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城外五十里,昆山紫云观。
天光乍破,熹微晨光穿透山间层叠树影投射在紫云观鎏金的匾额之上,观门吱呀一声响,由内打开,便见一名小道士打着哈欠手里拖着扫把迷迷糊糊走出来。
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可目光触及满地金黄树叶时,脑袋瞬间又耷拉下来了。
“这叶子怎么没完没了了。”他兀自嘀咕,幽幽叹了一口气。
话落,突然刮来一阵风,吹得银杏树叶沙沙作响,片刻后,地上又铺了一层。
小道士:……
“哼!小气鬼,说两句还生气了。”
紫云观门口的银杏树由观内开山祖师爷亲手所种,已伫立在此八百多年,随着日月更替,它的树干越长越粗壮,枝叶也越发繁盛,如同一位不知疲倦的士兵,经年累月守护着这座道观。
它接受道法的熏陶,见证过道观的兴盛,也目睹了道观如今的衰败。
时至今日,观内只余五人,观主清玄道人和四个徒弟。
紫云观的道长们一致认为它已经生出灵智,待它多有敬重,有事没事就爱到树下念叨两句。
因紫云观地理位置太高,香客们不愿意费力往上爬,久而久之,紫云观的香火连半山腰新建的白云观都比不上。
香客太少,道观没钱修缮厢房殿宇,许多房屋都破烂不堪,漏水都算是小问题了。
“我开始扫地了,树老祖,您悠着点。”
小道士碎碎念,心里还惦记着早饭不敢耽搁太久,吭哧吭哧开始干活。
师父说,扫地也是一种修行,所以将大门外的这片地划分给他,一天扫两遍,没扫完不准吃饭。
不仅如此,饭后他还要做早课,习武学术法,学完再去后山菜地浇水拔草……
“唉!”
小道士想到这忍不住叹气,他心里苦啊,但是他不敢说。
小小的身影麻利抡起扫把,动作大开大合,扫把摩擦地面发出沙沙声响,很快清出一块干净地。
正忙活着,他突然察觉身后有人,随即一道清润悦耳的声音传入耳中。
“云尘,师父有事要交代,你扫完地立马去找他,早饭师兄替你留着。”
大师兄云净眉眼温和款款走来,一身灰扑扑的道袍也难掩他清贵如玉的气质。
云尘闻声抬眼看过去,手中扫地的动作一顿,当即不满地问道:“大师兄,我饿了,不能吃饱再去吗?”
“不行。”云净果断拒绝。
“可是,可是……”云尘小脸一垮,仿佛浑身精气神被抽走了,整个人瞧着蔫蔫巴巴,像朵半枯萎的花儿,挣扎片刻,他还是认怂了,不情不愿地回答:“那好吧!”
到底是年纪小不懂掩藏自己的情绪,云尘愤愤应下,白嫩嫩的包子脸微微鼓起,脸颊有些红,估计是生闷气憋红的。
他不自觉将气撒到扫地这件事上,扫把挥动太用力,刷刷几下尘土飞扬,将自己呛得不轻,匆匆忙忙逃离尘土笼罩区域。
“呸呸呸,连地板也欺负我,呸!”云尘兀自嘟嘟囔囔,余光一瞥,发现大师兄还没走顿时有些尴尬,忙替自己找补道:“我刚才是不小心,我才八岁,师父说犯错很正常。”
“嗯。犯错是件很正常的事。”
云净悄然打量师弟羞囧的神色,不由扬起唇角,悠然又气人地拆台道:“但是扫个地都能呛到自己,属实罕见,多谢小师弟让我开眼界了。”
“师兄……”
云尘的脸更红了,“你……你不讲武德。”
“哦?是吗?”云净笑了,笑得云尘心里发毛,便听他道:“心境不定,情绪不稳,看来你最近没有好好做功课,懈怠了,自今日起,你的功课翻倍,不做完不准吃饭。”
“啊!大师兄不要啊!”
云尘快哭了,一日三餐是他每日坚持干活做功课的动力,没饭吃他还怎么活啊?
“大师兄你欺负我,你不讲道理,呜呜呜,观里只有三师兄最疼我,她不在你们就逮着我欺负,使劲安排活还不给饭吃,我不管,我要吃饭,我要吃饭,呜呜呜......”
云尘期期艾艾,扫把一扔,直接坐到地上嚎叫,声音很快传入观内,二师兄云妄小心翼翼探出脑袋,见是小师弟耍无赖啧啧两声,缩回去继续干活了。
云净双臂环抱在前,饶有兴致地旁观云尘撒泼,时不时开口堵两句,看着他据理力争无理也辩三分,看着他逐渐破防眼神黯淡无光。
等云尘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如愿,渐渐失去最后的斗志,然后破罐子破摔扔下一句:“那……那你饿死我得了,干嘛还要将我捡回来养那么大?”
云净才心满意足收手,悠悠说道:“好歹是条小生命,遇到就是有缘,捡回来也算是积德行善,养养还能帮忙干活,何乐而不为?”
