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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旧日:哭泣

作者:引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岚泷知晓了阿梵珈那一开始的怜悯是何深意。


    在接下来是两日,他被人按住,注射了让他强行兽化的药剂。


    几百倍稀释后的药剂作用甚微,但足以让一个先天兽人现出原形。


    而她让他兽化的目的是,


    一点点,一寸寸,切掉他的身体。


    砍掉了一对龙角,他失去兽人尊严的象征。


    龙鳞被一片片拔起,每一次撕扯都带着血肉模糊的剧痛,他能清晰感觉到自愈能力随着鳞甲的脱落一点点流逝。


    被她亲手切掉了龙尾。他变成了残废。


    但更让人折磨的,是兽化药剂一遍遍肆虐他的神经,将他的感知搅成烂泥。


    他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甚至后来连身上的疼痛感都难以察觉,只剩下一种更恐怖的感受——


    仿佛大脑被生生撕成碎片,又被胡乱拼凑起来,每一寸神经都在错位的粘合处疯狂抽搐;堆叠的血肉分不清原本的位置,只靠腐烂的黏液勉强粘在一起,每动一下都像要彻底散架。


    他的眼前时常陷入无边的黑,与类似爆炸时湮灭的白,耳边也总震起轰鸣,震得他连自己的喘息都听不清。


    每当这种时候,某种腥咸的红色液体便会争先恐后从身体流出来。


    鼻尖、耳蜗、眼角……


    但可不知从何时起,他竟从这痛苦的折磨里,品出一种扭曲的快感。


    是无数次坠入死亡深渊,又被硬生生拽回人间炼狱的快感;是神经被碾碎又重组时,那片刻空白里滋生的疯狂。


    他疯了。


    彻底坠入不见底的黑暗地狱。


    但这片地狱里,没有父亲死前的浑浊双眸,没有作为皇太子的重担与尊严,更没有那个女人的无情宣告。


    取而代之的,他脑海中浮现一张阴郁的脸。


    是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她有一头黑白斑杂的头发,一双死气沉沉的眼。


    每当想起她时,他都会产生短暂的清醒。


    他好像想起来了。想起了那段被封藏的记忆——


    他的记忆回到一年多前,那个昏暗的牢笼,他抱着她。


    原来,她当时是这种感受…


    如果当时他能亲手杀掉她。


    或许,对她还是自己,都是一个正确的归宿。


    但若时间重来,想必,他还是无法下手。


    他是皇太子,他能决定很多人的命运。唯独,决定不了她的。


    而地狱之外,钟鼓正鸣,一场万众欢呼的继位大典即将启幕,在皇帝遇刺后的第七日,在他的血肉与尊严被彻底碾碎之时,光明正大地上演着权力的交替。


    篁铃再次回到皇宫,去了自己曾经住过的西宫。


    殿内陈设几乎没有变化,负责每日打扫的还是那些人。


    见到他来,有位正在擦拭花瓶的侍从立马朝他恭敬行礼,表情不掩喜色。


    “恭迎二皇子回宫!”


    激昂的话语响彻内殿,西宫内所有人都注意到小皇子回宫,于是纷纷放下手中工作,聚集到篁铃身前,跪地行礼。


    每个人脸上都是满目红光,想必他即将登基的消息散了出来,曾经隶属于西宫的人自然与有荣焉。


    篁铃从未见过这些熟悉面孔如此恭敬热情的模样,从前,他们对他无一不是畏惧与惶恐,暗地里还夹杂着一丝轻蔑。


    那时,所有下人都想去东宫做事,来西宫,只是混吃等死。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这时,最先祝贺的那位侍从壮着胆子问他。


    “殿下今日可要落宿西宫?”


    “只是过来看一眼。”要是之前的篁铃,肯定会用轻蔑的语气讽刺下人多管闲事,但现在,他已分不出精力去管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如此干脆直言相告。


    登基在即,篁铃自然会住在戒备更加森严的行宫。


    “那奴让大家都退下,不打扰殿下叙旧。”


    这人极有眼色地说,见篁铃眉眼稍有舒展,还是没忍住上前谄媚。


    “殿下也是苦尽甘来了。”


    却不想,迎上一道冷厉阴寒的目光。


    扑通一声,这人当场跪地,双膝扣在坚硬的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


    “奴、奴知罪!”


    他匍匐在地的身体抖成筛糠。其余人见状,也纷纷跪地求饶。


    原本一派祥和的内殿,瞬间仿佛层层乌云笼罩。


    篁铃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兴致骤失。


    他视线遥遥望向东边方位,漫不经心开口。


    “现如今东宫是什么状况?”


