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坐在上首的是凌清禾，曼充仪来了之后，她便换去了左侧第一位，右侧则坐的是容婕妤。
下头的美人才人宝林之类的，人数众多，一个个都在不动声色的四处打量，或许是因着没有高位妃子在场的缘故，显得比之前的宴会放松许多。
“这便是三皇子殿下吧，”徐美人坐在第二位，瞧着小男孩肥嘟嘟的脸蛋，一脸艳羡，“瞧着真是有福气呢。”
“可不是么？”刘美人笑道，“臣妾常常在钟粹宫里头见到三皇子玩耍，活泼得紧呐。”
任谁听了别人夸自己的孩子都会喜不自胜，曼充仪自然也不免俗，捂着嘴浅笑：“礼儿顽皮，倒是叫你们见笑了。不过他年纪虽小，却是十分懂礼的，这不此番听说凌妹妹晋升了婕妤，自告奋勇要过来跟着一道祝贺么？”
这番话说得漂亮，既不拂了面子，也不会喧宾夺主。原先吹捧她的那几个宫妃这才像是恍然大悟般举起杯子遥敬凌清禾一杯。
谢秋霜瞅了一眼三皇子，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小伙子，现在入了暖阁，反倒是开始昏昏欲睡地打哈欠。
仔细看去，确实比上次见到时的瘦弱要圆润了几分，想来当初的凌清禾的提醒是起了一番作用的。
“久闻永宁宫历史悠久，如今进来一看却也不尽然，处处都有着生活的气息，凌婕妤将这里打理得如此干净，一定是下了番功夫的吧。如若不弃，能否讲与妹妹们听一听，也好学习一二。”徐美人又将话头转到凌清禾身上。
她不愧是丞相府出来的，尽管是庶女，但周身气质出众，进退有度，一番话下来不显山不露水地夸了一番凌清禾。
不过凌清禾并不吃这一套，摆摆手：“哪里有什么秘诀，这永宁宫原先就没有外头传的那般古旧，我只不过翻新了一番家具而已。”
“那凌婕妤姐姐的眼光可是极好的，”严才人用袖子遮住嘴，笑道，“臣妾一路上走过来，瞧见路边的花草都是应季的，在雪中也别有几番意境呢。”
凌清禾再欲推脱：“这都是花匠的眼光好。”
“你就别推辞了，”坐在上首的曼充仪见自家儿子连饭都还没吃上就睡着了，便将之抱起来交给了后头的嬷嬷，“这一路上如何，本宫也是瞧见了的，莫说我们这些俗气不懂其中关窍的了，就是容妹妹也说是极好的。”
自进了殿，容婕妤就不怎么说话，一直侧身打量着窗外的景色，时不时抿一口热茶水，此刻见曼充仪提起自己，才清淡地笑着应了。
谢秋霜却没能听下去她们的互夸，因为抱着三皇子的嬷嬷这会儿正朝她走来了。
“殿下睡下了，充仪娘娘担心阁内嘈杂影响了殿下，便叫老奴带他寻一处安静之处，还请您带路。”嬷嬷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这是自然，屏风后头有一个休憩用的美人榻，三皇子殿下可以在那里小憩一二。”谢秋霜将珠帘拨开，里头果然还有一个房间。
二人便一同将三皇子身上厚重的衣物褪去，谢秋霜则从柜子里取了一个锦被出来帮他盖上。
“老奴在这守着便是，等三殿下清醒过来，便带他重新回充仪娘娘身边去。”嬷嬷朝她点点头，便自顾自地守在美人榻边上不动了。
谢秋霜见状不再多说什么，离开屋子之后叫来一个小宫女守在屏风外头：“暖阁干燥，三皇子殿下睡醒怕是会觉得口干，你备好温水守在这里，等里头有醒来的动静，第一时间端水过去帮着伺候。”
吩咐完小宫女，她便又回到原先那个位置站定，在屏风的缝隙之中，朝凌清禾微微点头示意。
宫妃们的聊天内容转变得极快，谢秋霜走之前她们还在聊永宁宫，如今却是开始聊起新年的打算了。
“听太后娘娘的意思，今年过年不召集大家一同守岁了。”曼充仪叹道。
梁宝林一脸可惜：“臣妾今年才入宫，在宫里过年还是头一回呢。”
“往年里的宫宴都是热热闹闹的，去年还请了胡人舞姬，那一舞下来，连手里的糕点都不香了。”严才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来。
徐美人似乎也很感兴趣，将头扭转过来：“这却是为何？”
“那舞姬身上洒了香水，齐香无比，舞动之时挥舞水袖，香气飘散得整座大殿都是，桌上饭食的香气都完全掩盖掉了。”严才人原本还想卖个关子，见是徐美人在问，便中规中矩地回答了。
“确有此事，”曼充仪也回忆起来了这件事情，“那香气霸道无比，听说御膳房的那些御厨们听说自己精心准备的餐点被这样打败了，个个都不服气的。”
谢秋霜听的也稀奇，这也是她第一次在宫里过年呢！
不过她可没那个时间一直站在此处听她们回忆往昔，因为又有人来找她了。
“秋霜姐，”小宫女先是放低声音将她叫到一旁，“刚刚倒茶的时候，徐美人身边的芜菁不小心将热茶倒在了赵宝林的袖子上。”
