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见他。”
篁铃放下手中的茶碟,冷不丁向对面的女人说出这句话。
恰时,远方飞来一只蓝色蝴蝶,停驻在银色茶杯的雕花把手上。
阿梵珈闭眸仰面抿了口茶,茶水顺着喉道滑下,她睁开眼,看对面穿着华丽的小家伙一直盯着她的脖颈看。
她笑了笑,长腿抬起交叠到另一条腿,偏着身子,歪靠在柔软的红丝绒椅子上,慵懒的动作牵扯出领口一大片白。篁铃倏然挪开目光。
“他好歹是你的哥哥,陛下理应亲自去送他一程。”
篁铃望着银杯上的蝴蝶,眸光也染上了幽幽的蓝,有些空洞。
“他做了那样的事,已不是我的哥哥。”
他声线极低,几乎让人微不可查。
阿梵珈垂眸,也放下茶杯,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朝他伸过去,中途却停住,捻住了蝴蝶展翅的脆弱翅膀。
随之,她将蝴蝶按在了咫尺距离的茶水里。
蓝色翅膀被红色的液体一寸寸淹没,蝴蝶在竭尽全力扭动着躯干,但不出一息,连带着翅膀漂浮在红之海。
篁铃沉沉望着杯中狼藉,眸光延伸到阿梵珈沾了红色汁水的指尖,她正拿着侍女递来的丝帕,在一点点擦掉红色痕迹,就像在清理作案现场一样。
“陛下,这茶不能喝了,倒掉吧。”
她温柔地望向他,外表看起来是如此体贴。
他的嘴角一点点向上牵动,点了点头。
她在让他割舍掉某种情感。
岚泷出狱那天声势并不浩大,这是留给他最后的体面。
此前为了避嫌,加上继位事情繁杂,篁铃并未有机会私下去见这个哥哥,但此时见到他从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被骑士押送着现身,双手双脚被镣铐束缚,那头耀眼的金发如今也变得干枯暗淡,脸上透出非人的苍白感。
往日那个尊贵的皇太子,好像被碾碎了。
此外,他身上还有一股令人不适的病态气质,他以前从不会耷着眼皮看人,他的眼神也从未如此颓废、阴暗,如同跗骨之蛆。
但篁铃心中并未有多少异动,早从那晚之后,他与这个哥哥便已形同陌路。
更别说,这个人明面上,是杀了他们的父亲的凶手。
念起此处,忽然间有一股激烈的情绪驱动着他,他挥手让挡在两人之间的骑士们后退,没了无关紧要的人,他们得以将对方看得完整。
但岚泷,只淡淡瞥了他一眼,视线就直直穿过他,望着他身后的人影。
忽然,他咧开苍白的唇,那笑容透着寒、透着恨,但还有一种篁铃看不透的粘稠的执著,一眼深入骨髓。
一股焦躁感涌上心头,他知道哥哥与阿梵珈之间拥有太多他无法介入的回忆,可如今,他才是胜利者。
这个男人已成为了阶下囚,是将遗臭万年的罪人,他和阿梵珈已不配拥有未来。
篁铃眼底划过一丝寒光,他举起手背,身后的近卫官懂眼色地上前,猛地朝他哥哥的膝盖踢出一脚。而这一切,站在他侧后方的阿梵珈并未阻止。
“还不向陛下行礼!”
近卫官恶狠狠地警告道。
哥哥被迫跪在粗粝的地面,可他的头颅从未低下。
但他终于将目光看向他,施舍般的,那双湛蓝的瞳孔更是透着某种嘲弄。
随之,他咧开嘴角,突然低低地笑出声,像个厉鬼。
“你!”
近卫官立马揪住他的头发,另一只手作势要扇过去,这时,阿梵珈出声了。
“够了。”
声音短促而平淡,透着一丝警告。
近卫哥的手顿时僵硬在半空,篁铃眸光微闪,却也没下令,而是侧目,等着女人解释。
哥哥在挑战他作为新皇的权威,他想看看,阿梵珈怎么替他的哥哥找补。
女人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
“陛下,许是药物留下了后遗症,加上受了打击惊吓过度,泷殿下目前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还望海涵。”
她向他颔首,似在恳求他网开一面。
但她说话的时候,哥哥的笑声越发高昂了,像听到极大的笑话,却也看着,真像疯了。
其实哥哥精神状态如何,他第一眼望去便也看出,短短十几天,不可能变化这么大,他在狱中经历了什么?
审问?拷打?但他身上并没有用刑的痕迹。
他看向阿梵珈,她也在看哥哥,但她的神态看起来风光霁月。
难道真是药物影响,加上父皇的死让他打击过度?
