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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象消火栓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朱红茱对母亲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


    自然,她不知道妈妈曾是怎么呼唤她的,但她的名字,据说是妈妈取的。


    红茱听上去是个相对特别的名字,和村里的黄芽,艳和翠都不同。


    但无人向她解释自己姓名的含义,只是出生起就这么叫了。


    村里有人告诉她,她妈妈是买来的老挝媳妇,精神有问题,在,但她又怀疑,一个精神病人怎么会起这样一个名字。


    在老家,父亲闭口不提母亲,因此司姐也不曾给其他人提到她母亲,只说小孩绅士可怜,是单亲。


    司姐介绍时也并不含糊其辞,她详细跟所有人解释:


    唉,这是我老家朋友的孩子……不是亲戚,她父亲是打工的,没时间管孩子,对吧,人家不容易,我认她当侄女呗,帮帮忙嘛。


    然后大家会投来同情,怜悯和一丝俯视的眼神。接着感慨司姐人好,善良,平时工作那么忙还要多照顾别人家孩子,真是太辛苦了。


    这时,朱红茱会配合的对人微笑,流露出感激与顺从,她感觉司姐喜欢自己这样表现。


    在这种和睦大家庭饭局上,朱红茱是异类,不主动表现温顺,她或许会失去如今这样好的条件。


    今天司姐最晚到达,风尘仆仆进门,穿了一身纯黑色却logo明显的LV套装。头发被悉数拢起到脑后,一副干练女强人的模样


    司姐丈夫蒋瑞阳跟在后面,他是北京本地人,但人没本事,性格也软弱,在家几乎没有话语权,凡事都听靠老婆。


    司姐出门谈生意时,他也几乎只有司机作用。


    两夫妇进门时,朱红茱正在厨房烘焙苹果蛋糕。


    女生垂着脑袋,把苹果切成拇指大小块状,一起送进搅拌机,打成泥浆。


    再把低筋面粉,果泥和鸡蛋混合在一起,沿着刮刀倒入牛奶和玉米油,继续翻拌至面糊细腻顺滑。


    踮起脚,她从高处橱柜拿出纸质模具,左手拿刷子在内壁涂一层薄油,将面糊倒入模具中,接着双手端起,轻轻震几下排出气泡。


    烤箱已被陈姨提前预热至180℃,她小心翼翼放入模具中层,旋转按钮,把时间设定到35分钟。


    弯腰做完这一切,朱红茱刚要起身,后背却被拍了拍。


    朱红茱回头,看到站在自己背后的人,是李唐。


    高瘦且文质彬彬的男生垂眸看她,灯光下的额头到下巴呈光洁无瑕的乳白色,他脱去了校服外套,只穿一件薄款灰紫色毛衣,整个人干净贵气。


    她好奇的向后方张望了一下,他怎么会来到厨房。


    背后的大厨正在辛勤的炒菜,即便有功率非常大的抽油烟机,浓烈的烟火味道还是充满了这里的空间,陈姨担心老太太会指责,甚至将门关上,只留下一扇窗户通风。


    但看她这表情,李唐没什么反应。


    他伸手指了指,意思是想要水。


    客厅的集成直饮水机坏了,成年人们都在喝酒或茶,家中只有厨房存储了成桶纯净水,也有一台饮水机,它一般用在烹饪上,有时候厨房的佣人也会用它喝水。


    “哦,马上。”


    朱红茱恍然大悟,她立马蹲下,拼尽全身力气,拎起水桶安装到了空荡荡的饮水机上,再踮脚去橱柜,找为客人用的一次性水杯。


    她忙上忙下,动作很流畅。


    李唐站在后面静静地看,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接着,女生把斟满水的杯子小心递过去,对方单手接过来,轻啜了一口。


    任务完成,她又马上背过身,继续完成手里活计。


    然而站了一刻,李唐没有就此走开,他反而说话了。


    “喂,朱红茱,你不讨厌她么。”


    他手里端着杯子,轻微晃了晃,“一直像这样使唤你做事,你也不反抗。”


    朱红茱愣了,完全没料到这个人会对自己说这些。更奇怪他能完整的叫出自己的名字。


    ……而且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现在几乎是靠本能生活,蒋澄焕是老板女儿,司姐是老板,作为员工她顺从她们不是很正常吗。


    难道,是因为李唐也不喜欢蒋澄焕缠着自己,太过烦恼,所以找她倾诉?


