害生灵的不忍,只有一片肃穆的、对师命的绝对遵从。圣人法旨,便是天意。 三人不再潜藏于山野洞府,而是化作三道流光,径直投入了那片早已暗流汹涌的人间大地。他们不再遮掩仙家身份,反而要以煌煌仙威,行那颠覆乾坤之事。 南瞻部洲,南伯侯鄂崇禹的封地之内,烽烟骤起。 一座固若金汤的边关城池,深夜。 守城大将李奎正于府中独自饮着闷酒,他乃是鄂崇禹的族弟,骁勇善战,却因出身旁支,始终被嫡系压制,郁郁不得志。 酒过三巡,他只觉胸中郁气更甚,猛地将酒杯掷于地上,摔得粉碎。 “大丈夫生于世,不能建功立业,反要在此处看人脸色,何其憋屈!” 就在此时,一个温和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起。 “将军若有不平,何不自己取之?” 李奎骇然回头,只见一位身着白衣,面带微笑,坐下骑着一头六牙白象的道人,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后。那道人周身祥光缭绕,宝相庄严,一股令人心折的威严扑面而来。 “你……你是何人?!”李奎惊得拔出佩剑,厉声喝问。 普贤真人只是微微一笑,并未理会他的戒备,自顾自地说道:“我知将军有吞吐天地之志,却困于出身,明珠蒙尘。那鄂崇禹昏聩无能,只知固守祖业,早已不配为人主。” 他一挥手,一柄通体流光溢彩,散发着上品后天灵宝气息的宝剑,与一葫芦闻之便神清气爽的仙丹,便凭空悬浮在李奎面前。 “此乃‘断浪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此乃‘培元丹’,可助你突破瓶颈,增长百年功力。”普贤的声音带着致命的诱惑,“只要将军愿顺应天意,取鄂崇禹而代之,举起反商大旗,贫道不仅可以助你成就一番霸业,未来封神榜上,亦有你一席之地,享天庭正神之尊,岂不快哉?” 李奎看着那散发着无尽诱惑的仙家法宝与丹药,又听着那许诺的无上权柄与长生之道,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眼中那丝不甘与野心,被彻底点燃。 他丢下佩剑,对着普贤轰然拜倒,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仙长!末将……末将愿听差遣!” 是夜,南境边关,血光冲天。 李奎持断浪剑,服培元丹,功力大进,于帅帐之中,亲手斩下了自己主帅的头颅,而后以雷霆之势,迅速控制了整座关隘。 紧接着,在普贤真人的暗中相助下,他联络了数位同样对鄂崇禹心怀不满的将领,以仙家法宝与丹药为诱,策反了大半个南境军团。 不过短短数日,南境烽烟四起,鄂崇禹的统治土崩瓦解。 一场由阐教仙人亲自导演的叛乱,以一种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速度,席卷了整个南方。 与此同时,东伯侯姜桓楚的封地,亦不平静。 道行天尊虽不似普贤那般直接,手段却更为阴险。他化作一名云游的散修,以一手出神入化的炼器之术,轻易便取得了东境几位大将的信任。 他为那些将领的兵器刻画上仙家符文,使其威力大增;他又“无意间”泄露出几份军阵图,让那些将领的军队战力倍增。 一来二去,这些将领早已将他奉若神明,言听计从。 道行天尊并未直接鼓动他们反叛,只是在潜移默化间,不断地向他们灌输“帝辛无道,天下将乱,良禽择木而栖”的思想,又暗示他们,若时机到来,当顺天应人,自有天大的功德与前程。 那些将领本就对帝辛的新政多有不满,如今得了仙长“点拨”,更是觉得前路一片光明,一个个开始暗中积蓄力量,只待一个时机,便要响应四方,共讨“无道昏君”。 而朝歌城外,那座劳民伤财的鹿台,则成了北伯侯崇侯虎的梦魇。 他本是养尊尊优的一方诸侯,如今却要在这尘土飞扬的工地上,与一群泥腿子为伍,每日闻着汗臭与土腥味,监督着这遥遥无期的工程,心中的怨气早已积压到了顶点。 这一日,他正于工棚中烦躁地来回踱步,一杯冰镇的酸梅汤都无法浇灭他心中的邪火。 “这鬼地方,本侯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就在此时,一道金光闪过,一位手持宝剑,面容庄严,周身佛光隐现的道人,悄然出现在他面前。 正是文殊广法天尊。 “侯爷若是不愿在此受苦,贫道倒有一计,可助侯爷脱离困境。”文殊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直抵人心的力量。 崇侯虎见是仙长降临,先是一惊,随即大喜,连忙拜倒:“仙长有何妙计,还请赐教!” 文殊看着他,微微一笑:“侯爷乃人中之龙,岂能久居于这泥潭之中?如今帝辛倒行逆施,天下诸侯皆有反意。侯爷只需暗中联络旧部,于北地举起义旗,届时,贫道自有法宝、兵马相助。待推翻那殷商,侯爷之功,当为天下第一。”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那话语中的诱惑,却如同魔鬼的低语。 “届时,这天下之主的位置,侯爷……也未必不能坐上一坐。” 轰! 崇侯虎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道惊雷狠狠劈中,那颗本就躁动不安的野心,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他看着文殊,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声音都因激动而有些变调:“仙长此言……当真?” 文殊只是含笑点头,不再多言。 崇侯虎再无半分犹豫,对着文殊重重叩首:“崇侯虎,愿为仙长马前卒!” 一时间,大商四方,狼烟四起。 南有李奎公然反叛,东有将领暗中积蓄,北有崇侯虎心生异志,再加上一个本就蠢蠢欲动的西岐。 这些叛乱,不再是袁福通那般零星的蛮族反抗,而是有仙家手段加持,组织更为严密,实力更为强劲,如同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从四面八方,朝着那看似固若金汤的朝歌城,缓缓收紧。 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第一百四十六章 烽烟起,人王怒 朝歌城,这座屹立于洪荒东陆的人族都城,此刻正处于一种诡异的平静与躁动之中。 城内,百姓依旧安居,商旅依旧往来,帝辛推行的一系列新政,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有条不紊地运转着,为这座古老的城池注入着源源不断的生机。 然而,城外,那自四面八方传来的战报,却如凛冬的寒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吹入了王宫的深处。 南境鄂崇禹旧部叛乱,东伯侯封地内将领蠢蠢欲动,北伯侯崇侯虎心生异志,西岐更是早已反心昭昭。 这些叛乱,不再是袁福通那般不成气候的蛮族骚扰,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甚至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席卷了大片疆土。 其背后,若无仙家势力推波助澜,绝无可能。 寿仙宫内,灯火通明。 帝辛屏退了所有宫人,独自一人立于那副巨大的洪荒舆图之前。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那一个个被朱笔圈出的叛乱之地,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惊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他不是蠢人,相反,自祖龙真灵觉醒之后,他的智慧与洞察力,早已超越了凡俗君王的范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从四面八方朝着他,朝着整个殷商,缓缓收紧。 “阐教……” 帝辛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 就在此时,他身后的空间微微波动,三道穿着殷商朝服的虚幻身影,悄无声息地自阴影中浮现,对着他躬身一拜。 正是以幽冥之身,长伴君侧的杜元铣、商容、比干。 “大王。”杜元铣的声音带着一丝幽魂特有的阴冷,却也充满了凝重,“老臣三人已探明,此次四方叛乱,皆有阐教金仙在背后扶持。南境普贤,东境道行,北境文殊,皆是元始天尊座下亲传。” 商容亦是接口道:“他们以仙家法宝、灵丹妙药为诱,策反将领,蛊惑诸侯,其心可诛。其目的,便是要让我大商陷入内乱,损耗国力,使人道气运衰败。届时,他们再扶持西岐那所谓的‘明主’,便可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 “好,好一个‘顺天应人’!”帝辛闻言,怒极反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讥诮与森然的杀机,“为了扶持一个傀儡,竟不惜在人间掀起如此浩劫,让我人族自相残杀,血流成河。这便是尔等仙人所谓的慈悲?” “大王,这还不是最歹毒的。” 一直沉默的比干,此刻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沉痛。 “臣,于九幽之中,曾窥得一丝天机残片。那阐教谋划的,远不止是改朝换代。” 他顿了顿,仿佛接下来的话语,重若千钧。 “他们要的,是‘封神’。” “封神?”帝辛眉头紧锁。 “是。”比干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天庭初立,神位空缺。他们欲借此量劫,让我三教弟子,无论仙凡,皆入杀劫,以魂魄填补那三百六十五路正神之位。说白了,便是要让我人族的精英,我截教的同门,用性命去为他们铺就一条通往天庭权柄的血路!” “他们扶持西岐,便是要挑起一场席卷整个人族的战争。战争越惨烈,死的人越多,他们能封的神,便越多。人族的血与泪,不过是他们功德簿上,冰冷的数字罢了。” 轰! 比干的这番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帝辛的脑海中! 他一直以为,这只是王朝的更迭,是人道内部的纷争。 却从未想过,在这背后,竟隐藏着如此血腥、如此残酷的真相! 原来,他麾下的将士,他治下的子民,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眼中,连棋子都算不上,只是一群随时可以被收割的,用来填充神位的“材料”!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暴怒,自帝辛心中轰然爆发! 那不是凡人的怒火,而是人王的震怒,是祖龙的咆哮! “昂——!” 寿仙宫的上空,那尊肉眼不可见的气运金龙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整个朝歌城都为之剧烈一震。 宫殿之内,帝辛周身龙气勃发,那双眼眸瞬间化作威严的金色竖瞳,一股睥睨天下,视万物为刍狗的恐怖气势,冲天而起。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帝辛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那双金色的眼眸中,没有退缩,没有畏惧,只有被彻底点燃的,不死不休的滔天战意。 “他们要战,孤便给他们战!” “他们要封神,孤便让他们看看,何为人王一怒,血溅千里!”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刀,扫过那副巨大的洪荒舆图,声音如雷,响彻宫闱。 “传孤旨意!点齐三军,整备龙撵!孤要御驾亲征!” 三位幽冥之臣闻言,皆是心神剧震,齐齐拜倒:“大王圣明!” 他们知道,这位人王,终于要露出他那潜藏于骨血深处的,属于祖龙的獠牙了。 “大王,又要出征了吗?” 一个清冷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妲己一袭素雅宫装,莲步轻移,缓缓行入殿中。 她看着帝辛那副杀气腾的全副武装模样,那双颠倒众生的眸子里,没有半分女儿家的畏惧,反而闪烁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 “此番凶险,非比寻常,爱妃便安心在宫中等我。”帝辛的声音恢复了几分温和。 “不。”妲己摇了摇头,走到他身前,为他理了理那略显凌乱的衣甲,动作自然而又亲昵,“大王此去,面对的不仅是凡人兵将,更有那藏于暗处的阐教宵小。他们手段诡谲,擅长幻术与偷袭,防不胜防。” 她抬起头,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对上帝辛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臣妾不才,于推演神念之道,还算有几分心得。有臣妾在,至少可保大王,不被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损伎俩所扰。” 帝辛看着她,心中一动。 他知道,妲己并非寻常女子。 他更知道,自己这位爱妃,似乎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就像上次北海之战,若非她出手,自己怕是早已着了那燃灯老道的道。 “好。”帝辛不再犹豫,他握住妲己的手,那双金色的眼眸中,满是身为君王的霸道与身为丈夫的柔情,“那此番,便由我夫妻二人,一同去会会那所谓的阐教金仙!”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道变数 三日后,朝歌城外,大军开拔。 帝辛身披玄甲,立于九龙龙撵之上,妲己一袭素衣,安静地陪侍在侧。 数十万殷商精锐,军容严整,煞气冲霄。 “昂——!” 随着帝辛一声令下,那盘踞于朝歌城上空的五爪气运金龙,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 无穷无尽的人道龙气,如赤金色的洪流,冲天而起,将整片天穹都映照得一片赤金。 那股磅礴的、属于人族的、不屈的意志,仿佛在向着九天之上的神佛,发出最决绝的宣战! 元始天尊的心情很不好。 他端坐于玉虚宫的云床之上,那张总是充满了威严与傲然的圣人面庞,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布下的棋局,又一次脱离了掌控。 他本以为,自己座下弟子亲自出马,策反四方诸侯,当是手到擒来之事。 届时,大商陷入内乱,国力衰退,他再命西岐高举义旗,顺势而为,便可轻易取而代之。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帝辛的反应,竟如此激烈,如此迅速! 御驾亲征? 一个凡人君主,竟敢主动向仙家势力宣战? 更让他感到心惊的是,那自朝歌城冲天而起的人道龙气,其凝练与强横的程度,竟连他这位天道圣人,都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压力。 那股力量,已经隐隐有了与天道分庭抗礼之势。 元始天尊的眼中,怒火与疑虑交织。 他知道,这背后,必然有圣人级别的存在在插手。 他越想越是烦躁,只觉得一股无名邪火自丹田直冲天灵盖,烧得他三尸神暴跳。 他猛地起身,身形一晃,已然撕裂虚空,径直朝着三十三重天外的首阳山而去。 此事,他必须找大师兄问个清楚。 首阳山,八景宫。 一如既往的清静无为。 太上老君依旧是那副与天地相合,仿佛不存在于此世的模样,手持拂尘,静立于丹炉之前,对元始天尊的怒气冲冲,视若无睹。 “师兄!”元始天尊开门见山,声音中压抑着滔天的怒火,“你可曾看到?那帝辛,那殷商!人道气运竟强盛到了这等地步,已然严重威胁到了天道运转!此獠不除,封神量劫将永无开启之日!” 他将自己在人间遭遇的种种变数与困境,一股脑地倾诉而出。 从帝辛的雄才大略,到妲己那看不透的诡异手段;从武吉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搅局者,再到他阐教弟子在人间连番受挫的屈辱…… 他越说越是愤怒,越说越是委屈,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欺负了的受害者。 太上老君静静地听着,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摆,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在那丹炉的火光映照下,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师弟,稍安勿躁。” 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量劫之中,自有变数。此番大劫,非同小可,你我皆在局中,当顺势而为,而非逆势而动。” 元始天尊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何为顺势?何为逆势?如今人道强盛,天道受抑,难道我等还要坐视不管,任由那帝辛胡来不成?” 太上老君摇了摇头,他转过身,那双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眼眸,第一次变得深邃起来。 “师弟,你只知天道大势不可违,却不知,这天道,亦非一成不变。”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愈发缥缈,仿佛自九天之外传来。 “你难道就从未想过,为何此次量劫,会如此混乱?为何那人道之力,会强盛到这等地步?这背后,除了你我,除了通天,是否还有一只……更大的手在拨弄棋盘?” 元始天尊心中猛地一震。 更大的手? 他下意识地便想到了那位高坐于紫霄宫,身合天道的老师。 可老师的意志,不就是天道的意志吗? “师兄此言何意?” 太上老君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遥遥望向那无尽的混沌深处,眼神中闪过一丝连元始都看不懂的复杂与忌惮。 “天道无情,亦有情。它给了众生演化的机会,也给了众生选择的权利。人道,亦是天道演化之一环。它强盛,未必便是坏事。或许……这正是天道在寻求一种新的平衡。” 他话锋一转,目光重新落在元始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他内心所有的焦躁与不安。 “你总想着让一切都按照你的剧本走,却忘了,这世上最大的变数,便是人心。你视帝辛为变数,视妲己为变数,为何就不能尝试着……与‘变数’合作呢?” 与变数合作? 元始天尊彻底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太上,那张总是挂着傲然与威严的脸上,第一次被无法掩饰的茫然所填满。 他来此,是想寻求支持,是想让大师兄与他一同出手,拨乱反正。 可他等来的,却是这番云里雾里,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言论。 与帝辛合作? 那他阐教的封神大业怎么办?他那些该上榜的弟子怎么办?他元始天尊的脸面,又往哪里搁? 一股前所未有的烦躁与迷茫,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真的看不懂这盘棋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执棋者,俯瞰着众生沉浮。 可现在看来,他或许真的只是那位端坐于九天之上的老师,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而这盘棋,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要黑暗。 甚至,连他最信任的大师兄,似乎也早已看透了什么,只是不愿与他明说。 这种被蒙在鼓里,被所有人当成傻子一般的感觉,让他这位向来高傲的圣人,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与……恐惧。 “师兄……你……”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所有的愤怒、不甘、迷茫,都化作了一声不甘的怒吼。 他猛地一甩大袖,再不看太上一眼,撕裂虚空,以一种近乎于狼狈逃窜的姿态,消失在了八景宫之中。 太上老君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只是缓缓捻须,再次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痴儿,痴儿啊……” 他摇了摇头,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那熊熊燃烧的丹炉,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只是那丹炉的火光,似乎比往常,更亮了几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出征平叛 而帝辛的平叛之路并不顺畅。 “大王,鄂崇禹麾下大将李奎,已尽起三万兵马,陈兵于南境要冲‘飞凤关’。”妲己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感,却精准地指出舆图上的一点,“此人有勇无谋,不足为惧。但其身后,隐有仙气缭绕,与那日云中子的气息颇为相似,应是阐教普贤在暗中相助。” 帝辛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跳梁小丑,也敢在本王面前班门弄斧?” 他当即传令,召武成王黄飞虎至龙撵前。 “黄飞虎。” “末将在!”黄飞虎一身金甲,虎目炯炯,抱拳应道。 “命你率本部三万虎贲,绕开飞凤关,奇袭其后方粮草大营。”帝辛的目光落在舆图的另一处,“此地名为‘落马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那李奎定然想不到,我军会分兵于此。” 黄飞虎一愣,有些迟疑:“大王,我军乃王师,当以煌煌正道,正面破敌,方能彰显天威。此等奇袭之术,是否……” “兵者,诡道也。”帝辛打断了他,声音平淡却不容置疑,“对付这些背信弃义的叛贼,无需讲什么仁义道德。你只需记住,孤要的,是胜利,是一场足以震慑天下所有宵小的,干脆利落的胜利。”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那飞凤关,自有邓九公率主力正面佯攻,为你吸引火力。你只需在三日之内,给孤将那落马坡的粮草,烧个干干净净。” 黄飞虎心头一震,他看着帝辛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半分犹豫,只有运筹帷幄的绝对自信。他再不敢有半分质疑,躬身领命:“末将,遵旨!” 三日后,飞凤关前,战鼓齐鸣,杀声震天。 邓九公率领十万商军,结成堂堂之阵,对着关隘发起了潮水般的猛攻。箭矢如蝗,投石如雨,整个飞凤关都被笼罩在一片铁与火的炼狱之中。 关隘之上,李奎手持普贤真人所赐的“断浪剑”,身先士卒,砍翻了数名攀上城头的商军士卒,得意地仰天大笑:“哈哈哈!殷商小儿,不过如此!待我斩了这邓九公的狗头,再去取那帝辛小儿的项上人头!” 他身后,化作一名普通道人模样的普贤真人,看着这番景象,亦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以仙家手段加固了城防,又为李奎的军队布下了简单的防御阵法,自以为万无一失。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在飞凤关后方百里之外的落马坡,一支精锐的骑兵,已如鬼魅般悄然出现。 为首一人,正是武成王黄飞虎。 “烧!”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万支早已备好的火箭,带着刺耳的破空之声,铺天盖地地射向了那堆积如山的粮草大营。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整个落马坡便化作了一片火海,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将半边天都映照得一片赤红。 飞凤关上,正在酣战的李奎看到那冲天的火光,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骇与不敢置信。 “粮……粮草!我的粮草!” 军心,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也就在此时,中军龙撵之内,三道虚幻的身影悄然浮现,正是杜元铣、商容、比干。 “大王,南境其余几路诸侯,见李奎势大,本欲响应,如今见其粮草被烧,已是军心动摇,各自龟缩回了城中。”杜元铣的声音带着一丝快意。他们三人以幽冥之身,潜入各路诸侯的营帐,探听情报,简直是如鱼得水。 “善。”帝辛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在舆图之上,那双眼眸中,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时才有的光芒。 “传令邓九公,不必再攻,只需围而不打,断其水源。另,传令黄飞虎,给孤死死守住所有通往南境的要道,一只苍蝇,也别给孤放进来。” “孤要让这李奎,让这飞凤关内的三万叛军,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帝辛的计策,狠辣而又精准。 他这是要围点打援,更是要杀鸡儆猴! 然而,阐教的仙人,又岂会坐视不管。 深夜,飞凤关上空,一道仙光悄然浮现,正是那太华山云霄洞的赤精子。 他奉了元始天尊之命,前来相助普贤。 他因上次被龙气所伤,元气未复,不敢与商军正面硬撼,便想用些阴损的手段。 只见他自袖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绣着无数狰狞鬼脸的黑色小幡,口中念念有词。 “疾!” 那小幡迎风便涨,化作一道黑气,悄无声息地朝着商军大营飘去。 此乃他祭炼多年的落魂幡,可于无声无息间勾走人的魂魄,使其在睡梦中死去。 然而,黑气尚未靠近大营,一道冰冷、幽邃,仿佛来自九幽最深处的目光,便已自那中军龙撵之内,死死地锁定了它。 “哼,又是你们这群藏头露尾的鼠辈。” 妲己端坐于案前,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 她甚至都懒得起身,只是伸出了一根纤纤玉指,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鬼域,开。” 刹那间,正在施法的赤精子只觉得眼前景象猛地一变。 原本的星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荒原。 脚下是流淌着怨魂的忘川河,远处是燃烧着幽冥鬼火的奈何桥,无数面目狰狞的恶鬼自那血色的大地中爬出,伸出利爪,朝着他发出了无声的嘶吼。 “这是……幻境?不!这是……九幽!” 赤精子骇然失色,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并非单纯的幻术,而是蕴含着真正轮回法则的无上领域! 在这领域之中,他的仙家法力竟被压制得死死的,连一丝都无法调动。 更可怕的是,那股源自九幽的阴寒与死寂,正疯狂地侵蚀着他的道心。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历次杀劫中陨落的场景,看到了自己道心崩溃,堕入魔道的未来。 “噗——” 赤精子一口金色的仙血喷出,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他再不敢有半分停留,强行燃烧了一丝元神本源,这才勉强撕开了一道空间的裂缝,以一种近乎于狼狈逃窜的姿态,冲出了这片恐怖的鬼域。 “这……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赤精子驾着残破的遁光,头也不回地朝着昆仑山的方向疯狂逃窜,那眼神中,只剩下无尽的后怕与恐惧。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一个凡人君王的人道龙气,便已让他吃了大亏。 如今,他身边那个看似无害的绝色妖妃,竟能施展出连他都无法抗衡的恐怖领域。 这殷商,这朝歌,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他看不透的怪物?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玉虚毒计 昆仑山,玉虚宫。 终年缭绕的庆云,今日似乎也染上了一丝沉凝与暴躁。 元始天尊背手立于大殿中央,那张总是充满了威严与傲然的圣人面庞,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赤精子与普贤的惨败,如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布下的棋局,又一次脱离了掌控。 先是云中子,再是赤精子,他阐教金仙接二连三地在朝歌城下吃瘪,甚至连帝辛身边那个妖妃的毫毛都未曾伤到。 更让他感到心惊的是,那南境的叛乱,竟被帝辛以一种近乎于摧枯拉朽的方式,迅速平定。 煌煌王师,正面佯攻,精锐奇袭,断粮围困。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行云流水,狠辣精准,哪里有半分昏君的模样?分明是一位深谙兵法,杀伐果决的沙场之主! 他不再寄希望于那些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诸侯能掀起什么像样的叛乱。那不过是疥癣之疾,动摇不了殷商的根基。 既然从外部无法撼动,那便从内部,将其彻底腐蚀、瓦解! 元始天尊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断。 他要毁了帝辛赖以生存的根基——民心 三道仙光再度落入朝歌。 这一次,他们不再显露仙迹,不再与人争斗,而是化作了三个最不起眼的凡人,一个行脚的郎中,一个修补沟渠的工匠,一个四处贩卖杂货的货郎。 他们如三滴水融入大海,瞬间便消失在了朝歌城那川流不息的人潮之中。 一场看不见的灾祸,悄然降临。 普贤真人化作的工匠,借着修缮城中水渠的便利,悄然将一缕由他仙家法力凝练而成的“秽土之精”,投入了朝歌城赖以生存的数条主要水源之中。 那秽土之精无色无味,遇水即化,却能于无声无息间,污浊水源,使其蕴含一丝能败坏生机的阴邪之气。 慈航道人则化作郎中,他并未去医馆坐诊,反而每日背着药箱,行走于朝歌城最偏僻、最拥挤的贫民巷陌。他以“义诊”为名,将一缕缕由他炼化的“病厄之气”,不动声色地散播到空气之中。 此气无形无相,凡人吸入,初时并无异状,但七日之后,便会气血衰败,百病丛生,最终在无尽的虚弱中死去。 而文殊广法天尊的手段,最为直接,也最为歹毒。 他化作货郎,每日挑着担子,行走于朝歌城外的万顷良田之间。他口中叫卖着针头线脑,袖袍之下,却悄然催动了玉清仙法。 一股无形的“催熟之力”,如和煦的春风,拂过那些即将成熟的庄稼。 那一片片金黄的麦浪,绿油油的菜畦,在这股力量的催动下,以一种违背了自然规律的速度,疯狂地生长、成熟,而后又在短短一夜之间,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迅速枯萎、腐烂,化作一地毫无生机的枯草。 一时间,朝歌城内外,异象频发。 城中,百姓们开始无端地感到疲乏、虚弱,一些体质稍差的老人与孩童,更是接连病倒,城中的医馆一时间人满为患,却又查不出任何病因。 城外,眼看到手的收成化为乌有,无数农夫跪在枯萎的田间,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流言,如野草般疯长。 “听说了吗?城外的庄稼,一夜之间全都枯死了!定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啊!” “何止啊!我隔壁家的王老汉,前几日还好好的,能一顿吃三碗饭,这几天却突然病倒了,浑身没劲,郎中看了都直摇头。” “定是那苏妃!定是那妖妃迷惑大王,才引得天怒人怨,降下这等灾祸!” 各种版本的流言,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迅速发酵,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那位深居简出的苏妃,以及那位看似圣明的人王。 百姓们对帝辛的信任,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一场看不见的民怨,正在汇聚。 