    “回殿下,东宫目前,已人去楼空。”见篁铃没有近一步发怒,侍从小心翼翼开口。


    “噢?”篁铃眼角余光扫过来。


    众人不由心口一跳。


    却见篁铃温柔地说。


    “既然空出了位置,那你们,以后都去东宫做事吧。”


    “殿下!”


    众人面露惊恐。


    篁铃没给他们拒绝的机会,只微微举手,西宫殿外守候的近卫官得令前来,谨遵指令将西宫的侍从们尽数押出宫殿。


    很快,西宫只剩下篁铃。


    太阳移位,阳光透过窗檐由宽宽的梯形变换成一条线。


    少年的身影陷入阴影里。


    许久,空气中喃喃传出一句。


    “哥哥,是我赢了。”


    他说,双眸空洞无神地睁着,左眼眼角滑下一串晶莹泪珠。


    他真的赢了吗?


    他没回答,只是嘴角向两边咧开。


    再转眼,他坐在了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披着大大的嵌满宝石的深蓝色披肩,里面是立领的白色宫廷装,头顶黑棕色龙角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弧度,亚麻色的发丝下,一双瞳仁微微泛红的眼睛直直望着镜中人影。


    嫣红而饱满的唇微微勾着,他微微俯首,双手从披肩里伸出按在镜前的桌沿,镜中的人也同时靠近他,冲他露出一丝诡谲的笑。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他眸光一闪,镜中的人表情多了分木讷,瞳孔颜色仿佛都淡了一些。


    “何事?”他扭头。


    门外没传来回应,但传来把手的转动声音,门被推开了。


    一身军装的女人走了进来。


    篁铃一怔,眼神瞬间多了分局促。


    “皇…不,阿梵珈。”


    在念出阿梵珈的名字时,那股局促不见了,转而多了分坚定。


    她不再是他的皇嫂。


    篁铃情不自禁将目光扫过她的全身。


    今日,她虽也是一身白色军装,但款式比往常那身更加繁复庄重一些,很衬她。


    她向他微微一笑,随之右手举起按在心口,向他颔首,姿态无比优雅。


    篁铃痴痴地看着她,在两人独处的密闭空间里,他早已按捺不住他的感情。


    但女人迎上他炙热的目光,只公事公办地说:“殿下,时候已到,我们要准备出发了。”


    他神情有些失望,笑容多了分勉强。


    “我知道。”


    阿梵珈察觉到他情绪低落,嗓音不由压低。


    “殿下看起来不大高兴。”


    篁铃挪开目光,余光看着墙上一排画像——


    画中之人,都是帝国历代继承人。


    “阿梵珈,此前我从未想过,我会取代哥哥,坐上这个位置。”


    他感慨般沉吟着。


    阿梵珈眼底一暗,没有打断他的话。


    “阿梵珈,你知道吗?我前几天从龙宫走去西宫,发现两个宫苑的距离真的很近。但父皇,在我印象里,却一次没主动来过。”


    “你说,父皇是有多不喜欢我?”


    他笑着问,矜贵的脸上却充满破碎感。


    “更好笑的是,到死,我的没有得到他的爱。”


    阿梵珈眸光微颤,垂下头。


    “殿下,请节哀。”


    她以为他还沉浸在父亲死亡的哀痛之中。


    不,她是在提醒。


    篁铃心底不由冒出丝丝寒意。即使他对她流露出脆弱,她都始终冷眼旁观,并随时理智地提醒他注意伪装。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在外人眼里必须始终保持对已故先皇的哀悼之情。


    既然如此,他就顺着她的期待,演下去吧。


    “阿梵珈,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吗?”


    他直勾勾盯着她,目光渐渐深邃,透露出丝丝脆弱的依赖。


    “殿下,”女人状似叹气,“我只是你的臣子…”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我吗?”他笑着打断她的话。


    他看出她眼中的为难,与几乎微不可查的不耐。


    他按捺住心口不断上涌的痛感,嘴角笑意愈来愈深。


    “那晚,你不是对我说,希望我今后能幸福吗?”


    “殿下…”


    “怎么?难道你是骗我的?”他眼中的雾色愈来愈浓,他走上前,伸出手想抓住她,却反倒被她条件反射地反扣住手腕。


    两人的手僵持在半空。


    终于,他的坚持与隐忍倏然濒临零点。


    一行清泪从他眼角滑下。


    “为什么?为什么不继续了?不是你先处心积虑接近我的吗?你骗走了我的真心,把我弄的一团糟,难道你还想置之度外?”


