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娘的是人吗?这是给机器算命的吧?!
秦淮茹“啪”地一声合上本子,清脆的响声在轰鸣的车间里竟也异常清晰。
她走到李伟面前。
“李主任,我这里有一份你们车间的设备体检报告。”
她把本子递了过去。
李伟下意识地接住,眼神发直,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秦淮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仿佛带着冰碴子,狠狠地砸进李伟的耳朵里。
“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停机检查。这上面我记了十二台机器的问题,如果我说错了一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李伟那张呆滞的脸,也扫过周围那些同样目瞪口呆的工人。
“我秦淮茹的名字,以后倒过来写!”
李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手里那本薄薄的笔记本,此刻却重如千斤。他那张向来油滑的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周围的哄笑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所有正在干活的工人,都放下了手里的家伙事,围了过来。一双双眼睛,混杂着惊疑、好奇和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在秦淮茹、傻柱和他们脸色惨白的车间主任之间来回扫视。
倒过来写!
这赌注,太大了。大到没人觉得秦淮茹是在开玩笑。
“李主任,不敢?”秦淮茹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淡,却像一把小锤,精准地敲在李伟紧绷的神经上。
“谁……谁说我不敢!”李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叫起来。他强撑着一口气,用发颤的手指着不远处一台正在空转的落地镗床,“就……就那台!你说它齿轮箱有问题?好!我现在就让人停了它!要是没问题,秦淮茹,你今天就得当着全车间人的面,给我磕头认错!”
他选了最不可能出问题的一台。这台镗床是车间里最新的设备之一,上个月才做过保养,平日里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专门给老师傅用。
“好。”秦淮茹连半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李伟一咬牙,冲着人群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傅吼道:“张师傅!把那台机器给我停了!开齿轮箱!”
张师傅愣了一下,面露难色:“主任,这……这开一次费半天劲,里面的油都得放出来……”
“废什么话!让你开你就开!”李伟几乎是在咆哮。
机器停了。车间里瞬间安静了一大半,只剩下远处几台机器的嗡鸣,反而更衬得此地气氛凝重。张师傅叹了口气,拎着扳手和工具箱走了过去。
工人们“呼啦”一下围得更紧了,一个个抻着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齿轮箱的盖板被卸下,一股浓重的机油味散开。张师傅拿着手电筒往里照了照,又用一根铁丝在里面拨弄了几下,抬起头,一脸茫然地对李伟摇了摇头:“主任,看着……没什么问题啊,齿轮都好好的。”
“哈哈!”李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瞬间活了过来,指着秦淮茹放声大笑,“怎么样?我就说你们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装神弄鬼!秦淮茹,准备磕头吧!”
何雨水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紧张地抓住了秦淮茹的衣角。
秦淮茹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对傻柱递了个眼色。
傻柱走上前,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对张师傅说:“老师傅,麻烦您,把油放了,用手盘一下三号齿轮。”
张师傅看了看李伟,又看了看傻柱,最后还是听了傻柱的,拧开了底部的放油阀。黏稠的废机油流了出来。等油放得差不多了,他把手伸进去,抓住那枚最大的齿轮,缓缓转动。
一圈,两圈……
就在第三圈转到一半的时候。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异响,在落针可闻的车间里响起。
张师傅的手猛地一顿。
他再次转动。
“咔。”
又是那一声!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这声轻响,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张师傅的脸色变了,他把手电筒凑得更近,仔仔细细地在那枚齿轮上寻找。终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齿轮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抬起头,看向傻柱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掉……掉了一个角!”他声音发颤,指着齿轮的一个齿尖,“就跟米粒那么大一块!要不是用手盘,根本发现不了!”
轰!
人群炸了!
“天哪!真的说中了!”
“这怎么可能?隔着铁壳子听出来的?”
“这哪是耳朵,这是尺子!是探伤仪啊!”
所有的目光,瞬间从那枚缺了角的齿轮,转移到了傻柱身上。那眼神里,再没有半分嘲弄和怀疑,只剩下纯粹的震惊和敬畏。
李伟脸上的狂笑僵住了,嘴巴大张着,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记闷拳,整个人都懵了,站在原地摇摇欲坠。
秦淮茹走了过去,从他手里抽回那个笔记本。
“李主任,现在,我们可以开始排查了吗?”
李伟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用鞋底子反复抽了几十个耳光。
他身后的工人们,却已经等不及了。
“柱子哥!柱子哥!您快来帮我听听我这台!”一个年轻工人第一个反应过来,挤出人群,拉着傻柱就往自己的机床跑,“我这台车床,最近老觉得不得劲,走刀的时候发飘!”
“还有我这台!柱子哥!”
“这边!这边!”
一瞬间,傻柱被热情的工人们团团围住,一个个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地拉着他去给自己的“老伙计”瞧病。傻柱被这阵仗搞得有点蒙,挠着头,嘿嘿直乐:“哎,哎,一个个来,别急,我这耳朵又不是三头六臂!”
整个一车间的生产秩序,在这一刻彻底“失控”了。但这种失控,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和希望。
秦淮茹看着眼前这幅景象,看着那个被工人们簇拥着的傻柱,看着那个失魂落魄、彻底没了脾气的李伟,她知道,第一块骨牌,已经被她推倒了。
她没再理会李伟,带着何雨水,转身走向二车间。
消息比她们的脚步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