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来往的地铁口两个老人在乞讨，一个躺在遮阴处眼睛紧紧闭着，几乎看不到胸口呼吸的起伏，另一个看不清是跪着还是坐着依偎在旁。
老奶奶皮肤黝黑，眼皮耷拉着几乎看不到眼睛，头发灰白杂乱。
眼前放着的碗里有纸币和硬币，还有一个小小的二维码。
桑纯看得心软。
她有外婆，年纪也挺大了。
小姑娘的同理心缠住了她脚踝，桑纯放下书包拉开拉链，手一直掏到底摸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碎花零钱包，里面有外婆给她的钱。
拉链刚拉开一半。
“咚”的一声，篮球砸地的声音，震动的余波贴着桑纯的脚，心口都在颤，很突兀的声响吓得她手一抖。
零钱包掉在地上。
篮球被人稳稳当当地接住，掉在地上的碎花零钱包也先一步被人捡起来，递还给她，裹挟着一道十分不走心的道歉声：“不不好意思啊。”
桑纯的心口还在突突乱跳，她是易经吓体质，幸好刚刚没喊出声。
眉梢眼角都是薄怒，琥珀色的眼眸轻轻瞪了一眼穿着球衣的少年，桑纯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也没计较：“没事。”
她伸手去拿回自己的零钱包。
只是，第一下没拽动，少年捏着她的零钱包没松手。
桑纯的眉轻缓地皱起来，再次抬眸对上少年漆黑的瞳孔，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下来，打在她浅淡的琥珀色的瞳孔里，像是发着光的宝石。
祝怀谦很少见有人的眼睛自然的这么漂亮，澄净，温柔。
不过，这丫头有点傻。
捏着零钱包的手指轻轻一松。
他微微弯腰凑近桑纯，线条锋利的下颌朝着地上的两个老人扬了下，声音散漫轻缓：“他们骗人的，小丫头，别滥好心。”
“不用谢，哥哥我今天做好人。”
夏日蝉鸣和少年懒散的声音统统落进桑纯的耳朵。
桑纯的心跳又不可抑制地跳起来。
她当时觉得这少年恶劣，后来觉得他轻佻，最后觉得他人还不错。
*
祝怀谦一直觉得桑纯是讨厌他的，对谢今和吴良就是有说有笑，对他就是冷冷淡淡的，话不多。
即使两人上了同一所大学，桑纯对他的态度也是客客气气的。
估计要不是看在祝知禧的面子上，路上碰面，这丫头都不会和他打招呼。
桑纯是个安静内敛，喜欢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的人，祝怀谦和她截然相反，高调，耀眼，人群里永远瞩目的存在，很多人喜欢，仰慕，她只是其中最不显眼的一个。
她知道，她和祝怀谦没可能，所以宁愿躲得远远的。
她最擅长克制和隐忍。
她想，是不是离得远一些，喜欢也会少一点，时间长了，悸动也会慢慢消失的。
所以整个军训结束，也没人知道桑纯和祝怀谦认识，还勉强算得上是朋友。
江大有两个食堂。
一个是大食堂，一个是小食堂，小食堂做私房菜，有包间。
军训结束，桑纯宿舍里的人打算到小食堂一起吃饭，学校有四人间和六人间，她们是六人间，六个人相处了一个多月，白天军训，晚上上自习，累得要死，还没一起单独好好坐下来吃个饭。
算是第一次宿舍团建。
她们宿舍从老大排行到小六，桑纯排行老三，五个人都是江北人，只有一个小六外省人，说话娇滴滴的，很会撒娇：“哎呀，老板，我们就是知道你们家做菜特别好吃，特意过来的，能不能安排一个包间给我们嘛？”
“我们等一会儿也没关系，求求啦。”
几个人过来才知道，包间没了，应该都是军训结束后宿舍团建包完了。
小食堂菜价不高，做菜又好吃，挺抢手的。
“真不好意思，包间都定完了。”老板被缠的没办法：“明天，我给你们留一个，明天你们过来，成不成？”
小六撇了撇嘴。
几个人也没办法，只能打算先走。
老板又往收银台的桌面上抽了张优惠券，笑呵呵的：“明天提前打电话，过来给你们送优惠。”
说话间。
有人踩着楼梯下来，胳膊撑在栏杆上，弯着腰喊：“老板，拿件啤酒上来。”
楼梯上继续有人走下来，说话的人轻快地喊了声：“欸，谦儿哥，去哪儿啊？”
“打个电话。”
说话的腔调懒懒散散的，很熟悉的声线。
桑纯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祝怀谦低头看着手机，一脚一个台阶地往下迈着。
他穿了件做旧款的牛仔外套短袖，身高腿长，像个衣架子，头发剪短了些，浓黑的眉眼露出来，很锋利的轮廓，浓颜有型的脸很有吸引力。
桑纯宿舍里的几个人视线同时落过去，眼睛亮了亮，又彼此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神。
你瞄我，我瞄你，又同时瞄了下祝怀谦。
眼神里传达着一个信号：“死丫头，快看啊，是帅哥。”
“看到了啊啊啊啊”
“要走吗？”
“看会儿再走呗。”
祝怀谦一直垂着眼在翻手机，最后拨出电话，手机放在耳朵旁边，才懒懒地抬眉，瞳孔漆黑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周围，视线看到桑纯时，在她身上逗留了几秒。
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继续往外出了门。
桑纯能感觉到祝怀谦往她这边看了两眼，心往嗓子眼提了提，察觉他走了，心又空落落地掉下去。
人真的好矛盾啊。
既希望他注意到自己，又希望他注意不到自己。
桑纯的眉眼垂了垂，终究心里还是失落多一些。
“他是不是祝怀谦啊？”小六明显更兴奋一些：“军训的时候不在一块，都看不到真人，真人真的帅死了。”
老大毕竟年纪大一些，稳重：“声音小一点儿，人能听见。”
小六鼓了鼓腮帮子，挽着平时关系比较好的老五的胳膊：“听见怎么了，夸他长得帅，又不是骂他。”
“我们先走吧。咱人多一直站在这儿也挺占人家位置的。”
桑纯突然开口。
她只是心里想着趁祝怀谦出去，赶快走。
和祝怀谦交集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