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知枝曾对自己说过,她不会再为了明烛心痛。
她说到做到。
“感谢明总。”
将她的暗恋和心动衬得像个笑话。
“感谢明氏集团。”
赋予她爬起来的动力。
“感谢今天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
呵,尤其是孙群,让她看清了自己的位置。
霍知枝唇上挂着笑意,眼眸却异常明亮、冰冷。
她将话筒换了只手,眼底某种东西彻底熄灭。
“祝明总前途似锦,一帆风顺。”
只是他的前途与命运,与她再无关系。
采访结束。无人察觉到她话中暗夹的锋芒。
郑瑜文笑着关了录音笔,准备最后客套一番,现场的工作人员也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准备开始收拾器材。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坐在主位上的明烛却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威压,瞬间冻结了现场所有细微的声响。
“所有人,出去。”
空气骤然凝固。
郑瑜文脸上的笑容僵住,错愕地看向明烛,工作人员们亦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明烛没有看任何人,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前方,下颌线绷得很紧,显然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秘书立刻上前一步,语气礼貌却不容抗拒地开始清场,“各位辛苦了,采访已经结束,请大家先到外面休息一下吧。”
没有人敢多停留一秒,他们如同沙丁鱼群般惶然撤离,却绕过了沙发上的那座孤岛。
一片慌乱中,只有霍知枝一人没动。
郑瑜文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始至终安静坐在原地、垂着眼眸的霍知枝,也被秘书轻轻拉了出去。
“郑主编,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要来的人是霍知枝?!”
郑瑜文姣好的面容愣了愣,“霍知枝她...怎么了?”
她在和总裁办对接的时候,的确说过,会邀请一个受过资助的人来现场,可具体是谁却没细说,因为那时她还没和霍知枝谈拢。
秘书也想不到,集团资助过那么多孩子,来的竟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秘书有苦说不出,看了眼徐徐阖上的木门,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
“明总这次...恐怕要解释不清了。”
人群潮水般退去,一瞬间,宽敞奢华的总裁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静得可怕,只剩下中央空调微弱的气流声。夕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房间割裂成明暗交织的两半,也拉长了两人之间沉默的距离。
霍知枝依然安静地坐在那张为她准备的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近乎诡异。
似乎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再让她轻易失态。
她没有开口问,甚至没有看向他,却在明烛那声“所有人,出去”的厉令中冷坐,不动如山。
起初她以为,明烛清场是要给她一个解释,可有什么必要呢?
他记得住她也好、记不住她也罢,她只是他资助过的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明烛没理由记住所有人。
所以,她留在这儿,只是好奇明烛还有什么话要说。
在这样一个场合,遣散所有人,作为他们告别的赠言。
霍知枝能感觉到明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沉重而复杂。
长久而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男人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沙哑,却跳过了所有可能的解释或寒暄,直接切入另一个完全出乎她意料的话题。
“虞文心的处理结果出来了。”
霍知枝偏头,对上男人如潭般深幽的视线。
“故意伤害罪,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赔偿一万元。”
明烛语气平淡,“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吗?”
霍知枝的背后窜起一股凉风,并非因为虞文心得到了惩罚,而是因为明烛此刻的冷静与残酷。
他就这样如此轻描淡写地,决定了那个疯狂又可悲的女人的命运。
不愧是记者们笔下清京市“最精明冷血的豪门商人”,亲情、羁绊,似乎都可以放在天平上称量、交换。
虞文心是自作自受,她不会同情。霍知枝颔首,声音同样听不出波澜。
“可以。明总还有别的事吗?”
她看到明烛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那总是锐利逼人的目光,此刻似乎微微黯淡了些许,像是被一层无形的灰烬覆盖。
那挺直的背脊在夕阳余晖下,莫名透出一丝僵硬的孤直。
如同死一般的沉寂。
霍知枝不再等待,她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留恋。
“既然明总没有其他事,我先告辞了。”
她转身,朝着那扇厚重的办公室门走去。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他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清晰地叫出了她的全名。
“霍知枝。”
女孩儿的脚步应声而停。背影纤细却挺直,没有回头。
时间仿佛被拉长,她在等待,等待他或许最终会说出的什么。
然而,身后传来的,却只是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最后,是他低沉得近乎喑哑的告别。
“……再见。”
那两个字听不出情绪。没有挽留,没有命令,甚至没有了往常那种无形的压迫感。
只剩下一种干涩的空白,像秋日最后一片枯叶飘落在地,无声无息,却带着生命消失的孤寂。
霍知枝走出门,焦急的郑瑜文立刻拥了上来,上上下下打量她,“枝枝,没事吧,明总没为难你吧?”
霍知枝脸上挤出一个笑,“没事,文姐。”
郑瑜文望着她,欲言又止,霍知枝当然知道她想问什么,她整理了番思绪,主动开口,“文姐,其实,我和明总...”
“没事就好了。”
郑瑜文却打断了她的话,大掌拍着她的背,“你没事就好。”
霍知枝了然。
以郑瑜文的新闻敏感度,她莫约已经猜到了。
于是,心照不宣地,两人都没有再出声。
...
