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琉再次睁开眼睛时,漫天皆是一片萧索的白色,雪花如絮,洋洋洒洒落了她一身一脸。
寒风将她的衣袍吹得翻飞如蝶,她抱起手臂,环顾四周,不由地皱起眉来。
她不是在浑夕山参加生死门试炼吗?她记得,自己刚才方要推开生门便被一道白光给吸住了……
难不成,是那道白光将她带到了此处?那她如今,便是在生门之内了?可其他的人呢?为何一个都没瞧见?
她看了看腕间的银鲛珊丝,伸手拨弄了两下,毫无疑问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玄琉叹了口气,将被风吹乱的额发别至耳际,开始缓缓向前走去。
雪越下越大,很快,积雪便没至脚踝,一鞋踩上去,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沉闷声响。玄琉咬着牙缩着肩,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很远很远,举目而望,依旧是连半个人烟都瞧不见。
天地辽阔,银装素裹。皑皑白雪,一望无垠。人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忽而便会生出些“忽如远行客”般的萧索意味。
但显然,玄琉暂时是无暇在此感叹风月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此刻,她走着走着,胸口处忽而传来一震剧痛,那痛来的迅猛又剧烈,纵使她平日是个能吃苦的性子,可此刻,那让人喘气不得的痛楚却令她连站都无法站稳,踉踉跄跄地,几步之间,便狠狠摔倒在了雪地之中。
冷和痛,是她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感觉,她细细喘着气,胸口太痛了,痛的她连呼吸都觉得仿若凌迟一般,备受煎熬。她张开口,有些绝望地低喃:“有人吗?有没有人?”
仿佛整个心脏被利爪一点点地挖空,裹挟着排山倒海的剧痛,再次凶猛袭来。玄琉手抚上胸口,想要减缓这种疼痛,空气中。却传出些熟悉又陌生的气味。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手,葱白指尖仿若在血水中浸泡过一般,粘稠乌黑的血液凝结其上,悚然可怖。
这是她的血吗?她怎么会留这样多的血?她惊慌失措地低下头,却不知自己何时竟已换了一身白衣,刺目的鲜血现下正嚣张地盛开在衣襟袍角,仿若朵朵来自地狱的血莲,妖异诡谲。
她有些发抖地去瞧胸口处,却见那里只有一个被前后穿透的空洞,任凭着冷风肆意贯穿而过!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没了心脏的空洞胸腔,猛地便坐身来……
“你醒了?”温柔带笑的语气在耳边缓缓响起。
玄琉睁开眼睛,四下温暖宁静,木水沉香之气缭绕空中,有别样的抚慰人心作用。侧头间能瞧见一椭圆铜镜。镜中的自己此刻正拥着黛色锦被,如同一个粽子般窝在床中。
“到底是做了什么噩梦?任我怎么叫你都叫不醒……”
在她身侧,一身远山青衣袍的暮鸢正坐在床边,眉眼如人间四月的桃李春色,内里皆是难以掩盖的关切之意。
她眨了眨眼睛,神思方一归位,第一件事便是赶紧向胸口处看去!
却见那里一切如旧,全然没有半丝伤痛痕迹!
她不由皱起眉头,看向眼前的暮鸢:“怎么回事?我不是正在参加生死门试炼吗?这是哪儿?还有,殿下你怎么会在这儿?”
眼前的暮鸢神情一怔,随即看着她道:“什么生死门?你为何要去参加试炼?”
“你不是知道的吗?我入了参学境,如今正在参加竟阶大会呀?”
她说着说着,声音忽而戛然而止,秀眉紧蹙。
不为别的,只因刚刚说话时她才发现,眼前这间屋子里,陈设考究,沉香袭人。却并非是她于天界的住所,而更像是在鬼界时……作为鬼界二殿下的暮鸢,他的住所。
她连忙抬起手腕,却见上端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一点儿银鲛珊丝的痕迹。
“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惊恐问道。
闻言,暮鸢却是笑了,语气里透着淡淡的无奈:“还能在哪?你昏迷不醒,我便只能将你养在自己房中。”
“可你不是在天界养病吗?难道你已经找到琼枝雪玉了?”
她兀自说着,额头处却突然传来些许冰凉之感。
暮鸢掌心沉凉干燥,抚上她的额头道:“热意未褪,满嘴胡话,看来还是需再用些药……”
玄琉急道:“我没有生病,为什么要吃药?”
暮鸢叹了口气道:“你既无碍,眼下又为何胡言乱语?”
