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抱子和羊生子是天道博弈中两界注定的棋子。他们有个秘密身份,叫做执代使。
他俩是宿敌,小夷和羊刃又何尝不是?不过,他们的身份更高级一点,叫博弈者。
如今,猫抱子的宿敌已在眼前。小夷的宿敌却缺席了。
这让新晋大罗天境界的小夷很是不爽,就像鼓足了劲儿打出一拳,结果却打空了。只得狠狠瞪着羊生。憋出那么一句突兀的话。
对眼前丰盛的菜肴看也不看,瞪着羊生。
使团的人觉得年幼的长公主很无礼,李真却知道小夷已经很克制了,没出口喊“老母羊”。
“长公主,请叫我巴赫拉姆。”羊生平静道。
“啧啧啧,”小夷指着他一脸鄙视,“我又不会以大欺小,装什么装呢?”
转头又看看李真,拉长声调,“你说是不是?阿真?”
使团成员见她年纪幼小,说话却老气横秋,说不出的滑稽可爱。只有李真知道,这个宴会厅,她还真有资格说这话。
“就是。”
李真一脸诚挚对羊生道,“你我兄弟,上次在龟兹一见如故。虽然打得不可开交,但那是立场使然,其实我对兄弟你从内心里十分钦慕,简直是惺惺相惜。今天难得相聚,就让我们放下彼此的伪装。喝几杯交心酒。”
在龟兹,月光宝盒出世那一晚,他一棍子把羊生母子打出几十里,打得半死不活。现在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纯属恶心人。
卢知远、阿萨德等人不知道李真的惫懒性格,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小夷早习以为常了,笑嘻嘻看着他。
羊生一脸平静看着他。良久,才辗然一笑,“在下对李兄也是仰慕得很,自从龟兹一别,在下心中常想,天既生我巴赫拉姆,又何必生出李兄这样的天纵英才。世人视我为煌煌神子,实在在李兄面前,实在是如萤虫比之日月。”
咹?
李真一愕,自己是积累了前世和现世两辈子的忽悠和被忽悠才练出了这身油腻本领,怎么羊生子这么快就领悟了精髓?真是天生油腻!
“那还有啥说滴?我敬羊兄弟,祝羊兄弟长安此行所求皆落空,心想事不成。”
李真端起酒向羊生敬酒。嘴皮子溜得就像说相声贯口。
羊生微微摇头,苦笑,“李兄,五十万军马难道你不想要了?”
“呃呃,一时口快,说错了,愿羊兄弟如愿得到活褥蛇。我国也如愿得到五十万军马。”
羊生的杯子稍微停顿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被李真捕捉到了。
却见羊生一脸惆怅,喟叹道,“李兄,你还是叫我巴赫拉姆顺耳些,老是唤乳名,让我想起我那悲惨的童年。”
李真瞪眼,被羊生的演技惊住了。你妹,羊生是你乳名么?还悲惨的童年?
良久,才认真道,“好的,羊生。”
“多谢,李兄。”羊生也认真道。
两人吊诡的对话看得阿萨德、卢知远等人瞠目结舌。小夷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随意乱抓东西吃。
阿萨团等使团成员觉得这位长公主性情豪迈。卢知远却小心翼翼地拿着金勺、银刀、湿巾服侍着,帮忙夹菜舀汤擦手。
“令堂修为那么高,羊生兄弟有何悲惨的童年?”李真一脸夸张的好奇。
“阿姆生在下时难产,丧失浑身修为,那些人用石头瓦块丢我们。”
羊生目中泛起回忆神色,坦然道。
“果然悲惨,那些坏人最后死光了吧?”李真问道。
羊生淡然夹了一块小夷刚抓完的菜,塞入口中,“一场山洪下来,他们全被压死了。”
李真满脸同情地点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其实,我跟羊兄弟你也有着一样悲惨的童年。不,更悲惨!”
