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禁宫内,万籁寂静,乌沉沉的夜幕压在皇城之上,厚重,寂静。唯一能称得上是杂声的,唯有金吾卫巡逻时,身上胄甲摩擦发出的轻微响动声。
满城灯灭时,元德宫内却是烛火长明,烛光冉冉,不合时宜地照着一室暖黄。
解相思从昏迷中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意识尚未清醒,她下意识的以为是屋内没有点灯,双手也跟着开始摸索。
“有人吗……”
可下一秒,她的指尖触到一片冰凉丝滑的衣料。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她瞬间缩回了手。
与此同时,昏迷前的记忆排山倒海般一瞬间涌入脑海——自带奇香的井水,相国寺的打斗,还有,那颗入口即化的药丸。
她,已经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蓦地,解相思心脏下意识地加快跳动。
既然对方如此大费周章剥夺她的感官,生怕她知道她的身份,那么方才她指尖触碰到的衣料主人,也只能是那位藏在后宫中的幕后女子了。
身前之人也像是察觉到她的想法似的,解相思垂在地上的衣摆被一只脚不轻不重地踩上。
一道身影带着压迫感缓缓逼近,温热的气息带着令人迷离的香气扑面而来,解相思下意识地屏息,蜷缩着身体往后撤,试图与身前越来越近的人拉开距离。
却不想,下一秒,她垂在身侧的手就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那力道极大,甚至还带着一丝故意的恶劣,直直将那才微微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浅浅的血腥味漫散开来。
“嘶——”
细密的疼痛瞬间漫上四肢百骸,解相思忍不住微微蹙眉,紧接着,扣只在她手上的五指微微用力,另一只手覆了上来,一根根,将那攥紧的拳头强势掰开。
指骨被强行拉伸,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解相思垂下眼睫,随之遮住她眼中的深色。
那只扣在她手上的手,骨节修长,但,并不纤细,触感粗糙,像是带着一层厚厚的茧子。
那时常年持握利刃,历经磨砺才能留下的印记。
这绝不是一双女子的手!
是刀影!
微微抬眸,解相思空洞的眼神直直望向前方,脑中逐渐勾勒出刀影那张颇具少年气,却又无比恶劣的笑容。
刀影……和这位娘娘的关系竟然如此亲近吗?
没等她想完,下一刻,她被迫摊开的掌心传来轻微的痒意。指尖微凉,细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度。
解相思指尖微不可查地缩了缩,腕上用力,试图避开那第三只手,却又被另外两只手紧紧禁锢着,一寸寸将她扼制的更紧,使她进退不能。
轻微地痒意过后,是指腹与掌心不轻不重的触碰,解相思眸子微微睁大——是那第三人在以指为笔,在她掌心书写。
感受到来人那不紧不慢的笔画,解相思竭力定下心神,强迫自己将心中漫上的恐惧压下,全部的感官都聚集在那掌心上,尽可能去辨别掌心上的那一撇一划。
——“久仰萧姑娘大名,听闻萧姑娘从前明媚张扬,惹得京中许多公子倾心,如今一见,倒是令我有些失望。”
解相思眼睑微动。此人怎么会对她的真实身份如此笃定,她究竟……是谁?
定了定神,她反手握住那人的手,感受到什么,解相思动作微微一顿——这只手,骨肉匀婷,细腻非常,唯独指腹的皮肤略微粗糙。
静了一瞬,解相思很快摸索着伸手在那人掌心快速写道。
——“娘娘莫不是失宠失心疯了?萧颜姑娘不是早就死在了初雪之夜吗?”
既然对方开门见山,她又何必再虚与委蛇?