“行了,这次先放过你,下回再偷懒被我抓住,功课翻三倍,师父来求情也没用。”
云尘闻言双眼发亮,变脸之快令人惊叹。
他一骨碌爬起来,随便拍拍道袍上的尘土,兴奋地嚷嚷道:“大师兄,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也是疼我的。”
“少废话,扫完地莫忘了寻师父,他老人家有话交代你。”云净捏了捏云尘头顶的小揪揪,剑眉一挑,背着手慢悠悠晃回道观之中。
他前脚刚走,后脚云尘便注意到目光所及的半山腰处出现一抹熟悉的灰色身影,距离有些远,看的不是特别清楚。
云尘揉了揉眼睛,眨了又眨,想到某种可能他的心极速跳动起来,脚步不受控制往前走,双手瞬间攥紧扫把。
一步两步,那抹身影越来越近,云尘终于看清来人的面容,惊喜地喊道:“三师兄!”
“真的是三师兄!”云尘激动地丢掉手中扫把,原地蹦两下才转身往道观内跑,一边跑还一边喊道:“师父、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快出来,三师兄回来了!”
喊完他立马又跑出去,顺着下山的阶梯一步步迎向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三师兄!”
云尘的喊叫声不断在山间回荡,惊飞了一群鸟儿,沉睡的丛林仿佛也在这一刻彻底清醒了。
崔昭抬头循声望去,便见一个小道童满脸兴奋吭哧吭哧朝她走来,朝阳映照在他稚嫩的脸庞上,为他的笑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
“三师兄,你总算回来了,呜呜,你怎么那么狠心,一走就是三个月,连封信都没有,你再不回来,咱们道观就要揭不开锅了。”
“咦,师兄你买了什么好东西,我帮你提,师兄辛苦了。”
云尘用袖子随便擦掉额头上的汗,刚走到崔昭面前就忍不住吐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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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小嘴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一会儿说师父不公平给他安排了很多活,一会儿又说大师兄不让他吃饭,转头想起经常坑他的二师兄,又是一状。
崔昭面无表情边走边听,清冷无波的眉眼不知不觉间柔和下来。
外出历练三个月,她孤身一人,大多时候耳根都是清静的,心里也没有孤独的感觉,现在回来听小师弟一通碎碎念,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历练还顺利吗?有没有挣到银子?”
云尘一下子抛出三连问,将崔昭乱飘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侧低头看向云尘,淡漠的神情猝不及防出现裂痕。
过了好一会儿,她动了动唇,幽幽回一句:“小孩子别问太多伤感情的问题,小心我手痒控制不住自己。”
“哦,我明白了。”
云尘一手拎着油纸包,一手捂住自己的嘴,水润的大眼睛含着讨好的笑,乍一看,总觉得不太聪明的样子。
崔昭手痒捏了捏师弟的发髻,二人很快走到紫云观门口。
云净和云妄听见小师弟嚷嚷纷纷出门口查看情况,此时皆笑脸相迎。
他们表现得十分克制,总觉得自己是师兄就该有师兄的威严,脸面不能丢。
“回来就好,你要先吃早饭还是去见师父?”云净问。
崔昭想了想,说道:“直接去见师父,他突然唤我回来应当有要事,且先看看什么情况。”
云净颔首,认同道:“好,师兄陪你去。”
“不……”
崔昭本想拒绝,却被云妄和云尘抢先应和,他们一如既往的热情,丝毫不见外,她倒是不好拒绝了。
就这样,师兄弟四人有说有笑往清玄道人的住处走去。
路上云妄一个劲追问崔昭下山历练的情况,得知她忙忙碌碌三个月只赚了十两银子,还因各种特殊情况花出去,一分不剩地回道观,顿时发出疯狂嘲笑。
云净和云尘也在他的带动下偷偷笑,只崔昭无语凝噎,全当自己没听见。
师兄弟四人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彼此间什么脾性再了解不过了。
大师兄做事靠谱,腹黑笑面虎,二师兄就是个损货,行事偶尔缺点德,跟他计较太多糟心的反而是自己,至于小师弟,一个纯善不太聪明小屁孩。
崔昭不打算理他们,加快脚步走在最前面。
此时此刻,清玄道人还不知道徒弟们正在往他的住处赶,好不容易搞点好货,他美滋滋做好品尝的准备。
美酒倒入碗中,醇厚浓郁的香气幽幽发散出来,酒与桃花香气的融合直击他的嗅觉,他深吸一口气,发出满足的喟叹。
“好酒,贵也是有道理的。”
清玄道人小酌一口,烈酒的辛辣刺激着他的味蕾,令他不适地眯起眼睛,很快睁开,辛辣褪去,余香留口。
“下次下山让老张头多匀我一坛子。”
清玄道人嘀咕声刚落,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徒弟们闹腾的交谈,他暗道不好,慌里慌张收拾桌面。
又是酒又是烤鸡腿,要是被徒弟们看见非得闹翻天不可。
“师父,三师弟历练回观,前来拜见。”
“哐当!”
“等一下,为师在忙,你们一会儿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