金殿之上,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的铅块。 帝辛看着手中那一份份从各地呈上来的奏报,面沉如水。 他不是蠢人,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敏锐。 水源、疫病、饥荒……这些灾祸爆发得太过突然,太过集中,彼此之间又隐隐呼应,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精准地操控着一切。 “阐教……”帝辛的指节捏得发白,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惊慌,只有一片越来越浓的冰冷与锐利。 又是这群藏头露尾的鼠辈! 他没有在朝堂上发作,而是以一种雷霆万钧之势,迅速下达了一连串的旨意。 “传孤旨意!”帝辛霍然起身,那高大的身影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一尊定鼎乾坤的神祇,声音如雷,响彻宫闱。 “开国库,放赈粮!凡朝歌百姓,皆可按户籍领取三月口粮,务必使人人有饭吃,家家有余粮!” “命工部尚书,即刻率人排查城中所有水源,修缮水利!若有污秽,立刻清理!三日之内,孤要让朝歌城的水,比镜子还清!” “命太医院所有御医,即刻出宫,于城中设立义诊之所,为所有病患免费诊治!所需药材,尽由国库支出,不得有误!” 一道道旨意,如一剂剂强心针,迅速注入了这座濒临混乱的城池。 最后,帝辛走上王宫最高的观星台,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压抑体内的力量。 “昂——!” 一声浩荡的龙吟响彻云霄,那盘踞于朝歌城上空的五爪气运金龙,仿佛感受到了君王的意志,猛地睁开了双眼。 无穷无尽的人道龙气,如金色的洪流,自帝辛身上冲天而起,与那气运金龙融为一体。 煌煌龙威,如大日普照,瞬间笼罩了整座朝歌城。 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阴邪、病厄之气,在这纯粹霸道的人王龙气冲刷之下,如春雪遇阳,瞬间消融了大半。 城中那些正自惶恐不安的百姓,只觉一股暖流淌过心间,所有的焦躁与恐慌都在这股威严的力量下被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宁与踏实。 帝辛以一人之力,强行镇压了这场看不见的灾祸,稳住了即将崩溃的民心。 他站在高台之上,望着下方那座重新恢复秩序的城池,眼神冰冷而又坚定。 “孤倒要看看,你们这群藏头露尾的鼠辈,还有什么手段!” 第一百五十章 鬼母之能 寿仙宫内,灯火通明。 帝辛屏退了所有宫人,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他与妲己二人。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药香与一股挥之不去的焦躁。 帝辛虽以雷霆手段暂时稳住了局势,但他深知,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那隐藏在暗处的黑手一日不除,朝歌城便一日不得安宁。 他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双因耗费了大量龙气而略显疲惫的眼眸,眉间的“川”字,又深了几分。 “大王还在为城中之事烦忧?” 一个清冷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妲己一袭素色宫装,莲步轻移,来到他身后,伸出纤纤玉手,为他轻轻揉捏着太阳穴。 那指尖微凉,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妲己的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一丝鬼母特有的、对这些阴邪手段的蔑视,“大王只需好生歇息,养足精神。剩下的事,交给臣妾便好。” 帝辛闻言,心中一动,他握住妲己的手,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探寻:“爱妃……有办法?” 妲己嫣然一笑,那笑容如彼岸花开,带着一丝凄美,一丝神秘。 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刹那间,一股无形无质,却又幽邃到了极致的恐怖力量,自她身上弥漫开来。 鬼母本源,悄然运转。 整个朝歌城,连同城外方圆百里,所有的一切,都在她这位九幽之主的意志下,变得清晰无比,一览无余。 她“看”到了,那潜藏于水源深处,那一缕缕细微到几乎不可察觉的秽土之气。 她“看”到了,那飘散于街头巷尾,那一丝丝侵蚀着凡人身躯的病厄之气。 她甚至“看”到了,那三个自以为隐藏得天衣无缝,此刻正躲在城中某处客栈,得意洋洋地等待着朝歌大乱的阐教金仙。 “找到了。” 妲己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甚至都懒得起身,只是隔着无尽的虚空,对着那三处灾祸的源头,轻轻一指。 “幽冥,净世。” 刹那间,三股截然不同的幽冥之力,悄无声息地自九幽地脉深处涌出。 一股至纯的忘川河水,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凭空出现在朝歌城的所有水源之中。 那水中蕴含的轮回真意,瞬间便将普贤真人布下的秽土之气净化、同化,消弭于无形。 一股由养魂木散发出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祥和之力,如春风化雨,融入了城中的空气。 那慈航道人散播的病厄之气,在这股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便被驱散得干干净净。 城中那些原本病恹恹的百姓,只觉一股暖流淌遍全身,所有的病痛竟不药而愈。 而最狠的,是针对文殊广法天尊的那一招。 妲己直接引动了一丝九幽地脉的本源死气,将其注入了那些被催熟后枯萎的庄稼之中。 而后,她以鬼母的无上神通,逆转因果,将这股蕴含着死亡与枯寂的力量,顺着冥冥之中的联系,原封不动地,反噬了回去! …… 城南,某处不起眼的客栈之内。 文殊、普贤、慈航三人正盘膝而坐,品着香茗,脸上皆是智珠在握的淡然笑意。 “师兄,你看那朝歌城上空的人道龙气,虽依旧强盛,却已带上了一丝混乱与衰败之相。”普贤真人抚须笑道,“再过几日,待那饥荒与瘟疫彻底爆发,民怨沸腾,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帝辛了。” 文殊亦是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师尊此计,当真是釜底抽薪,高明无比。” 然而,他话音未落,脸色却猛地一变。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充满了死亡与枯寂的阴冷气息,毫无征兆地自他体内爆发! “噗——!” 文殊一口金色的仙血喷出,整个人气息瞬间萎靡下去,他只觉得自己的仙体仿佛在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机,变得如同那些被他催熟后枯萎的庄稼一般,死气沉沉。 “师兄!” 普贤与慈航大惊失色,正欲上前。 下一刻,他们二人亦是齐齐闷哼一声,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们感觉到,自己布下的那些仙家手段,竟被一股更为霸道、更为纯粹的力量强行净化,而那净化的余波,竟顺着因果线反噬而回,让他们一阵气血翻涌,元神刺痛。 “不好!有高人出手!” 三人骇然失色,他们再不敢有半分停留,强行压下体内的伤势,化作三道狼狈不堪的流光,以一种近乎亡命奔逃的姿态,冲出了朝歌城,头也不回地朝着昆仑山的方向疯狂逃窜。 他们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这小小的朝歌城,怎么就成了龙潭虎穴? 先是那霸道的人王龙气,如今又冒出来一个能于无声无息间破了他们仙法,甚至还能反噬他们本源的恐怖存在。 这殷商,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他们看不透的怪物? …… 昆仑山,玉虚宫。 元始天尊看着下方那三个狼狈不堪,气息萎靡的弟子,那张万古不变的圣人面庞,早已是铁青一片。 “废物!一群废物!” 他猛地一拍身旁的玉案,一股恐怖绝伦的圣威轰然爆发,整个玉虚宫都为之剧烈震颤。 他不能接受! 他堂堂阐教,竟在区区一个凡人王朝面前,接二连三地吃瘪! “师尊息怒!”文殊强撑着伤体,声音中充满了惊惧与不解,“非是弟子无能,实乃那朝歌城中,人道气运太过恐怖!我等每次施法,都如同撞上了一堵铜墙铁壁,甚至……甚至还会引来莫名的反噬!” 元始天尊闻言,心中的怒火更盛,却也多了一丝深不见底的忌惮。 他再次闭上双眼,圣人级别的推演之力疯狂运转,试图窥探那早已混乱不堪的天机。 然而,无论他如何掐算,眼前所见的,依旧是一片混沌。 过去未来,皆不可见,仿佛有一只连他都无法看透的无形大手,在背后悄无声息地拨弄着所有人的命运,将这盘本该清晰明了的棋局,搅得天翻地覆,面目全非。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在与我作对?!” 元始天尊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中的怒火渐渐化作了冰冷的杀机。 他不知道对手是谁,但他知道,这一切的变数,都源于那个本该昏庸无道,此刻却变得雄才大略的人王——帝辛! 第一百五十一章 西岐内耗 在哪元始盘算着如何将帝辛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拔掉的适合,朝歌中依然是另一幅光景。 朝歌城在帝辛的铁腕治理与妲己的暗中守护下,迅速从一场无形的灾祸中恢复过来,非但没有伤及根本,反而因帝辛的果决与仁德,使得民心愈发凝聚,人道气运比之以往,更盛三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远在西岐的景象。 那座极尽奢华之能事的“凤鸣楼”,雕梁画栋,金玉为基,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城外那些因饥饿而荒芜的良田,与城中那些因苛捐杂税而面黄肌瘦的百姓。 相父府内,姜子牙看着那座荒唐的楼阁,一张老脸,已是心如死灰。 他多次想要向姬发进谏,却连姬发的面都见不到,次次都被那新晋的“武吉太师”以“公子正在与祥瑞沟通天命,不容打扰”为由,挡了回来。 而那位武吉太师,更是将“狐假虎威”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他借着监造凤鸣楼的名义,大肆敛财,巧立名目,将西岐本就捉襟见肘的国库,刮了一层又一层。 整个西岐,便在这等荒唐的内耗之中,被一点点地掏空着根基,怨声载道,民心尽失。 姬发对此却视而不见。 他每日的生活,便是带着那只来历不明的“元凤”,在那富丽堂皇的凤鸣楼中,饮酒作乐,痴迷地等待着那所谓的“天命降临”。 他早已被武吉与那虚无缥缈的祥瑞之兆,彻底冲昏了头脑。 …… 当东方的玄门因帝辛的崛起而陷入一片混乱与焦虑之时,遥远的西方灵山,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须弥山,八宝功德池旁,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贫瘠与萧瑟。 接引道人那张素来悲苦的脸上,此刻却难得地舒展开来,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师兄,东方这盘棋,是越来越有趣了。”准提道人手持七宝妙树,轻轻一刷,荡开身前一缕自东方飘来的杀伐之气,脸上那副悲苦的神情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商人看到商机时的精明与贪婪。 “阐教谋划封神,欲让我三教弟子应劫,真是好大的手笔。只可惜,他们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那人王帝辛,竟是如此一个变数。如今元始师兄焦头烂额,阐教在西岐与朝歌的布局接连失利,这正是我西方大兴的绝佳时机啊!” 接引道人微微颔首,叹息道:“是啊,天机大乱,此乃天道循环,非人力所能左右。只是苦了东方那些无辜的生灵,又要在这量劫之中,化为飞灰了。” 他嘴上说着慈悲,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幸灾乐祸。 “师兄此言差矣。”准提嘿嘿一笑,那笑容里满是算计,“正所谓,乱世出英雄,大劫亦是大机缘。东方越乱,我西方大兴的机会,便越大。” 他眼珠一转,已然有了计较:“我已观那西岐之地,虽有凤鸣之兆,却内政混乱,民不聊生,正是需要我等前去‘普度’之时。阐教金仙,素来高傲,只知扶持君主,却不知安抚万民。我等正好反其道而行之。” “善。”接引道人捻着念珠,脸上那悲苦之色早已被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所取代,“此事当如何行事?” “我欲遣弥勒、药师二人,亲赴西岐。”准提道人胸有成竹,“此二人,一个笑口常开,最具体亲和力;一个精通医理,擅长救死扶伤。他们不再以散修身份,而是要以我西方教‘普度众生,解救疾苦’之名,高调进入西岐!” “他们不必去结交那早已被蒙蔽的姬发,只需深入民间,以仙家手段,为那些饥民变出粮食,为那些病患医治疫病。我要让西岐的百姓看看,谁才是真正慈悲为怀的仙人!” 两位西方教主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数日后,两道佛光自西方而来,落在了那满目疮痍的西岐城外。 一位是面容富态,总是笑呵呵,挺着个大肚子的胖道人,正是弥勒。 另一位则是一身青衣,手持药钵,面带悲悯的青年道人,正是药师。 二人看着城外那些因饥饿而奄奄一息的流民,对视一眼,齐齐宣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弥勒大袖一挥,无数由法力幻化而成的白面馒头,便如雨点般自空中落下,精准地落在了每一个饥民的手中。 药师则取出药钵,以无根之水,辅以仙家灵草,炼制出无数能驱散百病的甘露,分与那些被疫病折磨的百姓。 一时间,整个西岐城外,欢声雷动。 那些原本已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百姓,在得到了这实实在在的救助之后,纷纷跪倒在地,将这二位从天而降的“活菩萨”,奉若神明。 “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活菩萨!你们才是真正的活菩萨啊!” 这番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城内的守军与官员。 很快,消息便传到了姬发的耳中。 此刻的姬发,正因城中日益严重的流民暴乱与此起彼伏的叛乱而一个头两个大。 听闻有两位法力高强的仙人,正在城外赈济灾民,安抚人心,他顿时如获至宝,大喜过望。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凤鸣楼,立刻亲自出城,以最隆重的礼节,将弥勒与药师二人,迎入了西伯侯府。 “二位仙长慈悲为怀,解我西岐之危,真乃天降神人!”姬发看着二人,眼中充满了敬仰与期盼,“不知二位仙长可愿留在我西岐,助我一臂之力?姬发愿以国师之位相待!” 弥勒与药师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计划通的笑意。 二人齐齐对着姬发一拜,声音温和而又坚定。 “我等奉我教教主之命,下山普度众生。公子既有此心,我等自当遵从。” 自此,西方教的势力,如同一颗钉子,稳稳地扎入了西岐的朝堂之中。 他们不仅分享了西岐的气运,更是在民间,获得了远超阐教的声望与民心。 一场围绕着西岐的,阐、西两教的明争暗斗,已然拉开了序幕。 第一百五十二章 西方护法,元始问罪 西岐的朝堂,从未像今日这般诡异。 新晋的左右护法,弥勒与药师,正襟危坐于姬发之下,位置甚至还在那空悬的相父之位之上。 弥勒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仿佛能容纳天地万物的肚皮微微挺着,眼中却闪烁着不易察察的精光。 药师则是一身青衣,面带悲悯,如同一位悬壶济世的良医,只是那偶尔扫过殿下众臣的目光,带着一丝仙家特有的、审视般的淡漠。 二人身后,佛光隐现,梵音自鸣,将这本该肃杀的西岐大殿,衬得如同西天灵山的分舵。 “有二位护法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姬发意气风发,声音朗朗。 弥勒与药师对视一眼,齐齐宣了声佛号,笑容温和,言语谦卑,滴水不漏。 就在西岐沉浸在这份虚假的祥和中时,昆仑山,玉虚宫,已是风雷激荡。 “岂有此理!” 元始天尊猛地自云床之上站起,那万古不变的圣人面庞,此刻铁青一片,周身那股恐怖绝伦的圣威轰然爆发,震得整个玉虚宫都在瑟瑟发抖。 他怎么也想不到,西方教那两个出了名的老阴比,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将手伸到他阐教的碗里来! 他阐教辛辛苦苦布下的封神棋局,又是送宝,又是派弟子,好不容易才扶持起西岐这枚关键棋子。 结果倒好,他这边还没怎么发力,西方教的人倒先一步登堂入室,成了西岐的护法,地位甚至还在他亲点的封神之人姜子牙之上。 这简直是当着他元始天尊的面,撬他墙角,挖他祖坟! “接引!准提!”元始天尊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真当吾阐教无人,好欺负不成?!” 他再也按捺不住,大袖一挥,身形已然撕裂虚空,裹挟着滔天怒火,径直朝着那遥远的西方灵山而去。 须弥山,八宝功德池旁。 接引道人依旧是那副悲苦的面容,准提道人手持七宝妙树,亦是满脸愁容,仿佛正为这洪荒的贫瘠与众生的苦难而忧心。 然而,当元始天尊那充满怒意的圣威降临时,二人对视一眼,眼底深处,皆闪过一丝计划通的笑意。 元始天尊的身影自虚空中显现,他看着眼前这两个还在装模作样的家伙,怒喝道:“接引!准提!你们二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插手我东方之事,搅乱封神大局!” 接引闻言,脸上那悲苦之色更浓,他长叹一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元始师兄,此话从何说起?我西方贫瘠,自顾不暇,何曾有半分心思去插手东方之事?” “还敢狡辩!”元始天尊指着他二人,怒道,“你们座下弟子弥勒、药师,如今已是西岐的左右护法,此事天下皆知,你还敢说与你等无关?!” 准提道人闻言,脸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又是一脸的无奈与“真诚”:“哎呀,师兄说的是此事啊。此事……唉,说来话长。” 他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道:“我那两个徒儿,心性慈悲,见不得东方生灵受苦。前些时日,他们二人心血来潮,非要下山去普度众生,解救疾苦,我与师兄拦都拦不住。” “谁曾想,他们这一去,竟机缘巧合,救了西岐万民,被那西岐之主奉为上宾,强行拜为护法。此事,乃是他们自身的缘法,亦是西岐之福。我与师兄远在西方,又如何能干涉弟子在外的机缘?师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你!” 元始天尊被这番话噎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家伙的脸皮,竟能厚到这等地步。 将这明目张胆的插手,说成了弟子的个人行为,是天大的机缘,和他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这理由,无懈可击。 他总不能因为人家弟子得了机缘,就对两位圣人出手吧?这要是传出去,他元始天尊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好,好一个自身缘法!”元始天尊怒极反笑,“既然如此,那日后封神榜上,若是多了几个你西方教的名字,想来也是他们的‘缘法’,与二位无关了!” 撂下一句狠话,元始天尊猛地一甩大袖,再不看这二人一眼,撕裂虚空,愤恨离去。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接引与准提脸上的悲苦之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商人看到商机时,那毫不掩饰的精明与贪婪。 “师兄,这元始……也不过如此嘛。”准提嘿嘿一笑。 接引道人捻着念珠,微微颔首:“棋局已乱,我等只需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 元始天尊含怒而去,西岐城内的暗流,却愈发汹涌。 武吉太师府内,这位新晋的权臣,正对着一箱箱从国库“暂借”而来的金银珠宝,笑得嘴都合不拢。 可笑着笑着,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那新来的两个护法,太碍眼了。 他们一来,便赈济灾民,医治病患,在民间赚足了声望,大有盖过他这位“祥瑞发现者”的势头。 更重要的是,这两人一来,姬发便将许多原本交由他处理的事务,都转交给了他们。 这不仅耽误了他捞油水,更是在挑战他在姬发心中的红人地位。 “不行,得想个法子,敲打敲打他们。”武吉眼珠一转,已然有了计较。 他当即便揣着几样刚“借”来的宝贝,屁颠屁颠地跑去见了姬发。 “公子,”武吉一脸的忠心耿耿,“如今我西岐得了两位护法相助,当真是如虎添翼。只是,这二位护法虽是法力高强,可对我西岐的忠心,却尚未经过考验啊。” 姬发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太师所言极是,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武吉凑上前,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公子可还记得孔宣?何不将这块最难啃的骨头,交给二位护法去啃?一来,可以试试他们的成色,看看他们究竟有几分真本事;二来,若是他们能拿下孔宣,便等同于向我西岐纳了投名状,日后自然会死心塌地地为公子效力;三来嘛……” 武吉嘿嘿一笑,“若是他们拿不下,甚至折在了孔宣手上,那也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与我西岐无关。届时,公子再出面安抚,更能彰显您的仁德与宽厚。”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将所有的利弊都分析得清清楚楚。 姬发听得是龙心大悦,只觉得自家这位太师,当真是算无遗策,国之栋梁。 “好!就依太师之言!” 他当即便下令,召弥勒、药师二人入殿,将讨伐孔宣这桩“美差”,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郑重地交给了他们。 弥勒与药师听完,脸上那万年不变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 孔宣? 那可是连圣人都要忌惮三分的狠人! 这姬发,是真把他们当成免费打手了?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好的预感。 第一百五十三章 药师蒙冤,武吉弄权 金鸡岭,孔宣。 这两个字,如两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弥勒与药师的心头。 自领了姬发那道荒唐的旨意,二人回到护法府邸,便再无半分笑意,相对无言,皆是愁眉不展。 “师兄,”药师率先打破了沉默,他那张总是带着悲悯的脸上,此刻满是凝重,“那孔宣乃是元凤之子,天生便身负五行本源,一手五色神光,号称无物不刷,无物不破。便是你我二人联手,怕也……胜算不大。” 弥勒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那圆滚滚的肚皮,苦笑道:“我何尝不知。这姬发,看似仁德,实则心胸狭隘,刚愎自用。此番,定是那武吉小儿在背后怂恿,想借刀杀人,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药师问道,“总不能真去跟那孔宣拼命吧?万一失手,不仅我二人身死道消,更会堕了我西方教的威名。” “拼命是万万不可的。”弥勒眼中精光一闪,已然有了决断,“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 他站起身,沉声道:“师弟,你且在此地稳住姬发,我即刻返回灵山,求见师尊,请他们赐下一件足以克制那五色神光的至宝。一来一回,最多不过数日。只要有了克制之法,区区一个孔宣,何足惧哉?” 药师闻言,亦是觉得此计可行,当下便点头应允。 于是,弥勒不敢耽搁,当即便寻了个“闭关推演破敌之策”的由头,向姬发告了假,而后化作一道佛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西岐,径直朝着西方灵山的方向而去。 弥勒这一走,偌大的护法府,便只剩下了药师一人。 而这一幕,自然也落入了武吉的眼中。 “哦?走了一个?” 太师府内,武吉听着手下的密报,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他本就视这二人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更是走了一个,只剩下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不善言辞的药师。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一个恶毒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他要趁此机会,将这剩下的一个,也彻底踩进泥里,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武吉深知,药师乃是医道大家,平日里为了彰显“慈悲”,时常会炼制一些强身健体的丹药,献给姬发。 这,便是他最好的突破口。 是夜,武吉换上一身夜行衣,如鬼魅般潜入了西岐的丹房 次日,药师为了在姬发面前表现,又为了给远行的师兄争取时间,特意开炉,炼制了一炉他最拿手的“培元固本丹”,亲自呈给了姬发。 “公子,此丹乃贫道采百种灵药,辅以无根之水,炼了七七四十九个时辰而成,有固本培元,宁心静神之奇效。公子日夜为国事操劳,服下此丹,定能龙体安康。”药师一脸的悲天悯人,言辞恳切。 姬发此刻正因那凤鸣楼的图纸而一个头两个大,听闻此言,又见药师一片“忠心”,自是大喜过望,想也不想,便将那丹药吞入腹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初时倒也觉得通体舒泰。 可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姬发的脸色便猛地一变。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灼热与剧痛,毫无征兆地自他丹田轰然爆发,如同一条条烧红的烙铁,在他体内疯狂地乱窜,撕扯着他的每一寸经脉,每一块血肉。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自姬发口中发出,他整个人从王座之上摔了下来,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抽搐,那张英俊的面庞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得青紫一片。 “公子!” “快!传御医!” 整个大殿,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而武吉,则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冲了进来。 他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姬发,脸上先是露出一副“惊骇欲绝”的表情,随即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姬发,并指如剑,飞速在他身上几处大穴点下,同时将一股精纯的内力渡入其体内,暂时压制住了那狂暴的药力。 做完这一切,他才“猛然”发现一旁那早已被吓傻了的药师,以及他手中那还未放下的丹药玉瓶。 武吉的脸上,瞬间被滔天的“怒火”与“悲愤”所填满。 他一把夺过玉瓶,倒出一粒丹药,放在鼻尖一闻,随即脸色大变,指着药师,声色俱厉地喝道:“好啊!好你个药师!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此丹之中,竟蕴含了‘焚心草’与‘断肠花’的剧毒!此乃弑主之药!你……你竟敢对公子下此毒手!” 药师彻底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武吉,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玉瓶,脑子里一片空白。 焚心草?断肠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炼丹一生,对药理的掌控早已是炉火纯青,怎么可能会犯下这等低级的错误? “不……不是的……”药师慌乱地摆着手,他不懂算计,此刻脑中一片混乱,竟真的以为是自己拿错了丹药,“我……我许是……许是拿错了……” “拿错了?”武吉冷笑一声,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我看你是居心叵测,蓄意谋反吧!” 他转向那正痛苦呻吟的姬发,声音中充满了悲愤与煽动。 “公子!您看到了吗?这就是您奉为上宾的护法!他们名为护法,实为奸贼!那弥勒前脚刚走,这药师后脚便痛下杀手!他们西方教,分明是想趁机夺我西岐的基业啊!” 姬发此刻正处于剧痛之中,神智本就不清,又被武吉这番话一煽动,心中那点对西方教的信任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代之的,是无尽的猜忌、愤怒与被背叛的屈辱。 “来人!”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将这……将这居心叵测的妖道,给孤……打入天牢!” 甲士闻声而动,瞬间便将药师团团围住。 药师看着那些明晃晃的刀枪,感受着姬发那冰冷刺骨的杀意,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荒谬与委屈。 以他的修为,要杀出这里,易如反掌。 可他不能。 他若是动了手,那便是坐实了“做贼心虚,暴力抗法”的罪名,不仅他自己洗不清,更会将整个西方教都拖下水,彻底毁了师尊的万古谋划。 他看了一眼殿上那满脸得意的武吉,又看了看那痛苦不堪的姬发,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长叹。 他缓缓收起了身上的法力,任由那些甲士将冰冷的镣铐锁在他的身上,那张悲悯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委屈”的神色。 罢了。 等师兄回来,再想办法澄清吧。 清者自清。 他这般想着,被甲士推搡着,一步步走入了那象征着西岐最黑暗之处的天牢。 第一百五十四章 武王求药 药师入狱,西岐朝堂之上,武吉可谓是一家独大,权势滔天。 他每日借着探望姬发的名义,在病榻之前大献殷勤,将那些忠于姬发的老臣一一排挤在外,朝中大事,无论巨细,皆由他一人独断。整个西岐,几乎成了他武吉的一言堂。 然而,他这边春风得意,姬发的病情,却是每况愈下。 那“焚心草”与“断肠花”的剧毒,早已深入骨髓,日夜侵蚀着他的生机。饶是武吉每日以内力为他续命,也只是饮鸩止渴。 短短数日,姬发便已从一个英武不凡的青年,变成了一个面色枯黄,形容消瘦,整日躺在病榻上呻吟的药罐子。 西岐城内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医师,都被请了个遍,一个个都是看了之后,摇头叹息,束手无策。 这下,武吉是真的慌了。 他可以不在乎西岐的死活,可以不在乎百姓的生死,但他不能不在乎姬发。 