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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二十八

作者:青城山黛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如此半月之后,正院的气象为之一新。仆役们行事皆有章法,再不见从前那种懒散含混、凭情面凭资历混日子的。众人虽警醒过分,但心下终归宾服。


    梵烟这边自然见贤思齐。她院里的人比歆荣那儿少,来路却更杂。除九莺、十锦并顺嫂、岳五嫂两房人,其余小丫头常是与纤纤那边混着使唤的。


    而今之计,当然是请歆荣的示下最佳。


    歆荣道:“这有什么难的?平时的份例从哪边支,便归哪边。”


    见梵烟默然微笑,哪有不明白的:理是这么个理,正经当件事儿说给纤纤听,反倒像争夺人手、扩张地盘似的。


    缺德法子她这儿倒有两个,只是想也知道梵烟不肯——又要把事态闹大,又要把薛盟扯进来。


    唯有口不对心道:“你要和和气气将事办成,就只能静待时机了。”


    梵烟似懂非懂,乜了她一眼,暂且撇开不谈。


    转而说起另一桩事:春闱在即,各地学子咸集帝京。薛盟早先答应过薛姑母,要替表妹汪媃相一位好夫婿:上上之选属东宫太子,保底则为进士出身。


    梵烟一面说,一面自己也忍不住蹙眉:“前些时候不是听说定了辅国大将军家的千金做正妃?好巧不巧这范将军常年不住在京中,仓促在城东置办了一处宅院,便于宫里使者传旨册封,又派教引女官来授规矩——着实守卫森严,并没谁真看见,倒是传得绘声绘色,羡慕坏了这位姑太太。家主劝不动,先应承下来,再做他想。如今趁着三月三上巳节,大家效仿前人雅事,也来曲水流觞。”


    歆荣一反常态,对薛盟的策略十分赞许:“是该先稳住她,免得在咱们这儿碰了壁,越发变着法儿找门路去,谁知要踩错哪块砖。”


    思量一回,嘱咐梵烟:“你们商量好了,千万知会我一声。我也跟着风雅一遭。”


    梵烟不知她的念头,却素知她的秉性:“夫人肯赏光,我们求之不得呢!”


    歆荣听了,便盯着她笑。梵烟回过味来,起身道:“正事回完了,我走了。”


    歆荣也不留她,示意七巧捧上新分发的衣料:“让七巧送送''你们''。”


    梵烟简直站不住,连忙拉了九莺十锦,悄声催促:“快走!”


    嬉笑着一路回到西跨院,九莺忽然对十锦使了个眼色。梵烟看见了,问:“这是何意?”


    二人不答,及至进了屋,九莺方笑:“春季的份例衣裳已得了,这些却是夫人额外给的。我本想着,咱们不便张扬,可转念再想,又不是偷来的,怕什么呢!”


    梵烟讶然:“九夫子如今也学会这些促狭话了。”


    九莺道:“这都是她们乱喊的,你还跟着打趣我。我是听见说开春闱,想起一个典故来,说有才能的人活在世上,好比锥子放在口袋里,锥子尖儿很快就会露出来,做甚遮遮掩掩呢?”


    “这话极是。”梵烟张罗着斟茶:“来来来,我以茶代酒,敬夫子一杯。“


    话音刚落,薛盟隔着窗问:“谁在拜师呢?”


    梵烟忙搁下杯子,起身迎出来:“家主今儿下值早。”


    薛盟道:“不过是应个卯而已。太子婚事,由礼部总揽,内府、工部、鸿胪寺等襄协,连陛下都未必事事过问,何况咱们这些人?”


    梵烟听了,暗中敁敠,手里且忙着替他更衣。而后又让九莺斟来沏好的玫瑰佛手饮子。


    薛盟喝了一杯,顿觉解郁。信手翻了翻桌上的衣料,道:“你穿红的好。”说着抽出那匹石榴红的,目光旋即又落在梵烟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和审视,仿佛已在想象她穿上这一身的模样:“春日配条白裙子合适,我那儿倒有几匹不俗气的料子,叫澜序给你搬来。”


    梵烟被他看得面上微热,垂下眼笑道:“新做好的衣服还穿不完呢,又费这个人力干什么?”


    薛盟不赞同:“上巳节你们出门踏青,如何不穿几件鲜亮衣衫?白放在柜子里落灰,才是真可惜呢。不如穿给我瞧瞧。”


    梵烟听到这一节,心底那点顾虑方才消散,抿嘴一笑,轻声道:“家主既这么说,那我便…试试看?”


