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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迷局

作者:高长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场处心积虑的、肮脏的政治博弈,罪名却推脱给两个女人来承担。


    就算苏蕙清白无辜、毫无过错,只因为不屑于卑躬屈膝侍夫,就被扣上“不守妇道”的帽子;哪怕慕容檀心智谋略样样不缺,也因为过于出挑而背负上了“祸水”的骂名。


    “好一招釜底抽薪,一石二鸟。”


    扶霄冷笑出声:“一边将窦滔之罪嫁接于朝廷,一边将水搅浑,泼污女子清誉,转移视线,激化矛盾。幕后之人,倒是深谙人心之道。”


    他站起身,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看似平静的庭院,背影挺拔却透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苏蕙始终默默无言,不知心里在想什么,慕容檀亦是眉头紧锁,听到“红颜祸水”四个字时翻了个白眼。


    “慕姐姐此时在我们府上还好说,但苏蕙不能久留,她眼下处境危险!”扶灵急道,“民怨一旦被煽动,极易失控!必须尽快辟谣,护她周全!”


    “辟谣?”扶霄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质疑,“三人成虎,积毁销骨。此刻越是急于辩解,越是显得心虚。民众往往只愿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真相’。”


    “那难道就任由他们污蔑不成?”魏中原也不由得蹙眉。


    “自然不是。”扶霄转过身,眸中已恢复一贯的深不见底,仿佛方才的冷怒只是幻觉,“他们想玩舆论,我便陪他们玩到底。”


    “正有此意。”慕容檀也发话到,她看向扶霄,两人眼中达成了某种一致。


    慕容檀看向魏中原:“魏将军,你即刻去做几件事。”


    “第一,将窦滔罪证中,涉及贪墨军饷、克扣粮草、致使边境将士饥寒交迫的部分,择其触目惊心者,巧妙地‘泄露’给城中那些颇有名望的老卒、寒门学子。让他们去说,去愤慨。”


    “第二,找几个机灵可靠、看似普通百姓的人,去茶楼酒肆‘无意’中谈论,窦滔为何要私藏大量火药于官仓?莫非是想在城中制造惊天爆炸,拉满城百姓为他陪葬?”


    挑起矛盾从中作梗的把戏谁都会,对方既然执意出手,就不要怕玩火自焚。


    扶霄补充道:“再将西胡人近年劫掠边境、屠戮村庄的旧账翻出来,‘猜测’窦滔是否与西胡有约,欲里应外合?”


    “第三,”苏蕙出声,目光微冷,“去查清楚,是窦滔的哪几个外室跳得最欢。找出她们是受谁指使,或者……直接让她们闭嘴。手段干净些。”


    魏中原微微一笑,瞬间明了:“末将明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将水搅得更浑,同时将民众的怒火引向真正的罪魁祸首和外部威胁,真相才会浮出水面。”


    “不止。”扶霄淡淡道,“还要给民众一个宣泄的出口,和一个值得同情的对象。”


    他看向扶灵:“人心难测,苏小姐若是愿意,以后出行我会让赵整带人暗中保护,确保你安全无虞。但明面上……扶灵,需要你出面。”


    “我?”扶灵微怔。


    “你是女子,也是西县侯府的小姐,”扶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算计,“你去探望苏蕙,不必刻意辩解,只需表现出对她的信任与关怀即可。”


    “必要时,可以‘不经意’地透露一些窦滔苛待发妻、宠妾灭妻的细节。民众对弱者总有天然的同情,尤其当这个‘弱者’还是符合他们心中‘贞静贤良’想象的正室夫人时。”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红颜祸水’之说……”


    扶霄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看着慕容檀神色自若:“慕容暐早已归降,当今陛下允下的公主封号,何错之有?若有人再敢非议清河公主,便是非议陛下。让赵整去处理,不必留情面。”


    他的话语从容不迫,条理清晰,顷刻间便布下层层应对之策,既狠辣果断,又精准地利用了人心所向。


    慕容檀看着扶霄指挥若定的侧脸,心中那点因流言而起的焦躁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眼前的男人,时而深沉难测,时而醉后失态,但在风云骤起之时,他永远是那个能只手搅动乾坤、稳住局面的帝王。


    “好。”她点头应下,眼神恢复清明与坚定,“我这就去准备。”


    扶霄看着她转身欲走的背影,忽然又叫住她:“慕容檀。”


    她回头。


    他沉默一瞬,才道:“自己也要小心。非常时期,人心叵测。”


    慕容檀微微颔首,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放心,我知道。毕竟……”她顿了顿,学着他方才的语气,“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去,衣袂翩跹。


    扶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缓缓收回目光,对魏中原和赵整道:“去办吧。记住,速度要快,手段要准。”


    “是!”两人领命,迅速退下。


    厅内重归寂静。扶霄独自立于窗前,阳光透过窗棂,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迷局已布下,猎手与猎物的身份,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


    玉仙楼灯火通明的晚上,堂前讲述的不再是花前月下,而是一段段秦州城内的、触目惊心的故事。


    惊堂木“啪”地一声脆响,压下了堂内的些许嘈杂,说书人是个清癯老者,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目光却炯炯有神。


    他未念定场诗,只将醒木重重一拍,声音沉缓却带着钩子,一下便拽住了满堂耳朵。


    “诸位看官,今日老朽不讲那前朝典故,不论那仙狐精怪,单表一表近日咱这秦州城内,发生的几桩蹊跷事。这些事,听着像是戏文,却桩桩件件,戳心戳肺,关乎你我饭碗,甚至项上人头!”


