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了怪了，御膳房那地方还有将菜做糊的一天？
谢秋霜用食指和拇指捏了捏眉心，与凌清禾叫过来的小宫女点点头打过招呼，找那位从御膳房送菜回来的小宫女问道：“不会耽搁吧。”
“梧桐姐姐说应该能赶上的，就是要将上菜的顺序改一改的。”小宫女对答如流。
“原先是第几道上的菜？”谢秋霜稍微挪了挪身子，给着急忙慌送菜的小宫女们让开道路，“小心些，别洒了！”
一众小宫女连忙挺直了腰杆，脚上走得更小心了些，就指着能办得好差事叫大宫女看上，回头在娘娘面前美言几句，能够提拔一二。
“是第三道，这菜里带了面，做完就得趁热上，不然便会黏在一起坨了去。”小宫女见状，声音也扬起来，说得更稳当了。
谢秋霜倒没这个心思看她们卖力干活，点了点头：“行，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水蓝。”
“梧桐回来之前，此事就交由你安排吧。”谢秋霜记下了名字，“阁内都是些贵人，切不可有丝毫差错，下了我们永宁宫的面子。”
水蓝脸上露出喜色：“是。”
谢秋霜又停了一会儿，见小太监送餐盒，宫女上餐食，一切都规规矩矩并无问题之后，才回到了原来站立之处。
抬眼望去，赵宝林已经更换了衣服回到了座位之上，那位叫芜菁的宫女也重新站立在了屏风之后。
她心下稍安，时间这么短，应当出不了什么岔子。
几步走到安排给赵宝林更衣的屏风之后，香菱已经在那蹲着检查了。
“可有问题？”谢秋霜过去同她一起将榻上的软垫抬起来查看，里头并没有什么东西。
香菱摇头：“并无异样，我一直守在这，宝林娘娘只进去了半刻不到便出来了。秋霜姐，是不是我们多虑了？”
“多虑总比考虑不周得好。”谢秋霜叹了口气，“香菱，你再去探听一下这次来永宁宫的各位娘娘，有几位是带了备用衣物来的。”
她还真就不相信这两位怡和宫的妃子泼水这一出是全然没有目的的意外。
“等等，”谢秋霜忽然灵光一闪，叫住了正要出去的香菱，“徐美人今日带了几位宫女来永宁宫赴宴？”
香菱不明所以，不过她本身就是被派去打探消息的，因此想也不想便回答道：“似乎是两位，一位是这个泼水的芜菁，另一位则叫丁香。”
“我知道了。”谢秋霜觉得自己隐隐发现了问题所在，但暂时理不清里头的关键，“叫乐山来见我。”
从屋子里出来之后，她同样去找了一趟小金子，因为对方是在门口迎客的，知道的说不定比香菱还要多些。
“徐美人确实带了两位宫女来，不过并未带那位大宫女倚梅来。”小金子叫来另一个小太监问询了一二，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谢秋霜喃喃自语：“出来赴宴却不带大宫女，这不是很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小金子比她平静许多，“不过马上腊八便要到了，宫里有省亲的机会，虽说徐美人位份不高，但是丞相府的小姐，估计那位倚梅正在想办法打通其中关窍。”
这却是有些道理，不过谢秋霜还是觉得古怪，不论是因为石丁香那句提醒的话语，还是今日“不小心”的举动，都有些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现在倒是希望那从天而降的先知能够跳出来给她指道明路，不过只能想想便罢了。
“秋霜姐，娘娘找您过去。”一个小宫女的声音打断了她纷杂的思绪，是那位替她站在屏风后的小宫女。
谢秋霜点点头：“我立刻就过去，叫乐山稍待一二，我先去娘娘那边。”
事情是急不来的，越想越乱。她干脆先推门出去吹了一下寒风清醒一二，才抬步顺着屏风后头一路长驱直入到了凌清禾后头。
“刚刚正说起你呢。”曼充仪先凌清禾一步开口。
谢秋霜不明所以，看向凌清禾，后者朝她点点头。
“这就是充仪姐姐您说的那位帮了三皇子的宫女？”徐美人上下打量她，“看起来果真是个能干的。”
原来是提到了这件事，虽然不知道曼充仪为何要忽然将此事提起，但谢秋霜还是一步迈出，行礼道：“奴婢只是侥幸路过而已。”
曼充仪点点头：“我儿贪玩，上回便是贪恋御花园中的花香所以屏退了下人，耽搁了些。近来本宫偶然听底下人说起，宫里似乎有流言说起礼儿是私自逃出钟粹宫去的，性情顽劣，难当大任，你们觉得如何？”
“何人胆敢传出这样的话？”严才人捂着嘴，“臣妾瞧着三皇子殿下性格温顺，恰与此流言正好相反呐。更何况这宫女是凌姐姐宫里的人，她能够为您作证的。”
“还不止呢，”曼充仪脸色沉了沉，“那流言还说，礼儿之所以能够顺利到达御花园，都是钟粹宫的宫人故意授意的，刘美人，你觉得呢？”