    朱红茱犹疑的想,吐不出一个字。


    看到她这幅呆愣的表情,李唐神色淡然。


    “算了,当我没说。”


    他移开目光,转身走了。


    朱红茱又把头垂下,把对方喝完随手放在置物架上的水杯扔进垃圾桶。


    一小时后,终于开饭。


    几个阿姨轮番传菜,白瓷盘裹着热气滑出来,十几道粤菜流水般往宴会厅的圆桌上摆。


    先上的是冷盘,玻璃碟里的白切鸡皮黄得透亮,鹅掌蜷着琥珀色的边,猪舌切得薄如纸,底下垫的冰lettuce还泛着水珠。


    热菜清蒸东星斑被用银箸划开,鲍汁扣三头鲍蹲在青花瓷碗里,深井烧鹅被斩成块,脆皮乳鸽烤得焦红,海底椰、响螺片在紫砂盅里炖得酥烂,酱爆鱿鱼须在白盘里堆得老高,鱿鱼卷着花,酱色油亮。


    最后上的是点心和时蔬,虾饺白胖得像元宝,干炒牛河油光锃亮,清炒的菜心淋着蚝油,梗绿得发亮。


    一桌子菜摆得满满当当,白瓷盘映着顶灯的光,热气在玻璃转盘上凝成细水珠。


    大家先敬了一圈酒,挨个对老太太祝寿,蒋老太高兴,给孩子们每人发了一万元红包,并叮嘱一定要打到卡上。


    晚辈们纷纷感谢,然后开始聊起家常闲话。


    蒋家三叔说,“国外的学校我们也一直在看,北美生源好啊,周围同学家境都是a10级别的,去认识认识朋友也不错的呀。二哥,你们家小宇去纽约那所大学,住宿定了吗?我家朵朵下月飞波士顿,中介推荐了几个公寓,离学校步行十五分钟的要四千美元一个月,加上管理费,光住房押金就快两万刀了。”


    餐桌右侧的女人语气里带着点斟酌,“我跟老陈商量,要么干脆买个两层户型,首付大概几百万,贷款让孩子学着实习慢慢还,就当锻炼了,以后她读研或者我们去探亲也能住,比一直租划算。”


    姑父说:“说的是。我家那小子倒是想回国,说国内互联网行业机会多。我们也支持,就是怕他回来跟不上节奏,打算明年暑假让他先随便挑个国内大厂实习试试水。其实在哪都一样,关键是孩子自己有本事,咱们做父母的,也就是帮他搭个桥,后面的路还得他自己走。”


    最后司姐总结:“我家澄焕马上高二下学期了,以后肯定也是要走出国的路,我平时太忙也顾不到她,作为父母挺亏欠孩子的。到时候还得吸取哥哥姐姐的经验,在外面受到大家的照顾。”


    几人说着,心里算起各自的账,透着一股既想给孩子最好的,又有生意人通有的精打细算的实在劲儿。


    两个小孩坐在人群里显然食欲不佳,一个一直抱着手机聊微信,一个在看iPad上的斯坦福算法公开课。


    同为高中生,角落的朱红茱被排除在话题之外。


    作为厨房帮工,她又能上主桌吃饭,甚至勉强算家庭的一分子,不过,说场面话时又轮不到她,祝寿时也被直接略过,处境实在有些微妙。


    朱红茱刻意不去想这些,咀嚼着嘴里的烤鸭,已觉得万分幸福。


    她鼓着腮帮,出神的回顾今天化学老师讲的实验题。


    晚餐几近结束,陈姨端着苹果蛋糕走过来,其他佣人也一起上来,清理了部分弄脏的杯盘。


    上了甜点,司姐替大家切蛋糕,她把切好的部分送到女儿和邻居家男孩面前,亲和的说,“少玩会游戏,对视力不好的,我看你们两个孩子都没怎么吃饭,还是青春期呢,这样怎么长个头。”


    两人玩电子产品的静谧氛围被打破。


    李唐低声说谢谢阿姨,蒋澄焕无动于衷,坐在一边噼里啪啦打字。


    司姐打探似的问道,“李唐,你之后什么打算,呵呵,你成绩这么好,你爸妈给你选了哪些名校啊。”


    李唐象征性吃了一口蛋糕,却像是嫌弃过甜的味道般皱了眉。


    “可能是,卡内基梅隆或者伯克利。”他简练的说,“我倾向于Cs专业的强校。”


    “哎哟,你爸妈都是从医的,你不打算继承衣钵呀?”司姐笑道,“他俩现在在医院的职位能让你毕业就进家门口的医院,家里还有人帮衬着,那多舒服呀。”


    李唐沉默了一下,慢慢地陈述。


    “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拥有的天赋,只是种类不一样,性格会决定命运……而且我不喜欢见血。”


