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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

作者:松竹煎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熙仁公主苏醒后的第三日,崔府内外的守卫与仆从似乎悄然撤去了大半。往日廊下阶前时常掠过的玄甲亲卫身影稀疏了许多,连带着那些看似洒扫、实则目光锐利的“仆役”也少了□□成。


    即使如此,府邸依旧威严。


    浮梦冷眼瞧着这变化,心下清明如镜。


    这绝非疏忽,而是崔逢青有意为之的“方便”。他在履行婚前的承诺,予她一定的自由,但这自由如同放在玻璃匣中的珍宝,看似触手可及,实则仍在他人掌控之下,界限分明。


    她心想倒也说话算话,只是这“算话”背后,是更深沉的算计还是别的什么,她一时竟有些看不分明。


    既如此,她也不必再故作小心翼翼。今日,她需出府一趟,去验证那场大梦中拼凑出的图案。


    她拣选了一身极其素净的棉布衣裙,颜色是毫不起眼的青灰色,样式简单,毫无纹饰,与“熙仁公主”这个身份应有的华贵奢靡毫不相干。


    对镜自照,镜中人脸色仍带病后的苍白,但那双杏眸中往日的慵懒或伪装出的惊惶已褪去,沉淀下一种冷冽的、孤注一掷的沉静。


    她从后院偏门而出,一路行至前厅,竟果真畅通无阻。遇见的几个丫鬟小厮皆远远便垂首避让,待她走远,方才窃窃私语几句,目光中交织着好奇、敬畏与探究。


    浮梦对这份“顺畅”不置可否。至少,崔逢青在表面功夫上做得十足,这让她接下来的行动,暂时少了一层明面上的阻碍。


    她此刻无暇深究他这般纵容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心思,是欲擒故纵,还是另有所图?若图她公主身份带来的便利,他已得到;若图其他……她甩甩头,将纷乱的思绪压下。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长安西市,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烟火气扑面而来。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车马辚辚声……交织成一曲鲜活而喧嚣的市井乐章。


    浮梦戴着遮面的羃?(mì lí),行走其中,如同水滴汇入河流。这份嘈杂与鲜活,反而让她连日来紧绷的心神获得了片刻奇异的喘息。原来,脱离那黄金囚笼般的宫墙与府邸,呼吸一口寻常空气,竟是这般滋味。


    她看似随意地漫步,耳廓却微不可察地轻动,如同最敏锐的猎手,捕捉着流窜于市井之间的各种声音。


    “今儿的豚肉瞧着新鲜,怎得又涨了三文?”


    “唉,我家那孽障,若能有人家你儿子半分出息,老子做梦都能笑醒!”


    “……听说没?害得萧大人被罚俸的那位,前儿个醒啦!”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声音带着几分不忿:“啧!萧大人多好的官儿!时常体恤咱们这些小民疾苦,竟被个……哼,真是……”


    话未说完,便被同伴紧张地捂住嘴:“快噤声!不要命啦?萧大人都被陛下斥责罚俸了,你还敢嚼公主的舌根?仔细祸从口出!”


    那几人声音低了下去,很快便被人潮淹没。


    浮梦冪篱下的眼眸微微眯起。萧成行?体恤民情?这风声倒是吹得又快又偏,他何时在民间有了这般“青天”似的名声?是有人刻意引导舆论,想借此打压她这个“罪魁祸首”,还是……这本身就是一场针对她,或者针对萧皇后一脉的更庞大阴谋中的一环?


