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爷子捞起姜未和潘正达就冲向祭台,一落地,猛地喷出一口血,他鏖战多时,灵力已近枯竭,正常来说,他一次只能射出一条虚幻之索,刚刚已是拼了命,才射出第二条、第三条。
可此时,姜未的外公和潘晚晚就在一旁,姜老爷子却不敢看他们一眼。
潘外公怔怔地站在那,泪珠滚滚,姜未抱着潘晚晚和潘正达,悲戚痛哭,这些都如尖刀一般扎入姜老爷子的肺腑。
而此刻,同样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姜未全身,她的眼前不断浮现出舅妈挣开手的那一刻和舅舅赴死时最后的笑容,耳边不断回荡着表弟表妹凄怆的哭声,要是她平常修行再努力一点,要是她能早点破开天窍,要是她现在是个修士...澎湃的内劲疯狂上行,她七窍瞬间涌出道道鲜血。
姜老爷子急忙点住她的几个大穴,要是放在平时,他早就厉声斥责,可此时,他只是含泪按住她的肩膀,抖着嘴唇道:“欲速...则不达。”
姜未抹了把血,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去。
“叮铃。”
清悦的摇铃声响起,在一片庞杂的哀嚎惨叫和妖魔嘶吼中,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耳中。
姜未下意识抬头,看向祭台。
老祖祖不知何时走了上去,正迈着四方太平祭神步。
天一瞬间好像更暗了。
他终于踏完了最后一步,猛然跪倒,双手大张向天际,喊道:“山神庇佑。”那声音苍老雄浑,剧烈地回荡在四方。
一枚象征祭司的、形似断刀的黑石,被他猛地插进自己的心口。
没有鲜血溢出。
那似乎只是一个幻影。
祭台上同时显现四道虚幻的身影,他们分站在祖祖两侧,两个年长的男女,两个年轻的男女,无一例外都在胸口插着象征祭司的断刀黑石。
姜未突然听见外公颤抖地轻语:“雅君…”
潘雅君,是姜未娘亲的名字。
姜未如遭雷击,怔怔地看向站在最右侧的那道虚影,那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妇人,挺着七八个月大的肚子,模样俊秀大方。
那是,她的娘亲。
她从未谋面的娘亲。
爷爷对她父母的过世总是三缄其口,原来,娘亲也是祭司,她...是死在这个祭台上。
“当灾难来临时,祭司们会用生命保护大石村。”
原来她早已知道的真相,比她想象的更残忍。
姜未猛地扑向祭台,疯了一样地想去触碰那道虚影,眼疾手快的姜老爷子一把抓住她,将剧烈挣扎的她半抱半拖地带远。
“那是我娘,是我娘……”从未见过娘亲的姜未声嘶力竭,拼命向祭台的方向伸出手,她做梦都不知道该将娘梦成什么模样,她拼命想再多看一眼她的娘亲。
她们多像啊,她们的鼻子、她们的嘴唇都生得一模一样,娘亲的右手正温柔地搭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唇边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她们曾那么亲密的骨血相融。
她想再看一眼,再看一眼,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用力擦干,用力去看。
可这一幕仅仅出现了短短片刻,一道银芒自天际斩来,削飞了猪妖硕大的头颅,斩碎了黑鼠们的脏腑,绞烂了蝗妖的肢节,无穷无尽的妖魔砸落在地上,喷溅的污血如瀑雨挥洒在半空,远处还未显现全部身形的妖魔都连片伏倒,天地都好像静了一瞬。
虚影消失了,姜未跌坐在地上,呆呆看着娘亲消失的地方。
蒋家儿孙凄厉的声音从她耳边穿过,“祖祖!祖祖!…”
祭台上的祖祖眼含悲伤,他怀揣着这未尽的仪式一十六年,总算临死前又为家乡尽了一份力,可...紫金钟的嗡鸣再度响起,他只能满含忧惧地最后看了一眼这人世,慢慢阖上了双目,垂下头去。
他此时像是一具干尸。
乌云散去,月光照来,九十六岁的老祖祖崩解成了一地尘灰。
祖祖的子孙们在祭台前哭成一片。
爷爷将姜未搂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一言不发。
姜未轻声叫着“娘亲”,眼泪簌簌而落。
可众人来不及沉溺悲伤,连绵不绝的钟声如惊雷一般响起。
一个老祭司大吼着:“过来!都围到祭台来!”
外公喃喃着:“大妖祸…”
他与姜老爷子对视了一眼,两人经历颇丰,已看出这场妖祸的大不寻常,外公低下了头,姜老爷子悄悄攥起了拳头。
白发苍苍的孙老太太已经带着她那一任的祭司们走上祭台,她从地上捡起祖祖刚刚握过的摇铃,重复他走过的祭神步,身侧的四个人跟着她,一起跳动起奇异的舞步,最后齐齐跪地,五个人同时张开双臂挥向天际,“山神庇佑。”
黑石刺破血肉的声音在寂静的此刻显得如此清晰。
乌云压境,银芒如刀,露头的妖魔被无形的巨刀整齐收割。
五位祭祀闭目跪坐在祭台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血。
紫金钟只静默了一刻钟,再度发出连续的沉闷声响。
姜未看得心脏一阵闷痛,眼前的一切简直是一场噩梦,“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他们从哪来?”