    台下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胶着在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


    “话说去岁寒冬,北境边关,咱们的戍边将士,顶着白毛风,守着国门,手里攥着的铁枪都能冻粘掉一层皮。”老者声音压低,仿佛带着寒气,“可诸位爷们想想,他们肚子里揣的是啥?是热汤热饭么?”


    他目光扫过全场,见众人屏息,才痛心疾首地一捶桌面:“是那发霉变黑、掺着沙石稗子的陈年糙米!煮出来的糊糊,猪狗都嫌剌嗓子!吃了这等粮,莫说提枪杀敌,能站着不拉虚脱,已是祖宗保佑!就为这口馊粮,去岁冬天,北边三个营盘,非战折损的儿郎,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重重一晃。


    台下顿时一片倒抽冷气之声,有知道些边关情况的,更是眼圈发红,牙关紧咬。


    “为何如此?!”老者声音陡然拔高,怒意勃发,“只因那管着粮草调运的硕鼠!官仓里的新米好粮,早被他们倒腾出去,换了这霉烂玩意!那雪花花的银钱差价,便如同血水,哗哗流进了某些人的私囊!喝兵血,肥己身,此乃一罪!”


    他稍歇口气,话锋转回秦州本地:“再说说咱眼皮子底下。城南卖炊饼的肖老五,老实巴交一个人,诸位可还记得?”


    不少老秦州纷纷点头。


    “就因交不起那凭空多出来的‘市容孝敬钱’,摊子被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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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被打得吐血,回去没熬过冬便咽了气!留下孤儿寡母,如今不知流落何处!欺压良善,逼死人命,此乃二罪!”


    “还有城西顾家庄!”老者声音愈发沉痛,“一片上好的水浇地,有人看上了,要圈去修别院。庄户不肯,便罗织罪名,将其儿子诬陷入狱,活活折磨死!老父气不过,一条麻绳吊死在自家梁上!强占民田,害得人家破人亡,此乃三罪!”


    堂内已是叹息咒骂声四起,这些事或多或少都有风闻,如今被血淋淋地揭开,怎能不愤慨?


    老者见群情已被调动,声音陡然变得诡秘,身体微微前倾,如同分享一个惊天秘密:“若说这些,还只是贪酷暴虐……那日前官仓那场冲天大火之后,清理废墟时扒拉出来的东西,才是真正的骇人听闻!”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


    “诸位猜猜,那烧塌的官仓底下,埋着什么?”


    “什么事?”


    “你没听说吗?…..”


    老者目光如电,扫过一张张紧张的面孔,压低了声音,却字字如锤,“是火药!堆积如山的火药!足足数千斤!”


    “轰——”台下如同炸开了锅,数千斤火药藏在城中?


    老者面露后怕,声音带着颤:“数千斤火药啊……若是有个闪失,或是被歹人点燃……别说一座官仓,这小半个秦州城,恐怕都要被掀上天!咱们这些人,都得跟着粉身碎骨!”


    他猛地一拍醒木,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喝问如同惊雷炸响:“诸位!试问,一个食朝廷俸禄的官员,私藏如此巨量的火药,意欲何为?难道是用来过年听响儿吗?!”


    立刻有人反应过来,失声尖叫:“他……他难道想……”


    “没错!”老者厉声接过话头,目光锐利如刀,“西北边,那些狼子野心的胡虏,近年来何等猖獗!”


    “咱们戍边将士为何乏力?粮草不济!谁贪墨的?”


    “咱们城中为何藏匿足以炸平半座城的火药?想接应谁?这桩桩件件,串起来一想——”他刻意顿住,留给众人无限恐惧的遐想空间。


    “通敌!”台下,终于有人嘶哑着喊出了这诛心的事实。


    贪墨军粮弱我边防、私藏火药图谋不轨、与胡虏里应外合……所有疑窦豁然开朗。


    那隐匿在故事背后的“硕鼠”、“某人”的形象瞬间清晰、膨胀,变成了一个通敌叛国、意图拉满城百姓陪葬的绝世国贼!


    “该杀!此等国贼,合该千刀万剐!”


    “杀得好!永绝后患!”


    “必有余党!须得彻查!”


    群情激愤,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说书老者缓缓坐下,饮了口粗茶,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惊堂木最后轻敲一下。


    “诸位,老夫今日所讲,书中暗表,便是那已伏诛的——前任秦州刺史,窦滔!”


    名姓点出,如同最终审判,落槌定音。


    民众的怒火与恐惧被彻底点燃,对之前那些关于“夫人善妒”、“朝廷灭口”的流言,再无人提及。在这等泼天大罪面前,那些闺阁阴私显得何等可笑渺小?


    满堂哗然继而转为更汹涌的怒骂,愤慨的种子已化为参天毒蔓,缠绕在每个人心头。


    对窦滔的揭发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他自食恶果。


    而堂下喧嚣的一切,皆分毫不差地,落入了楼上雅间内,一双沉静深邃眼眸的算计之中。


    扶霄落下一子,嘴角微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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