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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败露

作者:明珠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爹爹可听说了平康坊的命案?”


    沈景点头:“正是为此而来,白露何在?”


    “她此前又是受惊又是受寒,如今仍在病中,爹爹要见她?”


    “你前日来见我,指明徐阐有最大嫌疑,眼下只知白露是唯一逃脱其毒手的女子,除非她当面指认,否则并无其他凭证,但她是你丫鬟,你如今身份特殊,不便过多卷入此事,我此次前来,是想问她是否还能记得那人之形貌,若能画出容象,亦可作为比对。”


    “原来是这样,但白露如今抱病,恐怕病气会影响爹爹。”


    “事关重大,让她过来吧。”


    “还有一事……”沈纨踌躇道:“我离家近一年,笔墨都有些生疏了,只怕难以绘出合适的画像,恐怕作画之事,需要爹爹亲力亲为了。”


    沈景一愣,继而笑道:“这倒有些不似你了,但这也不妨。”


    其实,她是因为今晨才见到徐阐,怕先入为主,爹爹也擅长丹青,若根据白露描述画出来之人亦像徐阐,这般三方比对,凶徒是此人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于是沈纨启门传话福锦,让她去叫白露,而她在书房里替父亲准备好笔墨纸砚。


    白露烧得头昏体热,三天下来,热度退了些,但看起来依然有些虚弱,她进来请了安,但并不靠近书案,而是拿了个红木凳子坐在一角,描述徐阐的长相,沈纨站在一旁协助父亲,时不时拿起纸,将沈景画出的人物五官展示给她看。


    如此一个多时辰过去,总算拼凑出一张画像,沈纨看得心里有数,这的确已相当形似徐阐了。


    “辛苦你了,快回去歇着吧,”


    “奴婢还在病中,难以伺候,茶也凉了,可要奴婢让蒹葭或福锦姑姑更换些热茶过来。”


    “你回去休息吧,姑姑是细心人,这些事交给她就好。”


    “那么,奴婢告退。”


    白露离去了,待书房的门阖上,沈纨沉默了片刻,她刚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父亲她前日遇袭之事,最终心一横,决定据实相告,于是她说道:“父亲觉得这张画像与徐阐是否相似?”


    “的确,白露此前未曾与你同去春秋原,没见过他,若凶手符合此像,怕也有七八分的可能了。”


    “爹爹,白露并非唯一逃脱其毒手的女子,女儿也遇上了此人。”于是她将自己从沈府归来,偶遇商家绣娘,自己也险些遭到他绑架之事告知了父亲。


    沈景霍地起身,肃容在书房内来回走动:“你是说,在平康坊命案翌日清晨,他险些绑了你?”


    “父亲,此人已近疯狂,得想个法子,不能再让他继续这么为恶下去。”


    “你当日是如何脱身的?”


    总不能说她的住所施了异术,她改了个说辞,却歪打正着:“我出宫之时陛下派了暗卫,从不在人前现身,徐阐不是他的对手。”


    “正逢多事之秋,银杏居却乏人守卫,若知今日,当初我和你母亲就该竭力避免你去选秀。”


    “父亲此言差矣,银杏居最是安全不过,陛下不欲引起世家关注,是以宅院外的大门显得破旧寒酸,实则保护甚为严密,外面的狂徒绝无可能进来打扰。”


    沈景折好画像,将其贴身收好,嘱咐她:“你这几日就安心在此间等候消息,频繁出入沈府亦多有不便,这几日,留在银杏居内等消息,哪怕是听闻京城里出了什么,也不可妄动。查案是官府的事,你纵关心琪娘和锦瑟,毕竟不是你分内事,别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爹爹在朝中也要多加留心。”


    “我自省得,不必送了,改日再见。”沈纨开启书房的暗道,目送父亲离去。


    随后几日,她果然听闻京城陆陆续续出了些事,崇化坊有间民宅突然走了水,几个地痞流氓路边吃醉了酒赌钱,打翻了路边炭炉,天干物燥,很快就燃起大火,光天化日下街坊赶着救火,徐阐作案的宅院因而暴露,失踪多日的琪娘遗体因而被发现,但时隔多日,即便已经入冬,也高度腐败,很不成样了。


    除了她之外,另有遗体不全者,身份尚待查明。


    私宅并无日常起居的痕迹,更像是专为作案之用的场所,但徐阐时常进出此间,总有人能瞧见,惨案持续多月无法破获,但事已经传了出去,他的名誉受到了严重破坏。


    他声明自己无辜,徐氏虽心有偏向,也对沸腾的民怨有所感知,他如今现身京城还会引起恐慌,金吾卫暂停了他的武职,徐虎将他接回魏国公府,在案子有眉目之前,暂不会出府。


    夜深人静时,在魏国公府深处,徐敦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徐敦面沉如水地坐在书房正宗,长乐侯徐虎坐在另一侧,神情沉默,看起来有如在假寐。雕花的鎏金香炉静静地点着龙脑香,书房正中跪着一个贵夫人,哭得哽咽难言。


