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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作者:越上南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十点多的时候,盛嘉树和程沨回来了。


    沈悠看盛嘉树捂着右手手腕,就摘下耳机,礼节性地问了句:“手怎么了?”


    他客客气气的,盛嘉树也就淡淡回答:“叫球给砸了下。”


    “不严重吧?”


    “小事。”


    盛嘉树一面应声,视线无意识扫过里面的床铺。椅子上放着书包,人却没影儿。


    忽然听隔壁学习室门开了,黑发黑眸的青年出现在门口,一只手里还捏着根圆珠笔,目光直直落到他手腕。


    程沨笑起来:“呦,你在呢。”


    林雀没看他,走过来问盛嘉树:“怎么回事儿?”


    盛嘉树睨着他:“你什么语气?”


    林雀抿抿唇,放低了声音:“手疼不疼?”


    寝室里另外几人纷纷侧目,不动声色看着他们俩。


    盛嘉树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仔细看看面前的青年,心念一转,就说:“有点儿。”


    林雀果然皱了下眉,问他:“去医务室看过么?医生怎么说?”


    盛嘉树瞅了他一眼,却又不吭声了,捂着手腕不紧不慢坐到椅子上去。林雀怕他又给砸进医院,叫盛家父母觉得他没用,下意识跟过去,追问:“到底怎么样?伤得严重么?”


    他作为盛家花了大价钱给儿子买来的护身符,看着盛嘉树别又出意外受伤就是他之于盛家唯一的用处,要是没作用,他连这一个月怎么苦学都不用想了,直接可以收拾收拾重新滚回贫民窟了。


    其他人就看他亦步亦趋跟在盛嘉树身后,一副担心坏了的样子。


    好像盛嘉树不是叫球给砸了下,而是被陨石从天而降砸了个全身范围粉碎性骨折。


    傅衍慢慢摸着自己的下巴没吭气。程沨很轻微地皱了下眉,似笑非笑:“看给小麻雀儿担心的。”


    盛嘉树瞥他一眼,淡淡看向面前的青年,说:“可能还需要住院。”


    林雀呆了下,下意识说:“不一定吧……”


    盛嘉树冷笑:“你这意思,就算我二次骨折也不能去医院?”


    “我没这么说。”林雀抿抿唇,看着他手腕,“能看看么?”


    盛嘉树靠在椅子上,不耐烦地把手腕往扶手上一搭。林雀放下笔,弯着腰小心翼翼拆开了绷带。


    看来看去好像也没有很严重到需要去医院的样子,他捧着盛嘉树手腕用指尖轻轻地按,抬眼观察男生的表情,也看不出疼痛难忍的模样。


    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不想冒险,就说:“给你热敷一会儿?”


    盛嘉树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他就起身去卫生间弄热毛巾。看他拐个弯儿消失在走廊上,傅衍吊儿郎当地笑起来:“这小未婚夫可真贴心,盛大少爷好福气。”


    嘴角勾着,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盛嘉树瞥他一眼。往常他最厌恶死对头这种皮笑肉不笑的邪性,这会儿却很诡异地心情有点儿好。


    因为傅衍这句话听起来有一点儿酸。


    他就也扯了下嘴角,漫不经心的语气:“他不对我贴心,还能对谁贴心?”


    这话纯粹就是恶心傅衍的,落入其他人耳朵里,却叫人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难道林雀,竟然是喜欢盛嘉树的么?


    这个念头一瞬间闪电般蹿过几人的脑海。沈悠扶了下眼镜,镜片上折射出幽幽的蓝光,让他一贯以温和示人的凤眼看起来晦涩不清。


    林雀动作很快,一会会儿用洗脸盆端着热水从卫生间出来,毛巾在热水里泡了泡,拧到半干,轻轻捂上盛嘉树手腕。


    程沨是要比其他人多知道一点的,心里清楚这小麻雀做这些,不过是为了能在盛嘉树这根梧桐枝上长长久久地呆下去而已。


    可心里清楚归清楚,高不高兴又是另一码事儿。


    林雀对他总是冷冷淡淡的,刚刚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就顾着盛嘉树那只金贵的手腕。他以为这会儿自己心里那点不舒服是因为对林雀的鄙夷,但直觉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他是搞原创音乐的,从小就学着写歌谱曲,出身艺术世家让他在情绪捕捉这方面拥有极高的天赋,他分得清楚那点微妙的区别。


    戚行简是最平静的那一个。


    他平静地看了眼青年忙忙碌碌的背影,平静地收回目光,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平板上。


    骗子生了场小病,主人公连房租都快交不起,还去菜市场买从来舍不得给自己买的排骨回来细致地煲汤。


    画面唯美温馨,是电影中少有的温情时刻。他垂眸看着,眼前却浮现出青年苍白细瘦的手指抓着热毛巾捂在男生手腕上的画面。


    气质阴郁冷清的青年做这种事时,完全没有刻意巴结讨好的样子。那样温柔小意,情真意切的关怀备至,除了他真心喜欢盛嘉树,似乎也确实找不到其他的解释。


    所以切切实实地为男生担心。在自习室两耳不闻窗外事,好像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多浪费一秒都是犯罪,却在一墙之隔听见盛嘉树手腕受伤,连笔都忘记放下就急急忙忙赶出来。


    人这种生物就是这样的,只关心自己看重的东西,至于不重要的人和事,无非满不在乎地说一句“各人自扫门前雪”而已。


    青年说话了,问的是:“球怎么砸到的你?”


