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那台被拆了三次的德国减速箱刚被推走,何雨柱亲手翻新的自行车就闪亮登场。
他给车架重新喷了黑漆,换了新的车座和把套,链条飞轮都用柴油洗得锃亮,在晨光下像一件艺术品。
“哥!太好看了!”何雨水围着车子又蹦又跳,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骑上试试。”何雨柱拍了拍车座,心里难得地涌起一阵满足。
“好嘞!”
何雨水跨上车,脚下一蹬,车子轻快地滑了出去。她高兴地喊着:“哥,你看我!比同学的凤凰牌还……”
话没说完,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链条断了。
车子失去动力,猛地一歪,何雨水尖叫着摔了下去,自行车“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石阶上。
何雨柱脑子“嗡”的一下,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雨水!摔哪了?”他扶起妹妹,急切地检查着。
“膝盖……疼……”何雨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白净的膝盖上蹭掉一大块皮,血珠正往外渗。
何雨柱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把妹妹扶回屋里坐下,拿出红药水和纱布,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
安抚好妹妹,他铁青着脸走回院子,捡起那条断掉的链条。
不是磨损,也不是锈蚀。断裂的那个活节,连接的销轴上有一道整齐的、深刻的划痕。像是有人用钢锯条或者小锉刀,在上面狠狠地来了一下,破坏了它的强度。
只要骑起来一发力,必然断裂。
一股寒气从何雨柱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意外,是蓄意破坏。
昨天他当着全院人的面,折服了机械厂的八级技师,风头无两。今天,就有人用这种阴损的招数报复在他妹妹身上。
他攥紧了那截冰冷的链条,指节被硌得生疼。
去轧钢厂的路上,何雨柱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前两天,工友们见了他,要么是好奇,要么是带着几分嘲弄的试探。今天,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那些平日里爱开玩笑的老师傅,看到他走过来,会立刻收起笑容,埋头干活。年轻的学徒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像耗子见了猫。
羡慕、嫉妒、还有一种说不清的畏惧,混杂在空气里,让他呼吸困难。
一进车间,师傅王景明就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把他拉到角落。
“柱子,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来路?”王景明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师傅,我……”
“别跟我打马虎眼!”王景明压低了音量,“厂保卫科的,还有上面派下来的人,昨天下午就在打听你。把你家三代都快翻出来了!问你爹是不是地主富农,问你妈是什么成分,问你是不是在哪儿拜过什么高人!”
王景明喘了口气,继续说:“你那手‘听音辨器’的绝活,现在外面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说你是文曲星下凡,也有人说……说你这本事来路不正,是妖术!”
“妖术”两个字,像锤子一样砸在何雨柱心上。他想起了那截被锉过的链条。
“师傅,我就是个修车的。”
“这话你留着跟他们说!”王景明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总之,你最近夹着尾巴做人!能不出头就不出头,最好让他们觉得你昨天是走了狗屎运,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听见没?”
“听见了。”何雨柱沉声应道。
为了贯彻师傅的指示,也为了自保,何雨柱开始了他的“表演”。
车间主任派他去给一辆解放卡车换火花塞,最简单的活。
他磨磨蹭蹭地领了工具,走到车前。拧第一个火花塞的时候,他故意手滑了一下,扳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旁边几个正在修发动机的工人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捡起扳手,拧第二个,又装作力气不够,脸憋得通红。
“嘿,傻柱,不行就换人,别把新火花塞给拧断了!”师兄刘德福阴阳怪气地喊了一句。
何雨柱没理他,继续笨拙地操作。
他心里清楚,这种拙劣的伪装骗不过有心人,但至少能让大部分人觉得,他何雨柱也就那样,离了那把小铁锤,他什么都不是。
就在他快要“艰难”完成任务时,车间另一头,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随即“砰”的一声巨响,一台正在运转的俄制大型冲压机床猛地停了下来。
整个车间瞬间死寂。
“停了!2-3号机床停了!”
“快去叫电工!快!”
几个车间领导和老师傅飞快地围了过去。这台机床负责冲压车身侧围,它一停,整条生产线都得瘫痪。
电工来了,检查半天,满头大汗:“电路没问题啊!保险丝、继电器都好的!”
钳工班长也带人查了传动系统:“机械部分没卡死,都能盘动!”
厂长张建国闻讯赶来,脸黑得像锅底:“怎么回事!今天下午这批货就要交!修不好,你们全都给我写检查!”
一群人围着机床束手无策,像一群蚂蚁围着热锅。
何雨柱站在远处,只听那一声巨响,脑子里的系统就自动弹出了一行分析。
【故障诊断:主离合器摩擦片非正常剥离,导致驱动轴瞬间抱死。原因:连接叉的固定销出现金属疲劳,已断裂。】
一个极其隐蔽、常规检查根本发现不了的机械故障。
他的心脏不争气地跳动起来。工程师的本能,让他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指出那个断裂的销子。
可父亲昨晚的话,王景明的警告,还有妹妹膝盖上的伤口,像三道冰冷的枷锁,把他牢牢钉在原地。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
“让何师傅去看看啊!他耳朵那么神,说不定能听出来!”
一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何雨柱身上。
张建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何雨柱!你过来!”
何雨柱攥紧了拳头。
上,还是不上?
上,就是再次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坐实“妖孽”之名,那个躲在暗处锉链条的人,只会用更毒的手段。
不上,就是抗命,就是见死不救。在这集体荣誉高于一切的年代,他会立刻被所有人孤立。
他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何雨柱!发什么愣!让你过去!”张建国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语气不容拒绝。
何雨柱抬起头,迎着几十道复杂的视线,慢慢地朝那台巨大的冲压机床走去。
他没有拿出那把标志性的小锤子。
他只是走到机床边,绕着它走了一圈,然后停在操作台前,对一脸焦急的张建国说:“厂长,这机器我不熟。”
张建国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何雨柱没看他,而是转向了人群中的王景明。
“师傅,这种大家伙我没碰过,怕搞坏了。您是老师傅,经验比我丰富,您带着我,给我讲讲?”
他把皮球,稳稳地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