刘美人是住在钟粹宫西配殿的，此刻被点了名字，脸上露出了惊异之色：“充仪姐姐，钟粹宫一向是以您为尊，臣妾与秦妹妹从来不敢违逆。您是三殿下的生母，自不会害三殿下，那臣妾二人自也不会做出此事了。究竟是和人传的流言，如此恶毒，一定要严惩才是！”
曼充仪的面上看不出喜怒，将手中的银筷子放下：“本宫觉得也是，你与秦才人为人如何，在同一个宫里待了这么些年，本宫心里自然清楚。那传流言之人已经被本宫杖毙了，今日请凌妹妹叫这位宫女出来，也是替本宫作证的，免得隔日传的流言变成了本宫恼羞成怒，蔑视宫人。”
谢秋霜此时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被当成了曼充仪敲打刘美人和秦才人的借口，心下苦笑不已。
在宫里行善事总能闹出些后续来，真是叫人心里难受。
“秋霜是永宁宫的大宫女，此时还要去安排宴席的事儿，”凌清禾瞄了一眼曼充仪缓和下来的脸色，这才开口说道，“既然她已然证明了三殿下并无品行不端之处，便让她退下吧。”
曼充仪点点头，撩起袖子，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青绿色的镯子：“理应如此，你这位宫女做事有条有理，是个难得能干的人，既然帮了礼儿，本宫也不能没有表示。这样吧，我手上这块翡翠镯子也算个不错的物件，便赏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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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秋霜见凌清禾点点头，双手接过镯子，道谢之后才退下。
前次送礼，曼充仪已然给过她和凌清禾谢礼，那么这个镯子就应当是一面做给这些宫妃看的，一面是这次她将永宁宫牵扯进来的歉礼。
真是个烫手山芋，谢秋霜将镯子小心地收到怀里，回头将之放回到库房里去，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可不要留在自己手上。
从屏风后头走的时候，她不经意的回头瞧了一眼，徐美人身旁只有一位宫女在服侍，正是芜菁，而石丁香则不知身在何处。
乐山已经等候她多时，见她出来，赶紧上前问道：“秋霜姐找奴婢何事？”
“你应当是负责左侧的，徐美人今日那两位宫女的去向，你与我说一说。”谢秋霜找了把矮凳坐下，走来走去还真是有些疲乏，幸好此处不会有外人进来，倒也不算失礼。
“徐美人身边一直只有一位宫女伺.候，”乐山顿了顿，“先是那位芜菁，后来芜菁不知因为何事耽搁了一阵子，便由丁香服侍了一阵，等芜菁回来，丁香又出去了，说是暖阁太热，出去缓口气。”
“果真只是出去缓口气？”谢秋霜眉头仅仅皱起，眉心蹙起了三道竖纹。
乐山细致周到，必不会轻易将人单独放出去：“奴婢也觉得奇怪，因为奴婢是新提拔上来的，丁香以为奴婢只是一个端茶的小宫女，便与我打听了最近的茅房在哪里。”
谢秋霜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奴婢给她指了路，叫谷云跟着去了。”乐山解释了一下，“谷云是您之前分配到我暂时调配的小宫女。”
“嗯，那她们回来了吗？”谢秋霜抻了一下腰，她前几天将西配殿所有的宫女都分成了四批人，分别让香菱、梧桐、乐山和乐水掌管着，以供她们需要用人之际调配使用。
而她和采荷则可以直接安排这四位随侍宫女带人做事，手底下也有些人，都分插在四个人的队伍中了。
“回来了，不过那位丁香说徐美人身边已有人伺候，便没在进去，一直在隔壁候着。”乐山想了想，“除去那几位，其他宫妃入殿只允了带一名宫女，多余的人都安排在隔壁休息。”
谢秋霜站起身来：“我知道了，你叫谷云再去盯着丁香，如此行事十分蹊跷，芜菁那边也要继续盯着。”
“是。”乐山应声退下。
吩咐完了这边，谢秋霜便又赶忙回到小厨房催热水，虽说宴席正到中途，但用餐之时免不了要饮水，此外，各宫嫔妃带来的汤婆子也需要时时保持温度，故而今日小厨房的炭火就没停过。
等这边一切嘱咐安定下来，她这才有时间打算重新回到原先那个绝佳的盯梢位置回去候着休息一二。
不曾想行至半路，她抬起头，却看到一个面色不郁的人正盯着自己。
“秋霜，是叫这个名字吧，如今倒是威风啊，攀上了充仪娘娘和三殿下，确实要比当初跟了我的日子过得要好。”是冯娣，见位置，应当是刚刚去了趟嫔妃专用的官房。
麻烦总是接踵而至，谢秋霜不动声色深吸一口气，早知会遇上她，就绕小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