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子瞬间瞪大双眸，颤着声道：“夫人，你……”
瑠璃放下桧扇，不紧不慢地举盏轻啜：“果然，殿下也察觉了。”
她伸手覆上祐子微凉的手，唇角笑意柔柔：“东宫妃不必忧心，妾身不过在与京极殿夫人往来时偶然得知，从未与夫君提起，他到现在还懵然无知呢。”
“妾身命如浮萍，却也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如今殿下既已与妾身结盟，妾身自不会向外界透露只字片语。”
听了瑠璃这话，祐子心中安定些许，然而细细深思，却不由得后怕起来，凉意渐渐爬上脊背。
……如若她方才没有答应瑠璃的请求，抑或结盟后行事逆了瑠璃心意，瑠璃就会将太后的私情捅出。
她这才真真切切地明白，眼前这位以游女之身，成功上位大臣夫人的女人的可怕之处。
瑠璃踏上内里的檐廊离去时，眼神渐渐锋利了起来。
自己的判断果然是正确的，当时，她听闻登华殿受命太后的院司，稍加思索，便命人向梅壶递了拜帖。
这个天真又心软的大小姐，只需稍作威吓，她便能同意结盟。
若今日面对的是那位金銮之上的女皇，坦白身世一策，没准还会起到反效果。
虽说选择祐子的收益比不上选择照姬，可若要求稳，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既没有身世的隐雷，又不必担心她中途背弃自己。
-
清凉殿的檐廊上，照姬略显慵懒的声音自帘内传来：“时月卿，朕忽然想起一事。”
“原先因朕未册中宫，内里仍循旧制，沿用原先的中宫职服侍母后。
时月闻言，微微倾身，屏息凝神地听着，终于明白了今日照姬找上他的用意。
“现如今母后落饰，有京极殿夫人和藤别当服侍着。中宫这般缺位也不好，朕想着……”
“不若让你兄长中宫宣下。”帘内的照姬眯了眯眼，“时月卿，你意下如何？”
时月拱手行了一礼，含笑道：“谢陛下赏识。”
“只是本朝祖制，中宫需得出身藤原氏。再不济，也是皇族或是源氏的皇亲。臣一家的家格，怕是还够不上中宫之位。”
“其实若藤别当没有退出内里，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难道朕要让原先中宫职司的官员全部致仕吗？且节会敬神，赐酒受拜，这些典礼该找谁主持？”帘中的声音冷了一分。
时月恭声答道：“这……陛下，臣一家是小门小户，若说要主持祈福仪式，兄长的身份也难登大雅之堂啊。”
时月顿了顿说，“陛下倒不如把东宫妃升番为中宫？”
“东宫妃出身藤氏关白家，又是皇族之后，行事端庄持重，正位中宫再合适不过了。”
帘内的身影微晃了晃：“望贞如今还未践祚，让莲之君担国母之位，也有些不合适。”
“既如此……陛下不妨先暂缓册立中宫之事。臣感念陛下提拔兄长的心意，只是东宫妃是女子，代行典仪、管理女官这些事宜，还是她上手比较方便。”时月笑意不减。
照姬似乎终于满意了：“时月卿说得不错，莲之君是受了贵女教育的，由她出面确实名正言顺。不过，既提起了这事，朕也不好不嘉奖你兄长。”
“朕想着，不若让中宫职司服侍承香殿。莲之君出身显赫，平日里行晏也贴补她不少，说实话，内里的这些奉养，朕都怕入不了她的眼。”
“至于内宫事宜，他们二人可一同掌管。不然，日后后宫嫔妃多起来，莲之君反倒不便出面了。”
照姬三言两语，就定下了内里日后的格局，仿佛早就考虑好了似的，实际根本不需询问时月的意见。
帘外的时月闻言，伏地叩首：“谢陛下恩典。”
在他告退之际，照姬却状似无意地提起一句：“时月，你今日仿佛对莲之君的事格外上心？怎么，近日是跟她有过往来吗？”
时月心中防备起来，知晓照姬疑心他们二人联手，思索片刻，却有了新的想法：“陛下多虑了。东宫妃如此娴雅高贵，她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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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只有同样血脉尊贵的东宫殿下。”
听了这话，照姬再也把持不住帝王的威仪，瞪大了双眼，幸而帘外侍候的宫人们并未瞧见。
……这莲之君的魅力，可真大啊。
-
梅壶。
祐子蹲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小梨进食。
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右卫门督因意图谋反伏诛，而后太后落饰出家，藤别当退出内里，成为服侍女院的院司。
而前两日，她刚接了和承香殿同掌宫权的旨意。
她垂眸望向别在腰间的那把桧扇，这算是时月的回礼吗？
不过，阴阳师兄弟家世根基较浅，中宫之位他们本也吃不下，还不如分些好处给她，既打消了照姬的猜忌，又能稳固与她之间的利益同盟。
既是要同掌宫权，那必然要与承香殿见上一面，商讨日后宫中格局。
只是时雅残害梅壶的手法，至今还让她有些胆寒。一时之间，她不知该拿出何等姿态去面对照姬这个久居深宫、城府叵测的夫侍。
祐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发觉望贞已经行至了她身侧。
他见状大惊，立马从小梨口下拿走了食盆：“姬君，你再喂下去，小梨它就要飞不动了！”
祐子一惊，慌忙起身向望贞致礼，面上微红。
望贞观他反应：“姬君似乎有心事？”
祐子垂下眼帘，半遮半掩地说：“唔……妾接了协理宫务的旨意，想着要去一趟承香殿。只是毕竟有男女大防在，贸然前往总觉僭越。”
“殿下若方便的话，可否先去承香殿替妾带个口信？待承香殿那边布置完毕了，妾再登门造访。”
望贞一笑：“你也太重规矩了，其实这有何难？我们二人一起前去，不就可以避嫌了。”
祐子的手不知不觉间触上了腰间那把桧扇，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望贞却并未看穿她眼底的惊恐：“趁天色尚早，我们快些去吧，没准还能尝到承香殿亲手所制的茶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