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话，赫言已经没什么心思听了。
什么她老婆唱歌好听，跳舞也厉害，还会很多乐器。
什么为人谦逊懂礼貌又很努力。
她在你眼里还有缺点吗？赫言很想插嘴问一句。
赫言此时看路念枝仿佛在看一个推销自家产品的销冠，怎么以前没发现她话这么多呢。
起身离开之前，赫言又看了眼路念枝手机背景里那个人。
女生短发飒爽，有种雌雄莫辨又帅又美的感觉，很有镜头感的一个人，这张照片拍得跟明星大片似的。
赫言说了声“我去洗手间”，逃也似的离开现场。
冷水洗了好几把脸，赫言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半天。
然后掏出手机，往群里发了条消息：我半小时后上号。
没事的。
人总会被一些美好耀眼的事物所吸引，这是本能。
但再怎么吸引，夺人所爱这种事他做不来，也不能做。
而且就硬性条件来说，他多半也做不到。
只是一颗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些蠢蠢欲动的少男心破碎了而已，没事的。
赫言抽了张纸巾，随意地擦了两下脸，回到包厢背上包，打算趁这帮人喝多了正吹牛逼的时候悄悄离开。
一转身，路念枝也拎着书包站在门口处，静静看着他。
赫言绕过她，伸手开门。
“你家住哪里？”路念枝在他背后问。
赫言头也没回，“干嘛，你要去参观？”
“不去，我回家，”路念枝说，“顺路的话，我打车可以捎你一程。”
她真是有些醉了，完全忘记杜承宇之前说过赫言家就住学校附近，也忘了他是个有钱的少爷。
赫言走出去后抬手抵住门，两人在门口站着对视。
“你俩背包干嘛？一会儿还得去唱歌呢。”杜承宇的大嗓门从包厢里传来。
“言哥和路姐是不是想跑路啊？”
“不行，拦住他们！说好今晚不醉不归的！”
有人说着就要起身，赫言啧了一声，一把拉住路念枝的手腕，转身就跑。
路念枝被他拉着一路狂奔，如果这里不是先付钱的自助餐厅，恐怕他们会被当成吃霸王餐的给抓起来。
赫言连电梯都没敢等，直接拉着人跑下两层扶梯，出一楼大厅后又沿街跑了一段距离，回头没看到追兵，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视线往下，落到她还被自己抓着的手腕上，赫言像被烫到似的赶紧放开。
路念枝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跑了这么久都不带喘的，她站在那里静静看着赫言，像是在等一个主动的解释。
“他们……”
不对，他有什么可解释的，跟疑似喝醉的人不需要解释那么多。
赫言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我送你回去。”
出租车很快停在他们面前，赫言拉开后座车门，示意她进去。
路念枝站在原地没动，“我不需要你送，先去你家。”
“你……”赫言上下打量她一眼 ，“看不出来你居然醉成这样了。”
“说了我没醉，”路念枝蹙了下眉，看着他说：“现在的我，能打三个你。”
“……？”
司机等得不耐烦了：“上不上车啊，你们。”
“上上上。”
赫言直接把路念枝推进后座，原本他自己打算坐副驾驶的，这时后面的车滴了一声，他赶紧一溜烟跟着坐进去了。
“你家住哪儿？”赫言问。
路念枝报了一个小区名字。
司机即刻踩下油门，电车起步很快，车子开始行驶后，常年在车里睡觉的路念枝顿时感到一股睡意袭来，她闭上眼，脑袋往后靠。
一分钟后，赫言发现这个扬言能打三个自己的人已经睡着了。
她喝多了只是秒睡吗，还挺省心。
……那又关他什么事，赫言把头转向窗外，试图让自己看风景。
又一分钟过后，赫言把头不争气地转了回来。
洛城夜晚的城市灯光明明灭灭，落在路念枝侧脸上，他早就发现他同桌的侧脸特别好看，虽然正脸也美，但侧脸的各种弧度简直像是经过精心测量，完美到找不出一丝不足。
她睡着时脸上少了平时拒人千里的冷漠，看着柔和不少，夜风有些凉，从开着的车窗吹进来，赫言看到她眉心蹙了蹙。
赫言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关一下车窗。”
“好嘞。”
路念枝家住在一个新开发没几年的高档小区，住户还不多，一眼望去每栋楼只有零散几扇亮灯的窗。
到小区门口，司机停下车，赫言摇了摇路念枝的肩膀。
他摇了好几下她才有反应，只是这反应过于大了。
路念枝几乎是惊醒过来的，整个人猛地一激灵，睁开眼就警惕地看着赫言。
赫言从她警惕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惊恐，他楞了半晌才开口：“做噩梦了？”
