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遂听后不禁心中一喜,眼中立刻闪过赞同之色。
“不错。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而且,由他们自行转化应用,也能最大程度减少现代观念规则和这个世界的直接冲击。
“其二,于新政推行,当先在地方进行试验,辅以教化。选择一两处灾情严重或风气较开化之地,试行水利新法、农事改良等,观察成效,听取民声,不断调整。同时,兴办学宫,不仅教授圣贤书,亦可将那些消化后的异界有益知识,由陛下或以他人之名,编纂成册,循序渐进地引导士子与百姓认知、接受。如此,可缓新旧之冲突,减除动荡。”
郑遂听的连连点头。
“不错,这正是朕心中所想。”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影巫,眼中满是赞赏之色。
从一开始的一个连见到人都会胆战心惊的少年,到如今这般可以游刃有余的讨论朝政,影巫当真进步了不少。
“其三。”影巫语气却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他停顿了片刻,当即跪地,郑重道。
“于陛下自身,当时刻自省,持守人皇本位。陛下力量之源,终在此界万民。无论运用何种知识、借助何种外力,最终目的,是为此界生灵谋福祉,护此界山河之安泰。陛下需常怀敬畏,警惕权力与知识带来的傲慢,勿忘初心。”
郑遂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立刻看向影巫。
影巫本有些紧张,但郑遂却一点生气都没有,反而甚是开怀。
“好一个借智,好一个持守本位!影巫,你此言,深得朕心!此三策,既非固步自封,亦非盲目崇外,于进取中蕴涵谨慎,在变革里不忘根本,正是朕所寻的中性之道!”
他踱步回案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思忖片刻,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便依此议,联络彼界之事,由朕亲自把握尺度,后续通讯,重点在于索取知识原理与理论。新政推行,即刻选定北地受灾最重的沧澜郡为试点,由工部尚书王安持朕手谕前往,全权负责水利新法试行,并设临时讲所,宣讲新法利弊,收集民情反馈。至于朕…”
郑遂顿了顿,深色忽然郑重起来。
“朕会牢记人皇之责,凡决策,必以是否利于此界苍生为第一准则。”
“陛下圣明!”影巫躬身,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他最担心的便是陛下在获得强大外力支援后心态失衡,如今看来,陛下已然警醒,且找到了相对稳妥的前行路径。
“此外。”郑遂补充道。
“黑寡妇组织及其可能带来的后续影响,依旧不可放松警惕。监视林小雨及排查京城内外可疑人物之事,还需你多费心。”
“属下领旨。”
商议既定,郑遂心中也松快了不少。
如今已经有了初步决策,那剩下最重要的,就是治理水患了。
圣旨很快下达,着工部尚书王安即刻前往沧澜郡,全权负责水利新法试行事宜。
并特许其设立临时讲所,宣讲新法,广纳民意。
旨意传到工部衙门时,王安正在与几位侍郎商议如何应对日益严峻的北地水患,听到内侍宣读完圣旨内容,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手中捧着的茶盏险些脱手。
这…这竟真是陛下的决断?
他本以为,陛下在经历了朝堂激烈反对后要么会一意孤行,强行推广那些离经叛道的异域之法,要么便会因阻力过大而暂且退缩,维持旧制。
他万万没想到,最终等来的,竟是这样一个中正平和,且思虑周详的决策。
不全面推翻旧制,而是选择一地试点。
不盲目引入异域之物,而是强调因地制宜。
甚至还要兴办学所,教化引导…
这哪里是一个被异域邪说蛊惑、急功近利的君主能做出的判断?
这分明是一位深知治国艰难、懂得权衡利弊,还心怀苍生的明君所为!
回想起自己前几日在朝堂之上,以头抢地、涕泪横流地激烈反对,口口声声说陛下此举是祸国殃民,王安的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
羞愧之情几乎溢于言表。
“陛下…陛下圣明啊!”他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之前,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陛下并非不明事理,而是看得更远,想得更深,自己所担忧的那些弊端,陛下早已虑及,并给出了更为稳妥的解决之道。
他再也坐不住,立刻整理衣冠,对左右吩咐道。
“备车!本官要即刻入宫,面见陛下!”
御书房内,郑遂正在批阅奏章,听闻工部尚书王安求见,郑遂心中毫不意外
放下朱笔,温声道:“宣。”
王安快步走入殿内,一见到端坐于御案之后的郑遂,便撩起官袍前襟,跪伏在地。
“老臣王安,叩见陛下!老臣…老臣特来向陛下请罪!”
郑遂问声一笑:“王爱卿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王安却不肯起身,以头触地,痛心道:“老臣前日于朝堂之上,不明陛下深意,妄加揣测,言辞激烈,冒犯天颜,实乃大不敬之罪!更是目光短浅,未能体察陛下为国为民之良苦用心!老臣…老臣惭愧无地,请陛下责罚!”
郑遂起身,绕过御案,亲自上前将这位真心为国为民、忠心耿耿的臣子扶起。
“王爱卿言重了,朝堂议事,各抒己见,本是臣子职责所在。爱卿当日所言,句句发自肺腑,是为江山社稷虑,朕心中明白,岂会怪罪?”
他携着王安的手,引至一旁座椅上坐下,与他推心置腹的畅谈起来。
“朕知道,爱卿与诸多老臣一样,并非顽固不化,而是担心朕年少气盛,行事激进,坏了祖宗法度,苦了天下百姓。此乃老成谋国之心,朕感念尚且不及。”
郑遂态度如此诚恳,更让王安觉得愧不敢当。
他老眼含泪,哽咽道。
“陛下…陛下能如此体谅臣等愚忠,老臣…老臣…”
他激动得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郑遂摆摆手,风轻云淡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