    司姐收回目光,转而对女儿说:“你看人家李唐,年纪小小对道路这么有规划,这么有思想,你要平时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少看那些韩国的小帅哥小美女,人家的命运也和你不一样。”


    蒋澄焕充耳不闻,只是打字的速度变快许多。


    司姐不厌其烦的唠叨:“妈知道你的想法,谁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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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大明星,做什么爱豆等等,可是人家十四五岁就被送去培训了,也有唱歌跳舞的天赋,你妈我就一个经商的头脑,你也遗传不到什么艺术基因,不过,女儿你长得这么漂亮以后可以在网上拍拍视频什么的呀,不也挺好……”


    许是被说教烦了,蒋澄焕变脸似的把手机一摔,指着角落的女生:


    “有病,你怎么不去问朱红茱啊,她英语才考60,比我们班倒数都低!”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包括周围其他聊天的人也停下来。大家把眼神汇集到某个角落,然后再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不做声。


    司姐闭了嘴,嗔怪的看了女儿一眼,但没有出言责怪。


    话确实鲁莽了,蒋澄焕也觉得有点尴尬,她撇撇嘴,故意转移话题:


    “李唐,你帮我夹一下那个鸡翅,我够不着。”


    李唐当然纹丝不动,还把蓝牙耳机戴上了。


    。


    朱红茱向来很不喜欢成为焦点,人们的眼神仿佛多束探照灯打到身上,此时夹筷子的手,没了力气,嘴里的食物,也咽不下去,感觉耳朵到脖子猛然发红发烫,她想去遮掩,但无济于事。


    司姐远远的说,“红茱,你别往心里去,欢欢不是那个意思。”


    她鼓着腮帮子,说话很费劲,但反应依旧很快。


    “我,先去后厨帮一下忙,估计会有很多脏盘子。”


    高中生女孩快速离席,大家静默了一下,又开始各自的话题。


    然后,打工人朱红茱大汗淋漓的开始工作。


    其实她是真的很喜欢日料店的工作,这里可以学到很多,比如怎么把切出好看的花样,怎么摆盘,怎么招待客人,怎么对完全陌生的人展露笑容,怎么待人接物。


    也喜欢做体力活,搬运食材,收拾垃圾,清理餐桌,身上出了汗水,心里就会减少胡思乱想。


    要不,还是放弃读高中吧,据说很多人勉强考上大学,毕业面临的还是失业。现在去打工,可以赚到钱,减轻家里负担,自己说不定就有能力找到一个房子,能过上独居生活。


    反正她也不会有很光明的未来,可以先这样凑合的活着吧。


    朱红茱被房间残余油烟呛的不行,她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事,跑了两步钻到后院里,悄悄出了门。


    但得和爸爸商量一下,至少。


    虽然他们平时交流不多,但做决定的时候,她会参考父亲的意见。


    手机在下午恢复了部分触屏功能,朱红茱谨慎的点着屏幕,拨通了电话。


    不知道爸爸现在做什么,但这个时间,应该已经下工了。前几个电话他都没有接,想必是有事情耽搁了。


    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打扰到他。


    只是,随后电话接通,一个女声却率先“喂?”了出来。


    朱红茱疑惑看了一眼号码,确实是爸爸的号码。


    “您好,请问这是朱兴国的手机吗?”


    对面不语,过了一会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哼哼唧唧,再是男女低语打闹,还有轻笑声。


    对面的男声似乎是父亲,也似乎不是,但话筒仿佛隔着布料,把耳朵贴紧了听筒都听不清楚。


    朱红茱紧张起来,试着“喂”了两声,但对面没有理她的意思,她又叫了两声爸爸,这次对面直接挂了。


    她陷入长久沉默,捏着手机不知所措。


    一种古怪的孤独感,从头至脚的缓慢包围了全身。


    她睫毛颤动,呼吸急促。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显然更大的威胁已经到来。


    因为不知何时,一个人居然悄无声息站在了她的面前。


    或许这人走路没有声音,也可能是她太过专注。


    朱红茱发现这状况后,像只受惊的小虫子一样慌张退后几步,才惶然抬头。


    这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乍一看至少两米,脸庞完全陌生。


    他穿着整齐,甚至可以说华贵儒雅,身上还有很有层次的香水味,就像屋子里吃饭的人们身上的一样。


    但他的举止非常粗鲁。


    因为接下来,男人蹲下,单手就抓住她的一双苹果枝般的脚脖子。


    然后还未等朱红茱惊叫出声,黏在额头上的刘海飞起来,带有小猪的头发绳因为离心力而飞出去,破破烂烂的鞋子掉了,眼前整个世界都彻底旋转了。


    “啊……”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整个人在半空中倒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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