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半,何雨柱依然被困在技术科。
他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背脊挺直,一动不动。
刘峰还堵在门口,像一尊门神,只是这尊门神脸色发白,手脚都在发软。
他不时地探头朝窗外看,那辆黑色的吉普车还在厂区外的马路上来回打转,每一次经过,都像车轮碾过他的心脏。
整个技术科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两点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钱穆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两名材料学专家。
他的表情比上午离开时更加严肃。厂长张建国跟在最后面,他快走几步,越过钱穆,站到了何雨柱和钱穆之间。
张建国看着何雨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然后退到了一旁。
钱穆没有理会张建国的小动作。他径直走到实验台前,对自己的人下令:“设备架起来。”
然后,他转向何雨柱。
“刚才市里有个重要的会议,耽搁了一些时间。”钱穆的开场白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但我们的工作,必须继续。”
他的一个助手已经将那台小巧的听力检测仪重新摆好,并且插上了电源。
“何同志,现在,我们先来解决一下你上午提出的问题。”钱穆指着那台仪器,“你的耳朵,是不是真的不舒服。这次测试,将直接决定你下午所有实验结果的有效性。”
刘峰在门口哆嗦了一下。
何雨柱站起身,没有说一个字,拉过凳子,在仪器前坐下。
“请戴上耳机。”操作仪器的李专家递过来一副黑色的耳机,语气生硬。
何雨柱接过来,慢慢戴上。
耳罩隔绝了外界大部分的杂音,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自己沉稳的心跳。
他没有看任何人,但眼角的余光,却将钱穆、张建国、刘峰以及那两名专家的位置和反应,全部记在了心里。
【警告:检测到高精度音频甄别仪,可测试20赫兹至30000赫兹听力阈值,并同步记录听觉皮层神经反应延迟。建议宿主将听力表现控制在正常人类听力曲线峰值,避免暴露异常。】
系统的提示在脑海中闪过。
控制在正常范围?何雨柱在心里冷笑。
不,那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不是过关,他要的是破局。
他要给他们一个他们无法理解,无法解释,甚至无法记录的结果。
“准备好了吗?”李专家问。
“好了。”何雨柱回答。
测试开始了。
一个细微的“哔”声在左耳响起,这是中频段的测试音。何雨柱的手指放在信号按钮上,没有动。
“何同志,听见请按按钮。”李专家提醒道。
何雨柱像是没听见,依旧一动不动。
李专家皱起眉头,加大了音量。
“哔——”
何雨柱还是没反应。
李专家又换了一个频率,这次是低频。
“嗡……”
何雨柱按下了按钮。
记录员在表格上飞快地写着什么。钱穆站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看不出任何情绪。
测试继续。频率开始不断变化。
有些在正常人听来非常清晰的频段,何雨柱充耳不闻。
然而,当李专家将频率调到一个极高的、连他自己都要通过仪器才能确认的频段时,那个频段的指示灯刚刚亮起,何雨柱的按钮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按下。
“嗯?”李专家发出一声困惑的鼻音。他看了一眼仪器上的数值:22000赫兹。这已经超出了绝大多数成年人的听力范围。
他不敢相信,又重复了一次。
结果完全一样。何雨柱的反应快得不像人类。
李专家的额头开始冒汗。他扭头看了一眼钱穆。钱穆对他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
接下来的测试,变得诡异起来。何雨柱的表现毫无规律。他在某些常人最敏感的频段表现得像个聋子,又在某些人类听力的极限区域,展现出蝙蝠一样的敏锐。他的反应时间更是奇怪,有时快到挑战神经传导的极限,有时又慢得像个迟暮老人。
十几分钟后,李专家放下了手里的控制器,他摘下自己的眼镜,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钱教授,这……这组数据……没法看。”他把记录着曲线图的纸递了过去,上面是一条杂乱无章、上下疯狂跳跃的曲线,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的听力模型。“他的听力……是割裂的,矛盾的。这在生理学上,根本不可能出现。”
钱穆接过那张纸。他看着那条疯狂的曲线,沉默了很久。
张建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知道,何雨柱在用一种他看不懂的方式进行反抗。
“这说明,”钱穆终于开口了,他将那张纸折好,放进口袋,“何同志的听力,确实异于常人。也确实,不太稳定。”
他没有说测试失败,也没有说何雨柱作弊。他用一个模棱两可的结论,将这件事定了性。
然后,他转向何雨柱,后者刚刚摘下耳机。
“既然听力问题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结论,那就开始下午的验证实验吧。”
另一名专家走上前来,将一个沉重的木箱放在实验台上,打了开来。
箱子里,整齐地码放着五块大小一致,但颜色和光泽都有细微差别的金属块。
“何同志,”钱穆的语气比上午更加强硬,他拿起第一块金属,“这五块,都是我们从特殊渠道调来的保密合金样品。你的任务,还是和上午一样,用你的方法,听。”
他顿了顿,说出了真正的要求。
“但是,这次不只是辨别材质。我需要你告诉我,你听出来的,是哪几种金属的混合。它们的比例,大概是多少。”
现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刘峰的腿又开始抖了。
孙建新站在人群后面,死死地盯着那五块金属。这根本不是什么考验,这是神仙才能完成的任务。用耳朵听出合金的成分比例?这比看一眼孕妇就知道孩子是男是女还要荒谬!
钱穆将那块金属放在桌上,又指了指旁边的声谱分析仪和其他几台何雨柱叫不上名字的仪器。
“我们会全程记录。你说的每一个字,你敲击的每一次,以及样品发出的每一点声音数据,都会被记录下来。这将是国内第一份,关于‘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的完整数据报告。”
钱穆看着何雨柱,一字一句地说道:“开始吧,何同志。让我们看看,你的‘家传绝学’,到底能到什么程度。”
何雨柱没有看那些冰冷的仪器。
他看着那五块金属,然后,缓缓地拿起了桌上的小铁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