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奉要带着季徽一起,但季徽放眼一看,来参加朝老爷子寿宴的是来自政商军三界的人士,他不宜表现的太过引人注目,此时也不是他结交人脉的好时机。
季徽微微摇头,对殷奉道:“我出门前吃了药,现在有些头晕,先去休息一会儿。”
殷奉低眸看了看他的脸色,仍有些苍白。
没有强逼他,殷奉叮嘱了一句:“别喝酒。”
吃完药后不能喝酒。
季徽点点头,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端起一杯香槟润了润喉。
还没有清静多久,一道声音传过来。
“季哥,你也来参加朝爷爷的寿宴啦!”
季徽抬眸,一道欢快的人影跑过来。
傅承谨来到季徽跟前,一脸开心。
他很久没有见到季哥了。
想到这儿,傅承谨略带抱怨:“上次我生日的时候,季哥说好要带我去玩,但这几个月,我连你的人影都没瞧见,季哥说话不算数。”
放下香槟,季徽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傅承谨屁颠屁颠地上前坐下。
微微偏头,季徽看着傅承谨撇嘴抱怨的样子,就像一只跟主人讨要香喷喷的大骨头而不得的失落小狗。
他唇角微挑:“暑假两个月,也没见你主动联系我,一见到就开始怪我。”
“什么啊?我想联系季哥你的,但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明知道你在忙校运会的事,我怎么还会去打扰你?!”
“而且······”
傅承谨语气微顿:“我说了以后要季哥跟着我做事的,高考结束后,我就求我爸,让我去公司实习了,没想到我爸让我去每个部门轮值,还要去下面的工厂巡查,快把我累死了。”
从上次生日宴察觉到大哥任哥并非和自己想象中那样对季哥好,傅承谨就觉得自己该努力一把。
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傅承谨给他这么一个惊喜,季徽眼底划过意外。
他没有想到对方真的会去傅氏集团实习,和傅承茗傅承越不一样,傅承谨是小儿子,傅父傅母非常宠爱他,养的傅承谨喜欢享乐,不喜欢劳累。
端了杯果汁给傅承谨,季徽慢悠悠道:“辛苦小傅总了。”
傅承谨有些不好意思接下果汁:“季哥,你怎么和公司那些人一样打趣我啊,他们叫我爸傅董,叫我姐我哥傅总,却叫我小傅总…还有季哥我成年了,可以喝酒了。”
季徽笑容不变,在他要放下果汁去拿酒的时候,语气温和:“刚满十八岁才成年多久,乖一些,喝果汁嗯?”
“好吧······”
在季徽末尾那声嗯下,傅承谨有些羞涩,觉得自己像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要季哥哄着。
傅承谨乖乖喝果汁,忽地,他目光穿过季徽开口喊道:“哥。”
他没有注意到,季哥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
傅承越走过来,没有看自己的亲弟弟。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少年身上:“季徽。”
季徽略微抬眸:“傅少。”
他没有掩饰,态度冷淡的连傅承谨都察觉出不对来了。
傅承越脸色不变:“我有事情和你说。”
季徽:“傅少说吧。”
傅承越目光扫过傅承谨,又看了看周围:“这里不方便,换个地方说。”
季徽没有开口,傅承谨不满:“有什么事情是要背着我说的?”
傅承越看向他,语气带着强硬:“父亲刚才在找你,你先过去。”
见他冷着脸,来势汹汹的样子,傅承谨怕自己一走,对方就会为难季哥。
季徽开口:“小谨你先去找傅叔吧。”
季哥和自家大哥都开了口,虽然傅承谨仍有些不愿意,但还是乖乖起身离开了。
这块角落只剩下季徽和傅承越了。
季徽看向站着的青年:“傅少特意要把小谨调开,是想说什么?”
傅承越眼眸半垂,盯着他:“你和殷奉在一起了?”
眼眸冷淡扫向对方,季徽:“如果傅少问的是这种私事,恕我无可奉告。”
联想到那晚季徽和殷奉的行为,傅承越隐忍着怒火:“你知道殷奉是什么人吗,你怎么敢跟他在一起?”
