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蕊等着许鹤眠开口。
却迟迟没有等到回答。
许鹤眠抬眼,琥珀色的眸子里看不清情绪。
她只是看向前方。
目光落在落地窗映出的霓虹上,最先触到的是玻璃上极淡的水汽。
室内的温度与室外夜寒交织,在透明玻璃上凝出一层薄雾,把窗外的景晕得有些模糊,如同蒙上一层半透明的纱。
许鹤眠抬起手,指尖拭过玻璃的冰凉,而后才看清雾后那片铺展开的上海夜景。
路灯卧在夜色里,与梧桐树枝桠交错,沿着马路一字排开,仿佛一把串起的星子。
偶尔有汽车驶过车道,车灯划出两道细长的光,快得像流星,转瞬就消失在路口,被玻璃滤过后,变得模糊又遥远。
再往远些,恒隆广场和静安嘉里中心的外墙亮着巨幅广告,蓝色、粉色、紫色的光交替变化,像流动的光河,把半边夜空都染得发亮,偶尔有高楼的探照灯扫过,光柱在夜空中划出道弧线,快得像谁不经意掠过的窥探视线。
许鹤眠渐渐收回目光,看着玻璃里自己的倒影。
真丝睡衣的白,额前未愈的痂,还有眼底藏不住的沉郁。
与窗外的霓虹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景,哪个是自己。
这满目的繁华像一场盛大的表演,所有人都在狂欢,只有许鹤眠站在玻璃之中。
她像个局外人,连伸手碰一碰,都只能摸到一片冰凉。
喜欢的人么?
许鹤眠垂下眼睫。
她似乎已经没有“喜欢”的能力了。
光是生存就已经耗尽许鹤眠的全部力气,她如何还有精力去谈及喜欢和爱。
宋希蕊指尖的潮湿还残留在许鹤眠唇角,仿佛一片轻羽,却让她莫名想起另一种触感。
那只黑猫。
它的毛发细腻柔软,蹭过手背时带着一丝痒意,绕着脚踝打转时,尾巴尖会轻轻勾一下许鹤眠。
思绪宛如被猫爪勾住,忽然捡到一块与陈序吃饭的碎片。
那天夜晚,黑猫跳上桌后蜷在陈序手边,尾巴伸直了搭在他的手腕上。
陈序没说话,只是垂着眼,指尖轻轻绕着猫尾尖的毛,一圈又一圈。
黑色的毛被揉得有些乱,陈序的指腹却很轻,偶尔碰到猫尾根,猫会舒服地“呼噜”一声,把身子贴得更紧。
暖黄的灯光落在陈序手上,能看到指节处淡淡的粉,还有指尖不经意蹭过桌面时,留下的一抹温度。
许鹤眠意识到自己竟然想到陈序,微微一怔。
而后侧了一下头,企图将思绪赶走。
然而思绪早已变成一只巨大的白鸟,往事在它身后奔涌而出。
白鸟掠过,落在高中雨季。
那天刚下过雨,操场角落的香樟树还在滴水,地面的积水映着灰蒙蒙的天。
许鹤眠躲在树后,死死捂着嘴。
雨声,水滴声,密集而细碎的声响,成为一只只如影随形的鬼魅,死死缠住她的脚步。
许鹤眠步步后退,逃到这少有人来的角落。
随着雨声渐渐减弱,她急促的呼吸声终于放缓。
忽然。
许鹤眠听到不远处传来“喵喵”叫声。
很微弱,不知是在哀嚎,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许鹤眠犹豫几秒,压下恐惧,深呼吸一口气,向外探出头。
只见陈序蹲在墙角,手里捏着半个面包,正在喂一只黑色的小猫。
猫很小,缩在陈序脚边,仰头蹭他的鞋尖。
陈序的校服裤脚沾了泥点,头发被雨水打湿几缕,贴在额前,却一点也不狼狈。
他微微低头,眸子被长而密的睫毛遮住,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小猫似乎饿了很久,每咬下一小块面包,就要高兴地朝陈序喵喵叫几声,仿佛在诉说喜欢。
陈序喂猫的动作很轻柔,认真专注。
许鹤眠的脚步来不及顿住,不小心踩断脚边的树枝。
“咔嚓”一声轻响。
小猫瞬间警觉,弓起背,“嗖”地一下蹿进草丛,再无踪影。
陈序站起身,侧过头看过来。
陈序的目光像一层冷淡的月光,轻轻扫过来,笼住许鹤眠。
对上他的目光,许鹤眠后知后觉,后退了一步。
后背撞到香樟树的树干,树皮粗糙,硌得她有点疼。
陈序依然看着她。
陈序的眸色很深,瞳仁黑沉沉的,像积了雨的深潭,又像拨不开的冷雾,望进去时,仿佛能将所有目光都引诱进去。
空气里满是雨水浸润过的气息,混着香樟树的味道,黏在皮肤上,潮湿厚重。
许鹤眠与陈序隔着几步距离。
四目相对。
谁都没说话。
许鹤眠的校服领口别着一枚校徽,摇摇欲坠,边角有点磨损,与她的脸色一样苍白。
天空又落下淅淅沥沥的雨丝。
陈序的目光与雨丝交融在一起,让许鹤眠动弹不得。
她心跳变快,手指攥着校服一角,把布料捏得发皱。
许久。
预备铃响起。
尖锐的铃声穿过操场,划破雨雾,直奔他们而来。
许鹤眠猛地回神。
她的手指动弹了一下,终于找回一丝对身体的掌控感。
雨越来越大,倾泻而下。
许鹤眠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转身前,她最后看了陈序一眼。
陈序眉眼清冷俊朗,雨水顺着他的锁骨流下来,水痕莹润,仿佛一块被露水打湿的玉石。
而后,许鹤眠转身往教学楼跑。
鞋底踩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打湿裤脚,连起一片氤氲。
陈序仍然停在原地,目光落在许鹤眠身上。
许鹤眠却没有回头,只知道要跑快一点。
快一点。
再快一点。
仿佛只要再快一点,她就可以逃离那个雨夜,就不会被雨水一样窒息的情绪困住。
然而,然而。
十七岁的少女,再怎么跑也跑不出校园的围墙。
更跑不出那个潮湿的雨夜与窒息的情绪。
许鹤眠的身影渐行渐远,在雨中显得渺小却孤勇。
许鹤眠卡着最后一秒停在座位上。
心脏还在狂跳。
而陈序,直到上课铃响过才走进教室。
他额前的湿发还在滴水,却没人敢问他去了哪里。
陈序一步一步,走到许鹤眠前面的座位。
他没有立即坐下,也没有说话。
只是极轻地看了许鹤眠一眼。
众目睽睽之下。
陈序抬起骨节分明的手,将一枚沾了雨水的校徽,轻轻放在许鹤眠桌上。
校徽的细节许鹤眠已经记不清了。
但她记得别的细节。
陈序的瞳仁是极深的墨色。
她以为那是一潭没有波澜的湖水,凝视久了,才发现有汹涌的暗流。
“鹤眠?”
