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拆!”何雨柱说道。
然后将那辆自行车所有零件拆开,分类放好。
现在夜色很深,外面也很安静,只剩下何雨柱拆零件的声音霹雳吧啦。
就在这时,何大清的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
何雨柱拆卸动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那人的脚步声很轻,慢慢地靠近。
何大清走到灯光边缘,静静的看着何大清。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凝滞。
何雨柱感觉后背有点发毛:这老头子,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但何大清不说话,何雨柱也就没开口。
“咔哒。”
一声轻响,螺母应声而松。
何雨柱松了口气,将中轴从车架五通里抽了出来。
“都磨成这样了,还有修的必要?”何大清终于开口。
“车架是好钢,扔了可惜。”何雨柱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随后就拿起一根钢丝,开始清理五通内壁的油泥和铁锈。
何大清没再说话,而是往前走了两步蹲下来。
他拿起一根被拆下的辐条,在手里掂了掂,又用指甲弹了一下。
“叮……”
“弹性没了,这批辐条都得换。”他断言道。
何雨柱手上动作一顿。
“嗯,我买了新的。”何雨柱从旁边的零件堆里,拿出一捆油纸包着的新辐条。
何大清接过去,解开油纸,抽出一根。
他没看,只是闭上眼睛,用两根手指捏住,轻轻一弹。
“嗡……”
“这还差不多。”何大清把辐条放下,语气里听不出是褒是贬。
院子里又陷入了沉默。
只有何雨柱清理零件的“唰唰”声。
“我来帮你扶着车架。”何大清突然说。
何雨柱愣了一下。
他转过头,煤油灯的光照在何大清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神情看不真切。
“……行。”何雨柱闷声应了一句。
何大清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稳稳地扶住了车架。
一个负责清理、打磨,一个负责固定、递送工具。
父子俩,一句话都没有。
但不知为何,配合得却异常默契,这种感觉很奇特。
仿佛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合作,而是已经在一起干了几十年的老搭档。
“厂里最近……还好吧?”何大清忽然问。
“还行。”何雨柱一边组装着脚踏,一边回答,“就是活儿多。”
“嗯。”何大清把上好油的车轴递给他,“年轻人,多干点活没坏处,技术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也别太冒头。枪打出头鸟,自古就是这个道理。”
这话里有话。
何雨柱心里一动,抬起头。
“爸,您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院里人多嘴杂,什么听不到。”何大清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你给那个什么……杨部长修车的事,还有厂里提拔你的事,都传遍了。”
“你现在是厂里的红人,盯着你的人多,有盼着你好的,也有等着看你摔跤的。”
他拿起一块破布,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油污。
“你记住,技术能让你站稳脚跟,但也会让你成为靶子,尤其是你那套‘听声辨器’的本事,太扎眼了。”
何雨柱的心沉了下去。
连他爹都看出来问题了。
“爸,我……”
“你那本事,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不用跟我说。”何大清打断了他。
他看着手里的牙盘,用手指蹭掉一点锈迹,眼神有些飘忽。
“有时候,本事太大,也不是好事。尤其是你这种没根没底的本事,解释不清,就是祸端。”
何雨柱彻底震惊了。
没根没底的本事?解释不清就是祸端?
这话,一针见血地扎在了他最大的心病上。
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老木匠能有的见识和格局!
“爸,您……”
“我什么我?”何大清似乎察觉到自己说多了,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生硬。
他把牙盘重重地往地上一放,发出一声闷响。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听一个跑江湖的老师傅说过。他说有些人生来就带‘天赋’,比如对声音敏感,对数字过目不忘……但这种人,往往没什么好下场,容易被当成妖怪。”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他说,真正聪明的做法,是把这种天赋藏起来,伪装成是靠汗水和经验一点点磨出来的。这样,别人就算嫉妒,也只会说你刻苦,而不是说你邪门。”
何雨柱的大脑嗡嗡作响。
伪装成靠汗水和经验磨出来的……
这不正是他之前写技术报告,编造“应力敲击反馈分析法”时下意识在做的事情吗?
他爹,怎么会懂这些?
“我……我明白了。”何雨柱低声说。
“明白个屁!”何大清又骂了一句,但没什么火气。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这破车剩下的你自己弄吧,一把老骨头,蹲久了腰疼。”
说完,他转身就往屋里走,步子有点快,像是在逃避什么。
何雨柱看着他的背影,高大,却又有些佝偻。
一个巨大的谜团,在他心中升起。
自己的父亲,这个骂了原主十几年的暴躁木匠,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那些话,那种对人情世故、对利害关系洞若观火的通透,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工人能有的。
再联想到那天晚上,他看到的,母亲那张在罗布泊拍下的,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照片……
一个大胆的,几乎不可能的猜测,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悄然发芽。
难道……
何雨柱甩了甩头,把思绪拉了回来。
他低头看着已经焕然一新的自行车零件,和那套摆放整齐的军用工具。
院子里很静,只有马灯的火苗在轻轻跳动。
他忽然觉得,自己穿越到的这个家,这个时代,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而最大的秘密,或许就藏在身边。
他拿起扳手,继续手上的工作,但动作却慢了下来。
今晚,父子俩的这次合作,修好的不只是一辆自行车。
更像是,修复了他们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墙。
墙上,还开了一扇小小的门,门后是深不见底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