“季徽,殷奉殷家绝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殷叔叔殷爷爷绝不会让殷奉和一个男的在一起,尤其是光明正大带着一个男人出席宴会。”
“所以呢?”
和他隐忍着心下不断升起的怒火相反的是,季徽一脸漠不关心。
傅承越拧着眉道:“殷叔叔也出席了今天的寿宴,他肯定看见殷奉带着你一起来的扬景,殷奉和殷叔叔父子不和多年,光是私生子兄弟,殷奉就有十几个了,他们全都虎视眈眈盯着殷奉继承人的位置,你和殷奉在一起,迟早会被这群人盯上的。”
季徽慢条斯理地拿起酒杯,就好像傅承越说的话对他没有一点影响。
“况且,殷奉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真实的他绝对不是你平日看到的模样,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季徽,趁着现在还不晚,赶紧离开殷奉,他不是什么好人!”
酒杯重重落在桌面上发出碰撞声,季徽抬眸扫向傅承越,眸光锋锐比逼人:“说完了吗?”
“······季徽······”
傅承越神色微愣。
在他的目光下,季徽说了一句让他十分意外的话。
“殷奉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不需要你跟我说。”
他看着傅承越冷声道:“你说他不是好人,你就一定是?”
“在我这里好人与否不需要别人教我怎么辨别,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我也不是法官,我只管我这一亩三分地的事,谁对我好谁对我坏,我都清楚,不需要傅大少爷教我!”
傅承越脸色微沉,仔细看散发着寒气:“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我清楚。”
季徽回视他,两人一高一矮,季徽低傅承越半个身子,气势却丝毫不弱。
在傅承越面前,他没有再用柔弱温顺掩饰自己。
季徽冷冷道:“傅少管好自己的事就够了,至于我的事情和傅少无关,所以也不必傅少费心。”
说完,季徽不管对方脸色如何沉冷,起身离开宴客厅。
在朝家的花园里,季徽一边走着一边脸色发冷。
他不知道傅承越到底发什么疯,在他说这些东西,包括上次在圣诞晚会上发生的事······
不止傅承越,朝任、闻则络······的表现都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季徽捉摸不透其中究竟,他也绝对想象不到,前世对他避如蛇蝎,厌恶十分的三人逐渐被他吸引,产生心动乃至喜欢。
一道脚步声传过来不是往别的地方去,而是朝季徽的方向靠近。
朝任几步作一步,看向季徽:“怎么跑来这里,外面这么冷又刮风,走我带你去天台看星星!”
刚刚他在宴客厅里应酬喝了不少酒,身上的酒气顺着风飘向季徽,他没有注意到季徽微微皱眉的表情。
季徽摇头拒绝道:“不了,我先进去了。”
朝任伸手拦住他:“你要进去找殷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朝任不再喊殷奉哥了。
季徽不置可否。
朝任以为对方默认了,脸色沉了沉,却没有发怒。
“他和我爸他们正在应酬,你进去,他也没空理你。”
“你和我去看会儿星星,他应酬完,我就送你下来怎么样?”
四处空无一人,看着对方闪闪发亮的眼睛,随着朝任道:“知道你喜欢安静,天台就只有我们俩,没有别人。”
季徽手指微动,心下划过别的想法。
面上不动声色,季徽微微点头:“走吧。”
闻言,朝任高兴地抑制不住笑容,咧开嘴带他上去。
朝家的天台是半露式的,一架天文望远镜搭在那儿,朝任调整好角度,招手让季徽过来。
他指着天空:“今晚夜空和之前不一样,不是黑沉沉的,能看到的东西很多。”
在朝任期待的目光下,季徽微微俯下身子,透过望远镜,他看见了月球的环形山,那并不是一个光滑的坑,更像一堆被强行按在月面的、边缘锐利的灰色沙土···
“你先看着我让人送些吃的上来。”
朝任打了个电话。
月球不断移动着,大概几十秒就会移出季徽的视野,他需要不断调动天文望远镜的角度才能重新观察到月球表面。
季徽身体后退不再看了。
他找了个地方坐。
挂了电话,朝任看向他,神色划过迟疑,但想到刚才看见他和殷奉一起来的。
他仍是忍不住发问:“你准备以后都跟着殷奉?”
