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寅清除了冯齐一党,肃清庆阳官兵上下。
庆阳县上下人心惶惶,冯齐这棵大树倒了,那些曾依附于他的或者被迫依附的,逮到了时机,纷纷逃窜,备好礼,拜谒唐其昌,渴望县丞能为自己掩盖过去,逃过谢总督这一“劫”。
徐道州平日里就没有“眼力劲”,在冯齐底下的人去讨好唐其昌时,他畏畏缩缩地在家叹气为难。
在经过了多年世俗的打磨,他的“窝囊”成功地变得更窝囊了…摸爬滚打一辈子,老来升官,本以为是苦尽甘来,没想到被冯齐用家人性命胁迫,不得不听从了冯齐的命令。
他知晓苦难的滋味,故而与百姓亲近非常,结果一次又一次做了这事。因为一己之私,罔顾了那些百姓的性命,他悔恨,觉自己罪有应得。
“啪”,巴掌声音清亮,他难掩悔恨,泪水划过褶皱的脸,最后的清醒给了他莫名的勇气。
“我,我要去县衙,向谢总督负荆请罪。”徐道州刚才用足了力气,脸上的很印格外明显,也格外坚决。
“孩子我给你守着,你放心。若是,我们娘几个有不测,你就再没拖累了。”妇人态度坚决,铁骨铮铮。
她曾做了丈夫的软肋,成为狗官逼迫丈夫驱赶灾民的工具,她不忍看丈夫为难,也不希望百姓再遭这种苦难。
徐道州背上荆条,走在未清除淤泥的道路上,即便背上一片血肉,他也不曾减慢过半分。
他孑然一身,反常的举动让县衙的官兵肃然,连往日里与他意见不合的官员都不曾阻拦,通畅无阻地进了县衙大堂。
谢寅坐于县衙大堂上,翻看冯齐处理的庆阳大大小小的事。
他要出兵沧隅,就要处理好庆阳,再出现驱赶灾民的情况,他哪里顾的来?偏头看见来人,皱眉道,“有什么事吗?”
“卑职乃是庆阳巡检徐道州,曾两次驱赶百姓,一次是庆阳城外,另一次便是沧隅山。”他扑通一声跪下,陈列自己的罪责,任凭荆条割裂皮肤。
“卑职虽官职微末,却也是得先人教诲,受经书洗礼的士人,我愧对百姓,愧对总督,特来负荆请罪,求大人责罚。”说完,他便重重扣头。响声回荡在大堂。
谢寅收了不正经的语调,听了这样一番话,还正了正坐姿。
不禁腹诽:若是京城士族能自省如此,何至于到今天种田地?
“如此,确该给些惩罚。”他抬眸,看着稳稳跪在地上、没动弹的人说。
他递给长煊一个眼神。
长煊会意,上前解了血淋淋的荆条,搀扶徐道州起来。
徐道州怔愣地看着谢寅,一肚子的疑问不知从何说起。
“不如就这样,洪灾刚过,道路却未清,你便将功补过吧。”谢寅戴上温和。
“大人心胸宽阔,下官领罚,下官必定认认真真完成。”扑通一声,他再次跪下领赏。
看似是罚,实则是赏,这将功补过明摆着是做好了升官,但若欠缺了也可以翻篇接过的。
长煊客客气气得送徐道州回去。谢寅仍旧翻看着糊涂人写的糊涂事,他皱眉,翻了一本又一本。
最终,没再压抑心中的怒气,将那明显杜撰应付的东西甩到地上。
“啧”,真是会给我找事啊,魏尚书。谢寅捏着眉心,叹气道。原本潇洒的红色如今染上了一片阴霾。
庆阳被士族这么一搅和,下面的人表面依附京城士族,实则都为了自己所图之利益,导致事务一团乱麻。“你给我设了这么大一个坑。”
谢寅脸上阴霾尽散,他负手而立,殷红的夕阳打出模糊的背影。
“不过围剿沧隅山与庆阳有何干系,只要能控制好庆阳县里的主风向。”他越过桌案的阻拦,于大堂门口而立。
“可若是再出现驱赶流民一事呢?”长煊道。“上奏皇帝,修理运河,用这些流民来修。”谢寅道。
长煊应下,退下代写奏折了。
“你们还不想放弃庆阳这棵摇钱树吧…”谢寅喃喃道。
京城与庆阳来回快马加鞭也需要一天多,正好给他整顿士兵的时间。
*
林疏影得了职位,虽是虚职,但她仍认真仔细。这不仅仅是安置流民的问题,也是她积累民心,获得陈述信任的关键时刻。
分配,协调这些人还是个体力活,她忙活了一下午,躺倒在床上时,看到门外人影一闪。
她猛然做起身,手不自觉得摸向床头,却抓了个空。
这里不是庆阳县衙,也不是她的小院,她也没有疏影剑。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抹熟悉的黑影进来。
“林…状元,这是总督的信,县令一党已除,不过总督身份也暴露了,等这几日清肃整顿好了庆阳,他便出兵,您借这些时间正好取得信任。”长煊递给她信件。
“好,我知道了。”她接过信来,看着密密麻麻的字迹,脑袋疼,两句话就能说完的事情,这是列了一整张纸吗?
