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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拆四号缸

作者:七章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午饭时间,刘德福端着饭盒特意多绕了几个弯,坐到了一群来自其他车间的老师傅中间。


    “刘哥,听说你们汽修车间出了个能人啊?”一个铆工车间的师傅扒拉着饭,随口问道。


    刘德福重重地叹了口气,把筷子往饭盒上一搁。


    “是啊,能人。”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前两天,连机修车间的方老魔都让他给镇住了。”


    “真的假的?方老魔那脾气,能服一个毛头小子?”


    “谁说不是呢。”刘德福压低了调子,凑过去,“那德国机床,方师傅他们几个老师傅调了三天三夜,就差最后那么一点儿了。他过去正好赶上,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这叫什么?这就叫运气。”


    他夹起一块豆腐,吹了吹:“再说修军车那次也是蒙的。电路那玩意看不见摸不着,拆开来总能碰上。我们师傅都说了,这小子就是胆子大敢胡来。可这技术活光靠胆子大,能走多远?万一哪天捅了篓子,那可是大事。”


    “这话在理。”旁边一个钳工车间的老师傅钱师傅点了点头,他是厂里有名的老资格,最信奉经验,“技术是靠手上的功夫一点点磨出来的,不是靠嘴皮子吹出来的。什么‘热量’、‘让刀’,听着玄乎,我看就是投机取巧的歪门邪道。”


    几个人正说着,何雨柱端着饭盒走了过来。


    食堂里嗡嗡的议论声瞬间小了下去。


    刘德福看见他,非但没闭嘴,反而把声音提了提:“钱师傅,您说得对。咱们厂的老规矩、老手艺,那都是经过考验的。现在有些年轻人,看了两本不知道哪儿来的破书,就敢质疑老师傅一辈子的经验,这不叫本事,这叫忘本!”


    钱师傅瞥了何雨柱一眼,闷哼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心都野了。”


    何雨柱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找了个空位坐下,开始吃饭。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刘德福这是看正面斗不过,开始玩舆论战了。这种手段,低级,但有效。尤其是在这个讲究资历和传统的年代。


    “哟,何师傅来了?”刘德福假惺惺地打了个招呼,“正好,钱师傅他们正说到一个技术难题,您是能人,给参谋参谋?”


    何雨柱头也没抬:“没兴趣。”


    “别啊。”钱师傅放下了饭盒,站了起来,走到何雨柱桌前,“小子,听说你本事大。我这儿正好有个活儿,你给听听?”


    他这是明摆着要当众考校何雨柱。


    周围的工人们都停下了筷子,围了过来,准备看热闹。


    “钱师傅,什么活儿啊?”有人问。


    “运输科有台发动机,拉缸大修之后,总有一股子怪响。怠速的时候听不出来,一加油门就‘咔啦咔啦’的,跟炒豆子一样。”钱师傅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何雨柱,“我们几个老家伙听了半天,有的说是活塞销松了,有的说是气门间隙不对。小子,你耳朵尖,你给断断,这毛病到底在哪儿?”


    用耳朵听响,是老一辈修理工的看家本领。这东西全凭经验,没有标准,说对了是你有本事,说错了就是你学艺不精。


    刘德福在一旁煽风点火:“何师傅可是连德国机床都能看好的高人,听个发动机的响声,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何雨柱终于放下了筷子。他用餐巾纸擦了擦嘴,站起身。


    “发动机在哪儿?”


    “就在汽修车间门口,刚拖过来。”钱师傅说。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汽修车间。车间门口,一台拆下来的解放发动机正摆在地上。


    钱师傅让人接上电瓶和油路,启动了发动机。


    “嗡——”发动机运转起来,怠速还算平稳。


    “加油!”钱师傅喊道。


    一个学徒把油门一轰,那“咔啦咔啦”的异响立刻出现了,清脆又刺耳,随着转速升高而越发密集。


    王景明刚好从休息室里出来,听了一会儿,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是连杆瓦。”


    另一个师傅摇头,反驳王景明的话:“我看像活塞销。”


    何雨柱只是走到发动机旁边,把手按在了气缸体上。


    【中级机械诊断】启动。


    【材料分析】启动。


    冰冷的机械数据流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物品:解放CA10型发动机(大修后)。】


