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抬头,输液的瓶子即将见底,他按了铃,不出半分钟,医生和护士赶来,为池田正志拔出针头。
诸伏景光替他按压手背,平日那张和蔼的面容此刻苍白无力。
他昏迷了两年半,刚醒的时候,迷迷糊糊下床在医院走廊上游荡,特殊病房的楼层空空荡荡,就是这时候,他遇见了池田正志。
门外陌生的脚步声让他下意识警戒,想起现在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他笑了笑,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等着门被敲响。
过了两秒,门果然被轻轻敲响。
他这才从病床边站起去开门,是北原浅落。
对方似是有些情绪低落,先前眼中的傲气全无,大概是已经知道池田正志中毒的前因后果了。
“我来看看前辈。”
“好,”诸伏景光让开,“叔叔还没醒,但是医生说了,没什么大碍。”
北原浅落点头,在病床边坐下。
见她不说话,诸伏景光走到一边,给她倒了杯水。
“北原小姐,喝点水吧。”
她抬头,借着病房的灯光细细端详诸伏景光的面容。
不愧是兄弟,那双眼睛,和他像极了。
她接过水杯,却只是捧在掌心,半晌,她小声喃喃:“叫叔叔叫得还真是顺嘴呢……”
刚在椅子上坐下的诸伏景光一愣,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明里暗里吐槽他现在池田正志侄子的身份,不禁一笑,看来,她调整心态的能力不错。
“是,谁让他是我叔叔呢。”
北原浅落轻哼了一声,想起此行的第二个目的。
“现在,你可以说了,你的故事。”
“北原小姐,你不是不想知道我的故事吗?”诸伏景光笑得人畜无害,语气温温柔柔。
知道他是在call back自己下午说的话,北原浅落喝了口水,没有半分不好意思:“我现在又想知道了。”
她一句软话都没说,甚至连“辩解”都没有一句。
诸伏景光笑中的温柔转为无奈,瞧了眼病床上的人:“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去天台吧,那里现在不会有人。”
“天台啊……”
北原浅落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异样,问道:“怎么了吗?”
“没怎么,”诸伏景光起身打开病房门,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再度清晰起来,“我只是在想,去天台的话,不喝酒可惜了。”
“喝酒?”
“对,喝酒,”等北原浅落走出病房,诸伏景光轻轻带上门,“今天晚上月色不错,天台上又有风,喝酒最合适了。”
对方说的有道理,北原浅落犹豫了。
“我开车了,不能喝酒。”
“那我自己喝。”
“行,酒呢?”北原浅落向诸伏高明伸手,却换来对方一个得逞的笑容。
“酒的话,还得麻烦北原小姐替我下去买了。”
“你知道的,我身份特殊,不能抛头露面。”
原来是在这等她呢,北原浅落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那你今天下午怎么在那么多人面前冲上讲台算怎么回事?”抱怨归抱怨,北原浅落还是边说边走向电梯,“我去买酒了,你去天台等我吧。”
*
夜色已深,东京的喧嚣化为脚下一片流动的光海。风不间断掠过,带着都市夜晚特有的燥热。
诸伏景光伸手覆上自己的胸口,三年前,自己就是在这样的高空,毫不犹豫给了自己一枪。
吱呀——
天台的铁门被打开。
“久等啦!”
抬眼,见到诸伏景光右手放在胸前,面色戚戚,北原浅落立刻想起他之前的“牺牲”。
他是自杀,手机上有弹孔。
他是在天台上自杀的?
“抱歉,”北原浅落将手中的啤酒递给诸伏景光,“我不知道……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没事,”诸伏景光单手握住啤酒,拇指轻轻一抬,打开啤酒拉环喝了一大口,冰镇的啤酒又凉又哭又涩,“就这吧,安静,空旷,还能看到东京的夜景,多好。”
北原浅落没有再劝,旋开手上的果汁抿了口。
“怎么只买了一瓶?”诸伏景光手肘搭在栏杆上,晃了晃已经空了一半的易拉罐。
北原浅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不喝啊。”
“我一个人也能喝两瓶。”
“那我再去给你买一瓶?”
“不用了,喝太多,要是被我哥知道,会被说的吧。”诸伏景光对着夜空一笑,“北原小姐,你在长野任职的话,见过他吗?就算没见过,总听说过吧?诸伏高明,他是一名很优秀的警察。”
“是,他很优秀。”北原浅落说得十分笃定。
“你见过他?”诸伏景光转头看向北原浅落。
“啊是的,有几个案子,是他负责和我交接。”北原浅落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挽至耳后,选择暂时隐瞒他们的真正关系。
没想到,下一秒,对方就否定了自己的回答。
“说谎。”
诶?