    心思电转间,她的脚步并未停留。今日来西市,首要目的是取钱。她目标明确地拐进几条不起眼的巷弄。


    “千机阁”,京中最为神秘的情报交易场所。


    阁如其名,号称知晓天下千机万物。然其规矩亦怪:并非有钱便能交易,需得持有阁中感兴趣之物,或身负阁中欲知之事,方得入门。缘、物、消息,缺一不可。其门槛之高,行事之诡秘,令无数权贵趋之若鹜又望而生畏。


    浮梦今日,便是要以此地为突破口,去验证那些纠缠她十年、近日愈发清晰却也愈发骇人的梦境碎片


    ——关于母亲姬瑶的真正死因,关于她自身模糊的童年,关于那场颠覆前朝的宫变……孰真?孰假?她已无法仅凭破碎的梦魇和自我推测来断定。


    公主府昔日积累的财富,大部分早已在她筹划逃离长安时悄然转移置换。剩余的一部分,则被她兑换成便于携带、通行全国的“飞钱”,藏匿于西市这鱼龙混杂之地的一处隐秘据点。本是为远走高飞所做的准备,却不料,最终竟用在了此处。


    她谨慎地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闪身进入一家门面寻常的杂货铺后院,依照特定顺序敲击了某块看似普通的墙砖。轻微的机括声响起,露出一个暗格。里面除了一沓数额不小的飞钱,还有几件便于伪装的衣物和一些应急之物。


    她迅速取出所需,将一切恢复原状,消除自己来过的痕迹。动作麻利,眼神冷静,与昔日那个只知流连“旧故里”、看似不学无术的熙仁公主判若两人。


    今日她连春意都未曾带来。并非不信任,而是此事干系太大,风险难测。人多暴露的几率就更大,便多一分危险。


    更何况……崔逢青的态度暧昧不明,他那人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古怪。他对她超乎寻常的关切与守护,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目的?她不愿,也不敢全然相信。


    总觉自己身上似乎还有他所图之物,可思来想去,除了这尴尬的“公主”名头,她还有什么值得他这般费心?这疑虑像一根细刺,扎在心头。


    换上一身更不起眼、如同寻常小家碧玉的布裙,重新整理好羃?,浮梦再次融入人流。千机阁位于西市深处,虽处闹市,却自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其建筑风格古朴厚重,黑瓦白墙,与周遭的喧嚣浮华格格不入。


    曾有无数人好奇,为何千机阁不将据点设在达官显贵云集的城东,反而扎根于这鱼龙混杂的西市?民间猜测纷纷,千机阁却从未回应,一如它一贯的神秘做派。


    然而,今日的千机阁,却显得有些异常。


    阁楼门前,竟空无一人。那扇传闻中非缘不开的玄色大门紧闭着,连平日守在附近、看似闲散实则眼观六路的暗哨都不见了踪影。


    浮梦心下诧异,正欲寻个路人旁敲侧击地问问,目光扫过街对角的一家小茶铺时,却猛地一凝!


    谢今茛?


    他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谢家那位据说被打断了腿、理应在家卧床静养的世子爷谢今茛,此刻正好端端地坐在茶铺的简陋条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粗茶,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千机阁的方向。


    浮梦心头警铃大作,立刻转身,假意看向旁边的货摊,用羃?遮挡侧脸。


    他看见自己了吗?西市虽热闹,但千机阁周边并无甚玩乐之所,他一个养伤的世家子,纡尊降贵出现在此地,本身就极不寻常。难道……他也是为千机阁而来?还是冲着她来的?


    她脑中飞速盘算着各种应对之策,甚至闪过一个危险的念头:若他真发现了自己,是否该设法让他再“意外”断一次腿?虽然动手风险极大,但总好过他那张惹是生非的嘴四处宣扬。


    正当她心神紧绷之际,却听谢今宸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拔高的、纨绔子弟特有的懒散腔调:“喂,那位大娘,打听一下,这附近的‘绣酿坊’怎么走?小爷记得就在这附近……”


    浮梦一怔,绣酿坊?那是一家以刺绣和自酿果酒闻名的老字号,确实在西市,但距离此地还有一段距离。他真是来问路的?


    她僵着身子,不敢回头,心中疑窦更深。却听旁边一位正在歇脚、售卖果脯的大娘热情地接话:


    “哎哟!这位小公子好见识!竟知道咱西市的绣酿坊!那可是几十年的老招牌啦!您从这儿直走,看到路口左转,再走两个路口右拐,门口挂着蓝布酒旗的就是了!”


