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给……我……”贾张氏急了,喉咙里的“嗬嗬”声又响了起来,那只手在被单上乱抓,想引起注意,“淮……茹……留……点……”
她话还没念叨完,就见秦淮茹干净利落地从油纸上撕下一个硕大的鸡腿,看都没看她这边一眼,直接塞到了槐花的小手里。
“吃。”
紧接着,另一个鸡腿也到了小当手上。
贾张氏的眼珠子瞬间就红了,浑浊的泪水混着口水往下淌。她歪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孩子们手里的鸡腿,嘴里发出“呜……呜……”的抗议声。
她也想吃,她都快忘了鸡肉是什么味儿了!
可她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不够,只能看着,闻着,干着急。
“我……也……吃……”她还在徒劳地发出声响,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秦淮茹终于舍得抬眼,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我的钱,要看我乐意给谁用。”
六个字,像六把小刀子,噗噗噗全扎在了贾张氏的心窝子上。
她张了张嘴,想跟从前一样撒泼打滚,可中风的嘴脸根本不听使唤,最后只能发出几声小兽般的呜咽。那股子想闹的劲儿,在秦淮茹冰冷的注视下,憋得她半边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秦淮茹不再理会床上的老虔婆,又把肥硕的鸡翅膀撕下来,递给了旁边一直没出声的棒梗。
棒梗却没有像妹妹们那样欢呼。
他接过还带着热气的鸡翅,却没有立刻往嘴里塞,只是默默搬了个小板凳,坐到门口,看着院子里灰蒙蒙的天。
他妈变了。
不再是那个受了委屈,只会躲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的妈了。
可他心里,却堵得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那一百块钱,这半只烧鸡,都像石头一样,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口上。
秦淮茹注意到了儿子的异样,心头微微一酸。
她走过去,在棒梗身边蹲下,拿起他手里的鸡翅,往他嘴边送了送。
“吃吧,儿子。”她的声音放柔了许多,“以后,妈再也不让你们眼馋别人家了。”
棒梗抬起头,看着他妈。
她的眼睛里有他看不懂的东西,很亮,也很累。
他张开嘴,狠狠咬了一大口鸡肉。
真香。
香得他眼圈莫名其妙就红了。
屋里,贾张氏看着孩子们人手一块鸡肉,自己却连根鸡骨头都没捞着,急火攻心,唯一能动的那只手剧烈地抖了起来。
她死死盯着秦淮茹的背影,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怨毒,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嗬……恨……”
口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把胸前的被单洇湿了一大片。
好你个秦淮茹,反了天了是吧?拿老娘当死人了?
这日子,没完!
秦淮茹很快把菜都端上了桌,招呼孩子们吃饭。
“棒梗,吃饭了。”
棒梗回过神,默默地走了过来。
他看着桌上那盘红烧肉,还有剩下的半只烧鸡和一盘爆炒肥肠,这些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美味,却没有动筷子。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秦淮茹,问了一句。
“妈,这钱……真是厂里发的奖金?”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这锅滚沸的肉香里,让屋里的气氛瞬间一凝。
小当和槐花啃鸡腿的动作都慢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哥哥和妈妈。
秦淮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夹了一块最大的红烧肉,直接塞进棒梗的碗里。
“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干什么?妈还能骗你?”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棒梗没动那块肉,依旧看着她,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上,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这眼神,看得秦淮茹心里发慌。
她这个儿子,从小就犟,有自己的主意。以前是偷鸡摸狗的犟,现在,这股劲儿好像用到了别的地方。
“妈。”棒梗又叫了一声。
“嗯?”
“以后,家里的活儿,我全干了。”
少年人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每个字都说得清晰。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你别太累了。”
秦淮茹夹着菜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一股热流,毫无征兆地从心底直冲鼻腔,眼眶瞬间就酸了。
她这么多年的委屈,这么多年的隐忍,这么多年的算计和挣扎,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眼前这三个孩子吗?
儿子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心疼她了。
这一刻,什么许大茂,什么厂长,什么院里的是是非非,都变得无足轻重。她觉得,自己浑身又充满了力气。
“好。”她吸了吸鼻子,把那股酸涩压下去,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将碗里的红烧肉又往棒梗那边推了推,“快吃,吃了长个儿,以后保护妈,保护妹妹。”
棒梗这才低下头,拿起筷子,狠狠扒了一大口饭。
里屋,贾张氏将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气得心口发疼,那只唯一能动的手死死攥着被单,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好啊,真是她的好大孙!
现在眼里只有他那个狐狸精妈了!自己这个亲奶奶,连口肉汤都喝不上,他连问都不问一句!
一帮白眼狼!全都喂不熟!
贾张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饭桌的方向,恨不得把那一家四口的身影烧出几个窟窿来。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秦淮茹就带着何雨水,出现在了轧钢厂的大门口。
她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那是厂长特批的条子,纸上盖着鲜红的公章。这东西,现在就是她的尚方宝剑。
“秦姐,咱们……从哪儿开始?”何雨水跟在旁边,还有点紧张,小声问道。
“就从一车间开始!”秦淮茹下巴一扬,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光亮,“那里是厂里的老车间,设备最旧,问题肯定也最多!”
两人雄心勃勃地走向一车间。
然而,还没进门,就被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满脸横肉的胖子给拦住了。
“干嘛的?干嘛的?”车间主任王胖子挺着个啤酒肚,拿眼斜着她们,“这儿是生产重地,闲人免进,懂不懂规矩?”
秦淮茹把手里的条子递过去。
“王主任,我们是奉厂长命令,来对全厂设备进行摸底排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