姬发就是他最大的靠山,是他权势的来源。 若是姬发死了,他这个“太师”之位,顷刻间便会化为泡影,那些被他得罪过的老臣,怕是第一个便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 武吉在太师府内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那张憨厚的脸上,第一次被真正的惊慌所取代。 就在他一筹莫展,几欲抓狂之际,一个被他遗忘了许久的名字,毫无征兆地自他脑海中跳了出来。 姜子牙! 对啊!姜子牙! 武吉一拍大腿,眼中瞬间爆发出希望的光芒。 那老东西虽然迂腐,不识时务,可他毕竟是阐教门下,是元始天尊的亲传弟子! 如今姬发危在旦夕,他阐教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这姬发可是他们亲定的“天命之子”,是他阐教未来在人间布局的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姬发要是死了,他阐教这盘棋,也就彻底输了。 “有了!” 武吉心中瞬间有了主意,一个能将阐教彻底拉下水,又能救姬发性命的绝妙主意。 他不敢耽搁,立刻换上一副忧心忡忡,忠心护主的表情,火急火燎地冲到了姬发的病榻之前。 “公子!公子!武吉有救驾良方了!”他扑到床前,声音激动得都有些变调。 姬发此刻早已被病痛折磨得神志不清,闻言,只是虚弱地睁开眼,气若游丝地问道:“何……何计?” “姜子牙!相父姜子牙啊!”武吉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公子您忘了?相父他老人家,可是昆仑山玉虚宫的得道真仙,是元始圣人的亲传弟子啊!” “如今公子龙体有恙,寻常丹药凡医,自然是束手无策。可若是能让相父回一趟昆仑山,向圣人求取一枚仙丹,公子的病,定能药到病除!” 武吉越说越是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姬发痊愈的场景。 “更何况,公子您乃是天命所归的周王,是阐教扶持的明主。如今您身中剧毒,命悬一线,他阐教焉能坐视不理?这不仅关乎公子的性命,更关乎他阐教的颜面与未来的大计啊!” 姬发本已是弥留之际,被武吉这番话一说,那双黯淡的眼眸中,竟也重新燃起了一丝求生的欲望。 对啊,阐教! 他还有阐教这张最后的底牌! “快……快去……”姬发用尽全身力气,抓着武吉的手,声音沙哑,“快去……请相父……回来……” “是!”武吉重重点头,脸上满是“忠诚”与“决然”,“公子放心,武吉便是绑,也要将相父绑回来!” 说罢,他立刻点齐了一队亲兵,气势汹汹地朝着城中那座早已被众人遗忘的相父府而去。 …… 相父府,早已不复往日的威严。 庭院中落叶满地,蛛网暗结,一片萧索。 武吉带着人冲进去时,却发现里面早已是人去楼空。 一问府上的下人,才得知,自打那日被姬发羞辱之后,姜子牙便彻底心灰意冷。 每日只带着一根鱼竿,一壶浊酒,去那渭水河畔,买醉垂钓,不问世事。 武吉不敢耽搁,立刻带人赶往渭水。 远远地,便看到河畔的一块青石上,坐着一个须发皆白,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浓烈酒气的邋遢老头。 那老头头戴一顶破斗笠,手中握着一根光秃秃的鱼竿,连鱼线和鱼钩都没有,就那么直挺挺地伸在水面上,身旁还扔着几个空空如也的酒葫芦。 若非那张脸还有几分熟悉,武吉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与街边乞丐无异的老头,竟是那位曾经仙风道骨,执掌西岐军政的相父。 “师……相父。”武吉硬着头皮上前,对着那背影恭敬一拜。 姜子牙仿佛没听见一般,依旧是那副一动不动的姿势。 武吉无奈,只得将姬发病危,想请他回昆仑山求药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本以为,这老头就算心中有气,但事关重大,终究还是会以大局为重。 谁知,那老头听完,非但没有半分反应,反而缓缓地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浑浊的眼眸,蜡黄的皮肤,乱糟糟的胡须上还沾着几滴酒渍,哪里还有半分仙家的模样。 他看着武吉,嘴角忽然咧开一个弧度,露出一口黄牙,发出了一阵沙哑而又刺耳的冷笑。 “呵呵……求药?” 姜子牙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拿起脚边的酒葫芦,又灌了一大口,那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与幸灾乐祸。 “他病了?病得快死了?好事啊!天大的好事!” 他指着西岐城的方向,放声大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憋屈与解脱。 “回去告诉他姬发,我姜尚不仅不会去给他求药,我还要在这渭水河畔,摆上一桌酒席,好好地庆贺一番!” “他早一日死了,我这趟差事,便早一日了结!我便能早一日回我的昆仑山,跟师尊复命去!再也不用受他这竖子的鸟气!” 武吉彻底傻眼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彻底疯了的老头,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 他怎么也没想到,姜子牙竟会恨姬发到这个地步。 “你……你这老匹夫!你敢咒骂公子!你这是大逆不道!”一名亲兵听不下去,怒斥道。 姜子牙醉眼惺忪地瞥了他一眼,不屑地“嗤”了一声。 “大逆不道?”他晃了晃手中的鱼竿,那光秃秃的鱼竿,此刻仿佛成了世间最锋利的嘲讽,“我钓的,是王侯。可如今,这水里的王八,都比你家公子那条蠢鱼,要来得上钩。” 说罢,他不再理会众人,转身,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瘸一拐地,朝着河的更深处走去,只留下一个萧索而又决绝的背影。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云中子再临 武吉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姬发的病榻之前,脸上那副“忠心护主,却惨遭羞辱”的表情,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委屈:“公子!武吉无能!武吉有负公子重托啊!” 姬发此刻正被病痛折磨得神志不清,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一紧,气若游丝地问道:“相父……他……如何说?” 武吉抬起头,眼中含泪,声音哽咽,将早已编排好的说辞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当然,其中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的部分占了九成九。 “那姜尚老匹夫……他……他竟说公子您病了是天大的好事!说您早一日死了,他便能早一日回昆仑山复命,再也不用受您的鸟气!”武吉一边说,一边捶着自己的胸口,仿佛心痛到了极点。 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更让他愤怒的事情,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煽动性:“他还说……他还说他钓的是王侯,可如今,这水里的王八,都比公子您这条蠢鱼要来得上钩!” “公子您听听!这是人话吗?这哪里是仙长,分明就是个欺世盗名的老骗子!他阐教,根本就没把您,没把我西岐放在眼里!” “轰!” 姬发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那本就因病痛而混沌的脑袋,在这一刻被无尽的愤怒与屈辱彻底点燃。 蠢鱼? 王八? 他姬发,天命所归的西周之主,未来的天下共主,在姜子牙的眼中,竟连一条鱼,一只王八都不如? 而他阐教,派来辅佐自己的,就是这么一个对自己满怀怨毒,恨不得自己早死的恶毒老头?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姬发猛地一拍床沿,竟不知从哪来了一股力气,挣扎着坐了起来,那张枯黄的脸上,因极致的愤怒而泛起一抹病态的潮红。 “阐教欺人太甚!姜尚欺人太甚!” 武吉见状,知道火候已到,立刻趁热打铁,再次拜倒,声音中充满了“忠诚”与“决然”:“公子!此等奸佞之辈,若不严惩,何以正国法,何以安军心?臣恳请公子下令,将这老匹夫罢官免职,打入天牢,以儆效尤!” “准了!”姬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不仅要罢免,还要给孤……往死里打!孤要让他知道,谁才是王八,谁才是蠢鱼!” 一声令下,西岐与阐教之间那根脆弱的纽带,应声而断。 姜子牙甚至还没从渭水河畔的醉意中完全清醒过来,便被一队如狼似虎的甲士从那破败的相父府中拖了出来,一顿拳打脚踢之后,直接丢进了那暗无天日,比他那茅草屋还要阴冷潮湿的天牢之中。 …… 昆仑山,玉虚宫。 元始天尊自入定中豁然睁眼,那张万古不变的圣人面庞,此刻铁青一片。 就在方才,他心血来潮,推演天机,却发现那原本与西岐气运紧密相连的阐教气数,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斩断,变得若有若无,几近于无。 他再一细算,更是气得三尸神暴跳。 姜子牙,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子,竟然又被关进了大牢! “废物!真是个废物!” 元始天尊猛地一拍身旁的玉案,一股恐怖绝伦的圣威轰然爆发,整个玉虚宫都为之剧烈震颤。 他不能接受! 他堂堂阐教,竟在区区一个凡人王朝面前,接二连三地吃瘪!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西岐如今的朝堂之上,除了他阐教,竟还有西方教的人在任职。 那弥勒和药师,虽说一个被关,一个远走,但西方教的根,却已然扎了下去。 若是让那两个出了名的老阴比趁虚而入,彻底掌控了西岐,那他阐教这盘谋划了万古的封神大棋,可就真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不能再等了!” 元始天尊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断。 他知道,指望姜子牙那个蠢货,是没戏了。 必须派几个有能力、有手段的弟子下山,去收拾这个烂摊子。 “云中子!” “弟子在。”一道祥云自殿外飞入,化作云中子那仙风道骨的身影。 “你即刻带上拘留孙与太乙真人,再去一趟西岐!”元始天尊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情感,“孤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稳住姬发,重塑我阐教在西岐的地位!若有必要……”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那西方教的人,便寻个由头,给本座除了!” 云中子心中一凛,连忙躬身领命。 他不敢耽搁,立刻便去寻了拘留孙与太乙真人。 三人上次去西岐,便已见识过那里的混乱与荒唐,本以为回来便能落个清净,谁曾想,这才没过多久,这块烫手的山芋,竟又落到了自己头上。 太乙真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那宝贝徒弟哪吒还在西岐军中,如今出了这等变故,万一被迁怒,岂不糟糕? 三人心中虽是百般不愿,却也不敢违抗师命,只能驾着祥云,满腹牢骚地朝着西岐的方向飞去。 一路上,三人愁眉不展。 “师兄,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太乙真人抱怨道,“那姬发脑子跟被门夹了似的,好坏不分,咱们这次去,怕不是又要吃闭门羹?” 拘留孙亦是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上次那武吉小儿,巧舌如簧,把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这次还不知要出什么幺蛾子。” 云中子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上次被姬发敲诈的憋屈还没消呢,这次又要去面对那个竖子,心中实在是腻歪到了极点。 “也罢,既是师命,我等也只能尽力而为了。”云中子无奈道,“只希望那姬发,别再犯浑了。” 三人心中忐忑,一路驾云,很快便抵达了西岐城。 通报之后,三人被引入大殿。 只见姬发正斜倚在病榻之上,由武吉在一旁殷勤地侍奉着汤药,那张原本英俊的面庞此刻枯黄憔悴,气息萎靡,显然是病得不轻。 三人见状,皆是心头一沉。 云中子上前一步,对着姬发遥遥一稽首:“贫道云中子,携师弟拘留孙、太乙,奉师尊法旨,前来助公子一臂之力。不知公子龙体如何?为何不见姜师弟?” 姬发闻言,缓缓抬起眼皮,那双黯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与厌恶。 他尚未开口,一旁的武吉便已然笑呵呵地站了出来,对着三人一拱手。 “三位仙长来得正好。我家公子正愁这病体无人能医呢。”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叹了口气。 “至于仙长口中的姜尚……唉,此事说来话长。他因构陷忠良,意图不轨,如今,正在天牢里待着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仙丹救主 什么?! 云中子、拘留孙、太乙真人三人闻言,如遭雷击,彻底呆立当场。 他们看着姬发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又看了看一旁笑得人畜无害的武吉,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怒火,自三人心中轰然爆发! “岂有此理!” 太乙真人第一个按捺不住,指着姬发怒喝道:“姬发!你这竖子!竟敢如此折辱我阐教门人!是当真以为,我阐教无人吗?!” 太乙真人的怒喝,如平地惊雷,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让殿内的空气为之一凝。 然而,病榻之上的姬发,对此却恍若未闻。 他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那双因病痛而显得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诮,仿佛在看三个跳梁小丑。 反倒是一旁的武吉,依旧是那副憨厚中带着几分睿智的笑容。 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对着太乙真人一拱手,那姿态,仿佛不是在面对一位仙人,而是在与一个寻常的客人讲道理。 “仙长息怒,息怒。”武吉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我家公子也是有苦难言。那姜尚身为相父,不思为国分忧,反而妖言惑众,构陷忠良,甚至诅咒公子,此等行径,与那殷商派来的奸细何异?公子将他打入天牢,已是看在阐教的颜面上,法外开恩了。”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直接将姜子牙定性为了“奸细”,把姬发的所作所为,都归结为了“维护西岐”的正义之举。 “你……你血口喷人!”太乙真人气得浑身发抖。 “仙长,我有没有血口喷人,您心里清楚。”武吉的笑容不变,话锋却陡然一转,目光落在了姬发那张枯黄的脸上,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与“真诚”。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追究谁对谁错,而是公子的龙体啊。”他叹了口气,对着云中子三人露出一副“求助”的表情,“三位仙长乃是阐教高人,想必定有那起死回生的仙丹妙药。如今公子身中奇毒,命悬一线,若是三位仙长愿意出手相救……”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那语气,充满了诱惑。 “只要能让公子恢复如初,那之前种种,不过是些许误会罢了。届时,别说放出姜尚,便是让他官复原职,与三位仙长一同辅佐公子,又有何不可?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兴周灭商的大业嘛。” 这番话,可谓是诛心至极。 他将“救人”与“放人”这两件事,巧妙地捆绑在了一起。 你们想救姜子牙?可以。 拿丹药来换! 云中子三人闻言,皆是心中一窒,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他们如何听不出武吉这番话里的弦外之音?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敲诈! 可他们偏偏又发作不得。 姬发是天定的应劫之主,是阐教未来的代言人,他要是真死了,那封神之事便成了个天大的笑话。 云中子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上前一步,他毕竟是三人之中最为沉稳之人。 他来到姬发榻前,并指如剑,一缕精纯的玉清仙气探入姬发体内。 只一瞬间,云中子的脸色便猛地一变。 “好阴毒的奇毒!”他失声道。 云中子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那张仙风道骨的脸上,满是肉痛与无奈。 他看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姬发,又看了看一旁那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的武吉,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长叹。 他从怀中,无比珍重地摸出了一个散发着九色霞光的玉瓶。 瓶塞拔开的瞬间,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丹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大殿,那香气中蕴含的磅礴生机,竟让殿内的梁柱都隐隐有发芽的迹象。 “九……九转金丹?!”太乙真人与拘留孙见状,皆是失声惊呼。 这可是太上圣人亲手炼制的无上仙丹,一颗便能让凡人立地成仙,便是大罗金仙受了致命伤,也能吊住一口气。 此等至宝,便是他们阐教,存货也寥寥无几,每一颗都珍贵到了极点。 云中子看着手中那枚龙眼大小,其上丹纹流转,仿佛蕴含着一方世界的金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将那金丹,小心翼翼地送入了姬发的口中。 金丹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浩瀚的生命洪流,瞬间冲入姬发的四肢百骸。 那盘踞在他体内的阴毒黑气,在这股纯粹的生命能量面前,如春雪遇阳,瞬间便被净化、瓦解,消弭于无形。 姬发那枯黄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红润。 那萎靡的气息,更是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旺盛生机所取代。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姬发便已自病榻之上一跃而起,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那感觉,比他最巅峰的状态还要好上三分。 “哈哈哈……孤好了!孤终于好了!” 姬发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仰天发出一阵畅快至极的大笑,那笑声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转过头,看着一旁那正对他挤眉弄眼的武吉,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欣赏与赞叹。 “武吉太师,你这计策,当真是神了!还是坑阐教这帮牛鼻子的腰包,来得痛快!” 武吉只是憨厚一笑,深藏功与名。 姬发大喜之下,当即下令:“来人!传孤旨意,释放姜尚,官复原职!” 很快,一身囚服,满身污秽,散发着冲天酒气的姜子牙,被两名衙役架着,带到了大殿之上。 他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双目无神,形容枯槁,若非身上那件破烂的道袍,任谁也无法将眼前这个邋遢的酒鬼,与那位曾经仙风道骨的西岐相父联系在一起。 云中子看着自家师弟这副模样,心中猛地一痛,那份憋屈与怒火,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深深的愧疚与不忍。 他上前一步,扶住那摇摇欲坠的姜子牙,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师弟,让你受苦了。” 他转过头,目光扫过太乙真人与拘留孙,最终,化作一片不容置疑的坚定。 “从今日起,我等三人,便留在西岐,助你一臂之力。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欺你,辱你!” 姜子牙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眸在看清眼前三张熟悉的面孔时,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他看着云中子那关切的眼神,听着他那掷地有声的话语,那压抑了无数日夜的屈辱与痛苦,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爆发。 他再也绷不住了,这位在昆杜山上修行了四十载,心性早已磨砺得坚如磐石的老人,竟“哇”的一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嚎啕大哭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护国真人 姬发听闻云中子三人竟要留在西岐,那双刚刚恢复神采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比之前还要炽热的光芒。 留下好啊! 太好了! 这三位,可都是阐教金仙,是行走的宝库,是移动的钱包! 以后西岐缺什么,少什么,还用得着自己发愁吗?直接找他们“化缘”便是了! 姬发心中早已乐开了花,面上却是一副感动涕零,受宠若惊的模样。 他快步上前,握住云中子的手,用力地摇了摇,声音激动得都有些变调:“三位仙长高义!有三位相助,何愁大业不成?姬发……姬发代西岐万民,谢过三位仙长了!”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是个求贤若渴的明主。 一旁的武吉见状,更是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对着姬发恭敬一拜:“公子,三位仙长既有此心,我西岐自当以最高礼遇待之。臣以为,当封三位仙长为我西岐护国真人,官职品阶,与那西方教的弥勒、药师两位护法同级,以彰显我西岐对阐教的敬重!” “准了!”姬发大手一挥,当即便拍板定案,“就依太师之言!来人,立刻拟旨,昭告天下!” 自此,阐教的势力,总算是在西岐重新站稳了脚跟,与那早已扎根的西方教,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昆仑山,玉虚宫。 元始天尊感应到西岐的气运变化,那张铁青的圣人面庞,终于缓和了几分。 “哼,云中子这厮,总算还办了件像样的事。”他捻着胡须,微微颔首,心中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只要能稳住西岐,让封神大业继续推行下去,付出些许代价,倒也无伤大雅。 至于那颗九转金丹……元始天尊只当是喂了狗了。 ……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将西岐大殿上的这出闹剧从头到尾看了个一清二楚,他端起一杯温热的黄泉花茶,终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茶水都洒出了几滴。 “有趣,当真是有趣。” 他摇着头,脸上满是看好戏的玩味。 如今的西岐,当真是龙蛇混杂,热闹非凡。 明面上有阐教、西方教两方势力互相牵制,暗地里还有一个被他安插进去,一肚子坏水的武吉在搅弄风云。 再加上一个脑子不甚灵光,却又自以为是的姬发。 这西岐的朝堂,日后若是不乱成一锅粥,他苏玄的名字都倒过来写。 “就是不知道,这武吉,还能不能像之前那般,将整个朝堂玩弄于股掌之间了。”苏玄呷了口茶,眼中的期待愈发浓厚。 …… 西岐大殿之上,一场风波暂告段落。 姬发在安抚好阐教这几位新来的“财神爷”之后,心情大好,当即便设下宴席,为众人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姬发放下酒杯,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他目光扫过云中子等人,沉声道:“几位仙长,如今我西岐虽解了内忧,却还有一桩天大的外患,悬于头顶,令孤寝食难安。” 云中子见他神情严肃,亦是正色道:“公子但说无妨,我等既已留下,自当为公子分忧。” “孔宣!”姬发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那金鸡岭总兵孔宣,仗着一手五色神光,连败我西岐数员大将,将我东出之路死死扼住。此人不除,我西岐大军,寸步难行!” 他看向云中子,眼中充满了期盼:“不知仙长,可有良策,能破那孔宣的神光?” 云中子闻言,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孔宣之名,他亦有所耳闻。 那可是元凤之子,天生跟脚不凡,准圣级别的顶尖大能。他的五色神光,更是号称无物不刷,圣人之下,几乎无敌。 便是他自己对上,怕也讨不到半分便宜。 云中子沉吟片刻,并未大包大揽,而是稳妥地说道:“公子莫急。那孔宣确实神通广大,非是易于之辈。我等初来乍到,对前线战况尚不了解,不宜贸然定计。依贫道之见,不如先让我等去军中看上一看,待了解了敌我虚实,再做定夺,方为万全之策。” 姬发闻言,深以为然,当即便点头应允。 次日,在姜子牙的带领下,云中子、太乙真人、拘留孙三人,一同来到了西岐城外的大营之中。 此刻的姜子牙,早已换下了那一身破烂的囚服,重新穿上了相父的官袍,又用仙法调理了一番,总算是恢复了几分往日的仙风道骨。 只是那眉宇间,依旧带着一丝化不开的郁结与……后怕。 军营之内,操练之声震天,煞气冲霄。 云中子一路行来,看着那些军容严整,士气高昂的西岐将士,心中暗自点头。 这西岐的底子,倒还算不错。 就在此时,远处校场之上,一声如雷鸣般的暴喝传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喝!” 只见一位身形魁梧,面如青靛,发似朱砂,背生一对巨大风雷双翼的少年将军,正手持一根黄金棍,与数十名甲士对练。 他手中那根黄金棍舞得是虎虎生风,每一击都带着风雷之声,势大力沉,逼得那数十名精锐甲士节节败退,竟无一人能近其身。 那少年将军,正是云中子的爱徒,雷震子。 “震儿!”云中子见状,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扬声唤道。 雷震子听到熟悉的声音,动作一滞,猛地回头,当看到云中子时,脸上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所取代。 他丢下黄金棍,背后双翼一振,化作一道流光,瞬间便已来到云中子面前,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地。 “徒儿雷震子,拜见师父!” 云中子扶起他,仔细地打量着自己这位徒弟。 只见如今的雷震子,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身形变得更加高大、壮硕,眉宇间少了几分孩童的稚气,多了几分属于沙场宿将的沉稳与煞气。 那双风雷双翼之上,神光流转,显然是得了不少长进。 “好,好啊!”云中子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这些时日,你并未懈怠修行,长进不小。为师很欣慰。” 雷震子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师父教导有方。只是……徒儿无能,至今未能为公子拿下那金鸡岭,有负师父所托。” “此事不怪你。”云中子摆了摆手,神情变得凝重起来,“那孔宣非是寻常之辈,你败于他手,不冤。” 他看着自己的爱徒,又看了看一旁那神情复杂的姜子牙,心中那份为阐教建功立业的信念,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孔宣,我云中子,倒要来会会你! 第一百五十八章 西岐困局 金鸡岭之名,如同一块千斤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西岐众仙的心头。 帅帐之内,阐教几位金仙与杨戬、雷震子等三代弟子齐聚一堂,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就在此时,一道火光自帐外一闪而入,风风火火,正是哪吒。 他刚结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操练,浑身还冒着热气,一进帐便嚷嚷道:“师叔,师父,你们商量出什么结果没?要我说,管他什么孔宣鸟宣的,待我驾着风火轮冲上关去,一枪将他捅个透明窟窿,不就完事了?” 他话音未落,便感到一道灼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太乙真人正黑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他。 哪吒一出现,太乙真人脑海中便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自己那被烧成一片白地的乾元山金光洞。 那可是他经营了无数元会的道场,里面不知多少奇珍异草,就这么被这混世魔王一把火给点了。心头那股被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孽障!”太乙真人吹胡子瞪眼,手中拂尘一甩,指着哪吒的鼻子便骂,“见了长辈,不知行礼,成何体统!你师父我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吗?在昆仑山学的那些规矩,都让你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本想借题发挥,好好敲打一下这个无法无天的徒弟,重振一下师父的威严。 哪吒闻言,小脸一垮,心中顿时不爽。他本就是桀骜不驯的性子,融合了魔丸之后,更是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摆谱,哪怕这人是他师父。 “行礼?我打了胜仗回来,你不给赏赐也就罢了,还吹胡子瞪眼地要我行礼?”哪吒撇了撇嘴,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他非但没有行礼,反而脚下风火轮一动,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以一种鬼神莫测的速度,径直冲到了太乙真人的面前。 太乙真人只觉眼前一花,还未及反应,下巴处便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哎哟!” 他惨叫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下巴,再一低头,只见哪吒手中正捏着一小撮雪白中夹杂着几根焦黄的胡须,脸上挂着得意的坏笑。 “你这胡子留着也扎手,我替你修理修理,不用谢了!” 