说起来,此前纳什伯爵以卸任作为代价,换来哥哥出狱流放的条件。
纳什伯爵的意图不难猜出,哥哥是纯正的皇室血脉,尽管当下舆论缠身,但只要没找到能断定哥哥的确动手弑父的证据,留下一命,迟早能等到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这个从未向他施舍过一次好脸色的就舅舅恐怕想不到,他从小看着长大用心栽培的哥哥,现在已成了疯子。
蓦然间,一丝同情爬上他的脸。
“退下吧。”
他给出命令。
近卫官松开手,哥哥的头无力地垂下来,但他的脸上并无狼狈之色。
他向他走过去。
身边人见状,顿时有阻拦之意,一听这个曾经的皇太子殿下如今疯了,生怕他不小心发疯伤到尊贵的皇帝陛下。
但没有人能阻止篁铃。
他立在哥哥身前,俯视着他,眸中同情愈来愈浓。
陛下还念着兄弟之情。众人不由在心里暗忖。
但哥哥想起身,却被把手的侍卫硬生生按住,将他的膝盖死死钉在地上。
而篁铃低下头,神情悲悯,俯下身,在哥哥耳边落下仅供两人能听到的窃语。
“哥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他充满恶意。
哥哥的身躯一下子停止挣扎,变得冷静下来,眼珠在他惨白的眼眶中滑行,平静地盯着他的弟弟。
人群中有人露出感慨的神情,他们以为前皇太子殿下念前刻在血脉里的亲情,暂时恢复清明。
但只有篁铃听见,他的哥哥在他耳边回道:
“不管是皇位,还是她的身边,这些位置都从来不会属于你。我亲爱的弟弟。”
他讥讽地说。
而下一秒,在所有人始料未及之时,篁铃反手抽出了身后侍卫腰间的匕首,倏然扎向身前之人的胸口。
哧——
刀片入肉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顿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就连阿梵珈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
“这是你欠我的。”
篁铃哑声说,声线有几分颤抖,手却稳稳抽出了匕首。
他呼吸急促,肩膀上下伏动,眼尾泛出一尾迤逦的红晕。
哥哥整个身子痛苦地蜷缩起来。
这时,近卫官立马站出来高喊。
“岚泷殿下神智不清,竟敢对陛下动手,快拖下去!”
“不必。”
篁铃站起身,吩咐下去的声音却多了分疲惫。
“带哥哥下去包扎,之后尽快带出宫吧。”
他像是忍着极大的悲痛,话语里充满像割舍了某种东西的迫不得已。
但只有他心知肚明,他是真的希望哥哥永远消失,再也不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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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和阿梵珈面前。
这是最好的结果。
而侍卫们得到指令后,拉起锁链强行将岚泷拖拽起来,他们的动作太过粗鲁,篁铃挪开目光。
却也忽略了,哥哥走路时一瘸一拐的异样。
也未注意,他那胸口的刀伤始终在汩汩留着血,全然没有愈合之意。
队伍穿过他们,篁铃始终没有转身。
但队伍抵达阿梵珈所至之处时,岚泷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他仿佛将全部力气用在这一刻,他朝着无动于衷的阿梵珈发出歇斯底里的声音。
“我不会让你忘记我的。”
他留下这句宛如来自地狱的诅咒。
话中似另有所指。
莫名其妙的,看见这宛如厉鬼的前皇太子殿下,所有人都不由心底发怵。
甚至队伍的影子完全消失在道路尽头。
那道声音依旧缭绕在众人心间。
皇太子真的疯了。
那种神情绝对不是正常人会做出来的。
只有极少人悄悄将目光看向气定神闲的阿梵珈大人。
心中涌起一股后怕。
而阿梵珈本人,听到这句呐喊后却蹙起了眉头…
皇太子的确疯了。
他失去了兽化的能力,不再具有威胁。
甚至连他的意识,都被药物侵蚀而无法正常思考,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废人。
这个结果,是阿梵珈造就的。
其实她大可以直接让岚泷处死,自尽也好,意外也罢,总之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但不知为何,她还是留下了他的一条命。
思来想去,她只能把这个归结为一种报复,报复他一年前对她的所作所为那样,她也要让他经历同样的痛苦——
押送岚泷出宫的队伍走的海路,据上面决定,由于没有确切证据定罪,加上纳什伯爵排除众意,他们打算将岚泷流放至一座荒芜岛屿。
不出意外,他一辈子将会在那度过余生。
尽管他已残废,不能兽化成兽人,身上的所有兽类特征都被剔除,每天就连保持清醒意识的时间都在缩短。
但他身上留着正统的皇室血脉,依旧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的对象,比如繁衍子嗣。
因此,他往后一辈子都将受到严格监管。
这是理论上的方案。
实际上,在队伍行进到通往海路途中森林,就被迫在在原地停下。
十来名士兵齐刷刷举起手枪,却不敌这群突然从四周窜出的暗杀者以数量的绝对压制。
战火即刻打响。
岚泷坐在笼中,冷眼望着周遭血流成河。
他举起手,尝试兽化,但裸露的肌肤在一瞬间浮现出红线,如蜘蛛网扩散至他的全身,血肉绽开,鲜血争相涌出。
就连苍白的脸,也流下道道血珠。
恰时,押运队伍已被全部清除,为首的暗杀狼类兽人张开利爪朝一跃而起。
但看见他这幅姿态却微微一楞。
岚泷垂下手心,兽力在体内一点点消散,他脸上皮肉展开的地方肉眼可见合并起来,但依旧有明显得宛如被鱼线切割的痕迹。
与此同时,狼人将利爪刺穿他的胸膛。
他不作抵抗,湛蓝的眼望着天,此时阳光刺破云层,他的眼睛反射出清澈的光芒。
在倒下的最后一刻,岚泷终于找回了意识。
他却在想,那天,他也派出差不多的暗卫去执行任务。
所以,那个家伙,还活着吗。
嘴角溢出鲜血。
不可能。
他恶毒地想。
倒在血泊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