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水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怕。
她怕她哥发火。
更怕,那个人的出现,会把事情,闹得无法收场。
“别慌。”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是秦淮茹。
“走,我们去看看。”秦淮茹的声音,很稳,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她转头,对李师傅说:“李师傅,这里,先交给您了。”
李师傅正干得起劲,看了一眼这兄妹俩的脸色,也知道是出了事。
他点点头:“去吧,家里事要紧。”
秦淮茹拉着还在发抖的何雨水,就往外走。
傻柱捡起地上的扳手,一声不吭,满脸煞气地,跟在后面。
轧钢厂大门口。
一个穿着的确良白衬衫,梳着油头,长相颇为俊朗的年轻人,正不耐烦地,靠在门柱上。
他看到何雨水出来,眼睛一亮。
可当他看到跟在后面的秦淮茹和傻柱时,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雨水,你可算出来了。”
年轻人迎了上来,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我这不是想你了,特地从保城,来看你嘛。”
“王浩!”何雨水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把我的钱还给我!”
“钱?”王浩摊了摊手,一脸无辜,“什么钱?雨水,你这话说的,多伤感情啊。我们谈对象,我为你花点钱,不是应该的吗?”
“你!”何-雨水气得说不出话。
这个男人,当初在学校里,对她百般追求,花言巧语。
骗走了她攒了许久的生活费,说是家里出了急事,周转一下。
结果,一拿到钱,他就消失了。
现在,竟然还有脸,找上门来!
“我他妈弄死你!”
傻柱的火,再也压不住了。
他抡起手里的扳手,就要往王浩的头上砸!
“住手!”
秦淮茹一把,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傻柱!你疯了!这是厂门口!你打了他,你也得进去!”
傻柱的眼睛,一片血红。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欺负我妹妹!”
“你管不了,我来管!”
秦淮茹厉声喝道。
她那瘦弱的身躯,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是把暴怒的傻柱,给拦了下来。
她把何雨水,拉到自己身后。
然后,她上前一步,独自,面对着那个叫王浩的男人。
她没有骂人,也没有发火。
她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用一种极其平静的,甚至可以说是淡漠的语气,开口了。
“你叫王浩?”
王浩被秦淮-茹的气场,镇住了。
他本以为,就是来对付一个好骗的女学生,和一个没脑子的厨子。
可眼前这个女人,让他心里,直发毛。
“是……是我,您是?”
“我是她嫂子。”秦淮茹淡淡地说,“也是这个厂,7号机床技术项目的负责人。”
她故意,把自己的身份,说得含糊,又重要。
“我不管你跟我妹妹之间,有什么感情纠葛。”
“我只问你一件事。”
“你今天来,是想干什么?”
王浩眼珠子一转,心里,又有了底气。
他觉得,秦淮茹,这是要和稀泥,要谈赔偿了。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嫂子,话不能这么说。我跟雨水,是真心相爱的。只是,我家里最近,确实困难。我这次来,就是想,再跟雨水借点钱,等我周转开了,一定加倍还她!”
“借钱?”秦淮茹笑了。
那笑容,冰冷,充满了嘲讽。
“借多少?”
王浩一看有戏,胆子更大了。
“不多,五……五十块钱!”
五十块!
这在当时,是一个工人,将近两个月的工资!
何雨水气得浑身发抖。
傻柱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秦淮茹却脸上的笑容,不变。
“好啊。”
她竟然,点了点头。
王浩大喜过望。
可秦淮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不过,我们厂有规定。”
“凡是涉及到大额资金往来的,为了防止出现经济纠纷,破坏我们工人的生产积极性。都需要,去厂保卫科,备个案。”
“走吧。”
秦淮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现在,就去保卫科。你写个借条,我签字,傻柱当见证人。我们把这个事,落在纸面上。”
“这样,对你,对我们,都有保障。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浩的脸,白了。
去保卫科?
备案?
他就是个骗子!哪敢去那种地方!
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不用了吧……”他干笑着,“就是一点小钱,没必要,惊动保卫科……”
“有必要。”秦淮茹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刚才说了,我负责的项目,是厂里下了军令状的。现在,我妹妹的情绪,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们项目组的工作进度。”
“你,作为一个外部人员,干扰了我们厂的重点项目生产。这件事,已经不是简单的个人纠纷了。”
“它属于,‘破坏生产安全’的范畴。”
秦淮茹向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像淬了冰的刀子。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拿着这五块钱,”她从口袋里,摸出五块钱,拍在王浩的手里,“当做你的路费。从今往后,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第二,你一分钱都不要。我现在,就带你去保卫科。让他们,好好查一查,你这个‘保城来的家属’,到底是什么身份。再让他们,给保城的公安局,发一封协查函,问一问,你是不是,还用同样的方法,‘借’过别家姑娘的钱。”
“你自己,选。”
王浩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五块钱,又看看秦淮茹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女人。
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他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所有的贪婪和侥幸。
“我选一!我选一!”
他像是抓着一块烫手的山芋,把那五块钱死死攥在手里,转身,屁滚尿流地,就往胡同外跑。
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看着那狼狈逃窜的背影。
何雨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