说罢,哪吒将那撮胡须往空中一抛,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再次化作一道火光,一溜烟地冲出了帅帐,只留下一句嚣张的话语在帐中回荡。 “想抓我?下辈子吧,老杂毛!” “……” 整个帅帐,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杨戬嘴角抽了抽,强忍着笑意,将头转向了一边。雷震子更是直接用那宽大的风雷双翼捂住了脸,肩膀一耸一耸,显然是憋得极为辛苦。 “逆徒——!气煞我也——!” 短暂的死寂之后,太乙真人的咆哮声如同平地惊雷,轰然炸响。 他捂着自己那光秃秃的下巴,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浑身法力激荡,将身旁的桌案都震得粉碎。 他猛地祭出九龙神火罩,便要冲出去将那孽徒抓回来,用三昧真火好好炮制一番。 “师弟,冷静!”云中子连忙上前拦住他,一脸的哭笑不得,“眼下军情为重,切莫因小失大。哪吒他……他顽劣惯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拘留孙亦是上前劝道:“是啊师弟,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那孔宣。你若此刻去追,正中了那孔宣的下怀,岂不让他看了笑话?” 太乙真人被二人死死拉住,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那眼神,仿佛要将帅帐的顶都给烧穿。 他愤愤地收了法宝,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生着闷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帐内的气氛,再次回归于凝重。 云中子轻咳一声,将话题拉回正轨,他看向杨戬与雷震子,沉声问道:“杨戬,震儿,你二人与那孔宣交过手,依你们看,此人神通究竟如何?” 提及正事,杨戬与雷震子脸上的笑意也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凝重。 “师伯,”杨戬抱拳,神情严肃,“那孔宣之强,远超我等想象。他那五色神光,几乎无物不刷,无物不破。弟子以八九玄功变化,试图近身,却被他神光一照,便无所遁形,直接从变化中打了出来,毫无还手之力。” “不错!”雷震子亦是心有余悸地附和道,“我仗着风雷双翼,速度冠绝同辈,想以极速突袭,可他的神光比我的速度更快!我甚至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便被那神光卷住,直接倒栽葱插进了土里。那股力量,非是蛮力,而是一种源自大道的法则压制,根本无法抗衡。” 二人将当日战败的景象一说,帐内众仙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杨戬的八九玄功和雷震子的风雷极速都奈何不得,这孔宣的五色神光,究竟是何等恐怖的神通? “我与金吒、木吒师弟也曾尝试以法宝压制。”杨戬继续说道,“可无论是遁龙桩还是吴钩剑,在那神光面前,都如泥牛入海,瞬间便被收了去,连一丝反抗都做不到。” “无物不刷……”太乙真人捻着自己光秃秃的下巴,眉头紧锁,“这神通,听起来倒像是上古凤族的天赋神通。” “此事暂且不论。”云中子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猜测,“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破他这神光。我西岐大军被他一人一关,死死扼住东出之路,若不能尽快破局,只怕军心动摇,后患无穷。” 他看向众人,眼中带着一丝期盼:“诸位师弟,可有良策?” 帐内再次陷入沉默。 良策?若有良策,又何至于在此处干瞪眼。 就在此时,一旁的拘留孙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我倒是想起一事。前些时日,那西方教的弥勒护法,似乎曾言,他有克制那孔宣的法子,只是不知为何,他回了灵山一趟,至今未归。” 此言一出,云中子、太乙真人、拘留孙三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警惕与紧迫。 弥勒!西方教! 他们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如今西岐的朝堂,阐、西两教分庭抗礼,看似和平,实则暗流汹涌,都在争夺这辅佐西岐,兴周灭商的头等功劳。 若是让弥勒从灵山请来什么克制孔宣的至宝,一举拿下金鸡岭,那他们阐教的脸面往哪搁? 到时候,功劳全是西方教的,他们阐教反倒成了寸功未立的废物,岂不是要被那接引、准提两个老阴比笑掉大牙? 不行!绝对不行! 必须赶在弥勒回来之前,解决孔宣,拿下金鸡岭! 一时间,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与好胜心,在三位金仙心中升腾而起。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速之客 “我有一计!”云中子当机立断,沉声道,“那孔宣神光虽是厉害,但终究是五行之属。我等可布下‘两仪微尘阵’,以阴阳二气逆转五行,或可困住他一时!” “师兄此计不妥。”杨戬立刻摇头否决,“那孔宣的五色神光并非寻常的五行法术,而是源自先天本源,早已超脱了后天五行的范畴。两仪微尘阵虽妙,怕也困他不住,反而会被他轻易刷破阵眼。” “那……那我等合力,以各自法宝,布下天罗地网,集火攻其一点如何?”太乙真人亦是提议。 “更不行了。”雷震子苦着脸道,“师伯,您是没见着,他那神光一扫,就是一片。我们连他的身都近不了,法宝刚一祭出,就被刷走了,还谈何集火?”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云中子眉头紧锁,又提了几个办法,诸如声东击西、地行奇袭等等,结果都被杨戬等人一一否决。 这些法子,他们早就试过了,根本没用。 帅帐之内,再次陷入了令人绝望的沉默。众仙绞尽脑汁,却发现面对孔宣那近乎无解的神通,任何计谋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这金鸡岭,仿佛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死死地横亘在他们面前。 就在阐教众仙一筹莫展,帐内气氛压抑到极点之际,军营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之声,打破了这沉闷的死寂。 “什么人在此喧哗?不知道此乃军机重地吗?”姜子牙正自心烦,听到这吵闹声,更是火气上涌,当即便对着帐外喝问。 一名亲兵踉跄着跑了进来,脸上神情古怪,躬身禀报道:“启禀相父,营门外来了两位妇人,自称是……是您的家眷,吵着闹着要见您,我等拦也拦不住。” “家眷?”姜子牙闻言一愣,他孑然一身,在西岐哪来的家眷? 他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与云中子等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众人起身,一同走出帅帐,朝着营门的方向行去。 还未走近,一阵尖锐泼辣的叫骂声便已清晰地传入耳中。 “都给我让开!瞎了你们的狗眼!知道我们是谁吗?当朝相父是我家夫君,你们这群不长眼的兵痞,也敢拦我们的路?信不信我让我家相父,摘了你们的脑袋!” 姜子牙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当场栽倒。 云中子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他,低声问道:“师弟,你认识?” 姜子牙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是她……” 众人来到营门前,只见两位妇人正叉着腰,对着拦路的守军破口大骂。 为首的那位,约莫四十许,虽是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只是那张脸上写满了刻薄与市侩,正是姜子牙那早已休弃的糟糠之妻,马氏。 在她身旁,还站着一位约莫双十年华的少女,生得是眉目如画,身姿窈窕,一身媚骨天成,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勾魂夺魄的风情,正是他们的女儿,姜邑。 马氏正骂得起劲,一抬头,恰好看到被众人簇拥而来的姜子牙,她先是一愣,随即那双势利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脸上那泼辣的怒容也在刹那间化作了如春风般和煦的谄媚笑容。 “哎哟!我的夫君!我的好相父!可算是见到您了!” 马氏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地冲了过来,那姿态,仿佛不是来寻夫,而是来认亲的。 她挤开挡在前面的杨戬和雷震子,一把便抓住了姜子牙的胳膊,那热乎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多么恩爱的夫妻。 “夫君,您瞧瞧您,都当上相父了,怎么还穿得这般朴素?这西岐也太不懂事了,回头我定要跟那公子爷说说,得给您换一身配得上您身份的朝服才行!” 她一边说,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姜子牙,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价值连城的货物。 姜邑也莲步轻移,款款而来,对着姜子牙盈盈一拜,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女儿见过父亲。” 这本该是合家团圆,其乐融融的好事。 然而,当马氏的目光扫过这尘土飞扬的军营,看到周围那些将士们投来的古怪眼神,以及自家夫君那身洗得发白的道袍时,她心中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夫君啊,”她试探性地问道,“您这相父府,怎么设在这军营里?莫不是西岐战事吃紧,您这是要御驾亲征?” 姜子牙被她问得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旁的云中子等人更是面面相觑,心中暗道不妙。 马氏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一看这阵仗,便猜到了七八分。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狐疑。 她拉着姜子牙走到一旁,压低了声音,开门见山地问道:“老东西,你跟我说实话,你这相父,是不是个空架子?那西岐的公子爷,是不是没给你实权?” 姜子牙心中一颤,没想到竟被她一语道破,只能苦涩地点了点头。 轰! 马氏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记重锤狠狠砸中。 她千里迢迢,变卖了朝歌的家产,满心欢喜地跑来西岐,以为能跟着当上相父的丈夫吃香的喝辣的,从此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结果到头来,这所谓的相父,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摆设? 她那张原本还算和善的脸,在这一刻,瞬间变得狰狞无比。 “姜子牙!”她猛地一甩手,声音尖锐得像是要刺破人的耳膜,“你这个杀千刀的老骗子!你混成这个鬼样子,还有脸让人传信回朝歌?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 她这一嗓子,中气十足,瞬间便吸引了全营的目光。 无数将士探头探脑,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姜子牙只觉得一张老脸臊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未像今日这般丢人过。 “你……你休要胡言!”姜子牙又急又怒,压低了声音,“此乃军机重地,休得在此喧哗!” “我喧哗?我还要打你呢!”马氏哪里肯依,她一叉腰,彻底撕破了脸皮,“我不管!我们娘俩为了来找你,盘缠都花光了,你今天必须赔我们!你不是相父吗?随便从那府库里拿点金银珠宝出来,不就够了?” “我……我哪有钱?”姜子牙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没钱?”马氏根本不信,她冷笑一声,“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堂堂西岐相父,会没钱?我看你就是想赖账!走!现在就带我们去你的相父府,我倒要亲眼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穷得叮当响!” 第一百六十章 盛宴与交易 她说着,便要上手去拉扯姜子牙。 姜子牙被她这番泼妇行径彻底搞得没了脾气,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憋屈与绝望。他知道,今日若是不让她亲眼见了,此事绝无可能善了。 “……好。”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 云中子、太乙真人等人站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泼辣的妇人,竟敢在军营之中,当着这么多仙长高人的面,对自己夫君又打又骂,撒泼耍赖。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是姜子牙自己的家事,他们这些外人,实在是不好插手。 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子牙,如同一个被押解的犯人,垂头丧气地带着马氏母女,在一众仙人与将士们那充满了同情、怜悯、以及一丝看好戏的复杂目光中,朝着西岐城内,那座早已破败不堪的“相父府”走去。 西岐城内,所谓的相父府,早已不复往日的威严,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院落,庭中落叶满地,蛛网暗结,处处透着一股萧索与破败。 当马氏跟着姜子牙踏入这府邸,看到眼前这比她想象中还要凄惨百倍的景象时,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破灭了。 她呆立在庭院中央,环顾着四周那摇摇欲坠的房梁与墙角丛生的杂草,那张原本还带着几分期盼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姜子牙!” 一声尖锐的嘶吼,打破了庭院的死寂。 马氏猛地转过身,那双眼中迸射出的,是无尽的失望与被欺骗的滔天怒火。她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狮,冲到姜子牙面前,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捶打。 “你这个天杀的窝囊废!这就是你说的相父府?这地方连朝歌城里的狗窝都不如!” “我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信了你的鬼话!抛家舍业地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为了跟你住这破院子?” “我的金银首饰!我的绫罗绸缎!我的荣华富贵!全都被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给毁了!” 她一边打,一边骂,言语之恶毒,姿态之泼辣,让一旁跟着来看热闹的云中子等人都暗自咋舌。 姜子牙任由她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不躲不闪,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早已是麻木一片,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与死寂。 他这一生,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马氏打累了,骂也骂累了,见姜子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了自己的拿手好戏——哭闹。 “我不管!我不管!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今天必须把这破房子卖了,给我们娘俩凑盘缠!我们现在就要回朝歌!” 她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抹着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凄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姜子牙看着她,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是一种被触及了最后底线的愤怒。 “不行!”他断然拒绝,“此乃公子所赐府邸,是相父颜面所在,岂能说卖就卖!” “颜面?你还有脸说颜面?”马氏闻言,哭声更大了,“你都被人当猴耍了,还有什么颜面可言?我告诉你,今天这房子,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否则,我就天天住在这儿,看你这相父的脸往哪搁!” 双方正自僵持不下,闹得不可开交之际,一名侯府的传令官,却恰在此时,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 “启禀相父,各位仙长!”传令官对着众人一拱手,高声道,“公子有令,今夜于新落成的凤鸣楼设宴,庆贺祥瑞降世,楼宇功成,特邀相父与各位仙长一同赴宴,共赏盛景!” 此言一出,姜子牙与云中子等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与讥诮。 都什么时候了? 前线大军被阻,寸步难行,军心浮动,这姬发不想着如何破敌,竟还有心思为了一座楼,摆什么庆功宴? 这等君主,当真是昏聩到了极点!西岐的前景,堪忧啊! 然而,地上正自哭闹的马氏,在听到“宴席”二字时,哭声却戛然而止。 她那双势利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脸上哪还有半分悲伤,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兴奋与算计。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姜子牙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夫君,你听到了吗?有宴席!还是那什么凤鸣楼的宴席,听着就气派!” 她眼珠子一转,已然有了主意:“你今晚,必须带我们娘俩一块儿去!” 姜子牙闻言,眉头紧锁:“胡闹!那等场合,岂是你们能去的?” “怎么就不能去了?”马氏的嗓门又大了起来,“你不是相父吗?带自家妻女赴宴,天经地义!再说了,这宴会上,肯定都是西岐的达官显贵,王孙公子。” 她说着,拉过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女儿姜邑,将她推到姜子牙面前,那眼神,像是在展示一件最得意的商品。 “你看看我们家邑儿,这模样,这身段,哪点比那些王公贵女差了?今晚让她好好打扮打扮,往那宴席上一站,万一被哪位有权有势的公子爷看上了,那我们娘俩,不就能在这西岐城里站稳脚跟了?” “到时候,别说盘缠,就是金山银山,也唾手可得!你这窝囊废指望不上,我们娘俩,只能自己想办法!” “你……你这无异于卖女求荣!”姜子牙听完她这番无耻的言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声音都在颤抖。 “卖女?”马氏冷笑一声,脸上满是理直气壮的刻薄,“这还不是被你逼的?你要但凡有点出息,我用得着出此下策吗?说到底,都是你这个当爹的没用!” 她双手叉腰,再次摆出了那副泼妇的架势:“我不管!今晚这宴席,你带也得带,不带也得带!否则,我现在就去侯府门口闹,把你这些年做的那些窝囊事,全都抖落出来,让整个西岐的人都看看,他们引以为傲的相父,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你……你……” 姜子牙被她这番话气得眼前阵阵发黑,他看着眼前这个蛮不讲理的泼妇,又看了看一旁低着头,虽不言语,眼中却也带着几分期盼的女儿,心中那最后的一丝坚守,彻底崩溃了。 他只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心力交瘁。 罢了,罢了。 家门不幸,夫复何言。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挺直了一生的脊梁,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垮了下去,声音沙哑地道:“……好,我带你们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华宴初上 夜幕如墨,华灯初上。 西岐城内,新落成的凤鸣楼如一头匍匐于黑暗中的巨兽,通体绽放着璀璨的光华,将半边天穹都映照得一片辉煌。 琉璃为瓦,美玉作阶,梁柱上盘绕的金龙口中衔着硕大的夜明珠,光芒柔和,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奢靡。 姜子牙走在最前,那身浆洗得发白的道袍在这金碧辉煌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寒酸。 他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踩的不是汉白玉,而是西岐百姓的累累白骨,那挺直了一生的脊梁,仿佛被这楼阁的万钧之重压得佝偻了下去,心中只剩一片死寂的悲凉。 跟在他身后的马氏,则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她一双势利的眼睛早已不够用,从雕梁画栋看到金漆玉器,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引得周围引路的侍女们都暗自发笑。 可马氏毫不在意,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金银珠宝正向她招手,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她甚至忍不住伸出手,在那冰凉滑润的玉石栏杆上摸了一把,脸上露出如痴如醉的笑容。 “我的天爷,这……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她压低了声音,对着身旁的女儿姜邑感叹,眼中满是贪婪,“邑儿,你可瞧见了?这地方,比朝歌的王宫都气派!今晚你可得给娘争口气!” 姜邑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水波流转的眸子里,同样闪烁着对未来的期盼与一丝不易察可的野心。 姜子牙听着身后妻子的低语,只觉得一阵反胃,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又快了几分,只想早些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 一行人被引至凤鸣楼顶层的宴会大厅。 大厅之内,早已是人声鼎沸,乐声悠扬。 主位之上,姬发一身锦袍,意气风发,正与身旁的武吉太师谈笑风生。 “太师,你看我这凤鸣楼如何?”姬发端起酒杯,遥指窗外西岐城的万家灯火,脸上满是自得,“待此楼功成,祥瑞现世,孤再得太师与众仙长相助,那金鸡岭的孔宣,不过是冢中枯骨,弹指可破!” “公子神威盖世,天命所归,区区金鸡岭,何足挂齿?”武吉笑呵呵地举杯回应,那张憨厚的脸上满是恰到好处的崇敬。 两人一唱一和,气氛热烈。 姬发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 前有祥瑞玄凤,后有武吉这等“算无遗策”的太师辅佐,如今阐教又来了仙人助力。 他只觉得,自己距离那天下共主之位,已是越来越近。 姜子牙带着马氏母女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般君臣相得的景象。他心中暗叹一声,默不作声地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姬发眼尖,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还是客套地举了举杯:“相父也来了,快快请坐。”那语气,疏离而又平淡,仿佛在招呼一个无关紧要的远房亲戚。 马氏却不以为意,她拉着姜邑,径直寻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满堂的王孙公子、达官显贵身上打转,像是在为女儿挑选着合适的猎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姬发放下酒杯,觉得有些无趣,便朗声道:“今夜良辰美景,诸位爱卿仙长,可有何才艺,为孤与众卿助助兴?” 话音刚落,那一直坐在角落,身着青衣,面带悲悯的药师,缓缓站起了身。 他对着姬发遥遥一拜,声音温和:“贫道不才,略通些许岐黄变化之术,愿为武王献丑。” 姬发来了兴致:“哦?仙长有何妙法,不妨一试。” 只见药师不急不缓,自袖中取出一粒平平无奇的草籽,屈指一弹,那草籽便落入了他面前的酒杯之中。 众目睽睽之下,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粒草籽遇酒即化,紧接着,一株翠绿的嫩芽自酒中破水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散叶、开花、结果。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一杯浊酒,竟化作了一株玲珑剔透,果实饱满,散发着沁人清香的玉树盆栽。 “天呐!” “仙术!这才是真正的仙术啊!” 满堂宾客无不发出阵阵惊呼,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得目瞪口呆。 姬发更是龙心大悦,他走上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株玉树,只觉得通体舒泰,连日来的烦躁都消散了不少。 “好!好一个枯木逢春,点石成金!”姬发抚掌大笑,看向药师的眼神,充满了欣赏与看好,“仙长有此神通,实乃我西岐之福!来人,赏!” 药师只是微微一笑,宣了声佛号,将那盆栽推至姬发面前:“此物能静心凝神,便赠与武王了。” 然而,就在这君臣尽欢之际,一个不合时宜的冷哼声,却自角落里响起。 “哼,雕虫小技,哗众取宠。”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阐教的云中子正端坐席间,脸上满是不屑与鄙夷。他看着药师,冷冷道:“我辈修道之人,本该清静无为,参悟大道。你却在此处,为博凡人一笑,行此等幻化之术,简直是丢尽了我辈修道之人的脸面!” 他这话说的毫不客气,瞬间让大厅内热烈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药师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脸上那悲悯之色更浓。 他对着云中子,不卑不亢地回道:“仙长此言差矣。贫道本就是入世修行,红尘炼心。能为未来的天下共主,天命所归的武王献艺,助其开怀,乃是贫道的荣幸,何来丢脸一说?”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变得凌厉起来,那双悲悯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倒是仙长你,身为阐教金仙,食周之粟,享周之禄,却对武王毫无半分敬意。武王设宴,众仙献艺,你非但不曾表示,反倒在此处说三道四,横加指责。依贫道看,你这般行径,才是真正的不敬武王,不尊天命!” “你!”云中子勃然大怒。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和尚,嘴皮子竟如此利索,三言两语之间,便反客为主,给自己扣上了一顶“不敬武王”的大帽子。 他猛地站起身,周身法力激荡,几乎要当场动手。 可他看着主位之上,那脸色已然有些不悦的姬发,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投来异样目光的西岐臣子,终究还是将那股滔天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此刻若是发作,那便是坐实了药师的指控,坐实了对姬发的不敬。 这哑巴亏,他吃定了。 云中子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一甩大袖,重重地坐了回去,生着闷气,一言不发。那眼神,仿佛要将药师生吞活剥。 姜子牙在一旁看着,心中亦是暗自摇头。这西方教的人,果然个个都是巧舌如簧,不好对付。云中子师兄性情刚直,与他们对上,怕是要吃大亏。 第一百六十二章 攀龙附凤 大殿之上的气氛因云中子与药师的争执而变得有些尴尬。 姬发虽心中对云中子那番扫兴的言论颇为不悦,但终究不想将事情闹大,毕竟阐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轻咳一声,挥了挥手,示意歌舞继续,试图将这不愉快的一页翻过去。 “仙长们道法高深,见解亦是不同,不必为此伤了和气。”他举起酒杯,朗声道,“今日乃是为凤鸣楼庆贺,当以尽兴为主。不知除了药师仙长,还有哪位能为孤与众卿再添一乐?” 他目光扫过下方,众人却皆是低头不语。有了云中子和药师的前车之鉴,谁还敢在这时候冒头,万一说错了话,惹得哪位仙长不快,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这冷场之际,一个尖锐而又充满了自信的声音,却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大王,民妇虽是一介妇人,无甚才艺,却有办法,能让大王今日龙心大悦,一展愁眉。”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徐娘半老,脸上却写满了精明与市侩的妇人,正自席间站起,一脸谄媚地望着姬发。 正是马氏。 “呵,一个乡野村妇,能有什么本事让大王开心?” “就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席间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与议论。那些西岐的贵妇们看着马氏那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裳,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马氏将那些嘲笑她的人一一记在心里,脸上却不见半分恼怒,反而笑容更甚。你们笑吧,尽管笑吧,等我女儿成了人上人,看我日后怎么一个个地收拾你们! 她对着姬发福了一福,转身便将一直低着头的姜邑拉了出来,推到大殿中央。 “大王,这是民妇的女儿,姜邑。她自幼习舞,舞姿尚可,今日愿为大王献上一舞,以博大王一笑。” 众人看着那身形窈窕,眉目如画,一身媚骨天成的少女,眼中的嘲弄渐渐变成了惊艳与好奇。 姬发亦是眼前一亮,他本就是好色之徒,此刻见了这般绝色,心中早已是意动,当即便点头道:“准了。若舞得好,孤必有重赏。” 得了许可,马氏大喜过望,连忙退到一旁,对着姜邑使了个眼色。 姜邑深吸一口气,对着殿上众人盈盈一拜,随即,随着乐声的响起,缓缓舞动起来。 她没有选择那些气势磅礴的战舞,亦非清雅脱俗的宫廷舞,而是跳起了一种从未有人见过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异域风情,充满了原始而又野性魅力的舞蹈。 她的身姿柔软得如同无骨的灵蛇,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钩子,能将人的三魂七魄都勾了去。 