    阮夫人披着长斗篷,匆匆赶回魏国公府求见父兄,进府后也未顾得上更衣,裹着寒气进了书房就跪下掩面而泣,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打湿,鬓发凌乱,为其子向父兄乞求徇私的空间。


    徐敦面容冷峻,看上去极不愉快,他猛地一拍桌子:“我徐氏一门,儿女皆俊彦,大郎战场上杀敌无数,娥皇也将母仪天下,怎么你竟教出三郎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流东西。”


    阮夫人低垂着头,泣不成声道:“妾平素并不是那样教他的,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她膝行至徐虎身边:“父亲,可怜可怜这孩子,他年少离家,没有在府里得到良好的管教,他怎么也是徐氏的骨血,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徐氏面上怎么过得去?”


    徐虎眼皮微动,看着她不语。


    阮夫人在父亲面前不住乞求:“妾一生中不曾父亲和兄长任何事,此蒲柳之身死不足惜,求父亲保下这孩子,这是妾唯一所愿。”


    徐虎终于发话,他抬头看向长子:“三郎固然有错,但徐家的子嗣,说杀就杀,才是真的折损颜面,若被那些刁民牵着鼻子走,将来如何谋划大计,再说贵妃大婚在即,断不可因此事颜面无光,你看着办吧。”


    长乐侯一席话,为这为祸京城多月的大案定下了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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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


    沈纨在银杏居里静待了几日的消息,听闻徐阐禁足于魏国公府之内,虽然案件如今尚未有定论,但他不得出府,最起码,这为祸京城数月的危险暂被摘除,如今京里的女子又渐渐从家中出来,花神院也开始恢复往日的热闹。


    她此前去华衣坊里定制了几件特殊的服饰,陆续都送到了银杏居,她今日换了身新衣,中衣柔软熨帖,外袍却是一身非常素净的青色长衫,腰间系着一条亚麻色的软带,是男子的装束,头发挽成一个青年书生常见的发髻,用一根细木簪固定,这身打扮,看上去就像是附近贡院的考生。


    “姑姑觉得如何?”沈纨在福锦面前转了个圈,银杏居不大,但四季花木多少有一些,园中的红梅此时已开了。


    “娘子相貌太娇,到底还是有些不像。”


    “那这样呢?”沈纨换了个冠帽戴上。


    “娘子从何处得来?”福锦见她拿出一个道冠般的帽子,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往年进香时见到观里的道士,依着样子裁的,只怕细处多有不像,若装做个算卦的先生,兴许更泯然众人。”


    “那个又是?”福锦指着沈纨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不明物。


    沈纨一笑:“我让蒹葭去做戏班服饰的裁缝铺里找来的,还未曾用过,武生的胡须,我拿剪子和浆糊改小了些。”她说着在脸上比划了下。


    这看上去更怪了,福锦无奈道:“娘子花容月貌,何苦糟践自己,再说也不像,反引人生疑。”


    沈纨出宫之时,天子曾对福锦亲口下了令旨,只要能确保安全,她可以自由外出,不必拘束在银杏居的这一方天地之内。福锦起初微觉不妥,但日子一长,身在宫外规矩既少,也不受拘束,便也觉得好了,若非前些日子徐阐在京中为恶,想在京城逛一逛或去郊野踏青,本都不成障碍。


    只不过沈纨身份终究特殊些,如今定了些男子的装束,这样在京城活动,也能少些关注。


    “真有这么不像吗?”她叹了口气,遗憾地看着手中的胡须,花了一晚上做的,她不懂易容,但也许妆容上能下些功夫。


    “岂止不像,简直就是难看。”


    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书房的门被推开,多日不见的天子,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沈纨和福锦双双跪下请安,天子一把拉住沈纨:“青石板地怪硬的,在这里就不用那么拘礼了。”


    沈纨在他面前站定:“陛下总是这么兴致所至,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朕若提前通知你就全宫都知道了。”


    “奴婢当初在徽元殿当差,陛下就总是如此,说不见就不见了,总是让阖宫上下一通好找,如今徽元殿的宫人怕是又要着慌了。”


    “当初任性,对不住福锦姑姑,不过现在那些俱为耳目,随他们去吧。”


    说者无心,语气还非常随意轻巧,但听者有意,无不心下黯然。


    “那么,陛下今日来做什么呢?”


    “天气正好,陪朕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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