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民没有催促。
他只是坐在那里,像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看着他的猎物。
何雨柱拿起桌上的小铁锤,走到了那五块金属样品前。他没有隐藏自己的实力,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现在,他唯一的活路,就是证明自己拥有无可替代的价值。
他举起铁锤,敲击第一块金属。
一声闷响。
“铬钼钢。”何雨柱直接说道,“淬火的时候,冷却速度不均匀。内部应力集中,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微观裂纹。”
他的话没有多余的修饰,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杨振民没有说话,但他的身体坐直了。钱穆的团队用了两天时间,动用各种仪器才得出的初步结论,被这个年轻人用一锤子就定了性。
何雨柱走向第二块。
铁锤落下,发出一声尖锐短促的鸣音。
“高碳工具钢。冶炼的时候混入了杂质,超过了万分之三。韧性不足,做成钻头或者刀具,会崩口。”
他甚至没有停顿,直接走向第三块。
“司太立合金。钴的比例不对,偏高了。硬度是够了,但抗冲击性差。不能用在需要承受瞬间爆发力的地方。”
第四块。
“镍基高温合金。热处理的温度和时间都错了。晶体结构已经破坏,在高温环境下,强度会急剧衰减。”
最后,他站在第五块,也是最特殊的一块保密合金面前。他敲了敲,侧耳听了片刻。
“这个我不知道是什么材料。”何雨柱说出了第一句否定的话,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但它内部有问题。不是材料配比,也不是热处理。是铸造的时候,里面留下了一个直径不超过半毫米的气孔。位置大概在中心偏下三厘米的地方。”
技术科里一片死寂。
何雨柱放下铁锤,转过身,看着杨振民。“我的表演,结束了。”
杨振民缓缓站了起来。他走到那五块金属前,逐一审视。他带来的资料里,有这五块样品的全部档案,包括它们被特意制造出来的所有缺陷。
何雨柱的判断,分毫不差。
“很好。”杨振民终于开口,他没有夸赞,只是给予了一个事实性的评价,“非常好。你的价值,我们认可了。”
他走回何雨柱面前,递给他一张纸条。
“今晚八点,到这个地方。会有一辆车等你。”杨振民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们有一台非常关键的设备出了故障,德国专家束手无策。这将是你真正的考核。通过了,你和你家人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失败了,后果自负。”
这是命令,也是唯一的生路。
下班的铃声响起。
何雨柱走出技术科,穿过厂区。他能感觉到,自己身后跟着人。
不止一拨。
一拨在左后方大概五十米,脚步声杂乱,不懂得隐蔽,是钱穆留下的人。他们还在不死心地观察。另一拨则像幽灵,分散在周围的人群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但每一个关键位置,都有人卡着。那是杨振民的人,专业,且致命。
他现在是风暴的中心,两股势力在他身边无声地较量。
何雨柱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回了四合院。
他推开家门,何雨水已经醒了,正坐在桌边喝水。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很多。
“哥,你回来了。”
“感觉怎么样?”何雨柱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好多了,就是有点饿。”何雨水看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哥。今天下午,爸爸被那些人带走之前,家里来了个叔叔。”
何雨柱的动作停住了。
“什么叔叔?”
“一个穿邮递员衣服的叔叔,但他没送信。”何雨水努力回忆着,“他给了爸爸一盒火柴,跟爸爸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话?”何雨柱的心提了起来。
“他说,‘老家的房子要翻新了,请老师傅回去掌掌眼,顺便把吃饭的家伙都带齐了’。”何雨水复述着,“然后爸爸就进去,把他那个从不让人碰的木工箱子收拾了一遍。没过多久,那辆吉普车就来了。”
何雨柱彻底明白了。
这不是一次突然的绑架。
这是一次计划好的转移。
“老家的房子”,指的是当年的项目。“翻新”,意味着项目遇到了新的问题。“请老师傅回去掌掌眼”,是召回的信号。“把吃饭的家伙都带齐了”,是让他做好应对审查和长期工作的准备。
父亲何大清,从头到尾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不是一个被动的受害者,他是一个接到命令,奔赴战场的士兵。
何雨柱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保护家人,却没想到,父亲用他自己的方式,早已走在了前面。
晚上七点五十。
何雨柱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走出了家门。
他没有甩掉身后的尾巴。他让杨振民的人清楚地看到他的一举一动。他来到纸条上指定的街口,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已经等在那里,车灯一明一暗,闪烁了一下。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只有一名司机,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车子启动,汇入夜色。
车辆没有在城里停留,而是径直开向了西郊。道路越来越偏僻,最后拐进了一片早已废弃的工业区。到处都是残破的厂房和高耸的烟囱,在月光下投出巨大的黑影。
伏尔加最终在一座毫不起眼的红砖仓库前停下。
司机下车,打开了仓库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后,不是想象中堆满杂物的空间,而是一部巨大的工业货运电梯。
何雨柱走了进去。
电梯门关闭,开始缓缓下降。没有楼层显示的数字,只有一种持续的、轻微的失重感。他能感觉到,他们在深入地下,很深。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停稳。
金属门滑开,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
呈现在何雨柱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由金属和白色墙壁构成的走廊。地面光洁如镜,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机油混合的味道。每隔二十米,就有一名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岗。不时有穿着白色研究服或者军装的人步履匆匆地走过,他们的胸前都挂着身份牌。
这里,是一个隐藏在地下的,高度机密的军事基地。
杨振民就站在走廊的尽头,等着他。
他的身后,是一扇厚重得如同金库大门的圆形密封门。
“欢迎来到‘龙之心’。”杨振民没有多余的寒暄,他指着那扇门,“我们的心脏,现在出了点问题。”
“它停止跳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