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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敲骨听响

作者:七章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只能试试。”


    何雨柱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孙建新烧得通红的脸上。


    办公室里那些原本准备看“神仙打架”的工程师们,也都松了口气。


    这才对嘛。


    这才是人该有的反应。


    刚才那个,太妖孽了。


    “哼,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孙建新找回了一点场子,抱着胳膊,一副“我就知道你不行”的姿态。


    刘科长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自然了许多,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把何雨柱捧上神坛,再让他自己走下来。这样,既展现了何雨柱的“特殊才能”,又把他控制在“可用”而非“可怕”的范畴内。


    “何师傅,别有压力,就是一次技术交流嘛。”刘科长和蔼地打着圆场,“尽力而为,尽力而为就好。”


    何雨柱没理会这些虚情假意。


    他走到那台复杂的行星减速箱前,伸出手,但没有立刻去触碰。他只是看着。


    脑中的系统界面,三条红色的故障提示清晰得如同烙印。


    但他现在要做的,是把这三条精准的结论,伪装成一次充满不确定性的、勉强成功的“蒙”。


    “刘科长,我需要一根撬棍,还有机油。”何雨柱提出了要求。


    “要这些干什么?不是用听的吗?”孙建新立刻质问。


    “声音要靠介质传导,直接听箱体,里面上百个零件的声音都糊在一起,是噪音。”何雨柱头也不回地解释,像是在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学徒上课,“用撬棍顶着箱体,另一头顶着耳朵,做个简易的听诊器,能过滤掉一些杂音。”


    “至于机油……”他顿了顿,“我要滴在不同的轴承座外面,看声音的变化。油能改变震动的频率。”


    一番话说出来,办公室里又安静了。


    这些理论,书上或许有,但没人会像他这样,用得如此理所当然,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这已经不是“土方”,这是自成一派的实践理论。


    孙建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很快,东西拿来了。


    何雨柱接过那根粗长的钢制撬棍,没有立刻开始,而是先用布擦了擦撬棍的一头,又擦了擦自己准备贴上去的耳朵边的位置。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一个满身油污的工人,却在这种时候,表现出一种近乎洁癖的讲究。


    他将撬棍的一头死死顶在减速箱的输入轴位置,然后弯下腰,把耳朵小心翼翼地贴在撬棍的另一头,闭上了眼睛。


    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呼吸声。


    刘科长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孙建新不屑地撇着嘴,但他也不由自主地踮起了脚尖。


    一分钟。


    两分钟。


    何雨柱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只有他微微颤动的耳廓,显示着他正在从那片钢铁的死寂中,捕捉着凡人听不见的“声音”。


    他换了个位置,撬棍顶在了二级行星架的外壳上。


    又过了两分钟。


    他再次移动,这次是输出轴的法兰盘。


    整个过程,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办公室里的空气都快要凝固成胶水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所有人的神经都猛地一跳。


    来人是厂长张建国。


    他的脸色很严肃,甚至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紧张。而他身后,还跟着三名穿着整齐的中山装,面容陌生的中年男人。


    这几个人,气质沉稳,步伐有力,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绝不是工厂里的人。


    技术科的所有人,包括刘科长,都瞬间站直了身体,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


    “张厂长!”刘科长连忙迎了上去。


    张建国只是对他点了一下头,然后侧过身,恭敬地对身后为首的那个男人说:“王同志,这里就是我们厂的技术科。”


    那个被称为“王同志”的男人,约莫四十多岁,相貌普通,属于掉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种。但他一进来,就成了整个空间的中心。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了那台行星减速箱前,也走到了何雨柱的面前。


    何雨柱在那一瞬间,放下了手里的撬棍,站直了身体。


    危险。


    极致的危险。


    这不是审查,这是审判。


    “厂长,这位是……”刘科长试探着问。


    “这位是上级派来我们厂进行技术调研的王同志。”张建国介绍道,语气十分郑重,“技术科全体人员,要全力配合王同志的工作。”


    “上级?”刘科长心里咯噔一下。


    王同志终于把注意力投向了何雨柱,他脸上带着一种程式化的温和笑容。


    “你就是何雨柱同志吧?”


    “我是。”何雨柱回答。


    “我们,是来向你学习的。”王同志说得很客气。


    但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却“啪”地一下,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放在了办公桌上。


    王同志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用手指在档案袋上轻轻敲了敲。


    “何雨柱,红星轧钢厂维修车间学徒工。入厂三个月,表现平平。但在半个月前,突然展现出惊人的维修天赋。”


    他像是在念一份报告,语调平稳,却字字惊雷。


    “第一次,是在废品回收站,仅凭手摸,就断定一个后桥总成内部存在疲劳裂纹,并准确说出其来自一辆超载的翻斗车。”


    “第二次,是在四合院,当众挑战机械厂八级技师,用一柄小铁锤,精准找出一台德国减速箱的三处故障。”


    “第三次,也就是昨天,在车间,指导你的师傅王景明,隔着机壳,听出冲压机离合器总成内部一根固定销断裂。”


    “还有……”王同志顿了顿,拿起桌上的那根被锯断的钢管,看着那个小小的砂眼,“今天,五选一,再次成功。”


    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份详细到恐怖的记录给震住了。他们这才意识到,何雨柱这段时间闹出的所有动静,都被一双看不见的眼睛,一字不差地记录在案。


    刘科长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王同志终于打开了那个档案袋,从里面抽出一张纸。


    “我们对你的‘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很感兴趣。根据你的汇报,这项技术,来源于你的家传,是你父亲,何大清同志,作为一名老木匠,摸索出的‘敲骨听响’的土办法,对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直直插向何雨柱唯一的防线。


    “是……是长辈传下来的一点不成熟的经验。”何雨柱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放缓,血液在变冷。


    “好啊,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王同志赞叹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


    “我对我们国家的传统工艺,一直非常敬佩。尤其是木工,里面的门道太深了。”


    他把那张纸放回档案袋,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不带任何个人情绪的笑容。


    “正好,我这次来,也想进行一些传统工艺的调研。”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去府上拜访一下令尊,何大清老先生?”


    “当面向他请教一下,这‘敲骨听响’的绝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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