姜老爷子闭了闭眼睛,低沉道:“妖族进犯,边境失利,它们就会长驱直入,肆虐内境。”
“边境失利?那不是如同灭国?”姜未怔怔问道。
姜老爷子摇摇头,“边关溃败只是一时,很快国内所有的高阶修士,相近门派的精英弟子都会赶赴边关,共克强敌,夺回边境后,再向内清理妖族。对于咱们来说,最难的就是开始这几天,撑过去,就好了。”
姜老爷子最后的声音很轻,几乎淹没在时不时回荡的钟声中,他没有说出心底的担忧,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闻过,这么惨烈的妖祸,短短几刻,就有数以百计的妖魔几乎淹没了景阳。
景阳县也是边陲之城,但位置十分特别,它的边境是绵延千里的望麓山,山上有开国大帝留下的一件宝器,立国碑。
立国碑在,妖魔不可犯。
没有妖魔能从望麓山这道边关进入吴国。
而景阳偏在西隅,与其他方向的边境都隔着数州数城,就算有妖魔深入至此,也不该有这么多。
这里本该是一个很少被妖魔侵扰的地方,可现在,山神之刃已斩了几轮,妖魔伏尸数以千计,它们竟仍源源不绝。
他心头笼上一层阴翳。
祭台下突然爆发出悲切的哭喊,爷孙俩举目望去,祭台上的五位祭司在悲凉而决然的笑容中化成了一地尘埃。
姜未红着眼圈,突然问道:“我娘也是这么...”
姜老爷子悲戚道:“十六年前的那场妖祸,整整五任祭司搏命才保住了大石村,你娘他们是最后一任登上祭台的祭司,他们虽然没有死在祭台上,但都气血衰败,尤其是你娘还怀着你,下了祭台就早产,又...生了你就去了。”他的眼中是难以融化的悲伤,是不敢再触碰旧事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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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个仪式会...”这么残忍,姜未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怨恨,但她迫切地想要探究娘亲死亡的一切,以生命保护家乡,是大义,可大义的背后,也有一个小小的她,从出生就失去了娘亲。
姜老爷子摇头,“残忍?可景阳县三百个村,有法子抵御妖魔的不超过五十个,如此惨祸,剩下的二百五十个村…”
姜未连想都不敢想,那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姜老爷子告诉了她山神祭的真相,这个仪式就是姜家最早定居在此的先祖从一个巫术中改良出来的,它力量的源头是宗祠那块巨石。山神祭就是汲取村民的信仰之力保存住石中的力量,再由选出的五位祭司和巨石订立神秘契约。当妖魔来犯的时候,以五位祭司的气血开启召唤,动用那块巨石中的力量来抵御外敌。
看着孙女充满疑问的眼神,姜老爷子摇摇头,“你不用问我,我这三脚猫的巫术哪知道其中的道理,巨石的来历先祖也未曾留下只言片语,但我想,先祖也一定尽力了。”
紫金钟的钟声似乎永远不会停歇,一任又一任祭司在祭台上离世。
姜未就一直站在台下,失神地看着这一切。
“吃糖吗?”蒋若云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旁,在她手中塞了一块糖。
姜未愣愣地接了过来,定定地看着她隆起的小腹。
蒋若云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别怕,我们会保护你们的。”她的眼睛转向祭台之上,含着一丝悲伤。
姜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蒋若云的父亲蒋武亮就在上面,他脸色苍白,气血衰败,短短片刻,似乎就只剩下一个干瘪的骨架,他们最多只能再动用一次仪式。
姜未心尖不由发涩,那种无力的痛苦像火苗一样攀升。
可下一刻,紫金钟疯狂撞响。
祭台上的祭司们最后一次挥出山神之刃,蒋若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姜未扶住她,手指不经意碰到了她的肚子,那里面正有一个活泼的小生命似乎翻动了一下身体,她像被烫到了一样,猛地缩回了手。
她记得,蒋若云也是祭司,再有一任就要轮到她了。
而那一刻并没有太久。
祭台下的人麻木地看着祭台上被风吹起的骨灰,又一位老祭司招呼了一声,踏上了祭台。
他们没有怨恨,也没有恐惧,他们平静地走上台,他们似乎也不在意这样的牺牲究竟有没有意义,源源不绝的妖魔似乎永远不会减少,但他们,立誓要死在家乡的最前面。
“我该上去了。”蒋若云站起身,她的丈夫陆怀英紧紧握住她的手,泪流不止。
蒋若云没有更多的时间来和丈夫告别,她只好道:“保重。”
她挣开他的手,快步走上了祭台。
身后的陆怀英使劲吸了两口气,高喊道:“小云,你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
蒋若云的眼泪刷地落下,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腰背挺得笔直,站到了主祭司身侧。
姜未的眼睛一片赤红,她想起了开窍丹,现在,就现在,她要破窍,不管什么根基牢不牢固,她绝不要再在这里束手待毙。
她转身就要回家取丹,外公却突然走到了她身边,“小未,你爷爷不见了。”
姜未疑惑地环视,确实没有了爷爷的踪影。
外公的神色中含着欲言又止,“小未,你...回家看看。”
那一刻,姜未有些看不懂外公脸上突然无法抑制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