    “多谢大娘!”谢今茛笑嘻嘻地道谢,声音听起来毫无异样。


    浮梦刚暗自松了口气,却又听他突然道:“旁边这位……”她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劳驾,让让,您挡着小爷的道了。”


    浮梦:“……”她有一瞬间,极其想掀开冪篱,再狠狠踹他那条“伤腿”两脚。


    但最终,她只是压低了头,哑着嗓子,用沙哑嗓音含糊道:“对不住,没注意。”随即脚步匆匆,混入人群,迅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但她并未走远,而是在不远处一个卖竹编的摊位后隐蔽起来,目光紧紧锁定了谢今茛。只见他果真将大娘摊上的果脯尽数买下,然后状似随意地四下张望了一圈,那目光锐利一瞬,像是做多了动作来不及转变,绝不像个纯粹的纨绔,这才拎着东西,慢悠悠地朝着大娘指点的方向走去,似乎真的只是路过问个路。


    浮梦心中的疑虑却未消散。她耐心等待谢今茛一瘸一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人潮中,这才重新走向那位卖果脯的大娘。


    “大娘,”浮梦开口,声音依旧沙哑,“请问,这千机阁今日为何不开门?”


    那大娘正低头收拾着装果脯的竹筐,闻声抬眼皮睨了她一眼,又很快垂下,手上动作不停,仿佛没听见一般,并不作答。


    浮梦蹙眉。这反应……她心念微动,从袖中摸出一块约莫一两的碎银,在指尖掂了掂。银子的微光在阳光下一闪。


    果然,那大娘的眼睛立刻亮了,抬起头,脸上堆起笑容:“哎哟,姑娘不是本地人吧?这千机阁啊,每月逢十的日子必定闭门谢客,雷打不动,月月如此哩!”说着,手就自然而然地伸向那块银子。


    浮梦手腕一缩,将银子稍稍拿远,淡淡道:“再回答一个问题,这银子便是你的了。”


    大娘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笑容淡了些,显出几分市侩的精明与不情愿,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姑娘还想知道什么?”


    “方才那位问路的公子,除了问绣酿坊,还同您说了些什么?”


    大娘一听,明显松了口气,一拍大腿:“嗨!我当什么事儿呢!那位公子爷就是问路,夸了句绣酿坊的酒好,还顺口嘀咕了句‘这么偏的地儿,生意倒不错’,旁的就没啥了。姑娘,这银子……”她眼巴巴地瞅着浮梦的手。


    浮梦将碎银递过去。大娘接过,迅速用牙咬了一下,确认成色后,脸上笑开了花,麻利地揣进怀里,挑起担子便快步离开了,仿佛生怕浮梦反悔。


    每月逢十闭门?浮梦抬头望了望千机阁那紧闭的玄色大门,今日恰是初十。这倒是她疏忽了,未曾提前打听清楚规矩。难道今日真要白跑一趟?


    她不死心,绕着千机阁那高大的白墙黑瓦走了好几圈。墙体高耸光滑,难以攀爬,且隐隐感觉暗处有视线扫过,显然仍有隐蔽的防卫。


    无奈之下,她索性走到方才大娘歇脚的位置,也顾不得尘土,屈身蹲了下来,目光执拗地盯着那扇门,仿佛要将它盯穿。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渐渐西斜,街上的喧嚣也稍稍沉淀下来。浮梦蹲得腿脚发麻,加之病体初愈,竟生出几分困倦,眼皮渐渐沉重。


    就在她脑袋一点一点,几乎要靠着墙角睡去时,一个低沉却并不难听的声音突兀地在身前响起:


    “姑娘,问缘否?”


    浮梦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冪篱的轻纱晃动间,只见一个身着葛布长袍、脸上覆着半张木质面具的老者,不知何时悄然立于面前。他身形清瘦,气息沉静,与这喧闹的市集格格不入。


    “啊?”浮梦一时有些懵然,睡意被惊散大半。


    老者似乎并不介意她的失态,竟撩起衣袍下摆,极为自然地在她对面的地上席地而坐,动作从容不迫。


    “老夫看姑娘在此徘徊良久,似有所求,与我这千机阁,或许有几分缘分。”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若姑娘能答我一个问题,或许……这千机阁,今日可为你破例一开。”


    浮梦冪篱下的眉头蹙起。这做派……听起来怎像江湖骗子的口吻?但他衣着气质却不似寻常神棍,尤其是那双从面具孔洞中露出的眼睛,澄澈深邃,仿佛能洞悉人心。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疑虑,抬头看了看那依旧紧闭的阁门,声音恢复了冷静:“如何问缘?又要答何问题?”