他将她露在外侧的胳膊也收回被中,轻声道:“本来我已同司柟说好,过几日便让你去幽冥司熟悉一下环境,可看你如今模样,还是先暂缓几日吧!”
幽冥司?鬼界?
仿若一阵电光猛地击向她的天灵盖,她努力平复了下呼吸。半晌,才抖着嗓子朝暮鸢道:“这……这竟是我还未到幽冥司前的时候?”
暮鸢微微抬眉,道:“终于想起来了吗?你是前日炼清神丹时发生的意外。那赤火性猛,火候不好掌控,爆炸时整个丹房险些燃起大火!”
他有些不满地看她:“我早说过,炼丹时不可冒进,若你这次被赤火烧到,必然有好一番苦头要吃的!”
清神丹便是她尚在鬼界时炼制的丹药。那也就是说,眼下的她,竟是回到了几年之前吗?
玄琉对此震惊不已,揉着太阳穴:“我一定是在做梦,做梦……这生死门试炼到底是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回到此处?”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你一直在这儿从未离开过呀?”暮鸢摸了摸玄琉的头,语气虽温和,却也带着一丝极力掩饰的焦急,道:“必定是昏睡中的梦境让你产生了些微的恍惚,莫要惊慌,我再给你煎一副药,你喝了睡一觉便好了……”
“是做梦?”她神情有些迷茫的呆愣,自言自语道:“若真是梦,那究竟之前种种为黄粱一梦,还是现在被困在了梦中呢?”
她被暮鸢扶着重新躺回了床上。很快,排山困意便如水袭来,玄琉眼皮越来越沉,便听得暮鸢声音变得遥远缥缈:“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吧……”
她慢慢闭上了眼……
待玄琉再次醒来,已是两日之后,依旧是此间房屋,分毫未变。她窝在床上思索了许久,正待下床,却见着两个身姿窈窕的鬼族女子自门外走来,殷勤地上前伺候她。两个女子一个名曰春桃,一个名曰夏蕊。皆是一顶一的美人儿胚子。
春桃性子活泼,夏蕊内敛温和,二人性格一静一动,倒是相得益彰。
世人一向惧怕鬼神,皆以为鬼界必定是个恐怖冰冷之地。然而事实恰恰相反,这里同凡间一样,一年四季,四季分明,天光景致亦是自有风骨。
此时正值夏日,窗外繁花似锦,蝉鸣声声。春桃对着铜镜,将她满头的长发轻轻挽起,唇角带着一丝甜笑道:“姑娘真是个有福之人,奴婢还是头一次瞧见殿下对谁这般的上心呢。”
玄琉眨了眨眼:“此话从何说起?”
身侧夏蕊正帮她将手上的指甲打磨圆润,闻言亦是淡淡笑道:“姑娘睡了几日,殿下便在姑娘您床前守了几日,此等痴心男儿,诚然是世间少有。”
玄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心中却是飞快盘算着到底要如何才能走出这个梦境,侧头瞧了瞧窗外天色,便道:“烦请问下,殿下如今在哪?”
春桃笑眯眯地打趣:“姑娘方醒就要去找殿下。可见是想咱们家殿下想得紧呢!”
玄琉眉毛一抖,揣着一脸的假笑:“所以他在哪?”
夏蕊温婉一笑:“殿下昨夜在墨阁休息,此时想必也已醒了。姑娘一会儿便可去找他了。”
春桃:“殿下看见姑娘去找他,定然会很高兴的!”
待梳洗完毕已是日上三竿,玄琉提起裙摆便往墨阁行去。从前惹了祸便老往暮鸢这儿躲,是以对他的府邸,她可谓是分外熟悉。
她轻车熟路的穿过回廊,还未行至墨阁,便瞧见前方白玉拱桥处似有一人,正临风而站,仰望天际。
暮鸢爱莲,所住居所总是挑视野最开阔处,挖池注水,修造莲台。盛夏之际,碧波荡漾的水面之上,大大小小的荷花正竟相开放,热闹非凡。早上许是下过些小雨,翠绿荷叶之中,晶莹的水珠随风滚落飘摆,不一会儿,便落至河面的睡莲之上,朵朵含香带露,分外惹人怜爱。
那人站在白玉桥上,脚下是蜿蜒数里的绿枝红瓣。听见身后轻缓的脚步声传来,他回过头,神情柔和,眉目似画,朝她微微一笑:“你来啦?”
