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用一种极其平静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说了一句。
“睡吧。”
说完,她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和衣躺下。
贾张氏,愣住了。
她那只举在半空中的手,僵住了。
她那双充满了期待的眼睛,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
最后,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失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秦淮茹就起来了。
她的动作很轻,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蹑手蹑脚。
她的腰杆,挺得笔直。
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和昨天,截然不同。
棒梗也被惊醒了。
他揉着眼睛,看着正在梳头的母亲。
他觉得,今天的妈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好像,在发光。
秦淮茹从镜子里,看到了儿子的目光。
她回过头,冲他笑了笑。
“醒了?快穿衣服,今天妈给你做一样好吃的。”
“好吃的?”
小当和槐花也被吵醒了,两个小丫头一听到吃的,眼睛都亮了。
秦淮茹没有说话。
她走进那间狭小又油腻的厨房。
然后,在三个孩子震惊的注视下,她从一个轻易不动用的瓦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个鸡蛋。
一个,珍贵的鸡蛋!
“妈,今天是什么日子?”小当忍不住问。
棒梗也一脸不解。
家里,只有逢年过节,或者谁生了重病,才能见到鸡蛋的影子。
秦淮茹把锅烧热,倒了一点点油。
金黄的蛋液,倒进锅里,“刺啦”一声,一股霸道的香气,瞬间,就占领了整个屋子。
三个孩子,齐刷刷地,咽了口唾沫。
里屋的贾张氏,更是被这股香味,折磨得,浑身难受。
她那只唯一能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厨房的方向。
她知道,这个鸡蛋,是给她的!
是她昨天,应得的!
秦淮茹这个丧门星,算她还有点良心!
很快,一个金黄喷香的荷包蛋,就出锅了。
秦淮茹把它盛在碗里,端了出来。
三个孩子的目光,像被磁铁吸住一样,跟着那个碗,移动。
贾张氏的喉咙里,发出了“咕咚”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
然而。
秦淮茹却端着碗,走到了棒梗面前。
她把碗,递给了他。
“棒梗。”
“啊?妈?”棒梗受宠若惊。
“去。”秦淮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把这个鸡蛋,喂给你奶奶吃。”
棒梗愣住了。
小当和槐花,也愣住了。
里屋的贾张氏,更是愣住了。
“告诉她,”秦淮茹的声音,依旧平静,“昨天的事,她立了功。这是,她应得的。”
“但是,功是功,过是过。”
“这个家,以后,我说了算。”
“谁干活,谁听话,谁就有饭吃,有蛋吃。”
“谁要是再敢像以前那样,作威作福,搬弄是非……”
秦淮茹没有再说下去。
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却让整个屋子里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棒梗看着自己的母亲。
他好像,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端起那个碗,走进了里屋。
秦淮茹,没有再去看贾张氏的反应。
她给孩子们盛好玉米糊糊,自己也端起一碗,平静地,喝了起来。
今天,是她当主任的第一天。
她要吃饱。
吃完早饭,秦淮茹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
她走出家门。
一踏进中院。
整个院子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昨天晚上,厂里的大喇叭,已经把许大茂的事情,和7号机床项目组立功的事情,通报了三遍。
整个四合院,早就炸了锅!
秦淮茹,一个临时工,现在,是立了大功的英雄!
是轧钢厂,新成立的什么“技术推广办公室”的,主任!
主任啊!
那可是干部!
正在院里扫雪的二大爷刘海中,第一个看见了她。
他那张官迷心窍的脸,瞬间,就堆满了菊花般的笑容。
“哎呦!这不是秦淮茹同志吗?上班去啊?”
他连“秦姐”都不敢叫了,直接用上了“同志”。
秦淮茹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还没走两步。
三大爷阎埠贵,就跟算好时间一样,从屋里窜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几张毛票。
“淮茹啊!哦不,秦主任!”
他一路小跑,追上秦淮茹,把手里的钱,硬往她手里塞。
“秦主任,这是我们家,上个月的水电费。您看,我算得对不对?”
他那副谄媚的样子,和他平时算计一分一厘的精明,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秦淮茹没接他的钱。
“三大爷,院里的事,还是一大爷管。您交给他,就行了。”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径直,往院外走去。
一大爷易中海,正站在自己的门口。
他看着秦淮茹那挺得笔直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复杂。
有欣赏,有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忌惮。
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她,飞起来了。
秦淮茹一路,走到了轧钢厂。
她没有去车间。
而是直接,走向了那栋,她以前,只敢在外面看看的,办公楼。
她走到了技术科。
走到了自己那间,临时的办公室门口。
然后,她停住了脚步。
门上,挂上了一块崭新的,白底黑字的木牌。
上面,工工整整地,刻着一行字。
“技术推广办公室主任:秦淮茹”
秦淮茹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抚过那几个,刻着自己名字的字。
那冰冷的触感,却像一股电流,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
办公室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何雨水正拿着一块抹布,在卖力地擦着桌子。
看到秦淮茹进来,她立刻站直了身子,脸上,带着一丝拘谨和崇拜。
“秦……秦主任,您来了。”
“嗯。”
秦淮茹应了一声,把自己的饭盒,放在了那张,已经属于她的办公桌上。
她坐了下来。
椅子,还是那把旧椅子。
桌子,也还是那张旧桌子。
可坐在这里的心情,却和以前,天差地别。
她看着桌上,那摞得整整齐齐的,关于7号机床的图纸和报告。
从今天起,她要负责的,就不仅仅是这一个项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