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妈和几个婆娘,又凑在水池边,一边洗衣服,一边压低了声音,嚼舌根。
“哎,你们听说了吗?傻柱都好几天没开火了,天天就知道喝酒。”
“可不是嘛!魂儿都被秦淮茹勾走了,现在人家不要他了,不就成这样了?”
“要我说啊,这秦淮茹也真是狠心。街道办让她去‘帮扶’,她倒好,跑过去把傻柱给臭骂一顿,把人最后一点念想都给断了!”
说话的,是二大爷家那个胖媳妇,她跟傻柱有点远亲,话说得阴阳怪气。
“什么叫帮扶啊,我看就是作秀!做给领导看的!你看她现在,天天往傻柱屋里跑吗?没有!就知道抱着她那几张破图纸,当宝贝疙瘩!”
“嘘……小点声!让她家那个小狼崽子听见!”三大妈警惕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棒梗。
“听见怕什么?”胖媳妇撇撇嘴,“他还能真把我吃了不成?上次打个垃圾桶,就把他威风的。再说了,我们这说的是傻柱,又没说他妈……”
她们以为自己声音很小。
可棒梗,听得一清二楚。
他手里的扫帚,停了下来。
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怒火中烧,气血上头。
他的脑子里,异常的冷静。
他想起了许大茂的话。
“你妈唱红脸,你,就要唱白脸。”
他想起了自己在本子上,写下的那一行行分析。
“二大爷家媳妇,嘴碎,爱占小便宜,最怕丢人,她男人刘光天在机修厂当学徒,正想转正……”
棒梗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冰冷的弧度。
他放下扫帚,没有拿斧头,也没有攥拳头。
他就那么两手空空地,一步一步,安安静静地,走了过去。
那几个婆娘正说得起劲,冷不丁看见棒梗跟个小幽灵似的,出现在她们身后,都吓了一跳。
“你……你这孩子,走路怎么没声啊!”三大妈拍着胸口,没好气地说道。
棒梗没有理她。
他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射向那个胖媳妇。
“二大妈。”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沙哑,却透着一股子让人心底发寒的凉意。
“我昨天,去机修厂,找我同学玩。”
胖媳妇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看见光天哥了。”棒梗慢悠悠地说道,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他跟几个师傅,在仓库里,打牌呢。用厂里的轴承,当赌注。”
胖媳妇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在厂里聚众赌博,还是拿公家的东西当赌注!
这要是被捅出去,她儿子刘光天别说转正了,工作都得丢!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她声厉内荏地尖叫起来。
“我没胡说。”棒梗的表情,平静得可怕,“我还知道,光天哥,输了十二个滚珠轴承,都记在账上了。我还知道,他为了还账,前天晚上,从厂里工具室,偷偷拿了一把进口的扭力扳手,想拿出去卖了。”
“我还知道,那把扳手,现在就藏在你家床底下的那个破木箱子里。”
“哐当!”
胖媳妇手里的搓衣板,掉进了水池里,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她的身体,筛糠一样地抖了起来,嘴唇发紫,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看着棒梗,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魔鬼。
他……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就像一条毒蛇,无声无息地,钻进了她家里,把她家最见不得光的秘密,全都看在了眼里!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三大妈和另外几个婆娘,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她们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子,凉飕飕的。
这个贾梗,太可怕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动拳头的愣头青了。
他会用脑子了!
他会抓你的把柄,捏你的七寸,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二大妈,”棒梗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压得更低了,只有她们几个人能听见,“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有时候看见了什么,写在本子上,过两天,可能就忘了。”
“可有时候,要是有人,老在我耳边嗡嗡嗡的,像个苍蝇一样,烦得很。我一烦,就容易想起点什么事来。”
他顿了顿,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女人。
“你们说,我这毛病,是不是得改改?”
“噗通!”
二大爷家那个胖媳妇,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湿漉漉的地上。
她被吓破了胆。
“我……我错了……棒梗……不,梗爷……我嘴贱!我烂舌头!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求求你别说出去!”
她抱着棒梗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棒梗厌恶地,抽回了自己的腿。
他看着瘫在地上,丑态百出的胖媳妇,看着旁边那几个噤若寒蝉的女人,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
只有一种冰冷的,空洞的,掌控一切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白脸”的力量。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拿起了自己的扫帚,继续一下,一下地,扫着地上的落叶。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秦淮茹下班回来的时候,就感觉院子里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所有邻居,看见她,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远远地就低下头,绕着道走。
尤其是三大妈,看见她,就像见了活鬼,转身就跑回了屋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她看到棒梗,正安安静静地,在院子里劈柴。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上,投下了一片明明暗暗的阴影。
“棒梗。”秦淮茹走过去。
棒梗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妈,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
秦淮茹看着他,心里,却莫名地,窜起了一股寒意。
那股寒意,来得莫名其妙,却又挥之不去。
秦淮茹看着自己的儿子,那个轮廓分明,眼神沉静的少年,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她张了张嘴,想问问下午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问。
她有一种直觉,棒梗长大了,用一种她无法掌控,甚至有些心惊肉跳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