那般清逸脱尘,暖意恬淡的笑容,直将玄琉结结实实晃了个眼花,脚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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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间,差一点便要扑倒在地。
暮鸢忙上前一步,险险扶着她道:“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是如此毛毛躁躁的?”
玄琉朝他拉了拉冗长复杂的裙摆:“这可怪不得我,实在是这衣裙,层数也太多了……”
暮鸢笑睨着她,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摇了摇头:“是我疏忽了,你本就是个洒脱随性的性子,这般束缚,自是行动不便。明日便让她们换回来吧。”
玄琉点了点头,道:“对了,怎么没有看到沉鱼?”
暮鸢凭栏远眺,笑道:“吩咐给她了一些事去办,估么着时间,这两日便该回来了。”
“那她不在你身边监督,你可有按时吃药?”
暮鸢眉梢一挑,看着她笑道:“我现今身子康健,为何要吃药?”
玄琉先是瞧了瞧左右,又凑近暮鸢耳际压低声音道:“你忘了吗?你中了毒!我学炼丹就是为了……”
按照过去的时间推算,她炼清神丹时暮鸢便已中毒,还道暮鸢是不愿声张此事,便只得小心提醒。
暮鸢被她这一副神神秘秘,小心谨慎的举动给逗笑,道:“那玄琉且说说,我是何时中的毒?”
玄琉挑着眉毛道:“你怎么明知故问?你是暮鸢吗?”
暮鸢:“嗯?”
玄琉叹了口气:“我们之间,就无须打哑谜了吧?不是已经查出来了,是大殿下给你下的……”
“玄琉!”暮鸢徒然拔高了声线,打断她道:“慎言!”
眼前女子便沉默了下来,随即缓缓皱起眉头。
暮鸢意识到自己方才口气不太好,忙放缓的语气道:“你昏迷了数日未醒,我便给你用了还原丹,那丹药哪里都好,只一点,会让人反复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严重者更会将现实于梦境穿插相接。这次,大概是给你用的药量太过,才导致你眼下思绪有些错乱,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这是我的错。”
玄琉眼睫微垂:“不,我所说的并非是梦境。”
暮鸢的声音平和澄澈,颇有安抚人心之效:“你一直觉得眼前的一切皆是幻影,而你梦中的世界才是真的,那是因为你从未正视过现在的这个世界。”
他叹了口气:“你方才说,我被……他人所害中了毒,我曾教过你炼丹切脉,我是否中毒,你稍一把脉便可知晓不是吗?”
一截手腕映入眼帘,那手腕色白如净瓷却内蕴力量,玄琉抬头,见暮鸢微抬了下下巴,示意她自行甄别。
玄琉犹豫了一瞬,指尖便覆到那手腕之上,甫一凝神,秀眉便徒然一跳!她有些吃惊地瞧着暮鸢,又闭眼切了半晌的脉,好半天才松开手去。
后者依旧是一脸温和笑意,融融如春水,将她望进眼里。
“没……没有中毒的迹象。”她仔仔细细观察着眼前的人,确定是暮鸢无误后,便陷入了沉思。
“大哥与我虽有龃龉,但各方牵制中,他不会也不敢行此险招。”他眼眸含笑:“何况,我已告知过他,我此生无心鬼界江山,他若视我为敌,才真的算是庸人自扰了。”
白云漫卷,日光明耀,远方不时传来几声嘹亮鹤啼。男子举目远眺,言语之间,自有一派磊落阔达之意,仿佛他便是那只自由骄傲的白鹤,没有什么能困住他的脚步,他也不屑停下自己的脚步……
玄琉道:“我知道,你向来志不在此。的确,天高云阔,又何必囿于这方寸之间?争个你死我活?”
暮鸢大笑道:“不错!知我者玄琉也!”他转过头,看着眼前面容如画的少女,道:“不过,你说的也不全对……”
玄琉:“嗯?”
“我无心与他相争,除了性格使然,还有……”
他垂眸看着池中连绵不绝的夏荷,嗓音低低地道:“我心中有了想与之相携一生之人,从前没有她时,我只感岁月漫漫,抬眼便可看到此生尽头。可如今,因着她在,便只觉这时光苦短,便不想浪费精力在无关紧要之事上,只想珍惜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罢了。”
玄琉有些吃惊地瞧着暮鸢的这一段慷慨陈词。鬼使神差地,出口问道:“你想与之相携一生之人是谁?”
暮鸢转过头,挑眉看了她须臾,笑道:“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