    【诊断报告:四号气缸连杆存在异常高频振动。】


    【材料分析:四号连杆杆身存在内部疲劳裂纹,长度3.2mm。成因:该连杆为后期更换配件,钢材冶炼过程中混入硫杂质超标,导致材料韧性严重下降。大修时,连杆螺栓扭力超出标准值10N·m,进一步加剧了应力集中。】


    【故障预测:该连杆在50-80个标准工时内,有90%的几率发生疲劳断裂,将导致活塞击穿缸体,发动机彻底报废。】


    “怎么样,小子?听出是哪儿响了吗?”钱师傅催促道。


    “这不是普通的异响。”何雨柱收回自己的手,平静地说,“这台发动机,不能再用了。”


    钱师傅的脸拉了下来,“你听不出来就直说,别在这儿危言耸听!”


    “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何雨柱指着那台发动机,“问题不在活塞销,也不在连杆瓦,是四号连杆本身有裂纹,马上就要断了。”


    钱师傅当场就炸了,“连杆有裂纹,你怎么不说曲轴要断了?你知不知道这连杆是锻钢的怎么可能裂?!”


    刘德福立刻帮腔:“钱师傅您别生气,他就是这个毛病,喜欢说些吓唬人的话,上次他在机修车间也是这么一套说辞。”


    何雨柱没有理会他们,他转向自己的师傅王景明:“师傅,这台发动机必须立刻停止运转,拆解检查。”


    王景明也觉得何雨柱的话有些离谱。


    “雨柱,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没开玩笑。”何雨柱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根连杆的钢材有问题,冶炼的时候硫超标了,材质发脆。大修的时候,螺栓又拧得太紧,现在里面已经有裂纹了。再转下去,不出一百个小时肯定断。”


    “硫超标?螺栓拧太紧?”钱师傅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何雨柱,“你他娘的当自己是火眼金睛啊?还带分析成分的?小子,我看你就是个骗子!”


    “对,就是个骗子!”刘德福大声说,“大家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这跟跳大神的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吵什么吵!都围在这儿干什么,不用干活了?”


    李爱国拨开人群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对峙的几方。


    “李主任,您来得正好!”钱师傅恶人先告状,“您给评评理!这小子,汽修车间的何雨柱,对着这台发动机胡说八道,说连杆有裂纹要断了,还说是什么钢材有问题。这不是妖言惑众,影响我们生产是什么?”


    李爱国看向何雨柱:“雨柱,怎么回事?”


    “李主任,”何雨柱上前一步,把刚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最后补充道,“这台发动机如果装车上路,就是个移动的炸弹,我建议立刻拆解四号缸,检查连杆,如果我说错的话,我愿意接受厂里任何处分,哪怕是开除。”


    李爱国盯着何雨柱,足足看了十几秒,他做出了决定。


    “好。”李爱国一挥手,斩钉截铁,“就按雨柱说的办!王景明,你带两个人现在就动手,把四号缸给我拆了!”


    他指着钱师傅和刘德福:“你们两个也别走了,就在这儿看着。我倒要看看,今天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


    王景明应了一声,立刻叫上两个徒弟,拿起工具就开始干活。


    钱师傅和刘德福两人脸色大变,他们没想到主任居然会这么相信何雨柱。


    车间里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看老师傅拆四号缸。


    拆缸盖,抽活塞。


    不到半小时,带着活塞的四号连杆就被取了出来。


    王景明用煤油把连杆清洗干净,递到李爱国面前。


    连杆表面光滑,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小子,你说的裂纹在哪儿呢?”钱师傅看到连杆完好无损,胆气又壮了起来,他指着何雨柱的鼻子。


    刘德福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何雨柱接过连杆,走到工作台前,将它夹在台钳上。


    “拿个锤子来。”


    一个学徒递过来一把小手锤。


    何雨柱拿起锤子,对着连杆的小头端附近,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当!”


    一声脆响。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那根看起来无比结实的锻钢连杆,从被敲击的位置,应声而断。


    断口处,一道暗灰色的、呈放射状的陈旧性裂纹,清晰地暴露在空气中。


    整个车间,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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