    老者见她并未被吓退或斥责,反而直接切入主题,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发出一阵低沉愉悦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好,爽快!那么,公主殿下,若您想知道那位名动京城、却芳华早逝的姬夫人的往事,今日,或许真是找对地方了。”


    “公主殿下”四字一出,浮梦浑身骤然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认得她?他如何认得?!


    然而,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更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听“吱嘎——”一声沉重而古老的声响,那扇紧闭的玄色大门,竟在这一刻,自内向外,缓缓洞开。


    浮梦猛地回头,再看向身前,那面具老者竟已如同鬼魅般消失无踪,原地空余一片尘埃,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原本空无一人的千机阁门前,不知从何处悄无声息地冒出了数道身影。这些人皆身着统一的深灰色劲装,面容模糊不清,气息沉凝,行动间悄无声息,如同暗夜中的蝙蝠。


    为首一人,身形高瘦,步伐精准地走到浮梦面前,微微躬身,声音平板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公主殿下,阁主有请。”


    他的身后,那洞开的门内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门口黑压压地立着的那些灰衣人,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浮梦身上,沉默而压迫,仿佛一群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困兽,只待她踏入,便将其吞噬殆尽。


    浮梦的心脏在胸腔中狂跳,手心沁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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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这诡异莫测的“缘”,这分明是冲着她而来的局。


    然而,对真相的迫切渴望,压过了本能的恐惧。她今日来此,翻墙钻洞的心思都动过,如今大门洞开,纵然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她也要闯上一闯!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微微颤抖的指尖,挺直脊背,声音竭力保持平稳:“带路。”


    踏入千机阁的瞬间,身后的光线仿佛被骤然吞噬。大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发出沉闷的最终声响,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阁内光线极暗,唯有几缕微光从极高处的窄窗漏下,在弥漫着陈旧书卷和尘埃味道的空气中投下道道微弱的光柱,勉强勾勒出巨大而空旷的厅堂轮廓,四下里似乎立着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影影绰绰,如同沉默的巨人。


    浮梦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这极致的昏暗,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沙哑、干涩得如同两片生锈铁片在摩擦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前方最深沉的黑暗中传来:


    “公主……能给我什么?”


    这声音刺耳至极,钻入耳膜带来生理性的不适,让人头皮发麻,下意识就想捂住耳朵。浮梦强忍着不适,强迫自己站稳,目光锐利地刺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可惜除了更浓重的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阁主想要什么?”她反问,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激起轻微的回音。


    那沙哑的声音似乎被她的反应取悦了,发出一阵极低极难听的“嗬嗬”声,像是破旧的风箱:“公主……怎知我是阁主?”


    浮梦暗中又后退了半步,与这声音保持距离:“能在此地,以此种方式相见,除了阁主,我想不出第二人。”她顿了顿,压下心头的悸动,直接开出条件,“只要阁下能给我想要的答案,只要我有,皆可奉上。”


    “哦?”那声音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那么……公主有什么,是值得换取‘千机’的呢?”


    此话问得浮梦一哽。钱财?千机阁显然不缺。权势?她自身难保。她唯一拥有的,或许就是这特殊身份可能带来的某些隐秘价值,以及……一个承诺。


    她稳住心神,再次将问题抛了回去:“不如阁主直言,究竟想要什么?若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未尝不可商量。”


    黑暗中的声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良久,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诡异的诱惑:“呵呵……不如,公主允我一次要求。他日,在我需要之时,为我做一件你能力所及之事。如何?”


