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懂!”秦淮茹立刻打断了他,语气变得更加强势,“理论上的事,有我!有何顾问!有这些苏联专家的心血!”
她指着桌上的那些书。
“我需要你,当我的手,当我的眼睛!”
“我让你去摸那台机床,你就去摸!我让你去听它运转的声音,你就去听!我让你去感受那些零件的震动,你就去感受!”
“然后,把你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你不需要懂为什么,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直觉!”
秦淮-茹的目光,灼灼逼人。
“何雨柱,你听着!”
“全厂的人,都等着看我们俩的笑话!都等着三个月后,看我们是怎么被杨厂长,一脚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的!”
“我秦淮茹,烂命一条,我不在乎!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可你呢?”
她的声音,猛地拔高。
“你何雨柱,甘心吗?”
“甘心就这么当一辈子废物?甘心让你妹妹,跟着你,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做人?”
“甘心让你自己,死在那个阴暗的屋子里,除了一个‘傻柱’的浑名,什么都留不下?!”
轰!
傻柱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了冰天雪地里。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颓废,所有的自暴自弃,都被秦淮茹这几句话,撕得粉碎!
不甘心!
他怎么可能甘心!
他看着站在秦淮茹身后,早已泪流满面,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的妹妹何雨水。
他看着桌上那些,他一个字都看不懂,却散发着神圣光芒的俄文书。
他再看看眼前这个,仿佛能看透他灵魂的女人。
一股混杂着羞耻,愤怒,和一丝丝被点燃的希望的火焰,从他的胸腔里,猛地窜了上来!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
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在互相摩擦。
“我跟你干!”
“但是,我话说明白了!”他梗着脖子,死死地盯着秦淮茹,“我不是为你!我是为我自己!为我妹妹!”
“我倒要看看,你秦淮茹,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你要是敢耍我,敢拿我当垫脚石……”
“我随时可以,拉着你,一起下地狱。”秦淮茹平静地,接过了他的话。
她知道,傻柱,上钩了。
不,不是上钩。
是她给了他,一个他自己,都无法拒绝的,理由。
一个让他,能重新站起来的,理由。
站在远处的许大茂,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他预想中的,狗咬狗,一嘴毛的场面,没有发生。
他看到的,是秦淮茹,三言两语,就将一头几近疯狂的野兽,变成了她手里的一把刀!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她的手段,已经超出了许大茂的理解范围。
他感觉,自己之前跟傻柱商量的那些,所谓的“计谋”,在秦淮茹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的把戏,幼稚,可笑。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立刻,马上,把这件事,告诉一个人!
一个,唯一有可能,制衡秦淮茹的人!
许大茂悄无声息地,转身,溜了。
他没有回放映组,而是朝着厂办公楼的方向,快步走去。
仓库里。
随着傻柱那声“我跟你干”,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何雨水看着自己的哥哥,又看看秦淮茹,眼里的泪水,还没干,又充满了困惑和茫然。
她完全看不懂了。
“好。”秦淮茹点了点头,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拿起桌上那摞整理好的图纸,递给傻柱。
“这些,是厂里所有关于冲压机床的图纸,从建厂第一天到现在,都在这里了。”
“你先看。”
“看不懂,就硬看!把上面每一个零件的形状,都给我刻进脑子里!”
傻柱伸手,接过了那摞沉甸甸的图纸。
纸张发黄,边缘破损,上面布满了灰尘和油污。
可在他手里,却仿佛有千斤重。
“雨水,”秦淮茹又转头,看向何雨水,“从今天起,你不用整理旧图纸了。”
“你的新任务,是给我当翻译。”
她把那本厚厚的俄汉大词典,和一本俄文书,塞进何雨水怀里。
“把这本书,给我翻译出来。一个字,都不许错。”
“我……我?”何雨水彻底傻了。
她虽然是高中生,学过几天俄语,但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翻译得了这种专业的技术手册?
“我相信你。”秦淮茹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不懂的,就去问。去图书馆查,去请教厂里的翻译。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这是命令。”
丢下这句话,秦淮茹转身,便走出了仓库。
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只留下傻柱和何雨水兄妹二人,呆呆地,站在那间破败的仓库里,手里,捧着各自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秦淮茹走出仓库,外面,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没有回头。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亲手打造的这艘,看似漏洞百出,实则结构诡异的“破船”,算是正式启航了。
船上,载着她,一个野心勃勃的掌舵人。
载着傻柱,一个被她重新赋予了价值的,充满了不确定性的“直觉引擎”。
还载着何雨水,一个被她强行推上岗位的,年轻的“翻译官”。
这艘船,要去闯的,是所有人都认为,必将船毁人亡的,惊涛骇浪。
秦淮茹深吸了一口气。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的心里,没有激动,也没有紧张。
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
办公楼,技术科。
许大茂气喘吁吁地,敲响了何为民办公室的门。
“报告!”
“进来。”
许大茂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何为民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在一张图纸上,飞快地计算着什么。
他甚至,都没有抬头。
“何……何顾问!”许大茂点头哈腰,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
“有事?”何为民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有!有大事!”许大茂压低了声音,一脸的神秘和急切,“是关于秦淮茹的!”
他以为,听到这个名字,何为民至少,会有点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