“宝林娘娘可带了替换的衣物？”谢秋霜眉头一皱，她这个位置偏上首，原先还觉得视野辽阔，可等宫妃们纷纷入座，来来往往的宫女们遮挡着视线，离得远的才人宝林这些人都看不太清楚。
小宫女连忙点头：“说是带了个袄子，奴婢是将宝林娘娘带去离得最近的青秀轩里更衣么？”
“罢了，去青秀轩到底还有一段距离，衣服沾了水在路上恐会入了风寒，”谢秋霜否了这个决议，“这样，你叫香菱带她去揽霞阁东侧那件原先备给娘娘小憩的屋子里更衣，再叫上两个人守在门口。”
“是。”小宫女得了令便连忙退下安排去了。
谢秋霜并非是突然好心，她只是想起这位赵宝林不正是和徐美人同住一宫的那位么？
小金子说赵宝林和徐美人走得近，此番行为难免是有意图所在，或许借此机会出了揽霞阁去其他宫殿才是她们的目的，那她便绝不能叫她们钻了空子。
等赵宝林换好衣服出来，她再亲自带人看一看屋子里是否有任何变化，大不了晚间让凌清禾回主殿去休憩。
想清楚这些，谢秋霜干脆另叫了一个人守在这里，吩咐她若是娘娘有任何事情，第一时间叫人去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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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而她自己则绕到了另一边，是太监们所在的屋子那，与小金子打过招呼，进了内室，站在屏风后头。
这边与刚刚那个位置正好是在阁内形成斜对角，那边能看到充仪、婕妤和美人，这边则正好能看清楚美人、才人和宝林。
太监是没有资格进到内室的，因而她守在这里不算坏了规矩。
此时赵宝林已经被带着去更衣了，下首的位置上空了一个，不过宫里如今最低的位份便是宝林，压根没人在意她的离开。
今年一起结伴进宫的柳宝林和梁宝林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二人都是只在贵妃办的赏花宴上见过陛下一面的，对于自己的晋升之路没有多大的想法，故而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威胁。
谢秋霜瞥了她们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朝上头看去，新晋的秦才人喜气洋洋地正附和徐美人的话：“那可不是，凌婕妤姐姐蕙心兰质，又得陛下宠爱从才人直接升了婕妤，臣妾几人可不得来沾沾喜气么？”
再往下看，熟悉的面孔出现，是冯娣。
她似乎心不在焉的，四处打量着揽霞阁，这样一番与其他宫妃结交的机会也不把握，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这样一来，反而叫她看见了屏风后头的谢秋霜，她瞪了一眼，撇过头去不再看过来了。
谢秋霜哑然失笑，这冯娣果真是一次见比一次古怪，倒是对方身后的蒋木双面露歉意地朝她微微欠身。
不过她倒是觉得，这蒋木双日子似乎过得比冯娣这个才人还要好，肉眼可见的圆润了起来。
“今日真是喜气洋洋，且不说本就是为了凌婕妤姐姐来的，还见着了三皇子殿下，真是来对了这一趟。”刘美人捂着唇偷笑。
凌清禾抿唇，朝谢秋霜那看了一眼，是另一个人守在那，便去了一个眼神：“今日御膳房准备的膳食也是寻常难见的样式，妹妹尝过想必会更欢喜的。”
“果真如此？”曼充仪将茶水放下，侧头望过去，“早听说你们永宁宫在御膳房叫了好几样新菜，看来今天可是有口服了。”
凌清禾点头笑道：“我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叫下人一道道送上来给姐妹们尝尝，这些新菜的方子是我从母亲那讨来的，若是不得口味可不要嫌弃。”
“侯夫人喜欢的菜色自然是好的，”徐美人笑盈盈地接话，“听您这么一说，妹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谢秋霜是没看到凌清禾的示意的，不过她听着里头的谈话，很快便意识到了要做什么，赶忙又回到了原先那间用来备菜的屋子。
因为是分桌而食，故而膳食都是一个精致的盘子上放少量的菜品，原先她指的那个桌子已经摆不下了，剩余的大部分仍然放在食盒里。
“第一道菜品可以上了。”她吩咐下去，“除了上菜的人，其他人再搬一张桌子来，将食盒里的菜按批次摆好。”
众人赶紧动了起来，谢秋霜帮着递了几个菜，这才后知后觉地问道：“梧桐呢？”
离得最近的小宫女连忙应声：“御膳房那边似乎最后一个菜做糊了，梧桐姐姐正在那边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