    盛嘉树没吭声,程沨微笑说:“打球么,哪儿会不被砸两下?”


    林雀一顿:“打球?”


    搞半天原来不是天降横祸,而是自己作死!


    盛嘉树拆石膏才几天?!


    林雀心中生出一点烦躁,觉得这大少爷真是任性得可以。


    程沨还在那儿说:“我也叫他别作死啊,大少爷不听么,非要打球,还是橄榄球……小麻雀儿,你会打橄榄球么?”


    林雀会打个毛线,他连橄榄球听都没听过,就知道个篮球足球乒乓球。他问程沨:“像篮球那样么?”


    那双乌黑的眼睛终于看向自己,程沨伸了个懒腰,两手枕在脑后,暗红色挑染的头发蓬松凌乱,一副风流浪荡的慵懒模样儿,笑眯眯道:“差不多吧,强度比篮球高点儿,打起来还是蛮精彩的,我们每天都有训练,怎么样,要不要来看看?”


    盛嘉树说:“凉了。”


    林雀就收回视线,揭掉毛巾重新泡进热水里。


    程沨唇角的笑意淡了淡。


    清透的水漫过手背,林雀苍白的手指被泡得发红,他垂眼看了会儿,还是忍不住说:“你手还没有好,能不能先别打了。”


    他现在严重怀疑陈姨跟他讲过的那些“意外”,都是盛嘉树自找的苦头。


    大少爷吃不吃苦头不关他的事儿,林雀只关心自己的命运前途,他不想好容易摸到改变命运的登天梯,就被盛嘉树的任性把一切给摧毁掉。


    其他几个人就听他跟男生说:“好歹是右手,你都不怕有什么后遗症。”


    心里存了个疑影,看什么都觉得暧昧,青年这句话落在耳中简直温柔得要命,甚至还有点儿亲昵的埋怨。


    听得几个人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傅衍靠在椅背里仰着头,想自己肯定是太理智了。


    不然早该拿把大锁把寝室门噼里啪啦铐得死紧,叫他这死对头睡大街去吧,也不用捂着个红都没红一下的手腕在那儿恶心兮兮地说什么“有点儿疼”。


    明明姓盛的回来之前小公主还会叫他“傅学长”,甚至调戏他,现在未婚夫一回来,好嘛,心里眼里就再没旁人的立锥之地了。


    如果盛嘉树这孔雀精真的只是为了恶心他,那他成功了。


    他现在被他演得想吐。


    孔雀精盯着面前的人打量了半天,眼睛微微眯起来:“你还想管我?”


    林雀抿了下唇,低声说:“只是关心……”


    “到底是关心,”盛嘉树冷笑,俯身靠近他,在耳边轻声吐字,“还是怕我又受伤,被你的金主们发现见鬼的‘冲喜’根本没有用,将你从长春扫地出门啊?”


    林雀本就没什么颜色的脸又苍白了几分。


    盛嘉树好歹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声音很轻,只够他们两个人听见。


    落在男生们眼中,就只看见两人亲昵私语的画面。


    盛嘉树拉开了一点距离,形状优雅的眼睛里闪动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林雀嘴唇动了动,近乎无声地说了句什么。盛嘉树眯起眼:“说什么?”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林雀轻轻道,“你既然知道这仅仅是一桩交易,那么我履行自己的职责,是做错了么?”


    盛嘉树冷笑:“你倒是很有卖身的自觉。”


    林雀瞳孔中漆黑一片,平静看着他:“过奖。所以你能别总这样,单方面破坏合约么?”


    盛嘉树反问:“我偏不呢?你倚仗着什么资格来管我的事儿?”


    “我当然是没有资格的。”林雀垂了眼,重新把毛巾泡热,语气平平没有起伏,“只是,右手要是废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吧。”


    盛嘉树:“……”


    他一时无话,林雀也见好就收,看看热敷得差不多,就收了水盆和毛巾,拿药膏过来给他按摩。


    一边按摩一边看着旁边椅子上摊开的外语书,一心两用地背单词。


    盛嘉树这时候正看他不顺眼,故意找茬:“怎么,给我按摩还耽搁你学习了?”


    林雀沉默了两秒,就把书给合上了。


    盛嘉树一口恶气堵在胸口,把自己噎得够呛。


    他算是发现了,眼前这青年看着孤僻冷淡,好像是宁死不受嗟来之食那挂的,实际上就属他最会识时务——刚刚还狗胆包天顶撞他,现在又服软得这么快。


    这是知道那下惹他不痛快了,故意在这儿装乖呢。


    程沨别过脸,无声地弯了下嘴角。


    这小麻雀儿也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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