不知怎的,解相思忽然感觉身前之人气息错乱了一刻,像是一声短促至极的轻笑,不含冷意,却尽显嘲意。紧接着,她掌心上再次传来微微的瘙痒。
——“失宠倒不至于,不过,萧姑娘究竟是姓‘萧’,还是姓‘解’,想必萧姑娘心里清楚清楚得很。”
将这句话翻译出来,解相思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电闪雷鸣,心念电转间,她脑中已然有了思绪。
既然她说“失宠倒不至于”。
那就说明这段时间,这位娘娘在宫中的地位也的的确确下降了些,但也只是一些,对她并没有多大的伤害,最过分的,也无非是宫人闲语罢了,于根基无碍。
世间怀疑她身份的人不多,她知道的,也只有周砚之和远在儋州的赵榴衣两人罢了,可他们也只是怀疑,并不能将她和萧颜直接联系在一起,并且,他们也绝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可这这人……却像是笃定了她就是萧颜一般,或者说,她捉她来,就是因为她萧颜的这个身份。
既然如此,无论她承认与否,在对方眼中,她只能是“萧颜”,也必须当“萧颜”。此刻与其多说,只能作为笑话为敌人耻笑。
想到此处,解相思长睫微颤,心中有了打算,伸手在来人掌心落笔——“娘娘捉我来此,只是为了与我说这些吗?不妨直说,到底所为何事?”
蓦地,解相思手腕上的伤口被人猛地一按,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顿时让她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
咬了咬牙,解相思猛地抬起头,目光冷冷地“盯”着虚空。不用想,这绝对是那个像条疯狗一样护主的刀影在搞鬼。
真是幼稚至极的手段,不过,他当狗却当的相当优秀,尽职尽责。
身前那人的呼吸声又乱了一瞬,像是被刀影这个举动逗笑了。紧接着,解相思掌心处再次传来不轻不重的摁压移动。
——“萧姑娘聪颖,本宫捉你来,当然不是为了折磨你,萧姑娘,乖乖待在此处,你的命有大用呢……”
翻译出后面几个字,解相思眉心皱得更紧。
大用?!什么这人大用?!又要用她做什么局?针对谁?周砚之?!还是萧将声?!还是……
思绪未明。
下一秒,解相思肩颈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就这么再次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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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冰凉的金砖上传来阵阵微不可查的震动,由近到远,由强到弱,直到再也感受不到分毫,匍在地上的女子眼睑微动,随后,一双空洞至极的眼眸露了出来。
被他们猝不及防的打晕过一次,就绝不能再有第二次。
解相思咽了咽喉咙,将口中快要溢出的血腥尽数咽了下去,阵阵剧痛从舌尖的伤口传来,一次又一次的强迫着她清醒。
皱了皱眉,解相思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指腹,静了片刻,解相思又用了点力,在自己指腹上狠狠压了一下,尖锐的刺痛传来,却又转瞬即逝。
柔软,细腻,是寻常闺阁姑娘家的手。
随后,解相思微微垂眸,明知自己已经看不见,却还是照着习惯低头,目光落在身前的一小块地上。
“解相思”因为从小体弱多病,倒是没怎么学习乐理,因而指腹上也不曾有修习乐器时留下的茧子。
但刚才那人不同,那人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但,也仅限于左手指腹。
既是左手,且茧子分布的如此特征明显,那她学的是……琵琶!
想到此处,解相思脑中如同闪电划过夜幕,无数记忆碎片在此刻飞速闪现,碰撞,拼接。
那人左手上的茧子明显要比右手厚,或者说,相比于寻常弹琵琶的姑娘,她左手上的茧子过于厚了,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必定是经年累月,极其频繁练习所致。
既是如此,那她肯定常弹琵琶。可是,记忆中适龄的不曾进宫,进了宫的也不曾听过宫中哪位娘娘喜欢弹琵琶。
已经进宫,且喜欢弹琵琶的京城贵女……会是谁呢?
……
明月高悬,既映着宫墙内解相思的愁绪,亦映着宫墙外的大理寺。
“什么?!”萧将声猛地从座椅上站起,带倒了手边的茶盏也浑然不觉,他眉头死死拧紧,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惊怒,“宋白钰?!他怎么会知道颜颜的真实身份?!”
周砚之面色同样难看至极,他摇了摇头,嗓音干涩:“不知。”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那股骤然升起的窒息感消下去,想到什么,周砚之忽然道:“等等,那日在儋州刺史府,混乱之中,表妹她……是不是情急之下,喊了你一声‘哥哥’?”
这一语,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室内炸响。
萧将声挺拔的身形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比周砚之还要难看。
沉默的气息静静散开,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两人心头。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的过分:“混战中,我好像是,听到颜颜喊我了。”
刹那间,两人目光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骇然与冰冷。
如果宋白钰当时就在附近,如果他那双时刻窥探的眼睛,恰好捕捉到了这致命的一声……
那么,所有的祸端,便都在那一刻,埋下了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