    薛盟拊掌:“你只管试,必定好看。”


    他的心情似乎因为这点小事而变得更佳,手指无意识在桌面上轻叩了两下,思绪却渐渐飘远了。


    “说起来,从前姑妈还没有带表妹出门交际过。”薛盟道,“咱们家的人属你与她相熟,届时你多照应她些。”


    梵烟说:“这个是应当的。家主只管放心与宾客们饮酒赋诗,等汇编成集了,也抄一份与我们传阅品鉴。”


    薛盟应得痛快,暗里合计,当日少同那等俗人纠缠,势必要做出几首好的来。


    二人在屋里说话,前头澜序亲捧了衣料过来,九莺收了,因对十锦笑:“这回可要赶工了。”


    话虽如此,实则她俩皆是心神一振,有心要拿出看家本领,比平日更加倍地下工夫。


    于是回到下处来,先支起窗棂,邀进满室日光,就着亮摊开料子,细堪了一遍。但见榴红缎面流光溢彩,玉兰飞蝶纹已然精妙无双,再增花样反是画蛇添足。只须在裁剪上多用心思,做出一件对襟长衫,底下白绫满底暗纹裙裾,走动间微微露痕,如行云流水才算风流韵致。


    反复推敲许久,二人商议定了,九莺裁上衫,十锦做裙儿,各自开工,彼此帮衬。


    因为工期有限,两人连当差亦是轮换着来,得空便闭门忙碌,入了神连一日三餐都顾不上,夜里灯油添了再添,着实辨不真颜色了,方才囫囵歇息。


    梵烟特提了食盒来探望,不禁叹道:“这般呕心沥血,倒叫我过意不去。”


    九莺一笑,腾不出空来多说,只有一句:“这就快好了。”


    待十锦缝好最后一道裙门,一齐交给梵烟过目:“比一比,若合身,就可以拿熨斗来熨一熨,挂在桁架上熏香了。”


    梵烟赶紧依言而行,口中连声道:“再合身不过了。你们且歇一会儿,吃些东西吧,明儿再熨都不晚。”


    九莺看在眼里,心满意足,卸了力气,忍不住靠在引枕上缓神,一概水米都不想进,唯愿蒙头睡个天昏地暗。


    见她这般,梵烟便放轻了动作,与十锦一道扶着她在榻上躺好,移来被衾替她盖上。随即只递眼神问十锦。


    十锦倒不甚困倦,单是觉着饿了。从梵烟带来的食盒里取出一碟,余下的原样盖好,给九莺留着,自己走到外头来吃。


    梵烟悄悄关上门,这才开口:“到我那边去坐吧,配着粥吃。”


    十锦摇摇头:“新衣裳还没收拾起来呢,我且守一会儿。”


    “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梵烟劝不动她,只得拉了她到一边廊下坐去。


    十锦吃了两块糕,抬头瞧见一个小丫头吃力地端着一只硕大的藤箧,正往这边走来:“春莺儿,你做什么呢?”


    春莺儿见是这二人,忙深一脚浅一脚地上前来,向梵烟问好,说:“如意姐姐让我去库房领整套的茶碟。”


    梵烟听她唤“姨娘”而非“贺姨娘”,心知她是自己这边的丫头,便笑说:“怎的让你一个人取,不小心跌了碎了,算在谁头上?”


    春莺儿急红了脸:“姨娘放心,奴婢必定端稳了它。”


    梵烟有所不知,十锦却清楚这丫头是个老实人,插嘴道:“必是库房欺她年纪小,这么沉的东西哄她一人搬回来。如今出游在即,不好闹开扫了夫人的兴,过后再禀上去——我且和你搭手,交到如意姐姐那儿作数。”


    这一番话极合梵烟的考量,又忆起歆荣之言,她便向春莺儿叮嘱:“我知道,吕姨娘领了办围碟的差事,所以辛苦你这回,过后再来找我拿赏。”


    复对十锦说:“见了如意,就说是我的意思。别忘了点验仔细些,倘或碟子有磕碰了的,趁早让库房替换,别临动身时才发慌。”


    十锦心领神会:“姨娘放心,必定办得明白妥当。”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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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纤纤那边,偏生如意不在。吉祥仰着脸儿走过来,说:“不拘先搁在哪儿。”


    “搁在墙根下倒省事呢。”十锦噎了她一句,“姐姐这会儿既不得空打开,过后再说有什么不对,我们可不认了。”


    吉祥不得不正眼看向她,一时似笑非笑:“原不是我的差事儿,多了少了的,我如何晓得?”