九月开学后,大二的霍知枝迎来了新一轮的忙碌——奖学金答辩。
多亏了她大一的刻苦学习,期末成绩再加上论文和活动加分,综测分数稳居年级前三。
今年学院有两个国家奖学金名额,奖金一万元,霍知枝很想争取一番。辅导员私下里跟她说,她成绩又好、科研经历又丰富,获奖的可能性很大。
霍知枝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高中三年的学费、书杂、住宿、餐费、生活费,总共五万左右。
而治好她耳朵的那场手术,由于是明氏集团资助的,在一家高级私人医院完成的手术,费用贵不少,医保报销完也花了接近十一万块。
也就是说,明烛在她身上总共资助了约十六万人民币。
她大一陆陆续续还了四万块,按照这个速度,等她大四毕业那年就能还清欠明烛的所有债务了!
还清债务、再和明烛解除婚约!
太美妙了。
霍知枝属实兴奋了一阵,连夜肝了个精美漂亮的PPT,沉稳顺利地通过了国奖的初试答辩。
她走出答辩会议室时,乔斑斓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声音焦急得催命似的。
“枝枝,你有时间吗,快快快,快来大会主会场一趟!”
乔斑斓口中的“大会”是“第二十一届华国原子能与核应用研讨大会”,这两天正在深城举办,来自全国的英才们齐聚一堂,共同探讨华国核物理界的前景与发展。
正巧,华深大学物理学院就是今年的承办方,秦教授带队参会,霍知枝原本也想参加,可惜课表排得太满,就连答辩都是她请了一节课才勉强参加的。
这下,霍知枝衣服都来不及换,穿着答辩时的整套西装,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刚到场馆,乔斑斓就迫不及待道,“枝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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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今天参会的清京大学单教授,他夫人是一位聋哑人,现在单教授马上要上台演讲了,需要一个会手语的人陪着他夫人...”
霍知枝了然,“明白,我去吧。”
乔斑斓松了口气,临走前又拉了拉她的袖子,欲言又止,“那个...枝枝...这次大会的赞助商,就是明氏和明日能源集团...”
霍知枝淡淡一笑,波澜不惊,“是吗,我知道了。”
她没多想,快步走到单夫人身边。
霍知枝已经很多年没用过手语了,仔细一想,这已是她重获听力的第五个年头,往日的沉寂似乎已成一场遥远的旧梦。
可她抬起手,比划着种种符号的那一刻,霍知枝却感觉无比熟练,这些陪伴她度过青春期的默语,早已深深刻进她的骨髓之中。
霍知枝一边陪单夫人逛会场,一边用手语同她交流。
单夫人在聋哑人群体里绝对算得上活泼健谈的那一类,对这场科学盛会兴趣极浓,幸好她身边有个霍知枝,能随时向她讲解。
毫不夸张地说,霍知枝一定是在场所有物理学家中手语最好的那个,也是懂手语的人里物理学最好的。
她们绕过大半个展厅,单夫人却忽然停下脚步,指向人群簇拥的方向,手指灵活地比划着,「看那边,那位是明总吗?」
霍知枝顺着她指的方向抬眼望去。
人群中央,被几位学者和官员模样的人恭敬围着的,除了明烛,还能是谁。
他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铅灰色西装,身姿挺拔如松,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自成一方不可忽视的焦点。
午后光线透过玻璃穹顶,施施然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周身那股挥之不去的矜贵感。
他微微侧耳听着身旁一位老教授的发言,神情专注,偶尔颔首,指尖随意搭在一份会议资料上,从容淡定。
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那一刻,明烛的目光倏然从交谈中抬起,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捕捉到了她。
霍知枝坦然和他对视两秒,随后移开视线。
她对着单夫人点了点头,用手语简单解释,「是的。」
无奈,她只好陪着兴致勃勃的单夫人,朝着那个人群环绕的中心走去。
“明总。”
清凌凌的女声响起,并不算太高,却清脆优柔,轻易穿透了周遭嘈杂的寒暄声。
明烛借着这一声呼唤,从容地从交谈圈中抽身,迈步来到她们面前,目光先是在霍知枝脸上极快地掠过一瞥,随即落在单夫人身上。
单夫人脸上带着熟稔而亲切的笑容,手指灵活地比划着,「明总,好久不见,没想到真的在这里遇到您了。」
明烛微微颔首,语气是一贯的客气与疏离:“单夫人,幸会。”
单夫人笑容更深,继续比划着,眼神中流露出真诚的赞赏。
「我先生至今还时常感慨,当年没能在清京把您收归门下,是他执教生涯的一大遗憾。」
霍知枝流畅地翻译着,每一个字都清晰无误,可越往后,她越是察觉出一丝诡异的氛围。
「他一直说,以您当初在数学和物理上展现出的惊人天赋,若是坚持学术道路,如今必定已是引领方向的顶尖学者了。」
清京?数学和物理天赋?坚持学术道路?
等等,什么意思?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一道突兀的闪电,瞬间劈开了霍知枝对明烛固有的认知。
她一直以为他天生就是运筹帷幄、在资本世界里翻云覆雨的商业巨擘,却从未想过,他竟然曾有机会走向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霍知枝甚至以为自己翻译错了,或是单夫人记混了人。
她下意识地抬眸,飞快地看了一眼明烛。
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矜贵模样,对单夫人话中透露出的往事并未否认。
即便对上女孩儿讶异的目光,他也只是极淡地笑了笑,仿佛那只是微不足道的过往。
霍知枝彻底懵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