那舞姿时而奔放如火,时而婉约如水,裙摆飞扬间,雪白的小腿若隐若现,更是引人遐想。 更为奇特的是,随着她的舞动,空气中竟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异香。那香气并不浓烈,却能于无声无息间,悄然撩拨着人心底最原始的欲望。 这正是姜邑自小便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她的体香,配合上她那极具魅惑的舞姿,便能形成一种近乎于神通的魅惑之力。 大殿之内,渐渐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道翩跹的倩影所吸引,一个个看得是如痴如醉,心神摇曳。 那些定力稍差的年轻公子,更是面红耳赤,呼吸急促,恨不得立刻就将那舞动的佳人拥入怀中。 而主位之上的姬发,早已是魂不守舍。 他死死地盯着姜邑,只觉得眼前的女子便是那天上下凡的仙子,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神。他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已经倾倒,琼浆玉液洒了一身,却浑然不觉。 待一曲舞毕,姜邑香汗淋漓,俏脸微红,对着姬发盈盈一拜,那娇喘吁吁的模样,更是平添了几分动人的风情。 整个大殿依旧是一片死寂,众人还沉浸在那勾魂夺魄的舞姿中,未能回神。 “好!好!好!” 姬发猛地一拍大腿,霍然起身,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下台阶,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一把便抓住了姜邑的手,那眼神,灼热得仿佛要将人融化。 “美人!你叫姜邑是吗?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孤今日便封你为妃,长伴君侧,如何?”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马氏更是如遭雷击,随即,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狂喜瞬间将她淹没。 她……她成功了! 她就知道,凭她女儿这般姿色与手段,定能一举攀上高枝! 妃子! 那可是武王的妃子! 以后在这西岐城里,还有谁敢惹她们母女?别说金山银山,就是要这西岐的半壁江山,怕也不是不可能! 她激动得浑身发抖,连忙上前,对着姬发“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声音都因激动而变了调:“民妇……民妇替小女谢大王天恩!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心中对那个窝囊废丈夫姜子牙的嫌弃,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看看!看看人家邑儿!一舞便得了妃位,比你那当了一辈子都窝窝囊囊的相父,强了何止万倍! 然而,就在这母女二人得意忘形之际,一个充满了愤怒与悲凉的声音,却自角落里响起。 “不可!” 姜子牙猛地站起身,他看着那被姬发拉着手,一脸娇羞的女儿,又看了看那跪在地上,满脸谄媚的妻子,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顶门。 他快步上前,试图将女儿从姬发的魔爪中拉回,声音嘶哑地劝阻道:“邑儿,你糊涂啊!这宫门一入深似海,你这般跳进去,与跳入火坑何异?快跟为父回去!” “回去?回哪去?回你那连狗窝都不如的破院子吗?” 不等姜邑开口,马氏早已一跃而起,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狮,一把将姜子牙推开,双手叉腰,指着他的鼻子便破口大骂。 “姜子牙!你这个没用的窝囊废!自己没本事,还见不得女儿好是吧?邑儿如今得了大王青睐,那是她天大的福分!你个老不死的还想拦着?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你……你这是卖女求荣!你无耻!”姜子牙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无耻?这还不是被你逼的?”马氏冷笑一声,脸上满是理直气壮的刻薄,“你要但凡有点出息,我用得着出此下策吗?说到底,都是你这个当爹的没用!” 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姜子牙数落得一无是处,那恶毒的言语,让周围的宾客都听得暗自咋舌。 姜子牙只觉得一张老脸臊得通红,颜面尽失,他看着眼前这个蛮不讲理的泼妇,心中那最后一丝情分,也彻底断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声音冰冷地道:“马氏!你我夫妻缘分已尽,今日,我便休了你!” 第一百六十三章 凤戏西岐 “休我?”马氏闻言,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得意地大笑起来,“好啊!你休啊!反正我女儿已经是武王的妃子,日后便是这西岐的半个主母!我有没有你这个窝囊废夫君,又有什么关系?” 她如今有了天大的靠山,哪里还会把姜子牙放在眼里。 姜子牙看着她那副有恃无恐的嘴脸,又看了看那早已打定主意,对自己投来厌弃目光的女儿,心中最后一丝坚守,彻底崩溃了。 他只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心力交瘁。 罢了,罢了。 家门不幸,夫复何言。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挺直了一生的脊梁,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垮了下去。 他转过身,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不再看那对母女一眼,仿佛她们已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好了好了,家事回去再闹。” 主位之上,姬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这场闹剧。他此刻满心都是怀里的温香软玉,哪里有心思去看姜子牙那张死了爹娘似的苦瓜脸。 他拉着姜邑的手,重新坐回主位,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容,朗声道:“诸位,今日除了为凤鸣楼庆功,还有一桩天大的喜事,要与诸位共赏。”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神圣与庄严。 “那便是,共赏祥瑞!” 话音落下,他对着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会意,立刻敲响了悬于楼外的一口巨大的金钟。 “铛——!” 悠扬而又古老的钟声,瞬间传遍了整个西岐城,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号令。 也就在钟声响起的刹那,凤鸣楼那高耸入云的顶端,一道璀璨夺目的五彩神光冲天而起! “唳——!” 一声清越、高亢,充满了无上威严与神圣气息的凤鸣,响彻云霄。 紧接着,一只体型优美,羽翼流光溢彩,神圣到了极点的巨大凤凰,自那楼顶盘旋而起,迎着月光,翱翔于九天之上。 它周身燃烧着五彩的火焰,每一次扇动翅膀,都带起漫天的金色光雨。那光雨如甘霖般洒落,落在西岐城的每一个角落,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城中百姓只觉一股暖流淌过心间,所有的疲惫与病痛都在这光芒下消散,取而代代之的,是无尽的心安与祥和。 “天呐!是凤凰!真的是凤凰!” “祥瑞!祥瑞降世了啊!” 凤鸣楼下的广场上,无数闻讯而来的西岐百姓,在看到这般神迹时,瞬间陷入了狂热。 他们一个个跪倒在地,朝着那翱翔于天际的神鸟疯狂叩拜,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汇聚成一股磅礴的愿力,直冲云霄。 宴会厅内,西岐的一众大臣亦是看得目瞪口呆,一个个激动得面红耳赤,浑身发抖。 “凤鸣岐山,周室当兴!古语诚不欺我啊!” “怪不得武王要耗费巨资修筑这凤鸣楼,原来竟是为了引来这等祥瑞!武王圣明!当真是千古未有之明君啊!” 一时间,对姬发的赞颂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在这片狂热的氛围之中,却有几人,脸上的神情截然不同。 云中子、太乙真人等阐教仙人,以及那西方教的药师,皆是死死地盯着天空那道身影,眼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无尽的骇然与凝重。 以他们的道行,自然能一眼看出,这只自称为“玄凤”的凤凰,绝非寻常瑞兽。 它身上那股浩瀚、古老,仿佛与天地同寿的恐怖气息,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无上威压,竟让他们这些大罗金仙,都感到一阵源自神魂深处的战栗。 这哪里是什么祥瑞? 这分明是一头修为深不可测,道行远在他们之上的绝世大妖! 甚至,他们几人联手,都未必是其对手! 云中子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想起之前姬发敲诈自己时,那有恃无恐的模样,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原来,这姬发真正的底牌,根本不是什么天命,而是这头恐怖的凤凰! 怪不得他敢不把阐教放在眼里。 云中子与几位同门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冰冷的杀意,与更深沉的无力。 他们本还想着,待宴会之后,寻个机会,联手将这妖孽除去,以绝后患。 可现在看来…… 这念头,简直是痴人说梦。 就在他们心神激荡之际,天际之上,那盘旋的元凤,似乎也察觉到了下方那几道若有若无的杀意。 她那双高贵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与不屑。 一群不知死活的蝼蚁。 她懒得与这些小角色计较,只是玩心一起,决定再给这出戏,添上最后一把火。 只见她发出一声更为高亢的凤鸣,巨大的双翼猛地一扇。 无穷无尽的五彩神火自她翼下喷薄而出,竟在漆黑的夜幕之上,烧出了八个龙飞凤舞,光芒万丈的金色大字—— “凤鸣西岐,圣主姬发!” 八个大字,如煌煌天威,悬于西岐上空,久久不散。 “轰!” 整个西岐城,彻底沸腾了! 所有的百姓,所有的臣子,在看到这八个字时,心中的那份狂热与崇拜,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这已不是暗示,而是明示! 是上天,是祥瑞,亲口承认了姬发的“圣主”之位! “圣主!圣主姬发!” “我西岐,当兴!武王,当为天下共主!”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几乎要将凤鸣楼的屋顶都掀翻。 姬发看着天空那八个大字,听着耳边那一声声“圣主”的呼喊,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狂傲与自负。 天命! 这便是天命! 他姬发,才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主角,才是那注定要君临天下的真命天子! 什么帝辛,什么殷商,在他这煌煌天命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的跳梁小丑,注定要被历史的车轮,碾得粉碎! 他一把将身旁的姜邑紧紧搂入怀中,在那绝美的脸庞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意气风发地宣布道:“传孤旨意!今日之宴,普天同庆!所有参与凤鸣楼修建的工匠,赏钱十倍!城中百姓,免税三月!” “圣主英明!” 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 而在这片喧嚣与狂热之中,角落里的姜子牙,只是默默地端起酒杯,将那杯中的苦酒,一饮而尽。 他看着那状若癫狂的姬发,看着那得意忘形的马氏母女,又看了看天空那八个刺眼的大字,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只剩下一片死灰。 他知道,这西岐,已经彻底疯了。 ……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将凤鸣楼上的这一幕闹剧,从头到尾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看着镜中那被忽悠得找不着北,已然彻底陷入“天命之子”角色扮演中无法自拔的姬发,又看了看那演得不亦乐乎的元凤,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呵呵,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轮回木与孔宣策 苏玄看着镜中那场由元凤一手导演,将姬发与整个西岐都忽悠得神魂颠倒的闹剧,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出戏,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宴会早已散场,但那“凤鸣西岐,圣主姬发”的祥瑞之兆,却如同一剂最猛烈的鸡血,注入了西岐的骨髓。 姬发如今是彻底飘了,每日不再处理政务,只拉着那新封的爱妃姜邑,在凤鸣楼的工地上指指点点,畅想着自己君临天下的未来。 而他那位新晋的“武吉太师”,更是借着监造神楼的名义,将西岐本就捉襟见肘的国库,刮了一层又一层。 苏玄摇了摇头,对这等凡俗闹剧失了兴趣。他心念微动,将目光重新投回了自己这方幽静的道场。 圣人之道,一步一重天。如今虽已成圣,但前路漫漫,依旧需时时打磨,方能于这无尽的岁月中,再进一步。 他收敛心神,再次沉入那恒古不变的修行之中。 也不知又过去了多少载,那熟悉而又冰冷的签到之音,在他识海中如约响起,其道韵之玄奥,竟引动了整个九幽地脉的齐齐共鸣。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先天灵根——轮回木!】 苏玄豁然睁眼,那双深邃如宇宙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的炽热。 只见一株约莫三尺高,通体呈灰白之色,树干之上天然铭刻着六道玄奥纹路,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生死奥秘的奇异小树,静静地悬浮于他面前。 轮回木! 这可不是寻常的先天灵根,而是与六道轮回同根同源,自混沌之中伴随地道法则一同诞生的无上至宝。 此木不结果,不开花,它存在的唯一意义,便是阐述轮回。 常伴其身旁修行,可助生灵勘破生死迷惘,直抵轮回大道本源。 对于执掌地道的苏玄而言,其价值甚至还在那混沌青莲的莲子之上! “好宝贝!” 饶是以苏玄如今的心境,在看到这轮回木时,也不由得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他如今的道场,虽有阴风木、养魂木、聚阴竹等诸多灵根,却总觉得少了些镇压核心气运的底蕴。此物一来,正好补上了这最后一块短板。 他心念一动,那株轮回木便轻飘飘地落在了道场中央,那方由诸多灵根拱卫的核心之地。 几乎在轮回木根须接触到幽冥黄土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轰! 整个九幽道场都为之剧烈一震。 那原本各自为政的阴风木、养魂木、聚阴竹、黄泉花等一众灵根,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竟不约而同地将自身最精纯的本源之气,朝着轮回木的方向汇聚而去。 而轮回木在得到这股磅礴能量的滋养后,亦是光华大盛。那树干之上的六道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缓缓转动,竟在道场的上空,投射出了一方模糊的六道轮回虚影。 天人、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 六道轮转,生死不休。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为精纯、更为浩瀚的轮回道韵,如水银泻地,瞬间充斥了整个道场的每一个角落。 道场之内,无论是正在嬉闹的四凶,还是在静修的彩凤,亦或是那些负责打理道场的鬼卒,都在接触到这股道韵的刹那,齐齐身形一震,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顿悟之中。 他们仿佛亲眼看到了生命的诞生与凋零,感受到了灵魂的沉沦与超脱。 “我的天……这……这是何等造化?” 彩凤最先自顿悟中清醒,她骇然地看着那株貌不惊人的轮回木,那双清冷的凤眸中,只剩下无尽的震撼与敬畏。 仅仅是逸散出的一丝道韵,便让她那刚刚突破的准圣境界,有了再次精进的迹象。这等宝物,简直闻所未闻! “又……又是灵根?”穷奇揉了揉眼睛,巨大的眼珠子里满是不可思议,“主人这是把洪荒的灵根都给搬空了吗?” 饕餮在一旁更是馋得哈喇子都流成了河,它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魂体在这股道韵的滋养下,变得愈发凝实,仿佛随时都能再次突破。 他们看向苏玄的眼神,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敬畏来形容,那是一种近乎于仰望神明的狂热。 自家的这位主人,手段当真是通天彻地,鬼神莫测。隔三差五便能掏出一件足以让圣人都为之眼红的至宝,这等底蕴,放眼整个洪荒,怕也找不出第二家了。 四兽与彩凤心中那份归属感与自豪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不过,他们也知道,自己不能光享受好处不干活。 如今九幽之地日益完善,每日被引渡而来的亡魂不计其数,其中不乏生前修为高深、桀骜不驯之辈。他们的工作量,可比以前大多了。 但一想到只要好好干,便能分润到那日益磅礴的地道气运,修为一日千里,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可不能被新来的彩凤比下去了! 一时间,四兽干劲十足,再次投入到了那繁忙而又充满“钱景”的工作之中。 苏玄看着这欣欣向荣的一幕,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洪荒大地。 镜花水月神通施展开来,西岐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在水镜之上。那场极尽奢华与荒唐的宴会,早已落幕。 正如苏玄所料,姬发如今对那假扮祥瑞的元凤是言听计从,更是将那坏了一肚子水的武吉引为心腹,拜为太师。 而姜子牙那可怜的女儿姜邑,也被封为贵妃,整日陪侍在姬发左右。 一个假祥瑞,一个假谋主,一个假宠妃。 苏玄几乎可以预见到,这西岐未来的朝堂,怕不是要被这“三假”组合搅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他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无趣,心念一转,将画面切换到了西岐与殷商交战的最前线——金鸡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杨戬献计,哪吒闹海 此刻,西岐大营的帅帐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自朝歌城狼狈逃回的云中子,与那从西方教借调而来的药师,正与杨戬、雷震子等一众阐教三代弟子齐聚一堂,商议着如何应对那座如天堑般横亘在前的雄关。 “那孔宣的五色神光,几乎无物不刷,我等法宝刚一祭出,便会被其收走,根本无法近身,这可如何是好?”一位阐教仙人愁眉不展,语气中充满了无力。 药师亦是宣了声佛号,脸上带着悲苦之色:“贫道曾以佛门神通试探,那神光之中蕴含着先天五行本源之力,早已超脱后天五行的范畴,寻常的克制之法,怕是难以奏效。” 云中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上次在西岐被姬发敲诈勒索,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又在这金鸡岭下寸步难行,更是让他这位福德真仙颜面尽失。 他看了一眼帐中那群垂头丧气的同门,又想起了那个不知道跑哪儿去疯玩,至今不见踪影的混世魔王哪吒,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阐教的脸,真是快被这群不争气的家伙给丢尽了。 帅帐之内,阐教众仙绞尽脑汁,却发现面对孔宣那近乎无解的神通,任何计谋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这金鸡岭,仿佛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死死地横亘在他们面前。 就在帐内气氛压抑到极点之际,一个清朗沉稳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绝望的沉默。 “师叔,各位师伯,弟子或许有一计,可破那孔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杨戬一袭白袍,手持三尖两刃刀,缓步而出。他面容俊朗,气质沉稳,那第三只紧闭的竖眼中,隐隐有神光流转,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度。 云中子见状,精神一振,连忙问道:“杨戬,你有何良策?快快说来!” 杨戬对着众人一拱手,不疾不徐地开口:“那孔宣的五色神光虽是厉害,但终究是其本命神通,施展之时,心神必然会高度集中于神光之上。这,便是我等唯一的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云中子身旁一位面带苦相,气息在众金仙中显得有些虚浮的黄袍道人身上。 “我闻黄龙师伯肉身强横,乃是龙族真身,最是皮糙肉厚,寻常法宝难伤。届时,可由黄龙师伯出阵挑战,以其强横的肉身吸引孔宣的注意,逼他全力催动五色神光。” 被点到名的黄龙真人闻言,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什么叫皮糙肉厚?这小子,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杨戬仿佛没有看到他那便秘似的表情,继续说道:“待孔宣全力出手,心神被黄龙师伯牵制之时,我等便可暗中祭出捆仙绳,趁其不备,一举将他拿下!捆仙绳乃是元始师祖亲手炼制的至宝,专缚仙神元神,一旦被缚,任他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休想挣脱!” 此计一出,帐内众仙皆是眼前一亮。 声东击西,以弱示敌,暗藏杀招! 这计策,当真是阴险……不,是高明! 云中子抚掌大笑:“好!好一个杨戬!当真是有勇有谋,不愧是我阐教三代弟子中的翘楚!” 他赞许地看着杨戬,心中一片欣慰。看看人家杨戬,再看看那个只会惹是生非的哪吒,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像那个孽障,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知道跑哪儿去疯玩了!”云中子提起哪吒,便气不打一处来,“罢了,不管他了!就依杨戬之言,明日一早,便由黄龙师侄前去叫阵!” 被委以重任的黄龙真人,脸上的苦色更浓了。 他总觉得,这差事,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去当肉盾的。 可师命难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无奈应下。 …… 而此时,那位被云中子念叨了无数遍的混世魔王,早已驾着风火轮,一路风驰电掣,来到了万里之外的东海之滨。 他悬于半空,看着下方那碧波万顷的东海,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对于上次水淹陈塘关,害得他不得不“自刎谢罪”的东海龙王敖广,他可是记忆犹新,一直怀恨在心。 如今他得了全新的莲藕真身,实力大进,又融合了魔丸,性子更是乖张暴戾,正愁没地方发泄。 这东海龙宫,不就正好撞到枪口上了? “老泥鳅,你哪吒爷爷又回来了!” 哪吒怪笑一声,一个猛子便扎入了海中。 他如今的莲藕真身,乃是太乙真人采天地灵粹,耗费大法力炼制而成,水火不侵,万法不沾。区区海水,于他而言,与寻常空气无异。 他在水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很快,一队巡逻的虾兵便发现了他。 “什么人,敢擅闯我东海龙宫禁地!”为首的虾兵队长厉声喝问。 “你爷爷我!”哪吒懒得跟他们废话,火尖枪一抖,便化作一道火龙,席卷而出。 那些虾兵不过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妖,哪里是他的对手,瞬间便被烧得外焦里嫩,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化作了一阵青烟。 哪吒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焦香,竟是食指大动。 他抓过几只个头稍大的虾兵,也不管死活,直接喷出一口三昧真火,当场便烤了起来。 不一会儿,阵阵诱人的香气便在海水中弥漫开来。 “嗯,味道还不错,就是咸了点。”哪吒一边吃,一边点评,吃得满嘴流油。 这番动静,很快便惊动了龙宫。 东海龙王敖广正在后宫与几位蚌精嬉戏,听闻有刺头在自家门口杀人放火,还把他巡逻的卫队当成了烧烤,当场气得龙须倒竖,拍案而起。 “岂有此理!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我东海放肆!” 待听清来者竟是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陈塘关孽障时,敖广更是怒不可遏。 “又是这个小畜生!真是欺人太甚!” 他当即便要亲自出手,将这孽障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大王息怒!”一旁的蟹将军连忙上前劝阻,“此等小贼,何须大王亲自动手?末将愿往,定将他的人头取来,献于大王座前!” 敖广想了想,也觉得有理。自己堂堂龙王,亲自去对付一个毛头小子,传出去也有失身份。 “也好!便由你去!”敖广挥了挥手,“记住,给本王抓活的!本王要将他千刀万剐,抽筋扒皮,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末将领命!” 第一百六十六章 借宝绳一用 蟹将军领了王命,当即点齐了五百水族精锐,气势汹汹地杀出龙宫。 他远远地便看到那个红衣小童,正拿着一只烤得金黄的龙虾腿,吃得不亦乐乎。 “呔!大胆妖童!竟敢在我东海行凶,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蟹将军挥舞着两只巨大的钳子,厉声喝道。 哪吒闻声,抬起头,看到一只横着走路的大螃蟹,正指着自己的鼻子叫骂,不由得乐了。 他丢掉手中的虾腿,舔了舔手指,眼中放光。 “正好,吃完了开胃菜,主菜就送上门了。” 哪吒嘿嘿一笑,脚下风火轮一动,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朝着蟹将军冲了过去。 蟹将军大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竟敢主动攻来。 他连忙举起双钳抵挡。 然而,他终究是低估了如今哪吒的实力。 那融合了魔丸与灵珠子的莲藕真身,其力量之强横,早已远超寻常的太乙金仙。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蟹将军那引以为傲,坚逾精铁的巨钳,竟被哪吒一枪捅了个对穿。 剧痛传来,蟹将军惨叫一声,想也不想,便要转身逃跑。 可哪吒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将那混天绫随手一抛,红绫飞舞,瞬间便将蟹将军捆了个结结实实。 “想跑?还是乖乖留下来,给小爷我当盘下酒菜吧!” 哪吒怪笑着,伸出手,便要去掰蟹将军那肥硕的蟹腿。 蟹将军吓得魂飞魄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小子是真的想吃了他! 情急之下,他猛地一张嘴,喷出一股腥臭无比的黑色毒液。 哪吒猝不及防,被这毒液喷了个正着,只觉一阵恶心,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蟹将军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地将自己的一只巨钳自断,金蝉脱壳,化作一道流光,连滚带爬地逃回了龙宫。 哪吒看着那只断在混天绫里的巨大蟹钳,又看了看逃得比兔子还快的蟹将军,撇了撇嘴。 “算你跑得快!” 他收了混天绫,将那只蟹钳别在腰间,看着空无一人的海面,只觉得意犹未尽。 他清了清嗓子,运足了中气,扯开嗓子便对着那紧闭的龙宫大门,破口大骂起来。 “敖广老泥鳅!你给我听着!你儿子是我打的,你手下是我烤的!有本事就出来与你哪吒爷爷大战三百回合,当个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 “你东海龙宫,除了虾兵蟹将,就没一个能打的了吗?一群软脚虾,废物点心!” 那骂声,一声比一声难听,一声比一声响亮,传遍了方圆百里的海域。 龙宫之内,敖广听着外面那不堪入耳的叫骂声,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猛地一拍身前的珊瑚宝座,那由万年珊瑚雕琢而成的王座,瞬间化为齑粉。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敖广再也按捺不住,周身水汽升腾,便要亲自出去,将那嚣张的孽障碎尸万段。 “大王,息怒啊!” 一旁的龟丞相见状,吓得连忙上前,死死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大王,万万不可冲动啊!”龟丞相老泪纵横,声音里充满了惊恐与无奈,“您忘了?那哪吒的师父,乃是阐教金仙太乙真人!上次陈塘关之事,他便已是理亏在先,却依旧能护得那哪吒周全,可见其背景之深厚,手段之强硬!” “更何况……”龟丞相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颤抖,“上次之事,早已惊动了天庭。天庭已降下法旨,明确警告我龙族,不得再因此事寻衅。若是我等再出手,怕是……怕是这东海龙族的血脉,便要不保了啊!” 敖广闻言,如遭雷击,那股冲天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大半。 他颓然地坐倒在地,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憋屈与不甘。 想他堂堂东海龙王,自龙汉初劫以来,便是这四海名义上的主宰,何曾受过这等鸟气? 如今,竟被一个黄口小儿指着鼻子叫骂,连门都不敢出。 这叫什么事儿啊! “难道……难道就任由那孽障在外面叫骂不成?”敖广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力。 龟丞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大王,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忍’字。我等只需紧闭宫门,权当听不见便是了。那小子骂累了,自然会离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敖广沉默了。 他知道,龟丞相说的是唯一的办法。 可这口气,他咽不下。 