“哦,李兄的童年比我还悲惨?”羊生也一脸大奇。
“我自幼生于皇家,却投胎到落魄皇子的这支,一出生就被须弥国师和皇后诅咒迫害,幸亏有高人相救,把我送到千里之外的平民之家养大。十八年后,才认祖归宗。你猜猜,害我的国师和皇后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
李真目光灼灼盯着羊生。
羊生微笑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李兄既然上位,那些人自然没有好下场。”
“聪明!”
李真啪地一拍桌子,大声道,“须弥国师被我们打得灰飞烟灭,皇后被我们杀头!还有什么冥神教啦、皇后亲族啦,都被我们杀得人头滚滚。”
李真一边说,一边观察羊生的微表情。尤其是提到须弥国师和冥神教的时候。
羊生神色如故。
“羊兄弟,你说那须弥国师该不该死?”李真故意道。
“如此丧尽天良,自然该死。”羊生神色认真,端起酒杯,“李兄,你我都有悲惨的童年,同病相怜,该当庆祝劫后余生,扬眉吐气。”
“羊兄弟所言深得我心,来,走一个!”
银杯咣当一碰。羊生杯中酒滴水未洒,李真杯中酒水洒了一半。
小夷一眼看破二人已暗自较量了一番真气,李真修为差得太远,笑嘻嘻看着没说话。以琉璃宫少宫主的骄傲,羊刃既然不在,她自然不会陪着李真去欺负羊生,无论口角上还是手脚上。
李真主动发动真气在先,羊生被动防御在后,且做得极有分寸,没让摄政王难堪,也没触怒少宫主。但一番测试之下,羊生还是探到了李真的真实修为。
【怎会这么低?】
心里暗暗讶异,圣主说过,那日在龟兹他是借了法界之力才使出古怪秘法,真实修为还是不如自己。
羊生本以为所谓不如只是低了一个小境界而已,结果他连地境都没过。直接低了一个大境界。
此时若是不在唐国,放手厮杀,猫抱子简直不是自己的一合之敌。
刚想到这里,却瞥见小夷正似笑非笑看着他。
顿时心中一凛,端起酒杯敬小夷,“巴赫拉姆敬少宫主,少宫主在龟兹布下的神奇阵法令人大开眼界,我等败得心服口服。”
小夷咧嘴一笑,指指他,“算你识相。”端起乳茗喝了一口。
羊生喝干了杯中黄酒,缓缓坐下。
李真突然道,“羊兄弟,你们圣地见多识广,你知道域影么?”
又是少宫主,又是龟兹,双方的身份立场几乎连遮羞布都扯下来了。李真索性直戳戳问了出来。
“那是什么东西?”羊生诧然。
“是些……巨大的毒虫。”李真道。
羊生眯眼,缓缓道:“李兄是不是……在梦中见的那些东西?”
“咹?你怎么知道?”
李真神色一动,心想还真探出点真东西了。
“这便是我国不惜代价向唐国换回活褥蛇的原因了。”
羊生叹息道。
李真和小夷好奇地等着他继续说。
“近年来,我萨曼王国都城的好多百姓都被噩梦侵袭过,据他们的描述,都是在噩梦中被巨大的毒虫侵袭。我国占星师说,是上古拿苏复活了,须得从大唐请回活褥蛇。李兄说的域影,和拿苏释放的孩子们有点像。”
羊生道。
李真眨巴着小眼睛看着他,“活褥蛇连梦里的怪虫都能吃了?”
“李兄,那东西不在梦里,只是人们以梦的形式感知到了他们。”
羊生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拿苏在哪里?”小夷忽闪着大眼睛问。
羊生认真回答,“在波斯语中,拿苏是尸魔,是虫魔,是无形魔。他充盈在天地间,以恶气为食。人死后,灵魂一旦离开躯体,拿苏就会让她的孩子们附着在尸体上,直到尸体腐烂化为白骨,或者被鸟兽吃掉,这才离开。”
“那你听说过魇罗么?”小夷又问。
羊生摇头。
“我们捕获的那只蓝螃蟹,它能给人噩梦,也能给人好梦,你觉得他是拿苏还是拿苏的孩子?”
小夷笑眯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