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听见王先生，齐怀瑾只是挑了挑眉无可无不可的应了声。
他几日前就听说王太师，他不知何故从荣养的江南回了京都，只是齐怀瑾没想到他没回太师府，竟然待在了京郊的相国寺。
他对王太师的了解大多来自威宁侯，他的父亲总是在府里咬牙切齿的大骂，骂他“咬文嚼字，刀都提不动只会笔杆子骂人。”
听的多了也就对这个酸腐的老阁臣只有好奇，并无太多敬仰，但看杜家几兄弟神情激荡的模样，齐怀瑾深以为此刻还是闭嘴的好。
也是在这时，跟在杜令煜身后过来的三兄弟才知道王太师在相国寺。
杜令鸿年岁最长，只是面露惊色，杜令康虽然惊呼一声，但也矜持的收敛了神色，倒是年纪最小的杜令杰反应颇大，“是那个十岁开蒙，十六岁就中秀才，二十二岁被永明皇帝破格提拔连中三元，此后一路入阁，又辅佐了两朝皇帝的王太师？”
杜令煜点点头，“正是那位王太师。”
杜令康懊恼的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打扮，今儿他穿了一身靛蓝缂丝直裰，外罩鸦青色缎面绒披风，腰间还悬了一枚羊脂玉龙凤佩，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模样。
“哎呦，三哥你怎么不早说，我听说王太师为人清廉简朴，可我这身这像什么样子，都怪姨娘，做什么拿出来这一身！”
杜令康听他这话起初只是皱眉，可杜令杰越说越不像样，他这才没好气的出言打断，“谁让你喜新厌旧非要穿这一身的，还好意思赖上三弟和姨娘了？”
杜令杰反应过来有些讪讪，“我就是说说而已嘛。”
杜令康和杜令杰兄弟二人平日里穿的衣裳多半都是出自生母之手，倒不是刻薄他们兄弟二人，只是温姨娘入府多年，早已青春不再，平日里除了帮衬段氏，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和许姨娘、庞姨娘在一块儿做做针线。
她是个温顺惯了的，对什么东西都不太上心，唯独在乎自己的孩子。
她不像许姨娘和傅姨娘是外地的，她就是京都外头田庄上的，相国寺的山市她小时候去过，知道寺内是总是有很多衣着华丽的少爷姑娘，所以才特意拿了这身儿她做了一个月，准备给杜令康兄弟二人年节穿的衣裳。
杜令杰不像他哥哥杜令康，他是个爱颜色又喜新厌旧的，小时候父亲和哥哥们从外头买回来的香囊之类的挂饰，他都是第一时间就要佩在身上的。
温姨娘绣活又好，一身衣裳针脚细密，绣工精致，杜令康一眼就爱上了，今天一大早就穿在身上，出府的时候还得意的挺着小胸脯，这会儿倒是埋怨上了。
杜令鸿几人都知道杜令杰这毛病，对此倒是见怪不怪，只是齐怀瑾神情有些古怪的瞥了一眼杜令煜，心道，他怎么没发现杜三哥这小弟竟然这么尊敬王太师。
“哎，别说四弟了，寻王先生要紧，不过我也不知道王先生在哪个精舍，眼下时辰尚早，咱们一起去寻一寻？”杜令杰的反应在杜令煜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四弟小小年纪竟然和他一样这样推崇王太师。
不过想来也是，王太师少年天才，又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还连着辅佐了两位帝王，直到劳心劳力得了痨症，这才不得已致仕。
这样位极人臣的升迁速度，是京都，哦不，是全大梁所有学子梦寐以求的，试问谁人不敬佩这位惊才绝艳的阁臣？
“你们要去寻谁？”
杜令煜回头才发现，杜若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牵着钧哥儿和齐又晴等人站到了马车旁边，此刻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你们怎么跟过来了。”杜令煜看着弟弟妹妹亮晶晶的眼睛有些无奈，又拱手向焦惜文和后头牵着孩子的唐元茹等人行礼打了个招呼，“二嫂，嫂夫人，晴妹妹，我们听说王太师在寺内，正想过去拜见。”
先前杜令鸿几人下马后，杜若嘉也不耐烦坐在车里，想了想强行拉着二嫂和钧哥儿跟了上去，正好碰上同样憋不住的齐又晴和唐元茹母女，只是她们跟过来的时候只勉强听了个尾巴。
“哥哥要去寻谁？”杜若嘉又问了一遍，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去干嘛，可一看杜令杰这个少年兴奋的神色就知道有事发生，难得有热闹可凑，她岂有放过之理？
杜令煜正急着要去寻那位声名鹊起的王太师，哪有功夫和妹妹解释。
看在还有外人的份上他随意敷衍着说了几句，大意就是哥哥们要忙，你们姑娘家就和嫂嫂们一起带着孩子在庙会上吃喝玩乐去。
说完匆匆又行了个礼，拽着齐怀瑾和杜令鸿就要走。
“你站住！”杜若嘉被他这明显的敷衍气了个倒仰，“我也要去！”
“我也要去！”钧哥儿也有样学样，拽住了哥哥的袖子。