最终,所有的愤怒、憋屈、无奈,都化作了一声不甘的怒吼。 他猛地一甩龙袖,转身走入后殿,眼不见为净。 …… 东海之上,哪吒叉着腰,骂得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冒烟了。 可那龙宫大门,依旧是紧紧关闭,连一丝缝隙都未曾打开,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乌龟壳。 “呸!一群缩头乌龟!” 哪吒朝着龙宫的方向吐了口唾沫,只觉得索然无味。 他本想好好打上一架,活动活动筋骨,谁知对方竟怂成了这样,连面都不敢露。 他将腰间那只巨大的蟹钳解下,掂了掂,决定回去找个地方,清蒸了下酒。 他驾起风火轮,不再停留,化作一道火光,优哉游哉地朝着西岐大营的方向飞去。 …… 西岐大营,帅帐之内。 云中子等人正焦急地等待着明日的叫阵,忽见一道火光自远处天际而来,不偏不倚,正落在了帐前。 哪吒哼着小曲,扛着一只比他人还大的蟹钳,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云中子等人见他回来,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怒火便涌了上来。 “孽障!你还知道回来!”太乙真人第一个拍案而起,指着哪吒的鼻子便骂,“军情紧急,你竟敢私自离营,跑去何处鬼混了?!” 哪吒闻言,小脸一垮,将那蟹钳往地上一扔,撇了撇嘴:“我去东海找老泥鳅活动了一下筋骨,怎么了?你们这群老家伙,一天到晚就知道开会,开会能把那金鸡岭开下来不成?” “你!”太乙真人气结,“你这混账东西,还敢顶嘴!” 云中子亦是面色不善,冷声道:“哪吒,如今大敌当前,你这般不服军令,擅离职守,按军法当斩!念你年幼无知,且是初犯,今日便罚你禁足三月,好生反省!” “禁足?”哪吒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就凭你们?” 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云中子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与太乙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断。 今日,若不给这孽障一个教训,日后怕是更要无法无天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九龙神火镇魔丸 “放肆!”太乙真人勃然大怒。 云中子与太乙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断。今日,若不给这孽障一个教训,日后怕是更要无法无天了。这不仅仅是管教徒弟,更是为了重振阐教在西岐军中的威严! “看来,是为师平日里太过纵容你了!”太乙真人怒喝一声,大袖一挥,一道金光闪烁的拂尘便如灵蛇出洞,朝着哪吒卷去。 他这一出手,便动了真格,拂尘之上仙光流转,蕴含着大罗金仙的法则之力,寻常仙人别说抵挡,便是看上一眼都要神魂动摇。 然而,如今的哪吒,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能依靠法宝之利的小童。 “来得好!” 哪吒眼中战意升腾,他怪笑一声,非但不退,反而脚下风火轮一动,整个人化作一道离弦之箭,不闪不避,竟迎着那拂尘直冲了上去! 他手中火尖枪一抖,枪出如龙,赤红色的枪尖之上,三昧真火熊熊燃烧,竟隐隐带着一丝魔丸特有的毁灭气息。 “铛!” 枪尖与拂尘轰然相撞,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 一股狂暴的气浪以二人为中心轰然炸开,将帅帐内的桌案、舆图尽数掀飞。若非云中子及时布下禁制,怕是这整座大帐都要被当场掀翻。 蹬蹬蹬! 太乙真人竟被这一枪中蕴含的蛮横力道,震得连退三步,握着拂尘的手臂一阵发麻,脸上更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孽障的力量……怎么会强横到这个地步?! “老杂毛,就这点本事?”哪吒一击得手,更是嚣张,他得理不饶人,手中火尖枪舞得虎虎生风,攻势如狂风暴雨,一枪快过一枪,一枪猛过一枪。 太乙真人被他这不讲道理的打法逼得节节败退,只能挥舞着拂尘,狼狈地格挡着。他堂堂阐教金仙,竟被自己的徒弟压着打,那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又羞又怒。 哪吒越打越是兴起,他玩心一起,竟将那只被丢在地上的巨大蟹钳隔空摄来,抡圆了便朝着太乙真人的面门砸去。 “看我法宝!” 那蟹钳之上还沾着几滴腥臭的毒液,呼啸生风,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太乙真人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那蟹钳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几滴毒液溅在他的道袍之上,瞬间便腐蚀出几个小洞,冒起阵阵黑烟。 “哈哈哈!躲得倒是快!”哪吒见状,笑得前仰后合。 “孽徒——!气煞我也——!” 太乙真人彻底被激怒了,他再不顾及什么师徒情分,周身法力轰然爆发,将哪吒逼退数步。他看着眼前这个无法无天的徒弟,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断。 “今日,为师便要替天行道,好好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 他猛地一拍顶门,庆云升腾,一座金光灿灿,其上盘绕着九条栩栩如生的火焰神龙的金色宝罩,自他天灵盖中缓缓升起。 那宝罩刚一出现,整个帅帐的温度便骤然升高,空气都开始扭曲,一股足以焚山煮海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了全场。 正是太乙真人压箱底的至宝——九龙神火罩! “孽障,给我进来!” 太乙真人并指如剑,朝着哪吒遥遥一点。 那九龙神火罩瞬间化作一道流光,迎风便涨,化作一座小山大小,当头便朝着哪吒罩了下来。 哪吒见状,眼中亦是闪过一丝凝重。他能感觉到,这宝罩之中蕴含的力量,远非之前的拂尘可比。 他不敢托大,将乾坤圈与混天绫齐齐祭出,试图抵挡。 然而,在九龙神火罩这等顶级先天灵宝面前,乾坤圈与混天绫的光芒瞬间便被压制。 只听“嗡”的一声,哪吒只觉眼前一黑,便已被收入了神火罩之中。 罩内自成一方空间,九条由三昧真火凝聚而成的神龙盘旋飞舞,龙口之中喷吐着足以焚金融铁的熊熊烈焰,将哪吒团团围住。 “哈哈哈!孽障,我看你这次还如何嚣张!”罩外,传来太乙真人那充满了快意的声音。 云中子等人见状,皆是松了口气。 总算是将这混世魔王给制住了。 然而,他们高兴得还是太早了。 神火罩内,被九条火龙围攻的哪吒,在极致的高温与威压之下,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竟缓缓地被一层妖异的血红色所覆盖。 他体内那颗沉寂已久的魔丸,在生死危机之下,被彻底激发了凶性! “吼——!” 一声不似人声,充满了无尽暴戾与毁灭意志的咆哮,自哪吒口中发出。 他那小小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皮肤之上浮现出一道道诡异的黑色魔纹,三头六臂的法相真身轰然显现。 六只手臂,分别持着火尖枪、乾坤圈、混天绫,甚至还有两只手,竟直接抓住了两条火焰神龙的龙角,猛地一撕! “嘶啦——!” 那由三昧真火凝聚,坚不可摧的神龙,竟被他硬生生地撕成了两半,化作漫天火星。 “什么?!” 罩外的太乙真人骇然失色,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神火罩的联系正在飞速减弱,那宝罩的内壁之上,竟浮现出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痕,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溃。 “不好!这孽障的魔性彻底爆发了!”云中子亦是面色大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太乙真人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与不忍,但最终,还是化作了一片决然。 他自怀中,无比珍重地摸出了一张通体由暖玉雕琢而成,其上铭刻着无数玄奥道纹的金色符诏。 此乃元始天尊亲赐的玉清符诏,专为克制灵珠子与魔丸而设,乃是天道秩序的体现。 “徒儿,莫怪为师心狠了。” 太乙真人喃喃自语,将最后一丝法力注入符诏之中。 嗡! 符诏金光大盛,瞬间冲入九龙神火罩之内。 那金光并未攻击哪吒,而是在半空中轰然炸开,化作亿万道金色的秩序神链,如同一张天罗地网,瞬间便将哪吒那狂暴的法相真身捆了个结结实实。 “吼!” 哪吒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他疯狂地挣扎着,那足以撕裂神龙的力量,在这些看似纤细的秩序神链面前,却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神链之上,一股源自天道本源的镇压之力传来,强行压制着他体内那股狂暴的魔性。 他身上那诡异的魔纹如潮水般退去,那双血红的眼眸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虚弱。 哪吒只觉得浑身的法力仿佛被瞬间抽干,那三头六臂的法相真身再也维持不住,重新变回了那个小小的身躯,软软地倒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西方佛光照岐山 太乙真人见状,这才松了口气,他收了九龙神火罩,看着那昏迷不醒,嘴角还挂着一丝倔强的徒弟,那张总是挂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老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比复杂的神色。 有解脱,有后怕,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心疼与无奈。 哪吒被制服,帅帐之内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是消散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沉重的压抑。 杨戬、雷震子等三代弟子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哪吒,又看了看一旁那面色复杂、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太乙真人,皆是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云中子打破了沉默。他毕竟是福德真仙,心境最为沉稳,他看了一眼帐外那因方才的动静而探头探脑,议论纷纷的西岐将士,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家丑不可外扬。 “杨戬。”云中子沉声道。 “弟子在。”杨戬上前一步,躬身应道。 “将哪吒带去后营,寻一处僻静的营帐,好生看管,不得有误。”云中子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疑,“在他反省清楚之前,不许他踏出营帐半步。” “弟子遵命。”杨戬没有多言,他走到哪吒身旁,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平日里无法无天,此刻却安静得像个普通孩子的师弟抱起,转身走出了帅帐。 雷震子看着杨戬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西岐军中第一战将,就这么被拿下了。 这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波澜不惊的湖面,瞬间在整个西岐大营中激起了千层巨浪。 金鸡岭下连番受挫,本就让军心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如今,连哪吒这等威名赫赫的少年将军都被自家师长拿下禁足,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一时间,营中议论纷纷,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听说了吗?哪吒将军被太乙真人给关起来了!” “何止是关起来,我听说啊,是哪吒将军不服军令,要造反,被几位仙长联手镇压了!” “完了,完了,连哪吒将军都这样了,这仗还怎么打?那金鸡岭的孔宣,咱们谁能是对手?” 恐慌与不安,如瘟疫般在军中蔓延。 帅帐之内,姜子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写满了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无奈。 他能做什么? 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名为三军统帅,实则不过是个被架空了的傀儡。这些阐教的师兄师侄,一个个心高气傲,谁又真正将他这个修为低微的师弟放在眼里? 他看着帐中那群再次陷入沉默,一个个愁眉不展的阐教仙人,心中那份憋屈与无力,几乎要满溢而出。 这金鸡岭,仿佛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死死地横亘在他们面前。 而他西岐的东征之路,似乎也要在此地,提前画上一个耻辱的句号。 阐教众仙再次陷入了计无所出的窘境。 黄龙真人揉着自己那隐隐作痛的脑门,苦着脸道:“那孔宣的五色神光,几乎无物不刷,我等法宝根本无法近身,这可如何是好?” 太乙真人刚刚收拾完自家徒弟,心情正差,闻言没好气地说道:“还能如何?总不能真让我等用肉身去冲吧?我可没黄龙师侄你那般皮糙肉厚。” 黄龙真人闻言,脸上的苦色更浓了。怎么受伤的总是我? 就在西岐大营愁云惨淡,众仙一筹莫展之际。 帐外,西方的天际,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万丈金光! 那金光柔和而又神圣,将半边天穹都映照得一片辉煌。 紧接着,阵阵缥缈的梵音禅唱之声自云端传来,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大营中那股焦躁不安的气氛,都为之稍稍平复。 帅帐内的众仙皆是心头一凛,齐齐朝着帐外望去。 只见一朵巨大的金色莲台祥云,正自西方天际,不疾不徐地飘来。 云头之上,站着一位身着黄色僧袍,袒胸露腹,体态肥胖,脸上始终挂着一副笑呵呵表情的胖大和尚。 他一手持着念珠,一手托着一根约莫三尺长,通体流光溢彩,仿佛由世间最珍贵的七种宝物炼制而成的奇异树枝,那树枝之上,佛光流转,道韵天成,一看便知非是凡品。 “阿弥陀佛,小僧弥勒,来迟一步,给各位道兄赔罪了。” 那胖大和尚人未至,笑声已先到。 他脚踏祥云,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帅帐之前。他那圆滚滚的身材,走起路来却举重若轻,不见半分笨拙。 他笑呵呵地走进帅帐,对着帐内神情各异的阐教众仙,不卑不亢地行了个佛礼。 “弥勒?” 云中子等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警惕与不解。 “弥勒道友,别来无恙。”云中子作为代表,上前一步,还了一礼,语气却不咸不淡,“听闻道友先前回了灵山,今日怎的突然返回?” 弥勒佛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他将手中那根流光溢彩的七宝树枝往前一递,那双总是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小僧此来,不为别事。”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自信。 “只为助各位道兄,破那金鸡岭,降那孔宣!”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所有阐教仙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在了他手中那根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又宝光流转的树枝之上。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树枝之中,蕴含着一股连他们这些大罗金仙都感到心悸的恐怖力量。 那股力量,似乎已经超脱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 这,便是西方教的底气吗? “就凭此物?”太乙真人捻着自己那光秃秃的下巴,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他承认弥勒手中那根树枝气息不凡,但那孔宣的五色神光可是连先天灵宝都能轻易刷落的无上神通,区区一截树枝,能有何用? 弥勒佛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脸上的笑容更甚。 他将那树枝举起,任由其上流转的七彩宝光将整个帅帐都映照得一片绚烂,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自得。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五色神光的克星 “道兄有所不知,此物名为‘七宝妙树’,乃是我西方教准提师叔,以自身菩提木之本体,结合金、银、琉璃、砗磲、赤珠、玛瑙、琥珀这西方七宝,耗费无尽心血炼制而成的证道之宝。” 证道之宝! 此言一出,帐内众仙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那截树枝的眼神,瞬间变了。 那可是圣人用来证道的无上至宝,其威能,早已超脱了先天灵宝的范畴,几乎等同于圣人亲临! “当然,”弥勒笑呵呵地补充道,“小僧手中这根,只是师叔斩下的一截分枝罢了。不过,即便是分枝,其神威也非同小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那震撼的脸庞,这才慢悠悠地道出了此宝真正的恐怖之处。 “此宝神光,亦是‘无物不刷’。” 帐内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黄龙真人更是忍不住开口道:“道友莫不是在说笑?那孔宣的神光也是无物不刷,你这树枝难不成还能与他比谁刷得快不成?” “非也,非也。”弥勒笑着摇了摇头,“此‘刷’非彼‘刷’。” “孔宣的五色神光,刷的是法宝的本体,是将其强行收走。而我这七宝妙树……”弥勒的眼中,闪过一丝傲然,“刷的,却是法宝之上的道则与灵性!” “任你是什么先天灵宝,还是后天至宝,只要被我这七宝妙树的神光刷中,其上附着的法则之力与器物灵性,便会在瞬间被尽数刷去,暂时化作一块顽铁、一截朽木,与凡物无异!”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所有阐教仙人的天灵盖上。 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弥勒,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最不可思议的怪物。 刷去道则与灵性? 这是何等霸道,何等不讲道理的神通?!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斗法,而是从大道的根源上,直接将你的武器给“降维打击”了! 云中子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终于明白,为何弥勒敢夸下海口。 孔宣的五色神光,其根本乃是先天五行本源之力。 而这七宝妙树,其威能已然超脱了后天五行的范畴,是从更高层次的“道则”层面进行攻击。 这,正是孔宣五色神光的克星! 一时间,帐内众仙的神情变得无比复杂。 既有强敌将破的希望与喜悦,又有一种被西方教死死压过一头,颜面尽失的憋屈与不甘。 他们阐教玄门正宗,面对孔宣束手无策,最后竟要靠着外人,靠着这平日里被他们瞧不上的西方教出手,才能解决问题。 这要是传出去,他阐教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云中子毕竟是城府深沉之辈,他很快便压下了心中的杂念,对着弥勒郑重一拱手:“道友既有此等至宝,何不早些拿出?若能早日破了金鸡岭,我西岐大军也能少些伤亡。” 他这话,明着是催促,暗地里却是在点弥勒,你既然有宝贝,为何藏着掖着,是不是想等我们阐教出丑了再出手,好坐收渔翁之利? 弥勒是何等人物,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他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宣了声佛号,一脸“悲苦”地叹了口气:“道兄有所不知,此宝乃是圣人证道之物,轻易不可动用。小僧也是前些时日才返回灵山,向师叔求了这截分枝,这不,刚一到手,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救助西岐,普度众生,乃是我辈分内之事,小僧又岂敢有半分耽搁?” 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云中子碰了个软钉子,心中虽是不爽,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当务之急,是破关。 “既如此,不知弥勒道友有何破敌良策?”云中子问道。 弥勒眼珠一转,已然有了计较:“那孔宣神通广大,我一人前去,怕也未必能一击得手。不如明日,由我与一位道兄一同前去叫阵,吸引他的注意。再由一位道兄埋伏在侧,待我以七宝妙树刷落他神光之时,便立刻以捆仙绳之类的法宝,趁其心神失守,一举将他拿下!” 此计一出,众人皆是点头称善。 云中子当即便拍板:“好!就依道友之言!明日,便由黄龙师侄与你同去叫阵!” 再次被点名的黄龙真人,脸上的苦色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怎么又是当肉盾的活儿? “拘留孙师弟,”云中子又看向一旁面容枯槁的拘留孙,“你的捆仙绳最是神妙,明日便由你埋伏在侧,相机行事。” 拘留孙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计划商定,众人各自散去,准备明日的大战。 …… 次日,清晨。 金鸡岭关下,西岐大军再次列阵。 只是这一次,军阵之中,多了两道与这肃杀战场格格不入的身影。 一位是身着黄袍,一脸“我不想来,我是被逼的”表情的黄龙真人。 另一位,则是袒胸露腹,笑呵呵得仿佛是来郊游的弥勒佛。 “呔!关上的孔宣听着!你黄龙爷爷又来了!快快滚出来受死!”黄龙真人硬着头皮,扯着嗓子叫骂道。 他骂了半天,关上却依旧是静悄悄的,毫无反应。 弥勒佛见状,笑呵呵地上前一步,他清了清嗓子,运足了佛门狮子吼的神通,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金鸡岭的每一个角落。 “孔宣道友,故人来访,何必拒之门外?莫非是怕了不成?” 他这话音刚落。 金鸡岭上空,那股让西岐将士永世难忘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 关墙之上,一道身着青色锦袍,面容俊美,气质高贵的身影,缓缓浮现。 孔宣负手而立,那双深邃的凤眸之中,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在看两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弥勒身上时,那双凤眸,终于微微眯了起来。 他显然是认出了这位西方教的大弟子。 “我当是谁,原来是须弥山那两个家伙座下的大弟子。”孔宣的声音平淡,却自有一股源自上古大能的傲慢与轻蔑,“你不在你那贫瘠的西方待着,跑到我这东方来做什么?莫非是觉得我这金鸡岭,比你那八宝功德池还要养人不成?” 弥勒佛闻言,脸上笑容不减:“道友说笑了。小僧此来,是见道友与我西方有缘,特来度化道友,同往西方,共参极乐大道。” “度化我?”孔宣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他仰天发出一声清越的长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讥诮。 “就凭你?” 话音未落,他身后那道贯穿天地的五色神光,已然冲天而起! 第一百七十章 神通初遇敌 金鸡岭外,西岐大军列开阵势,旌旗如林,金鼓齐鸣。 帅帐之中,杨戬之计已定,众人皆以为此番定能手到擒来。 唯有黄龙真人,一张脸拉得比苦瓜还长。 他被杨戬那句“皮糙肉厚”说得心里直犯嘀咕,总觉得此去凶多吉少,自己这阐教十二金仙里出了名的“战败专家”,怕不是今日又要添上一笔不光彩的战绩。 “师侄啊,”他临行前,拉着杨戬的手,语重心长,“待会儿若真打起来,你那捆仙绳可得瞄准了,千万别手抖,往我身上招呼。” 杨戬嘴角抽了抽,强忍着笑意,拱手道:“师伯放心,弟子省得。” 黄龙真人这才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地驾着云,飞至阵前。 他清了清嗓子,将胸中那点怯意强行压下,运足了中气,对着关上喝道:“关上的孔宣听着!贫道乃昆仑山玉虚宫黄龙真人是也!你这孽障,不思顺天应人,反助纣为虐,还不快快下关受死!” 他这番话喊得中气十足,威风凛凛,倒也有几分金仙气度。 关上,孔宣正于总兵府内闭目养神,听闻这叫阵之声,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诮。 又来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 他甚至都懒得亲自出面,只是心念微动。 刹那间,金鸡岭上空,那道曾让西岐大军闻风丧胆的五色神光,再次冲天而起! 黄龙真人见状,心中一凛,却也不敢怠慢。他牢记着杨戬的计策,当即便将自己压箱底的几件法宝尽数祭出。 一时间,宝光四射,一柄开山神斧,一枚缚龙宝珠,齐齐朝着那五色神光打去,声势骇人。 然而,这在黄龙真人看来已是全力以赴的攻击,落在孔宣眼中,却与孩童的玩闹无异。 只见那五色神光只是轻轻一刷。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法则碰撞的涟漪。 那开山神斧与缚龙宝珠,就如同两颗投入大海的石子,连一朵浪花都未曾翻起,便被那五彩斑斓的光华卷住,瞬间光芒尽失,灵性全无,朝着金鸡岭的方向倒飞而去,消失不见。 “……” 黄龙真人呆立当场,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就……没了? 他甚至都没感觉到半点法力反噬,自己的本命法宝就这么跟人家姓了? 就在他失神之际,那五色神光余势不减,再次朝着他本人刷了过来。 “师伯小心!” 西岐阵中,杨戬等人骇然失色。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温和的佛号,毫无征兆地在战场上空响起,如同暮鼓晨钟,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阿弥陀佛,道友,得饶人处且饶人。”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已悄然出现在黄龙真人身前。 来人身着一袭朴素的僧袍,面带微笑,挺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正是那自西方而来的弥勒佛。 他看着那席卷而来的五色神光,脸上不见半分惧色,只是将手中的一根七彩斑斓的树枝,对着那神光,同样轻轻一刷。 七宝妙树枝! 刹那间,一道比那五色神光更为玄奥,更为浩瀚的七彩佛光,自那树枝之上绽放开来。 佛光过处,梵音自鸣,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仿佛整个天地都化作了一方极乐净土。 五色神光与七彩佛光,两股代表着洪荒顶尖神通的无上伟力,轰然相撞。 诡异的是,想象中那足以毁天灭地的恐怖爆炸并未发生。 两股神光相遇的刹那,竟如冰雪遇阳,相互抵消,相互湮灭,最终化作一片虚无,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仿佛,它们本就是同根同源,却又彼此对立的存在。 金鸡岭总兵府内,孔宣那张万古不变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震惊”的神色。 他猛地自座位上站起,身形一晃,已然出现在关墙之上。 他那双深邃的凤眸,死死地锁定在弥勒手中的那根树枝上,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自他化形以来,纵横洪荒,五色神光之下,无物不刷,无物不破,便是圣人都要忌惮三分。 他从未想过,这世间,竟有能与他本命神通正面抗衡,甚至隐隐有克制之意的存在! “你是何人?!”孔宣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重。 “西方教,弥勒。”弥勒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好!好一个西方教!”孔宣怒极反笑,那股源自元凤血脉的无上傲气被彻底激发,“本将倒要看看,是你这破树枝厉害,还是我这先天神光更胜一筹!” 他不再有半分保留,准圣级别的恐怖威压轰然爆发! 他身后,青、黄、赤、白、黑,五道粗如山岳的本源神光冲天而起,化作一只巨大无比的五彩孔雀虚影,仰天发出一声清越的啼鸣。 整个金鸡岭上空的天地法则,在这一刻都被强行扭曲,化作了一方独属于他的五行领域。 “刷!” 五色神光合一,威势比之前强了何止十倍,如同一道能将天地都刷成混沌的创世之光,再次朝着弥勒轰然落下! 弥勒见状,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穆。 他将那七宝妙树枝高高举起,周身佛光大盛,口中轻诵真言。 “嗡——” 七宝妙树枝光华暴涨,同样化作一道七彩佛光迎了上去。 两股神光的第二次碰撞,依旧是那般无声无息,却又凶险到了极致。 然而这一次,孔宣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五色神光在接触到那七彩佛光的刹那,竟如泥牛入海,被一股更为玄奥的法则之力强行分解、净化,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 “怎么可能?!”孔宣心中大骇,他发现自己的本命神通,竟真的被对方克制了! 他疯狂地催动法力,试图挽回颓势,却无济于事。 就在他心神激荡,全部精力都集中于神通对抗的刹那,一道冰冷的杀机,自下方悄然锁定了他。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佛道相争暗流生 “就是现在!” 西岐阵中,云中子眼中精光爆闪,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想也不想,便将自己祭炼多年的至宝——通天神火柱,狠狠地祭了出去! 那根铭刻着无数火系符文的赤红石柱迎风便涨,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火焰流星,带着焚山煮海之威,不偏不倚,狠狠地轰击在了孔宣的胸口。 与此同时,拘留孙亦是祭出了捆仙绳,化作一道金光,试图将孔宣一举拿下。 “噗——!” 孔宣被神火柱正面击中,饶是他肉身强横,也被这一击轰得气血翻涌,一口真血喷出,身形踉跄。 但他毕竟是准圣大能,反应极快,在受创的瞬间便已察觉到了捆仙绳的偷袭,身形一晃,险之又险地避了开去。 孔宣稳住身形,看着下方那几个面露得色的阐教仙人,又看了看半空中那个手持七彩树枝,神情淡然的胖和尚,那双凤眸之中,怨毒之色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知道,今日之事,已不可为。 “阐教!西方教!今日之赐,本将记下了!” 