    他近乎癫狂地质问道。


    很快,他从她眼中窥见了疑惑,心虚,最后是无奈。


    唯独没有愧疚。


    她松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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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手腕。


    但他不愿意。


    他紧紧抱住她。


    女人没有反抗,只是问他。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愿结束。”


    到这个地步,她都还在试探…他将下巴搁在她瘦削的肩膀上,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他转而抬头,凝望着女人的眉眼。


    阿梵珈也同样细致地看他。


    少年双眸盛着水光,发丝柔软纯顺,额前挂着一枚红宝石链条的抹额,将他矜贵的容貌衬得更加贵气。


    他轻启红唇——


    “我现在,只有你了…”


    话音刚落,他捧起她的脸,用力吻了上去。


    不如那次初吻时的蜻蜓点水,他撬开她的齿贝,不由分说地占据全部,他势必要把他融进她的身体里。


    但当女人主动回应的时候,他还是愣住了。


    他感觉到她用舌尖掠过他的软腭,她接吻的技术比他高超许多,他很快变得面红耳赤,全身酥麻。


    密闭的空间里涌动着压抑的闷哼声,而一墙之外,是面容肃穆守在王座之下的侯爵高官。


    最后,他几乎贴在她身上,双目迷离,红唇吞吐着热气,他死死抱住她有力的腰肢,就好像抱着最后一根浮木。


    女人自始自终什么话都没说,什么解释都没有。她一直是这样,擅自安排好了他的人生,却不会负责到底。只是在心情好的时候,施舍他一点甜蜜。


    而他未曾料到,他们的这种关系,会持续到往后的十年。


    那时候的他时常会想,他究竟是为何走到这步?好像是在与阿梵珈的关系越来越近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推着他往某个方向前进。


    就像当下,她牵着他,带着他走出这个空间,踏上通往王座的红毯。


    两侧是那天在圆桌会议上熟悉的人,他们的目光紧贴着他和阿梵珈,见到他们紧握的双手,视线隐隐变得古怪。


    他手心一颤,却感觉到女人加重了手里的力道,他侧目望向她,她直直望着前方的路,神情威严,目光坚定。


    心中那股怯意散去了,他也目视前方,王座的尽头,一名身着白袍的老者慈祥地望着他,冲他点了点头。


    在他即将抵达终点之时,阿梵珈松开了他的手,肃穆地行礼后退,立在一旁。


    而他孤身面对老者,背后扎满了密密麻麻的视线。


    有人端来了宝石皇冠。


    他跟着老者的示意低下头,很快,感受到了皇冠的重量。


    这分重量,将成为他往后余生的枷锁。


    他抬起头,皇冠稳稳压着他,他从厚重的披肩里伸出右手,握住递来的红宝石权杖。


    老者一脸欣慰,给他让出了路。


    在他停在王位的高台之时,身后齐刷刷响起踏步的声音。


    随之,整齐的声音响彻整座大殿。


    “恭迎皇帝陛下!”


    他稳稳坐上王位。


    睥睨着下方单膝跪地的人群。


    他只瞥了一眼,随后看向他下方左侧的白色身影。


    同一瞬间,登基典礼完成的画面直播到帝国各个商业中心的大屏上。


    街道所有人群都驻足望着这位年纪轻轻的帝王,目光颤动。


    但很快,这位才坐上王位的帝国之主便立马宣布了一件消息。


    毫无征兆,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阿梵珈在先皇一案破案有功,吾在此,授予她首相一职!”


    而在此令下达的瞬间,画面中,有一个金发贵族倏地起身,浑身颤抖地指向一个白色身影好似在破口大骂。


    但这个变故并未持续多久,这名贵族很快消失在屏幕里。


    与此同时,那个雪白的身影从容地起身,抬起素雅白净的脸。


    阿梵珈看向皇位上的年轻帝王,眼中也稍有讶异转瞬即逝,但很快就转为镇定。


    真是机灵懂事的小家伙。


    虽然时机稍显仓促,不过,也免了很多琐碎的事。


    她果然没选错人。


    “是阿梵珈大人!”


    街道的人群中有人呼唤道。


    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愈来愈多的呐喊声从各个角落浮现。


    “是帝国的救世主!”


    将近半年未出现在大众眼前,上次民众听到她的消息,还是她太子妃的身份。


    此刻看她重新站上帝国皇宫王室至高议事大殿。


    便意识到,这个惊才绝艳的兽人将重新站上帝国政坛。


    刹那间,欢呼声不绝于耳。


    在经历皇太子倒下后的阴霾,他们迎来了帝国新的希望。


    而在新皇登基、阿梵珈担任首相后的第二日——


    也是前皇太子的流放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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