宋希蕊的声音轻轻传来,将许鹤眠从回忆里拉回来。
许鹤眠转过头,看见宋希蕊正看着她,眼底带着点懒意。
许鹤眠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我没有喜欢的人。”
“真的么?”宋希蕊挑眉,指尖还搭在许鹤眠的手腕上,“可你刚才发呆发了好久,不像没有心事的样子。”
许鹤眠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这是她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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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表情,如同冰山裂开一道细缝。
“如果发一次呆就代表有喜欢的人,那我喜欢的人一定很多。”
顿了顿,许鹤眠伸手从宋希蕊手里拿过毛巾,“我帮你擦吧。”
毛巾是羊绒的,软得像云团。
许鹤眠的动作很轻,指尖顺着宋希蕊的发根慢慢擦,避开还在滴水的发梢。
宋希蕊舒服得闭上双眼,靠在许鹤眠的肩膀上,声音懒洋洋的,“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许鹤眠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慢慢擦宋希蕊的头发。
“是盛宇梵。”宋希蕊说得很干脆,没有一点扭捏,“你们是一个班的,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和他不熟。”许鹤眠的声音很淡。
许鹤眠确实与盛宇梵没什么交集,如果不是盛宇梵自讨苦吃,他们或许整个大学也不会说上一句话。
宋希蕊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盛宇梵超级坏,总是凶巴巴的,满脸愤世嫉俗,蠢死了。”
可宋希蕊说“蠢死了”的时候,眼底却没有嫌弃,反而带着点温柔。
“我和盛宇梵是青梅竹马,从出生就认识,除了家人之外,没有比我们更了解彼此的人了。”
许鹤眠放下毛巾,想开口说些什么,宋希蕊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一点距离。
“我十岁以前特别讨厌盛宇梵。”宋希蕊的声音低了点,“他玩玩具的时候从来不理我,只有在我爸妈面前才会装出有礼貌的样子,笑着叫我名字。那时候我常常在日记本里写,‘真希望盛宇梵掉进下水道被水冲走,或者被他家的拉布拉多咬死’。”
宋希蕊安静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怀念,“可是十岁那年,我在学校摔了一跤,膝盖破了,一群男生围着我,又唱又跳地说我是丑八怪。我那时候吓得快哭了,是盛宇梵跑过来,把我拉到身后,还跑去跟那些男生打架。他才一个人,根本打不过,最后被对方打得满脸鼻血,还被老师请了家长,差点转学哈哈哈哈哈。现在想起来,真是又丢脸又搞笑。”
宋希蕊笑了一会儿,声音渐渐低下去。
客厅里重新恢复安静。
只有窗外的霓虹还在流动,映在宋希蕊甜美的脸庞上,忽明忽暗。
“盛宇梵很蠢。”宋希蕊抱住膝盖,把头埋进去,“但我比他更蠢。”
许鹤眠靠近宋希蕊,捧起她的脸,摇了摇头,说:“你不蠢,一点也不。”
看着许鹤眠认真的神色,宋希蕊微微一怔。
宋希蕊的发梢不知不觉积攒了一滴水,滴在地板上,“嗒”的一声,像落下一小颗泪珠。
不知过了多久。
宋希蕊移开目光,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泪,问:“我们是不是该睡了?都快两点了。”
许鹤眠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宋希蕊站起身,拉着许鹤眠的手。
“去我房间吧,我们一起睡。我怕黑,你不在我身边我会睡不着的。”
宋希蕊的语气带着点撒娇,却不像对别人那样随性张扬,反而透着点难得的脆弱。
许鹤眠没有拒绝,任由宋希蕊拉着她走进主卧。
卧室也是黑白灰的风格,没有太多装饰,只有床头摆着一个小小的相框,许鹤眠看不清照片上的人。
宋希蕊没开灯,只借着窗外的光,拉着许鹤眠躺在床上。
被子是真丝的,凉得像流水,却很舒服。
宋希蕊侧身面向许鹤眠,蜷起身子,如同漂泊的小舟泊入暂时的港湾。
没有人说话。
房间里静得连呼吸声也听不见。
许鹤眠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沉甸甸的思绪压住她。
她忽然很想见陈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