    一个未来的、不确定的承诺?这条件看似空泛,实则凶险莫测。浮梦心中警铃大作,但想到母亲惨死的疑云,想到自己身上莫名的“锁”,想到那扑朔迷离的政局,她咬了咬牙。


    “好!”她声音清晰,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若阁下给出的答案,能解我心中之惑,令我满意。他日一言既出,我浮梦……允你一诺!”


    “哈哈哈……好!公主果然痛快!”那沙哑的笑声在黑暗中回荡,愈发显得阴森可怖,“放心……你定会……满意……”


    笑声渐歇,那声音也如同融入黑暗般,悄然消失。


    紧接着,周围墙壁上镶嵌的几盏壁灯忽然“噗”地一声自行点亮,光线虽依旧昏暗,却足以让她看清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环形藏书楼,空气中弥漫着古老纸张和墨锭的特殊气味。方才那声音,似乎是从某个特定的方向传来,又似乎无处不在。


    一名灰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侧,躬身示意:“公主,请随我来。您想要的卷宗,已备好。”


    浮梦按捺住狂跳的心,跟随着那人,步入更深的书架迷廊之中。她不知道这份用“一诺”换来的答案,将会把她引向何方……


    ……


    另一边,崔府之内。


    就在浮梦离府后不到一个时辰,一队身着宫内服饰的太监便抬着十几口沉甸甸的朱漆箱子,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府门前。


    为首的是皇帝身边得力的德全公公。他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宣读了陛下的口谕,无非是赏赐诸多珍贵药材补品,嘱托公主好生休养,安心静心,对于公主昏迷缘由、皇后禁足、萧家罚俸等事,却是只字未提,仿佛从未发生过。


    崔逢青面无表情地代公主谢了恩,命人将赏赐收入库房。


    一直在偏院研究药方的温祁温神医,被这动静引了出来。他瞥了一眼那些被抬进来的、标着“百年老参”、“雪山灵芝”等名贵标签的锦盒,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诮。


    “哼,尽是些华而不实、药性燥烈之物!就这些东西,给她那身子骨?到底是补还是催命?”


    老神医气得吹胡子瞪眼,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旁边的崔逢青听得清清楚楚,“宫里的太医难道都是饭桶?真诊不出她体内那阴损的玩意儿?还是说……明知故犯?”


    他越说越气,猛地一拍旁边廊柱:“老夫早就知道!那狗皇帝对浮梦丫头的所谓‘宠爱’从来都是有条件的!不过是把她当个玩意儿,当个牵制各方的棋子。早知道当年……当年老夫就不该信了他的鬼话,说什么会善待她,保她一世平安顺遂!结果呢?!”


    温祁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满是悔恨与愤怒:“早知道当年,老夫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该把她带出这是非之地!何至于……何至于让老夫如今要换张脸、换个身份,才能踏进这京城,才能靠近她身边瞧瞧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最后几句话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充满了无尽的懊恼与悲愤,却也透露出他并非第一次入京,他与皇帝、与浮梦,似乎早有渊源,甚至可能见证了浮梦幼时的某些变故。


    崔逢青站在一旁,沉默地听着老神医的怒斥。阳光透过廊檐,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明暗交织的复杂光影。他俊朗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唯有紧抿的薄唇和微微握紧的拳,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温神医的话,进一步印证了他心中的某些猜测,也让他对宫中那位陛下的冷酷与算计,有了更深的认知。而他看向库房那些“赏赐”的眼神,也愈发冰冷锐利起来。


    如今皇帝对崔家和他崔逢青依旧处于戒备状态,随时想要找机会拉他下马,兵权拿在手上就像是烫手山芋,既如此不如疯狂一把,一次性炸出皇帝的爪牙……


    如今世家联姻已是常态,皇帝后宫已经塞不下那么多人,世家不愿送人入宫,转向利益联结,一代又一代,世家势力早已错综复杂根生蒂固。


    若不是他及时赶回来,此次接绣球的便是卢家幼子。这么些年还是有人看透,皇帝不爱任何人也不信任何人,唯爱权势。


    浮梦独自在外,而这座看似平静的将军府,也因宫中的“关怀”和老神医失态的怒斥,愈发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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