他视线下移，看到她紧握的拳头。
下一秒，她手上力道松懈下来，路念枝重重呼出一口气，嗯了一声。
赫言付了车钱，在心里只斗争了很短一瞬，便拉开车门下了车，他扶着车门说：“走吧，我送你上去。”
还没完全清醒的路念枝跟着下了车，两人并肩走出一段距离，她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说好我捎你回去的。”
“不是，你为什么对捎我回去这件事如此执着，”赫言偏过头看她一眼，“是因为我给你买红糖姜茶了么？”
“也有这个原因，”路念枝说，“但主要还是想感谢你今晚听我说了那么多。”
赫言沉默着走了几步，才问：“那说完以后，你心情好点儿没有？”
“我……”
话音未落，一道车灯光线打在他们身上，两人被晃得眯起眼。
一辆奥迪车缓缓停进靠边的车位，车里一左一右下来两个人。
路念枝看了眼万荷，又看向从驾驶位下来的年轻男人，微微挑起眉。
万荷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又将目光锁定旁边的男生，眯了眯眼。
年轻男人率先开口，对万荷问道：“万老板，这就是您家千金？果然是倾国倾城。”
哪儿特么来的古风小生，赫言微不可闻地嗤了一声。
等等……谁家千金？
“阿、阿姨好。”赫言磕巴了一下，对万荷鞠了个躬。
万荷保养得当的脸上化着精致妆容，穿了件收腰长款风衣，看着很年轻，说是路念枝的姐姐都不为过。
“妈妈，”路念枝对万荷说完，看向年轻男人，也微微点了个头：“叔叔好。”
年轻男人：“……”
赫言抿唇憋笑。
万荷招手示意路念枝过来，问她：“这是你同学？”
路念枝走过去嗯了一声，“我同桌。”
万荷从她身上闻到一点酒味，“你喝酒了？”
赫言还没来得及感受被认领“我同桌”的喜悦，下一秒又紧张起来，抢先解释道：“阿姨，今天学校开运动会，我们班是总分第一名，所以晚上一起聚了个餐，大家都喝了点啤酒，我负责送她回来。”
负责这个词用得很妙，万荷当即脑补出聚餐后安排男生送女生回家的温馨场景。
万荷打量面前的男生，毫无疑问是个帅哥，白净的脸上透着这个年纪男生特有的稚嫩，再过几年要是放到会所高低是个头牌。
够资格送她女儿回家。
万荷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原来是这样，那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小同学，这么晚就不叫你上去坐了，你也赶快回去吧。”
赫言看了眼手表，还不到九点，其实也不怎么晚。
万荷对年轻男人说：“小梁，你送这位小同学回家吧。”
小梁指着自己：“……我？好的。”
十分钟后。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二世祖吧！”
正在卸妆的万荷顶着满脸白沫，忽然从洗手间跑出来说。
路念枝倒水的手一顿，“……你见过他？”
“没见过，”万荷继续搓脸，“只不过我打听了一下，你们学校里能称得上二世祖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中一个地主家的儿子长得很帅，都说他是校草，姓什么来着……何？”
路念枝慢慢喝了口水，“不是他。”
“不是吗？”万荷说，“那跟你打架的是另一个二世祖啊？”
路念枝有些无奈，“说了还没打架。”
这不是寻思早晚得打么，万荷在心里默默说着，又问：“那你跟这个小同学在学校里关系怎么样？”
路念枝垂着眼思索片刻，才说：“挺好的，应该算得上朋友。”
-
赫言一上游戏组队，耳机里就传来队友们的疯狂调侃。
“你怎么约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该不会只吃了个饭吧，没劲。”
“人家纯情高中生，约会不就是吃个饭遛遛弯，你以为都跟你个老油条似的。”
赫言懒得和他们争辩：“你们要是非把聚餐说成约会我也没办法。”
耳机里安静片刻。
“哟，听语气像是失恋了。”
“……”
赫言点叉退出了组队。
好友又拉他，他果断点拒绝，直到第三次邀请发来，赫大少爷才勉强重新进了房间。
“错了错了，不逗你了，真是的，平时天天开玩笑也没见你生气啊，今天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队友说。