被人一左一右拽住，杜令煜头疼的不得了，只好拿好骗的钧哥儿开刀，“好了好了，快放开哥哥，哥哥给你买好吃的去！”
那头杜令煜在哄着弟弟，齐怀瑾看见杜若嘉柳眉倒竖的模样忍不住上前，简单的为她解释了一番王太师的生平。
杜若嘉听完眼睛都亮了，她现在对这样声名赫赫的权臣可太好奇了，她一定要去！
杜令煜已经用三大包糕点贿赂了杜令钧，这小馋鬼笑呵呵的松了手，还吃里扒外的拽开了杜若嘉。
终于甩开了麻烦的杜令煜赶紧退远了几步，朝焦惜文拱手，“二嫂，四妹妹和均弟就劳您照看了，弟弟们先行一步。”
焦惜文看向丈夫，只见杜令康朝自己点点头，于是她爽朗的笑了笑，“三弟去就行！妹妹们这里有我。”
“灵均快走，相国寺大着呢，咱们还不知道王先生在哪！”见齐怀瑾还在和杜若嘉解释，杜令煜干脆直接拉了他就走。
齐怀瑾对王太师并无太多敬仰之情，可看着杜三哥热切的模样，只好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塞到自家妹妹手里叮嘱道，“你是姐姐，切记照顾好四妹妹和菱姐儿。”
说完就被着急的杜令杰推走了，“齐二哥快走！”
“哎！哥...算了，不管他们了。”齐又晴拿着齐怀瑾强行塞到手里的银子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她本来就是来逛庙会的，无所谓他们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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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嘉，咱们走吧！”齐又晴上下抛着银子，直接挽上了杜若嘉的胳膊就要去看热闹，全然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神色。
水桃穿着男装本就别扭的不行，因此一直留心着周围人，眼见已经有人指着姑娘窃窃私语了，赶紧上前提醒，“姑娘，您今儿穿的男装！”
“哎哎，撒手！”杜若嘉坐了一路轿子，早忘了自己穿的什么了，经水桃提醒才瞥见周围人的神情。
齐又晴已经有婚约了，相国寺离京都这么近，要是有认识她的把她当街揽着男子的消息传扬出去岂不糟糕。
“哎呀，你干嘛好端端的打扮成这样！”齐又晴咕哝着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杜若嘉。
眼见哥哥们已经走了，杜若嘉向焦惜文和唐元茹解释了一番，又用杜令煜的借口糊弄了钧哥儿，然后拉了齐又晴悄悄的跟在了杜令煜等人的后头。
“嘉嘉，咱们为什么非要去啊？”一路疾行的齐又晴懵懵懂懂，她只对庙会上的新鲜玩意儿感兴趣，完全不明白好友为什么非要跟着一群男人去寻什么人。
“你不想看看他们说的王太师？”
“不想。”齐又晴很干脆的摇摇头，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
呃，杜若嘉被噎住了。
跟在后头的巧绿水桃和乐蓉被她便秘的神情逗的扑哧笑出声，气得杜若嘉甩开步子快走了好几步。
“慢点！慢点！”
...
齐怀瑾等人都是来过好几回相国寺的，其中杜令鸿无论年龄还是辈分，都是一行人中当之无愧最年长的大哥，因此充当了给跟了不远就被发现的妹妹们做了导游的角色。
他从相国寺名字的由来说起，又讲到附近的名胜古迹，间或又穿插着信手拈来一段又一段的典故，给杜若嘉和齐又晴听的那叫一个叹为观止。
杜若嘉平日里和大哥接触的并不多，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沉默寡言的杜令鸿还有这样口若悬河从容儒雅的模样。
倒是杜令煜难得失了沉稳，他想着要寻访那位太师就有些躁动，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淡定，一路上左顾右盼试图找到一马当先的寻到王先生的所在之处。
可相国寺是京都最有名的寺院，休说精舍禅房，便是僧房也有几十上百间，近日又逢庙会，更是人头攒动，他们一行人在寺院里无头苍蝇一样的转了大半天，愣是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一开始兴头最盛的杜令杰此刻也不免有些垂头丧气，“三哥，王太师真的在相国寺吗？”
“在！”不等杜令煜回答，齐怀瑾就肯定的点点头。
恰巧这时有个小沙弥拎着一壶热茶往他们的方向走来，杜令杰心急的拉住了他的衣袖，“小师傅劳驾，敢问王先生现下在哪间精舍？”
正拎着滚烫茶壶的小僧突然被拉住，差点就没拿稳手头的茶壶，多亏扶了墙壁这才堪堪站稳。
他有些恼，可一看这群人的衣着打扮就知道这又是权贵子弟，他惹不起这样的人，只好憋住了不敢埋怨，闷闷的说，“王先生不在精舍，他在后山的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