撂下一句狠话,孔宣再不犹豫,整个身躯轰然爆开,化作一道绚烂到了极致的五彩流光,撕裂虚空,弃了这金鸡岭,不知所踪。 孔宣一走,金鸡岭上那股足以镇压一切的恐怖威压,瞬间烟消云散。 关墙之上,殷商守军眼睁睁看着自家那如同神明般的主帅,被人联手打得吐血遁走,一个个皆是面如死灰,斗志全无。 “将军败了……” “快跑啊!”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紧接着,整个金鸡岭守军彻底崩溃。他们丢下兵刃,四散奔逃,再无半分抵抗之意。 “杀啊!” 西岐大军见状,士气大振。在杨戬、雷震子等一众猛将的率领下,如决堤的洪水,一拥而上,轻而易举地便攻下了这座曾让他们束手无策的天堑雄关。 金鸡岭,破! 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回西岐城,整个侯府瞬间被巨大的狂喜所淹没。 姬发得到战报,更是激动得在大殿之内来回踱步,那张英俊的面庞因极致的兴奋而微微涨红。 “好!好啊!”他猛地一拍大腿,仰天大笑,“孔宣败退,金鸡岭已破!这便是天意!是我西岐,当兴!是我姬发,当为天下共主!” 在他看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军事胜利,而是“天命”的又一次明证。连孔宣这等连阐教金仙都束手无策的强敌,都在他西岐大军面前败退,这世上还有谁能阻挡他君临天下的脚步? 他此刻豪情万丈,只觉得那人皇之位已是探囊取物。 “传我旨意!”姬发的声音响彻大殿,“大军暂缓东进,班师回城!孤要为弥勒护法与云中子仙长,举办一场比之前‘凤鸣祥瑞’时更为盛大的庆功宴!” “孤要让天下人都看看,顺我西岐者,享无上荣光!逆我西岐者,纵有通天之能,亦是死路一条!” …… 三日后,西岐城内,张灯结彩,鼓乐喧天。 新落成的侯府大殿之内,一场极尽奢华的庆功宴,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姬发高坐于主位,一身锦绣王袍,意气风发。他频频举杯,将所有赞美之词都毫不吝啬地送给了坐在他左手边的弥勒。 “护法神通广大,道法无边,此番能破金鸡岭,当为首功!”姬发端着酒杯,笑得合不拢嘴,“若无护法出手,我西岐大军,怕是至今仍要被那孔宣阻于关下。来,孤敬护法一杯!” 弥勒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他举起酒杯,宣了声佛号:“公子过誉了。贫道不过是顺天应人,略尽绵力罢了。真正神威盖世的,还是公子您这位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 这一记恰到好处的马屁,拍得姬发通体舒泰,龙心大悦。 “说得好!说得好啊!”姬发大笑,当即便下令,“来人!赐弥勒护法,东海明珠一千颗,千年灵芝百株,黄金万两!另,加封弥勒为我西岐‘护国法师’,位同三公,日后凡我西岐军政大事,护法皆可参与!” “谢公子天恩。”弥勒笑呵呵地接下了赏赐,那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一时间,整个大殿之内,对弥勒与西方教的赞颂之声不绝于耳。 相比之下,坐在另一侧的云中子、黄龙真人等阐教仙人,则显得备受冷落。 姬发只是在开宴时,不咸不淡地敬了他们一杯,说了几句“诸位仙长亦是劳苦功高”的客套话,便再无下文。 那赏赐,更是只有寥寥几样凡俗之物,与弥勒那堆积如山的珍宝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阐教众仙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黄龙真人端着酒杯,心中憋屈无比,他悄声对身旁的太乙真人嘀咕道:“师兄,你看这叫什么事?咱们辛辛苦苦,又是出谋划策,又是派人当肉盾,到头来,功劳全成了那胖和尚的了!” 太乙真人捻着自己那撮好不容易又长出来一点的胡须,冷哼一声:“这姬发,当真是个有奶便是娘的白眼狼。若非我那徒儿哪吒不在,非得让他闹他个天翻地覆不可!” 云中子更是气得脸色铁青。他看着主位上那对西方教极尽谄媚的姬发,又看了看身旁那群垂头丧气的同门,只觉得阐教的脸,都被丢尽了。 可偏偏,他们又无话可说。 毕竟,此战之中,若非弥勒用七宝妙树枝克制了孔宣的五色神光,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在金鸡岭下吃瘪。 人家是凭真本事拿下的首功,你再不服,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云中子只觉得胸中堵着一口恶气,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紧。他猛地灌下一杯闷酒,那眼神,仿佛要将对面的弥勒生吞活剥。 而弥勒仿佛没有察觉到那一道道不善的目光,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与身旁的姬发谈笑风生,不时地讲两个西方教的典故,逗得姬发哈哈大笑。 西方教的声望,在西岐的朝堂之上,再度攀升到了一个新的顶峰。 第一百七十二章 雄关易主民心冷 一场庆功宴,吃得是暗流汹涌,人心各异。 阐、西二教之间那本就微妙的平衡,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 而庆功宴的喧嚣与浮华,很快便被西岐大军正式接管金鸡岭的铁血肃杀所取代。 数万西岐士卒开进关隘,换上了自家的旗帜,那种攻克天堑的自豪感与征服者的骄傲,洋溢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他们以为,自己是正义之师,是来解救这些生活在“暴商”统治下的百姓于水火之中的。 他们以为,自己会受到鲜花与掌声的欢迎。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当他们踏入关隘之后那座名为“陈塘”的小镇时,迎接他们的,不是箪食壶浆,不是夹道欢迎,而是一扇扇紧闭的门扉,一双双躲在窗后,充满了警惕、冷漠,甚至是一丝厌恶的眼睛。 整个小镇,死一般的寂静,仿佛一座空城。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名年轻的西岐士兵不解地问身旁的伍长,“他们怎么都躲着我们?我们不是来解放他们的吗?” 伍长皱着眉,也想不明白。他看着那些紧闭的门窗,心中那股打了胜仗的喜悦,竟莫名地淡了几分。 大军一路行来,人困马乏,早已是饥渴难耐。按照惯例,他们本该向当地百姓购买些粮草清水补给。 可如今,别说买,连个出来卖东西的人都找不到。 “他娘的,这群刁民!”一个脾气暴躁的百夫长骂骂咧咧地走到一户看起来颇为殷实的农家院前,抬脚便要踹门,“给脸不要脸了是吧?老子们辛辛苦苦打下这金鸡岭,跟你们买点东西,还敢给老子摆脸色?” “住手!” 随军的军需官连忙上前拦住了他,沉声道:“公子有令,我等乃仁义之师,不得骚扰百姓,违令者斩!” 那百夫长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抗军令,只能悻悻地收回了脚。 一时间,数万大军竟被这一个小小的补给问题,困在了镇子口,进退两难。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头愈发毒辣,士兵们口干舌燥,腹中更是饥肠辘辘,那股子烦躁的情绪,在军中迅速蔓延。 就在此时,一个挑着水桶的老农,颤颤巍巍地从镇子的另一头走了过来,似乎是刚从远处的河边打水回来。 一名年轻的西岐士兵实在是渴得受不了了,他看着老农腰间挂着的一个鼓鼓囊囊的水囊,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那份源于生理的渴望还是战胜了军纪。 他快步上前,一把便将那水囊抢了过来,也顾不上许多,拧开塞子便“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猛灌。 “你……你干什么!” 老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后,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瞬间涨得通红。 他丢下水桶,一把抓住那士兵的胳膊,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这天杀的兵痞!凭什么抢我的水!” 这一声怒吼,仿佛一个信号。 “哗啦啦——” 周围那些原本紧闭的门窗,竟在瞬间齐刷刷地打开。 一个个手持锄头、扁担、菜刀的村民,从各自的家中冲了出来,男女老少,足有上百人,里三层外三层地便将那名抢水的士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名士兵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当场就吓傻了,手中的水囊“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清澈的河水洒了一地。 周围的西岐将士见状,亦是大惊,连忙上前,将自家的袍泽护在身后,与那些愤怒的村民对峙起来,一时间,场面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乡亲们,冷静!冷静!”军需官连忙上前打着圆场,“这位小兄弟也是一时口渴,并非有意冒犯,我等愿意赔偿,还请……”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那老农一声怒喝打断。 “赔偿?我们稀罕你们的臭钱吗?!” 老农气得浑身发抖,他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指着那名士兵的鼻子,几乎是咆哮着质问道:“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凭什么打我们?!” 这声质问,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西岐士兵的心头。 他们愣住了。 凭什么? 自然是……自然是奉了公子之命,讨伐无道昏君,解救你们这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啊! 一名将领下意识地便想将这套说辞搬出来。 可那老农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所有人都如遭雷击,彻底呆立当场。 “殷商的大王给我们分了田地,免了我们三年的赋税,还派人来教我们修水渠,挖水井!我们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天能吃饱饭,不用担惊受怕的日子!” 老农的眼中,泛起了浑浊的泪光,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怨恨。 “可你们一来,说什么吊民伐罪,说什么仁义之师!结果呢?战火重燃,家园被毁!我儿子,我那才刚刚成亲的儿子,就是被你们攻城时射出的流箭给射死的!” 他指着周围那些同样双目赤红的村民,声音嘶哑。 “还有他们!李家的房子被你们的投石车砸塌了!王家的牛被你们这些天杀的乱军给惊跑了!我们招谁惹谁了?!” “你们才是恶人!你们这群打着仁义旗号,却只知道打仗杀人,毁我们家园的恶人!滚!都给我滚出金鸡岭!” “滚出去!” “滚出去!” 上百名村民齐声怒吼,那股发自肺腑的怨恨与愤怒,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洪流,狠狠地冲击着在场的每一个西岐士兵。 他们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是万民的希望。 却从未想过,在这些被他们“解放”的百姓眼中,自己,竟与那烧杀抢掠的强盗,无异。 这些村民,哪有一点水生火热的样子? 没有他们的到来,想必应该是生活富足,百姓美满。 可现在,反倒是因为他们再次受到战火的牵连。 那份坚守了许久的信念,在这一刻,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 第一百七十三章 毒士献计,仁师断粮 金鸡岭下,西岐大营。 那句“金鸡岭百姓不欢迎王师”的消息,仿佛一滴滴入滚油的冷水,在数万西岐军士卒的心中炸开了锅。 起初,只是小范围的窃窃私语。那些负责前去交涉的士兵,将陈塘镇百姓那充满怨恨的眼神与撕心裂肺的质问,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很快,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大营都笼罩在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之中。 操练场上,士兵们的动作有气无力,往日里那震天的喊杀声,此刻也变得稀稀拉拉。伙房的炊烟下,三五成群的士卒围坐在一起,啃着干硬的麦饼,眼神里却没了往日的豪情,只剩下化不开的迷茫。 “俺想不通,”一个皮肤黝黑,手上满是老茧的年轻士兵,将啃了一半的麦饼丢在地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俺们离了家,别了老婆孩子,跟着公子爷打仗,图个啥?不就是为了让天下的穷苦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吗?可……可金鸡岭的那些人,咋把俺们当仇人看?” 他身旁,一个年纪稍长的伍长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谁说不是呢?听回来的兄弟说,殷商的大王给他们分了田,免了税,还帮着修水渠。那日子,比俺们在西岐种地的时候,舒坦多了。”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出身贫寒,一辈子最大的念想,不过是“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他们之所以愿意抛头颅洒热血,正是因为相信西岐的“仁义之师”,能带给他们,也带给天下人这样的生活。 可如今,现实却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们为之奋战的“正义”,在金鸡岭百姓的口中,竟成了毁家灭园的“恶行”。他们想要解救的“水深火热”,反倒是人家眼中的“安居乐业”。 那他们究竟在为什么而战? 自己手中的刀,究竟是斩向暴君的义刃,还是刺向无辜百姓的屠刀? 这份信仰的崩塌,远比任何一场惨烈的败仗,更能摧垮一支军队的士气。恐慌与动摇,如无形的瘟疫,在军中疯狂蔓延。 帅帐之内,气氛更是凝重如铁。 杨戬、雷震子等一众三代弟子皆是沉默不语,那份攻克雄关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姜子牙端坐于主位,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沟壑纵横,写满了挥之不去的疲惫。 此事,已非战阵之能可以解决。 当消息传回西岐城,传入姬发的耳中时,这位自诩为天命圣主的西伯侯之子,终于爆发了。 “岂有此理!” “砰”的一声,姬发猛地一拍王案,那由万年紫檀木打造的案几,竟被他一掌拍出一道清晰的裂痕。他双目赤红,那张英俊的面庞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在大殿内来回踱步,如同被困在笼中的猛兽。 “一群刁民!一群不知好歹的蠢物!” 在他看来,自己是上天选定的救世主,是来解救这些凡夫俗子于水火之中的神祇。他们本该箪食壶浆,夹道欢迎,对自己感恩戴德,顶礼膜拜。 可他们竟敢不欢迎自己?竟敢将自己麾下的仁义之师,斥为恶人? 这是背叛!是对天命最赤裸裸的亵渎! “定是那殷商暴君妖言惑众,蒙蔽了这些愚民的心智!”姬发咬牙切齿,他绝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只是固执地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敌人身上,“传我旨意!大军即刻进驻陈塘镇,挨家挨户地去给他们讲道理!孤要让他们幡然醒悟,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他们真正的救星!” 殿下众将闻言,皆是面面相觑,心中叫苦不迭。 讲道理? 这道理要怎么讲?人家儿子都被你的流箭射死了,你跑去跟人家讲“我是为你好”?怕不是要被人家用锄头活活打出来。 一时间,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应声,皆是低头不语,束手无策。 就在这尴尬的沉默之中,一个憨厚却又带着几分沉稳的声音,缓缓响起。 “公子,武吉有一计,或可解此困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新任的太师武吉,一身布衣,自队列中走出。他脸上依旧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樵夫模样,眼神中却闪烁着一丝与他外表截然不符的,令人心悸的精光。 姬发见是他,脸上的怒意稍缓,急声道:“太师有何良策,快快请讲!” 武吉对着姬发恭敬一拜,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声音不大,吐出的话语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数分。 “公子,对付这等冥顽不灵之辈,讲道理是下策,攻心,才是上策。”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依臣之见,公子可下令,将金鸡岭所有百姓,无论男女老幼,尽数从家中驱赶出来,集中关押于一处。而后,断其水粮。” “什么?!”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就连一些素来以治军严酷著称的武将,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哪里是计策?这分明是要将人往死路上逼啊! 武吉却仿佛没有看到众人那惊骇的目光,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那声音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与此同时,我等可于关押之地外,搭起粥棚,放出话去。” “谁,第一个走出营地,归顺我西岐,便可立刻获得清水与食物,恢复自由。不仅如此,待日后金鸡岭事了,此人还可优先分得那些顽固不化之人的田产家财。” “公子您想,”武吉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人性的幽光,“这世上之人,皆有私心。当饥饿与死亡的威胁笼罩头顶,当自由与财富的诱惑摆在眼前,那所谓的忠诚与骨气,又能值几个钱?” “只要有一个人走出营地,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届时,不用我等一兵一卒,他们内部便会为了活命,为了田产,而自相攻讦,反目成仇。” “不出三日,那些所谓的‘顽固刁民’,便会哭着喊着,跪在您的面前,求您收留。到那时,他们非但不会再怨恨我们,反而会为了那份活命的恩情,对您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如此,金鸡岭民心,可定矣。” 第一百七十四章 仁师裂袍,道心染尘 话音落下,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惊惧而又骇然地看着武吉。 这哪里是什么太师? 这分明是一条最阴毒,最擅长玩弄人心的毒蛇! 这计策,已不能用“狠”来形容。 这是在用饥饿与死亡作为兵刃,去剖开人性最丑陋,最黑暗的一面,让他们自相残杀,最终心甘情愿地沦为走狗。 这,是黑暗兵法。 武吉的毒计,如同一阵来自九幽的阴风,吹过西岐的大殿,让所有人都从骨子里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短暂的死寂之后,一位须发皆白,身着紫色朝服的老臣再也按捺不住,颤颤巍巍地自队列中走出。他乃是三朝元老,西岐德高望重的太傅南宫适,亦是军中大将南宫适的父亲。 “公子,万万不可!” 南宫老太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声音嘶哑地哭谏道:“此举与那殷商暴君的炮烙之刑,又有何异?我西岐自文王起,便以仁德立国,方能得天下归心。如今行此绝户之计,与虎狼何异?此举有伤天和,必遭天谴!若此事传出,天下人将如何看我西岐?我等‘仁义之师’的声名,将毁于一旦啊!” “请公子三思!收回成命!” 他身后,亦有数位老臣跟着跪下,皆是声泪俱下,苦苦相劝。 然而,此刻的姬发,早已被权势的欲望与那虚无缥缈的“天命”冲昏了头脑。 他看着下方跪倒一片的老臣,眼中非但没有半分动容,反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烦与鄙夷。 一群只知仁义道德,不知变通的老顽固! 他心中冷哼一声,目光转向武吉,那眼神中,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满意。 看看!看看什么叫肱股之臣! 既能为孤分忧,又能为孤献上此等一劳永逸的绝妙奇策! “太傅此言差矣。”姬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冷漠,“孤乃天命所归,行事自有天道护佑,何来天谴一说?那些刁民,既不识天数,不尊王化,便是自取灭亡。孤如今给他们一个幡然醒悟的机会,已是天大的仁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君王的霸道与决绝。 “此事,孤意已决!不必再议!” “武吉太师!” “臣在。”武吉上前一步,躬身应道。 “此事,便全权交由你督办!”姬发的声音冰冷,“若有违令者,或阳奉阴违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军法从事!” “臣,遵旨!”武吉的脸上,露出一抹计划通的,深藏于憨厚之下的阴冷笑意。 南宫老太傅闻言,如遭雷击。他呆呆地看着龙椅之上那张年轻而又冷酷的脸,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之火,彻底熄灭。 他仰天发出一声悲怆的长叹,猛地将头上的官帽摘下,狠狠地掷于地上。 “罢了!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老臣……有何面目,再见文王于地下!” 说罢,他竟真的转身,步履蹒跚地朝着殿外走去,那佝偻的背影,充满了无尽的失望与悲凉。 姬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终究没有再开口。 他需要杀鸡儆猴,但不是现在。 至此,西岐那件披了几十年的“仁义”外衣,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被它自己的主人,亲手撕得粉碎。 …… 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金鸡岭下的前线大营。 帅帐之内,杨戬在接到这份写着“将金鸡岭百姓尽数关押,断其水粮”的军令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反复看了数遍,确认那上面盖着的,确实是西岐的王印,那双总是沉稳如水的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了清晰的、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冲出了自己的营帐,径直闯入了姜子牙的帅帐之中。 “师叔!” 杨戬将那份军令重重地拍在姜子牙的案头,声音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这……这是真的吗?公子他……他当真下了这等命令?” 姜子牙看着那份军令,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早已是麻木一片。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发出一声悠长而又充满了无尽疲惫的叹息。 那叹息声中,有无奈,有悲哀,更有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深深自嘲。 杨戬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自他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想起了自己下山之前,师尊玉鼎真人的殷殷教诲。 “杨戬,你此番下山,乃是顺天应人,辅佐明主,行吊民伐罪之举。切记,当以苍生为念,不可堕了我阐教的威名。” 顺天应人? 吊民伐罪? 杨戬看着手中的军令,只觉得这八个字,是何等的讽刺。 将手无寸铁的百姓关押,用饥饿与死亡去逼迫他们屈服,这与那传说中残害万民的魔道,又有何区别? 他们所辅佐的这位“明主”,与他们口中那个“无道昏君”,又有何不同? “师叔……”杨戬的声音变得沙哑,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竟有些泛红,“我阐教的初衷,便是如此吗?我们为之奋战的‘天命’,便是要用这等手段去实现的吗?” 这声质问,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姜子牙的心头。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辩解的话语,在眼前这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他能说什么? 说这是为了大局?说这是必要的牺牲? 这些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最终,所有的言语,都只化作了那一声充满了无尽悲凉的叹息。 杨戬看着他,心中那份坚守了多年的信念,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为正义而战,为苍生而战。 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一把被握在别人手中的,沾满了无辜者血泪的屠刀。 他缓缓地,一步步地退出了帅帐。 第一百七十五章 恶行昭昭 帐外,夕阳如血,将他孤单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杨戬独自一人立于帐前,任由那带着血腥味的晚风吹拂着他身上那件一尘不染的白袍。他手中的三尖两刃刀,此刻仿佛重若千钧。 他没有回去,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尊被遗弃的神像。 帅帐之内,那份盖着西岐王印的军令,终究还是被传了下去。 当那道“将金鸡岭周边村落百姓尽数驱离,集中收押”的命令,以不容置疑的姿态,传达到每一个百夫长、伍长的耳中时,整个前线大营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便是压抑不住的哗然。 “啥?把那些老百姓都抓起来?” “这……这不是跟强盗土匪一个样了吗?” 有良心未泯的士卒低声质疑,换来的却是百夫长一记响亮的耳光。 “执行军令!违令者,斩!”那百夫长的眼中,早已没了往日的清明,只剩下被战争与杀戮磨砺出的麻木与凶戾。 最终,所有的质疑与不忍,都在“军法从事”这四个冰冷的字眼面前,化作了沉默的服从。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那鼓声中再无半分激昂,只剩下令人心悸的肃杀。 数万西岐大军,如同一头被唤醒的黑色巨兽,张开了它冰冷的獠牙,朝着那些尚沉浸在暮色炊烟中的宁静村落,缓缓压去。 …… 张家村,村口。 年迈的村正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拦在了一队甲胄森然的西岐士兵面前,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满是惶恐与不解。 “军爷,军爷,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等皆是良善百姓,从未有过半分不敬啊!” 为首的百夫长甚至懒得与他废话,直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奉公子之命,清剿奸细!所有村民,立刻出屋,前往村外营地集合!反抗者,格杀勿论!” 一声令下,原本还算克制的士兵们,瞬间化作了如狼似虎的凶兽。 他们踹开一扇扇脆弱的木门,粗暴地闯入百姓的家中。 “出来!都给我滚出来!” 饭桌被掀翻,热腾腾的饭菜洒了一地。 正在给孩子喂奶的妇人被一把拽住头发,从屋里拖了出来,怀中的婴儿受惊,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 “军爷,求求你们,我家婆娘还病着,经不起折腾啊!”一个壮硕的汉子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一名士兵的大腿,苦苦哀求。 那士兵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身后百夫长的刀鞘已经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背上。 “磨蹭什么!忘了军法吗!” 那一丝不忍瞬间被恐惧所取代,士兵一脚踹开汉子,与同伴合力,将那病榻上早已气若游丝的老妇人,如拖死狗般拖拽了出去。 哭喊声,求饶声,孩童的惊啼,女人的尖叫…… 无数种代表着绝望的声音,在张家村的上空交织成一曲悲怆的哀歌。 昔日里宁静祥和的村庄,顷刻间化作了人间炼狱。 与张家村一样,金鸡岭周遭数十个村落,都在同一时间,上演着同样的悲剧。 百姓们被强行从家中驱赶出来,他们甚至来不及带上任何一件行李,就被士兵们用冰冷的刀枪驱赶着,汇聚成一股绝望的洪流,朝着那临时搭建的,由粗大木桩围起来的巨大营地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一张张写满了惊恐、茫然与绝望的脸,在血色的残阳下,显得愈发悲戚。 而在那通往营地的道路旁,一面巨大的西岐玄鸟大旗,正迎着晚风,猎猎作响。 大旗之上,“替天行道”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却也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讽刺。 杨戬就站在不远处的一座山坡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一张张绝望的脸,听着那一声声凄厉的哀嚎,感受着那股冲天而起的怨气。 他手中的三尖两刃刀,不知何时已被他捏得“嗡嗡”作响。 他想起了自己下山之前,师尊玉鼎真人的殷殷教诲。 “杨戬,你此番下山,乃是顺天应人,辅佐明主,行吊民伐罪之举。切记,当以苍生为念,不可堕了我阐教的威名。” 顺天应人? 吊民伐罪? 以苍生为念? 杨戬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那张总是沉稳如水的俊朗面庞上,第一次,露出了一抹近乎于痛苦的神色。 他一直以为,自己手中的刀,是斩向暴君的义刃。 可现在他才发现,这柄刀,同样也刺向了那些本该被他守护的,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 那份坚守了多年的,属于阐教金仙的骄傲与信念,在这一刻,被这残酷的现实,彻底击得粉碎。 ……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端着一杯新泡的黄泉花茶,将金鸡岭下这出人间惨剧,从头到尾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看着镜中那些哭喊的百姓,看着那支所谓的“仁义之师”犯下的恶行,又看了看山坡上那个身形萧索,道心破碎的杨戬,脸上却无半分波澜,只是平静地呷了口茶。 