“没，”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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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打算换个风格，做高冷的人。”
“……噗。”
“兄弟你受什么刺激了？”
算是受刺激了么，赫言说不准。
他只知道自己封心锁爱了。
这一晚上他冷着脸在游戏里不停地抓人，被他杀过的尸体可以绕峡谷一圈。
赫言决定从明天起离他同桌远点，和这个名花有主的人保持距离。
周一，赫言照例迟到逃过升国旗，在第一节课上课前堪堪赶到。
班里人基本都已经回教室坐好了。
赫言来到位上，书包一放正要趴下睡觉，视野中忽然闯入一个粉嫩的包装盒。
“这又是谁……”赫言说着把头扭向旁边，对上路念枝视线后又硬生生转了个角度，冲后座的杜承宇说：“谁给的？”
没等杜承宇回答，路念枝说了句：“我。”
“……？”
赫言看了眼粉嫩包装上的外国字，一个也看不懂，他视线在路念枝脸上过了几遍，才艰难问道：“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路念枝神色坦然和他对视，“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大了！”赫言拿起桌上的粉色小纸盒，“给人送这种东西是什么意义你不知道？你是能给我送这个的人吗？”
你都有老婆了！
路念枝看着纸盒思索片刻，忽然说：“哦，抱歉。”
“？”
“我不知道你们洛城不让随便送喜糖。”路念枝说。
“……喜糖？”赫言愣住。
“对啊。”路念枝说完，从他手中把纸盒拿回来，直接打开，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糖，她说：“我妈去外地参加婚礼带回来的，不让送人的话，只能我自己吃了。”
杜承宇狐疑地看着赫言：“哪有这规矩？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赫言轻咳一声，“你孤陋寡闻。”
“是吗。”杜承宇挠挠头。
路念枝拆开一颗糖塞进嘴里，问赫言：“所以把喜糖送人有什么意义？”
杜承宇也好奇地看着赫言。
“……”
赫言盯着这个粉嫩的破盒子，“不是，谁家喜糖用这么粉嫩的包装，一般不是用红色带喜字的吗？”
“也有红色，”路念枝说，“只是我妈喜欢给我颜色粉嫩的东西。”
说完，她打开书包，掏出一个同款的红色纸盒。
……搞批发呢？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送人，”赫言摸了下鼻子，“包装完整的不能送，但像这种打开过的就可以。”
赫言伸手，刚准备从粉纸盒里拿颗糖，另一只大手突然从后方伸过来，狠狠在盒里捞了一把。
杜承宇说：“谢谢路姐。”
“没事，”路念枝把只剩两块糖的纸盒朝赫言递了递，“这个你吃么？”
赫言还没回答，杜承宇嚼着软糖忽然说：“哎，言言，我怎么看这粉盒子有点眼熟，之前9班那个暗恋你的女生是不是送过一个差不多的？”
“不是！”赫言猛地提高声线。
他这一嗓子在临近上课安静的教室里十分明显，周围纷纷朝他看过来。
任课老师也看着他不满道：“某些同学不学习就保持安静，不要一惊一乍地影响别人。”
某些同学：“……”
赫言想回一句还没上课您管得着吗，却被一道视线盯得脸上发烧。
路念枝盯了赫言一会儿，忽然做了个“哦”的口型，像是已经看透了一切。
上课铃声响起。
赫言从桌洞里掏了掏，翻出一个年份久远但很新的笔记本，从路念枝笔袋里拿了支笔，开始写字。
不是你像的那样……划掉。
你听我狡辩……划掉。
五分钟后，他放弃了。
有什么好解释的，反正都要保持距离了，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赫言把这一页纸从笔记本上唰地撕下来，又撕碎彻底销毁。
正打算去后边扔掉，顺便从后门出去，桌上忽然多了两颗糖，正是刚才路念枝没来得及给的那两颗。
一个包装上印着两个正在亲嘴的小人，另一个上面用漂亮的英文写着LOVE。
这天晚上，赫言的微信好友看到这位半年不发一次朋友圈的校草突然刷屏了。
先是转发了一个公众号文章：《男女之间要少聊，更不能撩》
然后发布文字：
服了。
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哈哈哈。
呜呜呜呜呜。
今晚数学作业谁拍了发我下，急，在线等。
有人刚准备评论一条言哥转性了？再刷新却看不见这些朋友圈了。
赫言把这几条全删光了，仿佛刚才看见的那些都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