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被碾碎到泥土里,也要重新生根发芽的顽强。
何为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他想起了白天,她哭得浑身颤抖的样子。
想起了她说,棒梗要写报告告发她,贾张氏教唆儿子的那些恶毒话语。
他瞬间就明白了。
一定是贾张氏那个老虔婆,又不让她好过。
这个女人,她白天在自己面前,哭得那么无助,那么绝望。
可是一转头,在无人的深夜里,她却选择了用这种最沉默,也最坚韧的方式,来继续自己的抗争。
何为民见过很多人。
有在战场上悍不畏死的战士,有在谈判桌上唇枪舌剑的对手,也有在技术难题面前殚精竭虑的专家。
可他从未见过像秦淮茹这样的。
她的身上,有一种最原始,也最强大的生命力。像一棵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野草,任凭风吹雨打,也要迎着太阳,努力地伸展自己的叶片。
这一刻,何为民心中那点因为被打扰而产生的不耐,那点因为同情而产生的怜悯,都悄然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有欣赏,有敬佩,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被深深触动后的柔软。
他站在窗外的黑暗里,静静地看了很久。
直到司机在胡同口轻轻地按了一下喇叭,他才如梦初醒。
他没有去打扰她,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四合院,重新坐上了那辆冰冷的吉普车。
车子再次启动,何为民靠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
可他的脑海里,却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那个在月光下,固执写字的,瘦弱的背影。
……
第二天清晨。
秦淮茹是被冻醒的。
屋子里冷得像冰窖,她裹紧了身上那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棉被,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她挣扎着爬起来,习惯性地走向门口,准备去开门。
当她的手,触碰到冰冷的门栓时,忽然发现,门槛的缝隙下,好像……塞着什么东西。
她心里一惊,连忙拉开了门。
只见在自家那光秃秃的,被风雪扫得干干净净的门槛上,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本小册子。
册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蓝色的封皮,边角已经磨损,但却非常干净,没有一丝灰尘。
秦淮茹愣住了。
她蹲下身,迟疑地伸出手,将那本小册子拿了起来。
册子的封面上,用毛笔,写着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启蒙。
那字,写得真好看。笔锋锐利,力透纸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秦淮茹的心,猛地一跳。
这是一本……给孩子认字用的旧字帖!
是谁?
是谁会把这样一本书,放在自己的家门口?
傻柱?不像。傻柱不认识几个大字,更写不出这么漂亮的毛笔字。
院里的其他人?更不可能了。他们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从秦淮茹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中院,望向了前院,那间总是大门紧锁的,何为民的旧屋。
是他吗?
除了他,还会有谁?
秦淮茹的心,瞬间就乱了。
她将那本还带着清晨寒气的字帖,紧紧地抱在怀里。
那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衫,传到她的胸口,却像是点燃了一把火,烧得她脸颊发烫,四肢百骸都涌起一股暖意。
她不知道何为民是怎么知道她需要这个的。
但她知道,这份悄无声息的帮助,这份不动声色的善意,比任何语言,都更让她感到温暖和心安。
就在秦淮茹的心,因为这本从天而降的字帖而变得温暖柔软时,四合院里,一场新的风波,却正在悄然酝酿。
“没水啦!又没水啦!”
一大早,许大茂那公鸭嗓子,就在中院里嚷嚷了起来。
“这水龙头里出来的水,比猫尿还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他这一嚷嚷,整个院子都炸了锅。
各家各户都跑出来看,果然,院里那个公用的自来水龙头,拧开后,只有几滴水,颤巍巍地滴下来,然后就彻底没了动静。
“哎哟,这可怎么办啊?这没水,饭都做不成啊!”
“肯定是水管子又堵了!这老胳膊老腿的,还得去胡同口的公用水站挑水,要了命了!”
院里怨声载道,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贾张氏穿着她那件黑棉袄,双手揣在袖子里,从后院慢悠悠地晃了出来。
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舍我其谁的口气,大声宣布道:
“都别吵吵了!下午,院里开大会!专门讨论修水管的事!谁家都不许缺席!”
她看准了机会。
这可是她重新树立自己在院里权威的绝佳时机!
下午,中院的石桌旁,全院的人,除了去上班的,基本都到齐了。
贾张氏往桌子后面一坐,学着领导的样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今天,把大家伙儿叫来,是为了什么事,想必大家心里都清楚!”
她用她那双三角眼,在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
“咱们院这水管,年久失修,早就该换了!要想有水用,就得掏钱!我算过了,把这院里的管子全换一遍,少说也得这个数!”
她伸出了五根又粗又短的手指。
“五十块?”阎埠贵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
“没错!五十块!”贾张氏把桌子拍得“砰砰”响,“这笔钱,咱们院里十几户人家,平摊!谁也别想跑!”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一家要摊三四块钱?这也太多了吧!”
“就是啊,我这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啊!”
看着众人面露难色,贾张氏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猛地站起来,指着那些交头接耳的邻居,开始了她的拿手好戏——煽风点火。
“怎么?一说到掏钱,就都装哑巴了?啊?你们想一辈子都去外面挑水喝吗?”
“我告诉你们,这事,没得商量!今天,谁要是不配合,谁就是咱们院里的破坏分子!就是不想让大家过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