“北原小姐,你别忘了,我是一个潜伏了好几年的卧底,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技能。”诸伏景光轻笑,仰头喝了口啤酒。
“这也不算说谎吧,我真的和他有工作上的往来啊。”北原浅落掩饰性地跟着喝了口手上的果汁。
“那就是部分隐瞒事实。”诸伏景光迅速下了新的结论。
怎么办,他好讨厌,怎么不像之前那样好糊弄了。
“没事,北原小姐不想说也没关系,毕竟今天的主题不是审问你,是审问我。”
昏暗的光线下,他整张面庞几乎要隐于黑暗,他就是带着这副坚毅,毅然决然走入黑暗。
自己和他,仿佛是光与暗的两个世界,但微光之中,她看见他冲自己眨了眨眼。
“我得到的命令是对你毫无保留,所以,北原小姐,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北原浅落突然觉得内心沉重万分,事情纷纷杂杂,千头万绪,从哪开始呢?
“池田前辈,也是公安吗?”
“嗯?”诸伏景光没想到对方先问出口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不然公安怎么会安排你跟着池田前辈?”
“严格来说,他不算公安,”诸伏景光思索着如何解释,“但他确实和公安联系很深,他在检察厅内部负责统筹和公安相关的案件,算半个公安吧。”
“我刚醒来那段时间,叔叔他刚好在住院疗养,他猜出了我的身份,级别也够,我就被允许和他来往,还好有他,那段时间才没那么寂寞。后来他出院了,也时不时来看我,没想到他没过多久又来住院了,只是这次不能再保守治疗了,得做手术。”
北原浅落想了想,问出另外一个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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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问题:“既然池田前辈不算公安,为什么事件的调查不让警视厅参与?”
“因为,叔叔出事的时候,我们不知道这是冲叔叔来的还是冲我来的。”
“什么?”北原浅落立刻明白对方的言下之意,大为震惊,“那是你的保温杯?”
“是,叔叔今天出门的时候忘带了,我就把我的杯子给他了。”
“我就知道这个杯子有问题,之前都没见过。”
“但是事实证明不是杯子的问题嘛,我是‘清白’的。”
北原浅落没有马上接话,就像从浅水区慢慢涉入,接下来,她不得不去触及更隐秘的深水区。
她望向夜空,一架飞机在天上翱翔,红色的灯光一闪一闪,昭示着它的存在和移动。
身旁的人也不催促,只是喝着啤酒,静静等着。
察觉到他似乎把酒喝完了,北原浅落忍不住嘟囔:“这么快喝完了,待会怎么办?”
“待会要谈的事,不适合喝酒。”诸伏景光轻轻一捏,手中的易拉罐应声而瘪。
北原浅落抿了抿嘴唇,一口接一口喝着果汁。
半晌,她说道:“那就从你卧底的地方开始谈起吧。”
“好,这可说来话长了……”
夜已深,晚风越发吹得厉害,北原浅落的头发也被吹得越发凌乱,可她没有去打理,只紧紧握着手上的塑料瓶。
“所以,从那天起,你昏迷了两年半?”
“是啊,刚醒来的时候,一下子大了三岁,还真有点不习惯。”诸伏景光摸着自己胸口,感受怦怦跳动的心脏,当初那一枪,在感受到疼痛前,他就已经不省人事,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大概是上天对他决心的奖赏,他居然活下来了。
“组织真的已经覆灭了?”
“是的,但是不能排除有少数几个漏网之鱼,所以,我现在还不能光明正大做回诸伏景光,得先过渡一下。”
“那这个过渡期什么时候能结束?”
诸伏景光笑了笑,寂寥的黑夜中,他的声音越发清晰。
“谁知道呢?可能明天,也可能一辈子。”
北原浅落一直揪紧的心脏仿佛被一颗子弹击中,他说得那么平常,那么云淡风轻,似乎他们只是在讨论明天吃什么。
“那你的意思是,有可能瞒诸伏警部一辈子,让他一辈子都活在亲人去世的阴影中?”
“是,虽然遗憾,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诸伏景光眺望远方,黑幕的边缘因城市的灯光隐隐发亮,“而且,哥哥他这么聪明,不会让自己活在亲人去世的阴影中的。”
“谁说他不会的。”
北原浅落转头凝视诸伏景光,努力从模糊的光影中勾勒出对方的模样,努力从他的眉眼中寻找诸伏高明的影子。
毫无征兆地,她将手中的瓶子朝他用力一扔,却被对方轻松抓住。
“谁说他不会的。”
北原浅落重复了一遍。
“再聪明的人,面对至亲的去世,都无法真正做到释然,他只是太聪明了……”她吸了吸鼻子,偏过头,声音染了些沙哑,“把对你的爱,对你的思念,对你们过往的一切藏在心里,他隐藏得太好了。”
对方迟迟没有回应,北原浅落转头,发现对方直愣愣看着自己,良久,那双清亮的眸子由惊转笑,好心地将果汁递了回来。
“北原小姐,你和我哥,究竟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