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紫袍主祭司的瞳孔在林浩话音落下的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三息时间。
凑个整。
这六个字，轻飘飘的，却比任何酷刑的威胁都来得沉重。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侯爷的耐心正在耗尽。
“一。”
林浩轻轻吐出一个字。他手中的横刀微微一移，冰冷的刀尖，对准了主祭司完好的另一边肩胛骨。
主祭司的身体猛地一颤，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混杂着地上的污血。
“我说！我说！”他再也扛不住这种心理上的压迫，发出了凄厉的尖叫，“我说！求侯爷饶命！”
“二。”
林浩不为所动，第二个数字已经出口。刀尖已经刺破了紫袍，触及皮肤，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
那主祭司几乎要吓得魂飞魄散，他连滚带爬地向前，语无伦次地嘶吼道：“是‘长生薪’！这不是什么血池，这是在提炼‘长生薪’！”
林浩的眉梢微微挑动了一下，停下了即将出口的第三个字。他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俯视着这个已经崩溃的祭司，等着他自己把一切都吐出来。
“‘长生薪’不是邪术，不是……”主祭司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似乎在极力组织着语言，想要解释清楚这其中的“科学”与“道理”，“它……它是一种效力极强的……化合物！对，化合物！能……能激活人的……身体潜能！”
化合物？
林浩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这个与时代格格不入的词汇，像一道闪电劈入他的脑海。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看向主祭司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审视之外的惊疑。
“继续。”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握刀的手，紧了紧。
“炼制这种‘长生薪’，需要……需要从大量的活人身上，提取……提取特定的体液和……腺体。”主祭司说到这里，全身抖得更厉害了，仿佛回忆起了某些让他自己都作呕的画面。“这个过程，非常残忍，死亡率……死亡率几乎是百分之百！那些悬在上面的，都是筛选剩下的……废料。而这池子里的，才是真正的原料……”
“这些原料，是用来做什么的？”林浩打断了他的话，直击核心。
“喂养！”主祭司脱口而出，“是用来喂养‘魂器’的！”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狂热与恐惧交织的复杂光芒。“‘长生薪’，是天机阁‘神启计划’最核心的一环！它的唯一作用，就是改造和控制一个经过了千挑万选的‘完美容器’！”
“魂器不是器物？”
“不是！从来都不是！”主祭司拼命摇头，“‘魂器’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从根骨到神魂都最接近‘龙格’的完美人类！我们用‘长生薪’去浇灌他，用秘药去改造他，用阁中最高深的秘法去催眠他，最终，他会成为一个拥有超凡体能，并且对命令绝对服从的……超级兵器！一个……一个傀儡君王！”
林浩的心脏，猛地沉了下去。他原以为天机阁搞的是扶持太子登基的把戏，现在看来，他们的野心，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庞大，也更加疯狂。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从龙之功了，这是在“造神”！或者说，是在制造一个可以被他们随意操控的“神”！
“这个‘魂器’，现在在哪？”林浩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在……在长安。”主祭司毫不犹豫地供出，“由吏部侍郎，张静之大人直接看管，那处设施是天机阁最高级别的机密。”
吏部侍郎张静之！又一个朝堂大员！
林浩强行压下心头的震动，继续逼问：“那个‘魂器’，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神启计划’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主祭司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诡异的、解脱般的笑容。
“‘魂器’的代号，是‘丙字七号’……他真正的名字，叫陈玄。”
东宫翊卫，陈玄！那个在玄机子手札上出现过的名字！
“而‘神启计划’的最终目的……”主祭司的笑容变得癫狂，“是为太子殿下，准备一具完美的‘替身’。一具在任何必要时刻，都可以……取而代之的身体！”
轰！
林浩的脑子里仿佛有万吨炸药同时引爆！
替身！
他们竟然是在为太子李承乾准备一个替身！
一个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完全受他们控制的复制品！
这一瞬间，一股寒气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想起了史书上那个因为腿疾而越发偏激的太子，想起了他对完美身体的病态渴求。
天机阁这群疯子，精准地抓住了他这个最大的心病，为他量身定做了一个名为“永生”，实为“替换”的惊天骗局！
什么扶持太子登基？
天机阁的野心，根本就是想通过控制一个完美的“傀儡太子”，最终窃取整个大唐的江山！
甚至……林浩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不敢再想下去。
如果这个计划成功，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究竟是李承乾，还是一个名为陈玄的“魂器”？
亦或者，是天机阁中某个更上层的存在，通过这个“魂器”实现了另类的“君临天下”？
“侯爷！”
林浩下令将已经彻底瘫软的主祭司拖下去，与其他证据一同严密看管。
他走到血池边，看着那些被百骑司士卒一个个解救下来的幸存者。
他们的灵魂，好像真的被抽干了，只剩下了一具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
林浩的心，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沉重得快要喘不过气。这已经不是谋逆，这是在用最邪恶的方式，挑战人性的底线。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为君查案，更是要为这数不清的冤魂，讨一个公道。
“侯爷！”周成快步走了过来，他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我们在据点最深处，血池后方的一个石室里，发现了一批东西。”
林浩跟着周成，穿过血腥的工坊，走进了一间被特意开凿出来的干燥石室。
与外面的污秽混乱不同，这里异常的整洁，甚至带着一丝药水和近似于后世医院的独特气味。
石室不大，但墙壁上挂满了各种造型古怪的铜制器械。
那些器械闪烁着金属独有的光泽，有的像精巧的钩子，有的像细长的探针，还有的……分明就是一把颅骨锯！
在石室中央的一张石台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套更加精密的工具。
林浩缓缓走上前，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其中一件。
他伸出手，动作甚至有些迟疑，然后拿起了一把造型最为奇特的手术刀。
刀柄是某种不知名的兽骨打磨而成，但入手温润，符合人体工学，握感极好。
而那刀锋，却薄如蝉翼，其上闪烁的并非凡铁的光泽，而是一种近乎现代合金才有的冷冽质感。
这根本不是什么祭祀用的法器。
这是用来进行精密解剖和外科手术的工具！
林浩用拇指轻轻一弹刀身，一声清越至极的“嗡”鸣响起，余音不绝。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这不是大唐的锻造技术能达到的水平。
他仿佛不是站在一个大唐的邪恶洞窟里，而是回到了前世窗明几净的手术室中。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错位感，将他牢牢包裹。
天机阁，这群疯子的背后，到底站着什么东西？
另一个……穿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