    春莺儿左右为难,有心说句什么打圆场,实在又力不从心。两条胳膊也越发酸痛,几乎要抬不起藤箧了。


    “吉祥,死在外头了?”纤纤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吉祥顿时敛了神色,撇下她二人进屋去了。


    里间桌子上放着一碗尚冒热气的补药,吉祥一望即知,此时千万不要触着纤纤的霉头。见她坐在妆台前,髻鬟才梳好,忙垂首低眉上前去递首饰。


    好在纤纤并没发作,只问:“外头谁说话呢?牙尖嘴利的。”


    “贺姨娘那边的十锦。”吉祥顿了顿,接着道:“不知如意又支使那边的小丫头做个什么,叫她看见了,活像是来打抱不平的。”


    纤纤素知吉祥与如意有些面和心不和的,冷笑一声:“十锦是个什么阿物,你就任她在我们房前大呼小叫?”


    吉祥腹诽:都是伺候姨娘的,我可拿什么比人家?面上不敢露出来,说:“我原说她了,叫她把东西放下,她却不依,定要和如意当面对清楚,没准儿回去还嫌我们把重活赖给她呢。”


    纤纤好生窝火,直想把十锦拎进来狠狠罚一顿,但心下也明白,如此既失身份,更有违自己一贯的声名,不得不忍耐着,吩咐吉祥:“如意早前同我告了假,要去看她婶娘,这早晚也该回了。你去寻她来,同外头那两个讨债短命的交割明白,赶紧打发走。脏了我的地方!”


    吉祥得了令儿,转头就去了,半道碰上如意,因见安姑姑并不在近旁,不觉带出几分得色:“你竟不知那边也效仿正院改起革来了,还打量春莺儿好使唤呢?眼下闹到跟前,姨娘可动了大怒,叫你趁早回去。”


    如意倒没被她这套添油加醋的唬住:“革的什么?总有几项条令知会大伙儿,如今谁听见说了?再者杂使的小丫头子,原是众人都可派遣的,难不成还是何等了不得的大罪过?”


    排揎归排揎,究竟没得与“那边”斗气。回到院中,看到十锦春莺儿还在阶矶下候着,如意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笑道:“劳两位妹妹久等了。实在是姨娘打发我去别处送一样东西,耽搁了好一阵。幸好姨娘特意派吉祥告诉我,来,咱们先喝茶歇歇脚吧!东西慢慢清点…”


    十锦道:“多谢姐姐美意。不过我们姨娘才刚赏了点心,我正吃呢,就看见春莺儿了。姨娘见她一个人端着费劲巴力,所以叫我陪她一起来,许了过后赏我呢!”


    吉祥笑了一声:“我说正经核对完碟子要紧吧,就别耽误人家的工夫了。”


    如意也跟着略抽了抽嘴角,弯腰打开藤箧,点了数目是对的,再挨个看齐整、成色,果然挑不出瑕疵来,方才又对十锦二人道一回偏劳,伙着吉祥抬了茶碟去纤纤跟前复命。


    下半晌无话。九莺睡到傍晚方醒,睁眼看见十锦坐在不远处叠帕子玩儿,哑声问:“几时了?你怎么不去姨娘屋里守着?”


    十锦抬头:“家主来了。我看那边儿并没我什么事,就躲会儿懒嘛。”下地走过来,笑着一指桌上温碗:“你倒是好睡,多少年的觉都加倍补上了,可把姨娘心疼坏了。又送了燕窝粥来,又叮嘱我照看你些,你再不醒,还要禀夫人去请个大夫瞧呢!”


    九莺撑起身来,穿衣趿鞋,一面说:“瞧把你酸的。姨娘知道你做裙儿也辛劳,只是不如我贪睡而已,难道这燕窝就没你的一份?”


    十锦笑嘻嘻的:“就等你开口呢。”等九莺洗漱过,二人摆开碗匙,将灯也移到近前,对坐着吃饭。


    “还有一桩可笑的你没看见。”十锦又把春莺儿的事说了,九莺听罢,继续舀粥吃完,擦了擦嘴,方道:“且瞧吧,这事儿没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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