本来打算休息的她,不得不起身,重新点了蜡烛,借着微黄的烛光,皱眉看信。
不消片刻,她把信狠狠往桌子上一拍,动作带来的风摇晃着烛光。
“谢寅,你闲的吗!”林疏影几乎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列了一张肉麻的情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是小别胜新婚的夫妻呢!
这人又作什么妖,林疏影借着烛火烧了信,火焰向上窜,仿佛在抗拒对信的灼烧。
火星子落下,一点一点地消失在空气里。
林疏影叹气,“还好都是些吟咏对少年爱慕的诗歌,至少他没发现我的异常。”
退一步海阔天空,她退了一步,果觉身心舒畅。
而后疑惑上了心头,“不是?他是断袖!”这世道,不光女子没有自由,甚至有男子成为权贵的玩物…她压抑着心头的情绪,心里对这人加了些防备。
吹灭蜡烛,脑海里不断浮现那抹红色的身影,她了口气,心想:等剿匪成功,便把名贵的玉佩和明玕还给他吧。
今日又是落水又是安置百姓的,她早就筋疲力尽了,思索着如何与谢寅划清界限的第一步,就睡过去了。
次日,仍是这些活,她忙得上其不接下气。
晚上便被陈夫人喊住,“疏影,来,过来。”
陈夫人冲她招手。
日薄西山,余霞映衬着夫人的脸庞,那一瞬,记忆里的母亲的面孔与眼前这人相重叠。
她正恍惚着,陈夫人走上前,拍了拍她肩膀。
“累了一天了,我带你去吃饭吧。”温和的笑容展开。
熨平了林疏影来沧隅山这些天的心惊与不安,她眼不自觉得红了一圈,明明就是些最平常的话,她为什么会这么动容。
“好。”林疏影应下。
天色已晚,旁人都回家去吃饭了,她为着能早日让流民有个房屋遮风挡雨,不再一起挤在后山上,才忙活到现在。
“夫人,稍等我,就剩几个人了,我安顿好便去寻你。”她看着剩到最后的葛根几人。
“好,我在上次你去的地方等你。”陈夫人颔首一笑。
待林疏影整理好,她靠近葛根小声说,“你顾好自己。”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葛根是能保证她安全的最后一个人。
她迈开步子,前去寻陈夫人。“夫人好,怎么陈兄也在?”林疏影行礼,看着眼前的一桌子饭菜,心里很暖。
即便是父亲与母亲不和,但母亲逢年过节都会收拾一桌子饭菜,她虽然是赵家的娇小姐,但她一点也不娇气,想要的,她自己会去拿,想学的她也会不顾家人反对去学。
林疏影的脾性全是随了母亲,她也努力想要做到母亲那样,可妈妈却对她说:“你就是你,你要成为你自己。”
“夫人说要谢你,我怎能不来呢。”陈述举杯,眉眼含笑。
他这次来是探探林疏影的虚实。
“多谢夫人盛情款待。”林疏影对着陈述举杯,却先向夫人道谢,为人谦和,滴水不漏。
夫人眉眼含笑,“你这孩子,怪精的。”她见着林疏影的第一眼就觉得这孩子亲切,加上又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心里更是喜欢的紧。
若是她有孩子,算算年纪,是与眼前明朗谦和的少年郎一般模样的,思即此,她看着疏影的眼睛多了几分慈爱的柔情。
碰杯的两人落下杯子,齐齐看向陈夫人,均是一笑。”
“唉,我可跟你说,人好歹是状元,哪里能让人家操劳这些?”夫人给陈述夹菜随口说道。
她瞧着这孩子可怜,同意丈夫来蹭饭也是暗里给林疏影机会,可这么半天了,看着他闷头吃饭,就替他着急。
“你看看你,不是你说不要让我把平日里的事放在饭桌上。”陈述佯装怒意。
他知晓夫人一片好心,可尚未知晓林疏影此来究竟是不是与那清剿他们的谢寅有关,一山的百姓和他多年的基业都不允许他有任何鲁莽的行为。
“哼,那你走,这顿我可没有请你。”夫人见板着脸的陈述,把原来夹到他碗里的菜又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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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明白,夫人这是拉不下脸来,要自己给台阶呢。