季徽手一顿,虽然不明白对方的目的,但他不答反问:“怎么了?”
朝任:“殷奉性情复杂多变,不适合做别人的老大,而且一旦毕业,他肯定没有精力和空闲管自己手底下的人,你跟着他,毕业后得不到什么好处。”
他和傅承越一样说殷奉的坏话,但对着朝任,季徽没有冷下脸。
刚才对傅承越冷脸,纯粹是季徽和对方撕破脸了,没有继续演戏的必要,并非说多维护殷奉。
季徽问:“那依照朝少的想法,我该怎么做?”
朝任眼神瞥向他,压住半翘的嘴角:“换个人跟!”
“你想想,殷氏是家大业大,但殷奉和他老子不对付,又有那么多私生子兄弟,忙着对付那些人不够,能给你多少资源,要我说,你就应该找个独生子,独生子家里的资源都是他的,出手也阔绰大方。”
众所周知,四大财阀中的朝家和其他三家不一样,朝家主和朝夫人青梅竹马恩爱非常。
因为朝夫人第一胎产子不顺,朝大少爷出生后,朝家主就去结扎了,所以造就了一个奇异的现象,先不说和闻家殷家私生子众多的局面相比,傅家家风清正也有三个孩子。
而身为独生子,朝任自小父母恩爱,爷爷疼爱,生活的环境简单纯粹,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整个朝家毋庸置疑是他的,其身后的财富权势可想而知……
说完后,朝任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季徽。
他想,待会儿要是季徽求他,让自己接受他当自己的小弟,自己该怎么回答。不能太上赶着,但也不能太凶,季徽胆子小,他要是太冷漠太凶的话,对方就不敢继续求自己。
“唔···朝少说的有道理,但我对海市不熟悉,您说,亚克兰哪位同学是海市豪门独生子女呢?”
朝任没有回答。
他看着季徽,一脸呆愣,显然没有想到对方会问出这种问题。
“朝少?”
季徽再次询问。
“季徽你是不是故意的?!”
迎着对方清凌凌的目光,朝任有些恼羞成怒。
“整个海市除了我,还有谁值得你去做他的小弟,他们就算是独生子女,能比我有钱有权?或者能有我给你的东西多?”
面对他连续两句反问,季徽仍神色淡淡。
朝任却快气炸了,他话说得那么明白,季徽竟然都没考虑过他,而是想找别人?!
“那些个暴发户算什么东西,值得你去做他们小弟。”
朝任不屑道。
朝家从几百年前就开始发家了,中间起起落落但没有真正衰落过,到他爷爷父亲手上更上一层楼,所以,在朝任看来,除了殷家几家外,其他的都是破落户暴发户。
身为被看不起的暴发户之一,季徽淡笑起来。
朝任瞬间呆了,他很久没有看见季徽笑了,尤其是单独对他笑。
他第一次发现,季徽笑容浅淡并不张扬,但并不妨碍那抹笑具有巨大的吸引力,让人对其流连忘返,不舍得挪开目光
“朝少,我也是你口中的暴发户。”
季徽道。
朝任瞬间回过神来。
他抬手抓了抓头发,浓眉皱起:“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和他们不一样!”
季徽不置可否,能有什么不一样?
同是暴发户,被朝任看进眼里的就能高人一等?
只能说,季徽太了解朝任这类人的本质了。
他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季徽。”
跟着起身,朝任伸手拉住他。
但两人中间隔着几个凳子,朝任攥住季徽胳膊时没有控制好力道,季徽受到拉扯,身体不稳,整个人往前倾去。
脸庞撞到朝任的胸膛,季徽的鼻子没有任何缓冲,就直接撞上坚硬的肌肉,眼里生出水汽。
朝任呢…
当季徽投入怀中后,他整个人僵住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