待看到那面“替天行道”的大旗,与被驱赶的百姓队伍交错而过时,他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错。” 他轻声赞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几分棋手对自己棋子表现的欣赏。 武吉这颗棋子,当真是没让他失望。 他不仅完美地执行了自己的意图,甚至还超额完成了指标,将这场戏的戏剧冲突,推向了一个全新的高潮。 苏玄要的,从来都不是简简单单的胜负。 他要的,就是让这场由天道圣人亲自导演的,所谓的“正义之战”,变成一场狗咬狗,比谁更烂的闹剧。 他要亲手撕下阐教那张“顺天应人”的虚伪面具,让他们所谓的“天命”,成为洪荒万灵眼中最大的笑话。 “就是不知道……” 苏玄的目光变得幽深,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时空,落在了那遥远的昆仑山玉虚宫。 “当元始座下的那些宝贝弟子们,亲眼看到自己辅佐的‘明主’,双手也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时,又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他摇了摇头,轻笑出声,端起茶杯,眼中的期待,愈发浓厚。 这出戏,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道心何寄 金鸡岭至汜水关的道路,不过千里,西岐大军却走得仿佛没有尽头。 雄关已在身后,那面象征着胜利与荣耀的西岐玄鸟大旗,依旧在队伍的最前方迎风招展,只是,再也无人为之欢呼。 拔营起寨的军令在姬发的严令下被严格执行,但整个队伍都弥漫着一种死一样的寂静。 攻克天堑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与迷茫。 士兵们不再高唱激昂的战歌,只是默默地埋头行军,眼神空洞,脚步沉重,仿佛一群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提线木偶。 那一场对金鸡岭无辜百姓的驱逐与镇压,像一根淬了剧毒的倒钩刺,深深地扎进了每一个尚存良知的人心中。 他们想不通,自己离乡背井,抛家舍业,为之奋战的“仁义之师”,为何会向手无寸铁的同族举起屠刀。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解救万民于水火,可最后,自己却成了那制造水火的恶兽。 这份信仰的崩塌,远比任何一场惨烈的败仗更能摧垮一支军队的魂。 杨戬独自一人走在队伍的最后,与前方那死气沉沉的大部队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仿佛两个格格不入的世界。 他身上的白袍依旧一尘不染,可那双总是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了化不开的阴霾。 他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前所未有地沉重。 这柄随他斩妖除魔,护卫苍生的神兵,第一次让他感到了厌恶。他想起了那些被粗暴驱赶的百姓,想起了那个在血色残阳下显得无比讽刺的“替天行道”的大旗,想起了自己下山前师尊玉鼎真人那殷殷的教诲。 “以苍生为念,不可堕了我阐教的威名。” 威名? 杨戬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高悬于天际的日头,只觉得那光芒刺眼得让他想流泪。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何而战。 夜幕降临,大军于一处平原之上安营扎寨。 篝火燃起,却驱不散那笼罩在营地之上的阴冷与死寂。士兵们围着火堆,默默地啃着干硬的麦饼,没有人说话,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与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夜枭的啼鸣。 帅帐之内,亦是一片愁云惨淡。 云中子、太乙真人、黄龙真人等一众阐教仙人围坐一堂,却无人开口。 那场发生在金鸡岭的人间惨剧,他们都看在眼里。 那股冲天而起的怨气,即便是他们这些大罗金仙,也感到一阵心悸。 他们是玄门正宗,是奉了天命,前来行“吊民伐罪”之举的。 可如今,他们辅佐的这位“明主”,却亲手将“仁义”的面具撕得粉碎,露出了与那殷商暴君别无二致的狰狞面目。 这让他们如何自处?又该如何去面对昆仑山上的师尊? 那份坚守了无数元会的,属于阐教金仙的骄傲与信念,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就在这压抑的沉默中,帐帘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缓缓掀开。 杨戬走了进来。 他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了帅帐中央的案几前,将那柄陪伴他无数岁月的三尖两刃刀,轻轻地放在了上面。 “铛。”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帅帐中显得格外刺耳。 姜子牙缓缓抬起头,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得意的三代弟子,那张总是沉稳如水的俊朗面庞上,此刻满是痛苦与挣扎。 “师叔。”杨戬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粗糙的砂石在摩擦,每一个字都透着无尽的疲惫与迷茫。 “我们……究竟在为何而战?” 他没有质问,没有咆哮,只是用一种近乎于哀求的眼神,望着这位名义上的三军统帅,这位他一直敬重的师叔,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一个能让他那摇摇欲坠的道心,重新找到支撑的答案。 姜子牙看着案几上那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三尖两刃刀,又看了看杨戬那双写满了痛苦的眼睛,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这是为了大局?说这是必要的牺牲? 这些话,在那些被无辜牵连的百姓面前,在杨戬这纯粹的质问面前,显得是何等的苍白无力,何等的可笑。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顺天应人,是在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被“天命”绑架的傀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率领的军队,一步步滑向罪恶的深渊,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份属于封神之人的荣耀,在这一刻,化作了压在他心头最沉重的枷D锁。 最终,所有的言语,都只化作了一声充满了无尽悲凉与自嘲的长叹。 帐外,云中子、太乙真人、黄龙真人等人,将帐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看着帐内那两个同样陷入了巨大痛苦与迷茫的身影,心中那份属于阐教玄门的骄傲,那份“顺天应人”的自负,在这一刻,被这残酷的现实,彻底击得粉碎。 他们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为之奋斗的这场封神大业,究竟是对,还是错? 西岐大营的夜,深沉如墨。 当阐教的仙人们在帅帐内外愁云惨淡,怀疑人生之际,军营的另一端,伤兵营所在之处,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万丈金光自营中冲天而起,将半边夜空都映照得一片辉煌。 祥和、温暖的佛光之中,夹杂着阵阵缥缈的梵音禅唱,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这片被死亡与痛苦笼罩的营地,都多了一丝宁静与祥和。 弥勒与药师二人,正盘坐于伤兵营的中央。 弥勒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他袒胸露腹,手中捻着一串硕大的佛珠,口中诵读着玄奥的佛门经文。 他每念一句,周身便绽放出一圈柔和的金色光晕,那光晕如水波般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伤兵营。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佛光普照兵煞起 凡是被这金光照耀到的伤兵,无论是刀剑之伤,还是箭矢之创,那狰狞的伤口竟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原本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药师则是一身青衣,面带悲悯。他手持一个琉璃药钵,钵中盛满了清澈如镜的甘露。他以指尖沾染甘露,对着那些伤势最重,已然气若游丝的士卒轻轻一弹。 那甘露便化作一道道晶莹的水线,精准地落入士卒的口中。 甘露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精纯的生命能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那些原本已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士卒,竟一个个奇迹般地睁开了双眼,萎靡的气息也飞速恢复。 “活了!张三活过来了!” “我的腿……我的腿能动了!多谢仙长!多谢活菩萨!” 短暂的寂静之后,整个伤兵营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与哭喊。 那些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的士兵,那些亲眼见证了同伴起死回生的士卒,一个个挣扎着从病榻上爬起,对着弥勒与药师二人,拼命地磕着头,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狂热。 “二位护法,真乃是慈悲为怀的活菩萨啊!” “我等愿永世供奉二位护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弥勒看着下方那一张张狂热的脸,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他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阿弥陀佛。救死扶伤,乃是我辈分内之事,何足挂齿?只是……”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抹悲天悯人的神色,长叹一声。 “贫道能医尔等肉身之伤,却难解尔等心头之苦啊。” 众士卒闻言,皆是一愣。 只听弥勒继续说道:“金鸡岭下,生灵涂炭,此乃滔天杀业。尔等虽是奉命行事,却也沾染了无边因果。此等罪孽,若不消解,日后必堕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他这番话说得是声色俱厉,听得一众刚刚还沉浸在劫后余生喜悦中的士兵们,一个个脸色煞白,心中刚刚放下的那块大石,又沉甸甸地悬了起来。 “那……那该如何是好?还请护法指点迷津!”一名百夫长焦急地问道。 “是啊!求护法救我等脱离苦海!” 弥勒看着众人那惊恐的表情,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声音中充满了神圣与诱惑。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尔等只需诚心皈依我西方教,日夜诵读我佛真经,自有无量佛光洗涤尔等罪孽,消解那累世杀业。待功德圆满之日,便可往生我西方极乐净土,享永恒之安宁,大自在,大逍遥。” “皈依西方,可消解罪孽?” “往生极乐净土,享永恒安宁?” 这番话,如同一道曙光,照进了那些因滥杀无辜而备受良心谴责,惶惶不可终日的士兵心中。 他们不需要什么大道理,他们只需要一个能让自己心安理得活下去的理由,一个能让自己从罪孽感中解脱出来的途径。 而西方教,给了他们这个途径。 “我愿皈依!求护法收我!”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紧接着,成百上千的士兵,如同潮水般跪倒在地,对着弥勒与药师二人,发出了最虔诚的请求。 这番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帅帐外的阐教众仙。 太乙真人看着那冲天的佛光,听着那山呼海啸般的“皈依”之声,气得浑身发抖,那好不容易又长出来一点的胡须都快被他自己给薅秃了。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他指着伤兵营的方向,怒骂道,“这群秃驴,趁火打劫!挖墙脚都挖到咱们眼皮子底下了!” 云中子亦是面色铁青,他怎么也没想到,西方教这帮家伙的手段竟如此阴损。 他们不与你争辩对错,不与你争论天命,而是直接从最根本的“人心”入手。 你阐教不是标榜“顺天应人”吗?好,那我就说你这“顺天应人”造下了无边杀业。 你阐教不是自诩“玄门正宗”吗?好,那我就用最直接的“普度众生”来收买人心。 你阐教的弟子道心破碎,陷入迷茫,正好,我西方教便给你指一条“回头是岸”的明路。 一环扣一环,招招致命,直指要害。 这哪里是在传教?这分明是在阐教的伤口上,狠狠地撒了一大把盐,还要再浇上一勺滚油! 双方的矛盾,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化,已然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 九幽道场,黄泉水镜之前。 苏玄饶有兴致地看着西岐军营中的这一幕幕闹剧,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看着阐教仙人的愁云惨淡,看着西方教的趁虚而入,又看了看那些在佛光与罪孽感中摇摆不定的西岐士兵,只觉得这出戏,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虚空,落在了那早已恢复平静的金鸡岭。 他注意到,那些被西岐军残害的百姓,死后怨气不散,竟在金鸡岭的上空,汇聚成了一团肉眼不可见的,却又阴冷刺骨的巨大黑云。 那黑云之中,充满了无尽的憎恨、恐惧与不甘,乃是世间最纯粹的负面能量。 寻常仙人若是沾染上一丝,都要道心受损,走火入魔。 但在苏玄玄这位地道圣人眼中,这却是难得的,可以利用的“材料”。 “不错,不错。” 苏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缓缓抬起手,对着那团黑云,虚虚一握。 “以吾地道圣人之名,引九幽煞气为炉,炼众生怨念为兵!” “兵煞之气,凝!” 刹那间,一股浩瀚无边,却又悄无声息的幽冥之力,自九幽地脉深处涌出,瞬间便笼罩了那团巨大的黑云。 那团由无尽怨念汇聚而成的黑云,在这股力量的炼化之下,竟开始飞速地压缩、提纯。 最终,万千怨念,竟被硬生生地炼化成了一缕细如发丝,却又精纯到了极致的灰黑色气息。 此气,名为“兵煞之气”。 它不伤人命,不损肉身,却能于无声无息间,侵入生灵的识海,乱其心智,放大其内心的恐惧、猜忌、与暴戾。 中此煞气者,平日里或许并无异状,可一旦到了战阵之上,或是面临生死抉择,那被压抑的负面情绪便会如火山般轰然爆发,使其变得多疑、怯懦、残暴,甚至会向身旁的同伴挥起屠刀。 这,才是瓦解一支军队最根本,也最歹毒的手段。 苏玄屈指一弹。 那缕兵煞之气便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面正在风中招展的西岐玄鸟大旗之中,与整个西岐大军的气运,彻底融为了一体。 做完这一切,苏玄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端起了那杯早已凉透的黄泉花茶。 “阐教,西方教,西岐……” 他轻声呢喃,眼中的笑意愈发深邃。 “这锅大杂烩,总算是把料都下齐了。接下来,就看这火候,够不够旺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碧游宫中风雷动 孔宣败了。 那道撕裂虚空,裹挟着无尽怨毒与不甘的五彩流光,并未返回金鸡岭,亦未去往朝歌,而是径直划破东海的万顷碧波,以一种近乎于狼狈逃窜的姿态,落在了那座终年仙雾缭绕,万仙来朝的仙岛之上。 金鳌岛,碧游宫。 当孔宣那身形踉跄,气息萎靡的身影出现在碧游宫大殿之外时,守门的两位道童骇然失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们心中,孔宣师兄乃是截教外门弟子之中,除却赵公明、三霄等寥寥数人外,当之无愧的顶尖战力,是连圣人都要侧目的准圣大能。 何曾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模样? “快!快去通报老师!” 消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传遍了整座碧游宫。 大殿之内,通天教主正盘坐于云床之上,为座下亲传弟子讲道。他周身剑意流转,看似平静,却仿佛有亿万柄无形利剑在虚空中沉浮,锋芒内敛,引而不发。 当听到孔宣重伤而归的消息时,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桀骜与锋锐的眼眸,瞬间眯了起来。 “让他进来。” 通天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但座下的多宝道人、金灵圣母等人,却敏锐地感觉到,大殿之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抑感,悄然弥漫开来。 孔宣步履蹒跚地走进大殿,他看着那高坐于云床之上的师尊,那张总是写满了高傲的俊美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屈辱”与“愤怒”的神色。 他“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尽的怨毒。 “弟子孔宣,拜见老师!弟子无能,失了金鸡岭,堕了我截教威名,还请老师责罚!” 通天教主没有立刻开口,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位弟子。 他能清晰地看到,孔宣的道基虽未受损,但其本命元神之上,却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却又霸道无比的七彩佛光。那佛光之中,蕴含着一股连他都感到熟悉的圣人道韵。 通天教主的脸色,一点点地阴沉了下去。 “是何人伤的你?”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仿佛压抑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是……西方教!”孔宣咬牙切齿,将金鸡岭下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从阐教的云中子偷袭,到西方教的弥勒佛现身,再到那能克制他五色神光的七宝妙树枝。 当听到“七宝妙树”四个字时,通天教主那双古井无波的圣眸之中,终于迸射出两道骇人的寒光。 七宝妙树,那是准提的证道之宝! 一个圣人,竟亲自出手,用自己的证道至宝,去暗算一个晚辈弟子? “好,好一个西方教!” 通天教主怒极反笑,他缓缓自云床之上站起。 也就在他起身的刹那。 “嗡——!” 整个碧游宫,那悬挂于宫殿各处,数以万计的仙剑,无论是上品先天灵宝,还是寻常的后天仙剑,竟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高亢入云的剑鸣! 那剑鸣之声汇聚成一股,穿云裂石,直冲九霄! 一股冰冷、纯粹、仿佛要将这天地都撕裂的无上杀伐之气,自碧游宫中轰然爆发,席卷了整座金鳌岛。 岛上,无数正在听道的截教弟子,无论修为高低,皆是心头一凛,骇然地望向碧游宫的方向。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的老师,那位向来洒脱不羁,以“有教无类”为宗旨的通天圣人,是真的动了真怒! 大殿之内,多宝道人、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龟灵圣母等人,更是早已被这股恐怖的杀意压得喘不过气来,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从未见过老师流露出如此恐怖的杀意。 通天教主是何等人物?三清之中,性情最为刚直,也最为护短。 他可以容忍阐教与他争夺气运,那是道统之争,是兄弟之间的事情。 但他绝不能容忍,有外人,尤其是西方教那两个出了名的老阴比,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欺负到他截教门下弟子的头上!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争斗,而是赤裸裸的打脸!是当着整个洪荒的面,将他通天教主的脸面,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西方教,接引,准提……” 通天教主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名字,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洒脱的圣人面庞,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真当吾截教无人,好欺负不成?!” 他本不想过多干涉这所谓的封神之事,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元始与昊天之间的一场交易,与他截教关系不大。他门下弟子,上不上那封神榜,全凭他们自己的缘法与本事。 可现在,西方教的无耻行径,彻底触怒了他。 他若再不出手,这洪荒万灵,怕是真以为他截教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他缓缓踱步,目光扫过下方那群同样义愤填膺的弟子,最终,落在了孔宣的身上。 “孔宣,你且在此安心养伤。”通天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此事,为师自有计较。” 他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侍立的无当圣母,沉声道:“无当,你去寻你罗宣师弟来见我。” 罗宣? 焰中仙罗宣? 殿下众弟子闻言,皆是心头一动。 罗宣师弟虽非亲传,但在外门弟子之中,一手火系神通却是出神入化,无人能出其右。其性情更是火爆刚烈,最是见不得旁人受半点委屈。 老师此时寻他,其意不言自明。 片刻之后,一位身着火红道袍,周身仿佛有火焰在跳动的道人,大步流星地走入殿中,对着通天教主躬身一拜。 “弟子罗宣,拜见老师!” 通天教主看着他,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没有多言,只是大袖一挥。 一个通体赤红,其上铭刻着无数火鸦图腾的葫芦,与一个由五条神龙相互盘绕而成的赤金宝轮,便凭空悬浮在了罗宣的面前。 正是截教之中,威名赫赫的火系至宝——万鸦壶与五龙轮! “罗宣。”通天教主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波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持此二宝,即刻前往汜水关。” “贫道要你,在那汜水关前,布下火龙大阵,将那西岐与西方教的联军,给本座……烧个干干净净!” “贫道要让这洪荒万灵都看看,欺我截教弟子者,是何等下场!” 罗宣看着面前那两件散发着无尽火系法则的至宝,又听着师尊那充满了杀伐之意的话语,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被点燃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对着通天教主,郑重无比地深深一拜,声音铿锵,如金铁交鸣。 “弟子罗宣,谨遵师命!” “定不负老师所托,必将那西岐鼠辈,烧得片甲不留!”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奇策攻心 帅帐之内,昏黄的油灯将舆图上的山川河流映照得一片斑驳,也照亮了姜子牙那张沟壑纵横,写满了凝重的脸。 前线的情报如同一块块沉甸甸的铅石,压在他的心头。 金鸡岭之后,便是汜水关、界牌关、穿云关。 这三座雄关,并非各自为战,而是在舆图之上,形成了一个稳固的犄角之势。 一处受敌,两处皆可支援,彼此呼应,固若金汤。 情报上那朱笔圈出的标注更是让他眼皮直跳——三关皆由截教重兵把守,更有大能坐镇。 “大能……”姜子牙喃喃自语,这两个字的分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孔宣一人,便已让他西岐大军束手无策,阐教三代弟子尽数折戟。如今这三座雄关,又会是何等龙潭虎穴? 他抬起头,环顾这空荡荡的帅帐,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无力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军心不稳,自金鸡岭驱逐百姓的恶行之后,那股名为“仁义”的魂,便散了。士兵们眼中没了光,只剩下麻木与迷茫。 后方,阐教与西方教的内斗愈演愈烈。佛光与仙气在西岐的上空交织,看似祥和,实则暗流汹涌,彼此算计,早已将这所谓的“伐商大业”当成了各自争夺气运的角斗场。 如今,前方又横亘着三座无法逾越的天堑。 这仗,还怎么打? 姜子牙的目光再次落在那舆图之上,那条自西岐蜿蜒向东的征伐之路,此刻在他眼中,竟像是一条通往无尽深渊的黄泉路。 他想起了下山前,师尊元始天尊那不容置疑的话语。 “天命在周,此乃定数。” 天命? 姜子牙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他第一次,对这所谓的“天命”,产生了如此深刻的怀疑。这天命,当真是要用无数无辜者的性命,用这般肮脏的手段,去实现的吗?这真的是他所求的大道吗? 帐外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吹得灯火摇曳,将他孤单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充满了萧索与迷茫。 就在姜子牙一筹莫展,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压力压垮之际,西岐,姬发的王帐之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公子,末将有一计,或可解此困局。” 武吉一身布衣,站在大殿中央,脸上依旧是那副憨厚老实的樵夫模样,眼神中却闪烁着一丝与他外表截然不符的,令人心悸的精光。 姬发此刻亦是心烦意乱,三关受阻的消息,同样也传到了他的耳中。他正因无法快速推进,实现自己君临天下的美梦而焦躁,听闻武吉有计,顿时来了精神。 “太师有何良策,快快请讲!” 武吉对着姬发恭敬一拜,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声音不大,吐出的话语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数分。 “公子,三关坚固,强攻乃是下策,徒增伤亡。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既然强攻不下,我等何不……攻心?” “攻心?”姬发眉头一挑。 “正是。”武吉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人性的幽光,“那三关守将,虽是截教门人,却也终究是人。是人,便有私心,便有欲望。他们为殷商卖命,图的是什么?无外乎高官厚禄,金银财宝。”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依臣之见,公子可立刻下令,命人于三关之前散布消息。凡三关守将,无论官职高低,若愿献关归降,皆可加官进爵,封侯拜将!不仅如此,待日后攻破朝歌,那殷商府库之中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皆可任由他们挑选,分予他们!” “什么?!”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就连一些素来以治军严酷著名的武将,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哪里是计策?这分明是空手套白狼的痴人说梦! 那三关守将皆是截教仙人,岂会被这区区凡俗的权势富贵所动?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他西岐无人,只能用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胡闹!” 一声怒喝自身后传来,姜子牙不知何时已来到帐外,他掀开帘子,面沉如水地走了进来,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疲惫的老眼中,此刻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他刚刚在自己的帐中苦思冥想破敌之策,便听闻武吉又在向姬发献计,心中顿感不妙,连忙赶来,正好听到了这番荒唐至极的言论。 “武吉!”姜子牙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你这竖子,安敢在此妖言惑众,乱我军心!那三关守将皆是截教有道真仙,岂是你这等凡夫俗子所能揣度?他们修的是大道,求的是长生,岂会被这区区黄白之物所动?此计非但无用,反而会让我西岐大军,沦为天下笑柄!” 他又转向姬发,痛心疾首地劝谏道:“公子,万万不可听信此人谗言!此计看似取巧,实则自取其辱,万万不可行啊!” 然而,此刻的姬发,早已被那“君临天下”的野心冲昏了头脑。 姜子牙的话,他非但听不进去,反而觉得刺耳无比。 在他看来,姜子牙这番言论,不过是老成持重之下的无能与怯懦。 反倒是武吉的计策,虽然听起来有些离经叛道,却充满了诱人的前景。 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连下三关? 这等好事,哪里去找! 更重要的是,这计策恰好迎合了他急功近利,渴望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胜利的心态。 “相父此言差矣。”姬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冷漠,“孤以为,太师此计,甚妙。” 他看着姜子牙,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失望与鄙夷。 “仙人又如何?仙人便不食人间烟火了?孤就不信,这世上真有不爱权势,不爱财宝之人。此事,便依太师之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君王的霸道与决绝。 “传我旨意!立刻拟写降表,备上厚礼,派遣使者,前往三关劝降!” “若有功成者,孤必不吝封赏!” “公子!”姜子牙还想再劝。 “不必再议!”姬发猛地一挥手,直接打断了他,“相父若是觉得此计不妥,大可回帐中好生歇息。这军前之事,自有孤与太师定夺!” 话音落下,整个大帐,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那被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的姜子牙。 他们知道,自今日起,这西岐大军之中,怕是再无这位相父说话的余地了。 武吉站在一旁,低着头,嘴角在那无人注意的角落,勾起一抹计划得逞的,深藏于憨厚之下的阴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