“唉,你这…不是你…”陈述看着被夹走得菜,欲言又止,他眼巴巴地看着夫人,算是认输了。
“来,我也不该随便问你这些,不然我也该被那些人嚼舌根子了。”夫人软了态度。
她又重新夹了菜给丈夫,知晓丈夫要做大事,况且也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便没再纠缠。
陈述扒拉了两口饭,看着一旁静默吃饭的林疏影,定了定心神。
他派身边的人观察了一日,确实非常用心,何况连夫人都能看出来他大材小用了,他也该做出决定了。
月悬空中,三人酒足饭饱,林疏影起身答谢了陈夫人,与二人行礼,便迈开步子往自己的住处走,自始至终没有提职位一事。
在受到陈夫人邀约的那一刻,她心里就有了底,饭桌上二人来往她故意没插嘴,就是摆出谦和恭谨的模样,来打消陈述的疑虑。
她喝得有些醉了,竟企图想要用手捞起天上的月亮,她努力地伸长胳膊抓,使尽浑身解数,却徒劳无功。
手臂僵在空中好久,一阵冷风,才将她拉回来,她只把手臂盖在眼睛上,晶莹的水花在半空崩裂,她身体一抽一抽,却没有抽泣的声音。
母亲,我想你了。
*
次日一早,林疏影刚起身,正在寨前晨练。急促的鼓鸣传来,让人莫名心烦,她皱眉,寻着声音过去,却见正对着鼓的大厅里乱成一片。
“谢寅此来就是为剿灭我们,你看看你带回了什么灾祸!”林穷呵斥道。
“当初他来,我们也是商量过的,怎么到这时候把所有的东西归咎到我身上了?”刘永兰不卑不亢。
陈兄正是缺谋士的时候,倘若状元郎真是来投靠,那他便是刺入京城的关键一步!
“依我看,他是不是谢寅故意派来的,还要看他自己怎么做。”刘永兰不给对方说话的时间。
他偏头瞥见大厅外的人,嘴上勾起一抹笑来。
林疏影刚探头过去,就撞上一个眼神。
她整了整衣袍,小心咳嗽几声,开了嗓子,便迈开步子走进去,“诸位,我林疏影不忠于大夏的皇帝,是因为皇帝不为百姓着想,朝廷不为百姓想,我以百姓为本,只要是为着百姓的,我都效忠。”
她任凭周围的人打量,身躯不曾弯过半点。
“我请命迎战谢寅,还请大家能给我这个机会。”表明态度后,她直入正题“在京城时,他纨绔的名头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庆阳县令一顿饭都能拦住他剿匪的进程,这不是我林疏影要效忠的人。”
“朝廷冠冕堂皇地打着为民除害的名头派兵剿匪,不过是怕运河落入咱们手里,不过是那几个贪官怕失了利益。况且,我本以为山上都是些杀人劫财不入流的匪寇,不曾想确是劫富济贫的好汉。我寒窗多年,一身才华就是为全天下生民谋福,确成了敛财士族的帮凶!是我受了朝廷奸人的蛊惑,这位兄台怀疑我也是正常的。”她看着林穷,字字泣血。
“那你如何来的沧隅山?”林穷仍旧不为所动。
这点嘴皮子功夫可打动不了这个在科举混迹半生的人。谁不是为了功名才去争的?谁不是为了出人头地争的?
况且,这人牙尖嘴利,字字珠玑,句句直命要害,更让他怀疑。
“这便是我结识大家的契机,那庆阳县令为了迎接京城浪荡子谢寅,把城里乞讨的流民全赶走了,不光如此,谢寅不想因此惹得一身嫌,又吩咐冯齐秘密处理了这些人,我得知后,心里不放心,便偷偷潜入其中,没想到他们解决方法竟然就是把他们赶到山下。”
林疏影面上忧心,心里确是爽快。
看着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林穷,心里舒畅不少。
“况且谢寅就是个草包,而他手下的人我也了如指掌。”
林疏影看着高位上的陈述,眼神坚定。陈述看看周围,似在寻求他人意见。
“陈兄,就让他去罢。”刘永兰思索再三,权衡利弊道。
不入险境便得不到好玉,林疏影这块上好的璞玉难得得很,他还是决定抓住这个机会。
“既然说到这份上了,那我无可辩驳。”林穷斜睨着林疏影,阴阳怪气道。
陈述摩挲手上的扳指,于高位之上,将一众人的神色看全了。
他周旋着众人的意见,语重心长道,“好,这次交给你,你可莫要让众人失望啊。”
林疏影领命,随刘永兰去清点人去迎战谢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